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染巨汗……
作者:红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79

“师祖早年间遇到鬼仙师父,见他们情状混乱,医毒两项绝学就要失传,便许诺说要给他们物色两名徒弟,将医术和毒术分别传承。后来我与袭羽赶上了这机缘,便让我们分别拜仙师父和鬼师叔为师。我不在的时候,你与他们相处也需得小心。仙师父定然不会害你,可是鬼师叔性格尤其怪异,一个不开心就要用毒,你需得防着点。”

方小染泪了:“呜……他们是同一个人啊,我可怎么防?”

“染儿莫怕,鬼师叔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有仙师父在,他也不敢真把你怎样。”看到她惊恐的样子,他偏偏不能长久陪伴在侧,心中十分愧疚,又无可奈何,只能柔声安慰。

他转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午后时分。低脸恋恋不舍的啄着她的嘴唇,道:“时候不早了,我需得在天黑前赶到阵前,防范敌军趁夜突袭。”

她眼中掠过惊慌,揪他的袖子,想说些叮嘱小心的话,又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想要他早些回来,又怕让他阵前分心。最后只能闭了眼,在他胸前溺溺的拱一下,轻声道:“要安然回来。”

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深到心底:“定然还染儿一个全手全脚的相公。”

她终是悬着心不能释怀,又问道:“咱们兵力有限,究竟有几分胜算?”

他顿了一下,才道:“这要看袭羽的本事了。咱们只在等他暗夺兵权,成功策反……”

她心下不由讶异:“夺兵权?如何夺?”

他犹豫一下,眼中忽然积起重重的阴云。才道:“染儿,我没有估料到袭羽竟狠辣至斯,居然走这步棋。若知晓他想以染儿为代价,我死也不会答应……”

她的心中也是暗生疼痛。虽然她早先对那份对袭羽的迷恋已然释怀,但总觉得至少算得上朋友。他就那般绝然出手,让人心寒。可是,既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就算是让时间倒流到那一刻,给她思考的机会,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方晓朗安然无恙,这比什么都强。

可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再说下去,势必会惹得他更加难过。只回味着他那句“死也不会答应”,美美的微笑,在他怀中拱动了一下。他却没有因为她的不介意而欣慰多少,看向她的目光中的情绪,竟越的低落。她感觉到些什么,凝目去看他的脸。

睁眼看到小狼

他却一偏头将脸埋进她的中,道:“我必须得走了。应鱼师叔在前方盯着,有什么事的话恐应付不了。一会儿师父会送药过来,你需得乖乖的服用。前方不吃紧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见她乖顺的点头,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门外早就有人等着进来了。方小鹿站在门口翘以盼,见方晓朗出来,迫不及待的就往里跑。方晓朗叫住了她,叮嘱她照顾染儿。小鹿响亮的回答:“姐夫放一百个心!”方晓朗这才去了。

小鹿一溜烟的跑进来奔到床边,抱着方小染一阵呜咽:“呜……师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方小染却顾不上跟她抱头痛哭,只急急的问:“小鹿……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小鹿怔了一下,旋即抿出一个笑:“外面啊……师兄们都穿上了威武的铠甲,骑着从韦州驻军那里降来的战马,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又威风,又帅气!”

方小染眼中仍满是焦急:“那么……可有伤亡?”

“啊……伤亡的都是敌军!现在咱们已把韦州城占领了,韦州城的城墙高大坚固,城墙外又有宽宽的护城河,咱们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听说他们每一次的攻城都被姐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呢,昨天敌军还撤出三十里休整呢。师姐,我虽没到阵前观战,但听回来的师兄们说,姐夫站在城楼上调兵遣将,威风凛凛,让人折服呢!”

听小鹿把方晓朗夸得天花乱坠,想像着方晓朗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英姿,也不由得心中喜悦,再追问一遍“真的没有伤亡?”,得到小鹿肯定的回答后,总算是略略舒心。

门边传来愉悦的清朗话音:“染儿,该吃药了。”

小鹿回头一看,见是鬼仙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惊悚的缩了一下脖子,低声道:“师姐,我走了,你保重。”顺着墙根便往外溜去。

方小染原本还指望着小鹿陪着她一起面对鬼仙,没想到这个刚刚还让方晓朗“放一百个心”的家伙,这就要脚底抹油了。不由的呜咽一声企图挽留:“小鹿……”

鬼仙忽然媚眼斜飞,妖妖娆娆招了一下手:“鹿儿别走,陪我说说话儿~”

方小鹿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头也不敢抬的加消失在门口。鬼仙娇嗔的跺了一下脚,斥道:“小妮子溜的倒快!哼!下次见了毒死你!”

方小染鸡皮疙瘩风起云涌……

鬼仙走到床边的时候,面色已变得沉稳,温声道:“来,染儿起来喝药。”一手托着药碗,一手将她扶了起来。她用手扶着碗沿送到嘴边,刚要喝,又生疑虑,不放心的抬头去看鬼仙那只碧色左眼,试探着唤了一声:“……仙大人?”唉,她想不出除此之外该怎么称呼……她必须确认一下喂她药的是鬼是仙,万一是鬼的话,那这药的成份就说不准了。

鬼仙微笑点头:“是我。”

她这才放心的将药喝尽。药的苦味中透着清香,并不十分难喝。记起方晓朗之前用过的几种药物,都不像一般药物那样或苦口,或难闻,反倒有些可口宜人,显然是得到了仙大人的真传。

鬼仙把碗收走,妖妖娆娆道:“染儿真乖~”

她的心中顿时又忐忑不安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狐疑自己喝下去的究竟是药是毒。鬼仙误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又换成清朗的声音安慰道:“染儿不必焦心,你仙叔的医术还靠的住,十日之内,包你伤口痊愈,能下地行走。”

她感激的道:“谢谢仙叔。”

鬼仙突然眉目一竖,不悦道:“怎能以‘叔’辈称呼?我们与她的爷爷是平辈朋友,这么叫岂不是乱了辈份!染儿,叫我鬼爷爷。”显然,讲话的这位是鬼大人了。

清朗的声音不屑的反驳道:“晓朗是我的徒儿,她是晓朗的媳妇,怎么能以爷爷辈称呼?染儿乖,以‘仙叔、鬼叔’称呼即可。”

旋即面色一变,用妖娆的声音怒道:“要当叔辈你自己当好了!反正得叫我爷爷!”

清朗的声音不堪其烦,道:“好吧,染儿,你叫我仙叔,叫他鬼爷爷好了。”

妖娆的声音满意了:“如此也好。”

方小染却泪了……硬让她把一个人当成两个人对待已够混乱了,如今这两位再差出个辈份来,她说不定会疯掉。哽咽道:“二位,饶了晚辈吧。我称你们为‘仙大人、鬼大人’如何?”

鬼仙满意的点头,两个声音齐声夸她:“还是染儿聪明。”

她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只求二位(一位?)祖宗快快离开,小心的道:“二位大人,染儿累了,想睡一会儿。”

仙大人道:“这药喝了之后会有些困倦。染儿小睡一会儿,我让厨房备些清淡饮食,你醒了好吃一些。”

“多谢仙大人。”

鬼仙端着药碗转身往外走,路过方小染的梳妆镜时,无意间往里瞥了一眼,突的站住了脚步。狠狠盯着镜子,一只碧眸几乎喷出火来。另一只红眼,却挑衅的半眯。

他突然举起手,一把捋下耳边的紫色大花摔在地上,怒道:“你什么时候戴上这花的!谁让你又戴花的!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戴花!”是仙大人在火……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摔在地上的花,把另一只手里的药碗狠狠摔碎在地上,尖声道:“你讨厌可是我喜欢啊!我都容忍你穿这身无趣的白大褂子了,你就不能容忍我带朵花吗?!”鬼大人也火了……

“白袍清雅高洁有什么不好的?

我已经准许你盘这个俗气的髻了,你还得寸进尺!大男人带花才恶心!”是仙大人在说话。

“我让你高洁……”随着鬼大人的恶毒话音,哧的一声,鬼仙抬手撕碎了白袍的前襟……

“我让你臭美……”随着仙大人愤怒的咆哮,鬼仙抬手把头挠得鸡窝一般……

方中图闻声赶来,才算是劝走了这疯狂的二位一体,对着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对眼睛心惊肉跳的观望的方小染撇下一个无奈的眼神:知道鬼仙为什么很难行走江湖了吧……

每天与鬼仙这等奇人相处,使得方小染养伤的日子非但不枯燥,反而时刻惊喜(险?)连连,使得她对于前线的方晓朗、方应鱼等人的牵挂不那么揪心。正午太阳好的时候,鬼仙或小鹿会将她移到院子中的躺椅上,围着被子晒晒太阳。一开始需要人抱出去,两三日后,就能由人扶着慢慢走出去了。

第五天,她照例躺在椅上暖暖晒着,被阳光晒得睁不太开的眼隙,扫见头顶枯枝上最后一片黄叶零落飘下。已是深秋时节,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寒意萧萧,这阳光底下却温暖干燥得让人觉得自己是一只猫儿,毛间都是金色的暖。

那只小黑狗崽儿,在院子里撒着欢儿,时不时奔过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一拱她的脚,鼻子里哼哼唧唧,希望能邀她起来一起游戏。她暂时还不能起来陪它,只轻轻的动动脚尖,就惹得它上蹿下跳,把这只脚想像成敌人,抱着她的脚闹玩般忽尔又扯又咬,忽尔腾的跳出老远,奔一圈再扑回来,兴奋得小牙外露。

她用脚尖逗着小狗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只曾惹下大祸的小家伙,谁也弄不明白它是怎样一路跟来的。那时候谁也顾不上带它,它居然也没掉队,硬是跟着来到了玄天山,算得上是个奇迹。

空气中时不时飘着淡淡的药香,大概是鬼仙又在替她熬药了。

肢体被晒得暖洋洋的懒散无比,心底却总有一块郁结的阴沉,暖不透,化不开。

方晓朗自那天离开,一趟也没有回来呢。幸好每天小鹿都来告诉她从前线下来的师兄们捎回的口信。他每日都差人报个平安,嘱咐她安心,再问清她身体恢复的情况,详细的给他报回去。有一次的口信还是小师叔方应鱼给她带回来的。方应鱼现在军中担任方晓朗的军师,事无巨细都要操心,简直比方晓朗还要忙碌,百忙之中抽了个空儿,才能跑回来探望让他揪心的染儿师侄。

这样的联络让她多少心安,却仍免不了记挂。眼前总闪着那天见到方晓朗时,他战袍上沾染的血迹。虽然不是他的血,却透露了些凶险的信息。她怎能放心得下?闭了眼,心中默默的念叨——不要受伤,不要受伤,不要受伤……

眼前忽然一暗,有人遮了阳光,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她以为是鬼仙来了,感觉压力很大,干脆闭着眼睛装睡。忽然有一滴清凉水珠落在鼻尖,溢着淡淡清香。

诧异的睁眼,只见方晓朗手撑着躺椅的扶手,微含着笑俯视着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原本白晰的皮肤因连日风吹日晒,变成小麦色,又浸了水汽,微微润泽。头湿湿的落在肩上,刚才落在方小染脸上的,便是沿着丝滑下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