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打扰女帝休憩，只小坐了片刻，我便起身告辞了。走出寝宫，又仔细地把女官叫到一边，吩咐了时刻不能松懈，女帝的身体若有什么变化，要即刻报与我知。

出了寝殿便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这日没有落雪，碧空如洗，有一轮温柔的和日。举目望去，一些积雪渐渐融化，已经露出帝宫青灰色的飞檐。

飞檐上悬挂着的铜铃，也解了冰封，在微微拂过的风中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听着这样的声音，我的心异常地平静下来。

吩咐了仪仗在身后远远地跟着，不许靠近。一路上轻松行去，连日来阴霾的心情终于疏朗了一些。

“未眠只想知道，为何碧丘郡薨逝，而您却依然能够维持人形。”一个声音忽然从转角之后传来。

是玄未眠。

我顿了顿脚步，将那句话在心里飞快地琢磨了一遍，还未来得及想到些什么，便听见一个轻柔的女子的声音：“云之初不懂得落日君的意思。”

原来是云之初，碧丘郡身侧的狐狸式神。

我记起来了。

式神是阴阳师以阴阳术，将生物幻作人形，以供自己差遣的一种灵体，以阴阳师的阴阳术为依，而一旦阴阳师离世，阴阳术也随之消失，式神就会变回自己的原形才是。

可是云之初——

她居然还是人的样子。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而玄未眠作为一名阴阳师，自然会对这种事情好奇。

“请云大人告之未眠……关于式神，是不是有一些不为我所掌握的秘密，比如，比如——”

“比如？”

“比如……如果阴阳师不死，那他的式神便永生不灭。”

奇怪，这个玄未眠问的问题怎么如此奇怪。这些事情，恐怕云之初自己也不知道吧，这应该是阴阳师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才对嘛。

果然，我听见云之初的声音略带疑惑：“这……我并不知道。”

“可您活了五十余年，不是吗？一般的狐狸，怎么可能活如此之久。可是您却活下来了，如今碧丘郡薨逝，您都还活着！”

“是啊，落日君也说了，如今碧丘郡薨逝，我也还活着——这不正说明，我活了五十余年，与碧丘郡的阴阳术没有关系么。”云之初这样说道。

“这……”玄未眠语塞。

“如果落日君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云之初先行告辞了。”话音刚落，披着白色狐裘的云之初出现在转角处。

几日不见，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不复当日的苍白与虚弱。见我站在这里，她先是一怔，随即一笑：“云葭公主。”

我被抓到偷听他们说话，一时觉得很是窘迫，红着脸点点头：“云，云大人来见女帝吗？”

云之初的目光越过我望着不远处的女帝寝殿，眼眸里有一种暗暗的光：“是。女帝宣我来，有话要说。”收回目光，她朝我微微点头施礼离开。

我转身去看她的背影。

她走在雪地中，明明是十四五岁女孩的模样，却有一种难言的沧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晓得她已经活在这个世上五十余年，是个长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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