跨出殿门,喧哗之声一下子褪去。寂月女官守在殿外,此刻亦已经得了消息,见到我的时候,朝我微微一笑,眼中亦有恭祝之意。
我心情大好,也报之一笑,急急跟上云之初的脚步。
“云大人且留步。”我朝着那背影喊道。
云之初立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今日的天气大晴,阳光是一片惨烈的白,悉数洒在她的身上。她依旧穿着白色的狐裘——或说是她自己的皮毛——静立于这片惨淡的日光之下,容颜憔悴,整个人都宛若透明,要消失在这刺眼的光线中一般。
我却一时怔住不能言语。心中的话,千回百折却问不出口。我想要问她,女帝遗旨真的是传位给玄未眠吗,若是,方才她听见我说女帝传位玄未眠时,为何是那样惊讶的表情?
若不是,她又为何要帮我,宁可负女帝所托都要帮我?
云之初显然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他们都信了,你却不信?”憔悴的面容上浮着浅浅的笑,十八岁的外貌,却有八十岁沧桑的眼。
我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回答。
云之初见此,又是浅浅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帛,递到我的面前,看定我:“这是女帝手谕。”她的声音轻柔极了,仿佛不能听闻。
她有手谕,她竟有女帝手谕!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呼吸却顿住无法继续。云之初有女帝手谕,那锦帛上写的,是真正该得到帝位的人的名字,只要看了,便知道这帝位的真正归属……我看见自己颤颤地伸出手去,却在即将要触碰到锦帛的一刹那,猛地缩回手。
我还是怯了。
我不敢看,宁可让自己相信,女帝心目中的继承人就是玄未眠,我并没有违背女帝的意愿——若不是,在今后的年月里我又该如何自责与愧疚。我不敢去看,宁可选择相信。
“不敢看吗?”云之初轻柔的声音又响起来,她浅笑着执起我的手,将锦帛交到我的手中,“手谕我交给你了,看与不看,你好好考虑清楚吧。”言毕,转身离去。
我怔了怔,忽然回过神来,冲着那背影喊道:“云大人今后有何打算?”我不懂阴阳术,也不关心式神的秘密,但碧丘郡已逝,她作为碧丘郡的式神将何去何从?她应该……爱着碧丘郡吧。
从她看着碧丘郡的眼神我就可以知道,她应该爱着碧丘郡吧。作为一只式神,她却爱上了自己的主人,这应该是很悲凉的事啊。
云之初微顿了脚步侧过脸来。
她有很美丽的侧脸,契在苍白的天空中,光晕模糊了她的五官,我只看得见那眼底微闪的晶莹:“我自然是去找先生。”
去找先生……
她口中的先生,便是碧丘郡了。这世间,我只听两个人喊碧丘郡“先生”,一是女帝,一便是云之初,而这似乎也说明了他们三人之间有多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如今女帝驾崩,碧丘郡薨逝,却独独留下云之初存活于世。
她的心中,必定凄凉无助吧。
手中的锦帛慢慢握紧,我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它藏入袖中。如今的我,还不敢看啊。等到将来有一日,等到父王大仇得报,或许到时我会有勇气去承受。
主意已定,我转身,却不想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我一个踉跄朝后倒退一步,险些从石阶上摔下去。
“呀!”我惊呼出声,幸好那人及时伸手将我扶了一把,才险险站住。我抬起头来方要道谢,却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顿时呆住。
“公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