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各行各路
作者:余姗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851

在此之后,宇文朝为宥淑妃以6囿国公主的身份大办丧事,关于她的所作所为并无几人知晓,也无外传,众人就只当做这是场意外。也有人传说是宥淑妃身子本就多病,撑不了几天,才会走上这条路。

而史书上对于她也无负面的评论,只以“芒秋淑妃,贤惠谦和”寥寥数笔带过。

而宇文綦对宥淑妃也再无提及,众嫔妃们也不问,关于淑妃此人的存在好似是一场梦,好似从未有过。而后,6囿国来使表示了6圣王对公主的悼念之意,到此也算了结了。

可是,另墨今真正担忧的还要说墨夷炘走后,涟皇后的身子。

先前涟皇后的病情虽然不见好转,去也不见太过恶化,可墨夷炘一去,这留下的药也就所剩无几了。太医们翻遍了御药房,也才找到几张墨夷炘留下的药单,至于是否与涟皇后的病情吻合,则需要时日研究。

这一日,蛊惑儿再度来看墨今,墨今顺便将小瓶子交还给她,并将墨夷炘临终的话告知。

蛊惑儿听后愣了一下,久久不语,而后才打开了小瓶,却见一稚嫩的小虫爬了出来,一下子便钻进蛊惑儿准备好的布包中,扭捏了几下便不动了。

墨今看的称奇,便问起缘由。

蛊惑儿笑笑,有些感慨:“自小,我便与师兄、师姐一起长大,我爹也很疼他们。虽然他们最终以叛徒之名离开了蛊家寨,不过这感情的事却是难以磨灭的。这小虫乃我爹亲传于我可以解救五毒反噬的药引,就连他俩身为亲传弟子,都不知晓。不过……我想师兄之所以会在最后说出领了我心意的这番话,应该是已经打开看过的并明白一切的,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用。”

墨今叹着气,垂眸、眉宇轻锁:“因为他选择了另一条路,所以当初他为了五毒之事费劲的心思,也可在一夕之间完全放弃。说起来墨夷炘也算是洒脱之人。”

“师兄也是在情字上过不去坎吧,若是雎鸠宥去了,他却因这小虫活下……这恐怕也就不再是墨夷炘了。”

墨今沉默着,想起了往日与墨夷炘的一番交手,此人有了现如今的下场,说是可叹的,可是他自己怕是很开心吧。因为到最后他可以得到一个从未得到过的人,可以相随、相伴……若是有了来世,他们定是一对神仙眷侣。

说到这,蛊惑儿问起了涟皇后,墨今连忙想到墨夷炘留下的药方,并将其交予她看。

蛊惑儿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即笑了:“我这师兄就喜欢玩文字游戏,这几张药方看似毫无关联,也都是针对一些头晕脑热的小病,不过合起来却是深有玄机的。”

墨今一喜,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蛊惑儿道:“不过,涟皇后中毒过深,这药方虽然难以将其治愈,却可延缓几年寿命。”

才说着,就听到“皇后驾到”的通报声,涟皇后一进门笑了笑:“我听说有贵客来。”

蛊惑儿呵呵笑着,站起了身:“给皇后请安。”

“都是一家人,免了免了。”

几人坐下,蛊惑儿坦言将方才的谈话告知,涟皇后听了只是随意的笑笑:“我这身子都是自找的,如今早就看开了,若真是先去一步倒也省心。”

墨今听着就有些难受,忙别开头。

蛊惑儿看着涟皇后良久,突然笑了:“皇后的这番见解,真让人佩服。”

又过了片刻,蛊惑儿开始为涟皇后诊脉,而墨今则到外面透透气。恰好碰到湘雪园中正在赏花的宝婕妤,墨今有些诧异。

自宥淑妃去后,宝婕妤倒是表现的额外镇定,莫非她当真一点都不担心,她与其父兵部尚书通敌卖国之事,无人知晓吗?宝婕妤回身一看,正见到墨今正瞅着自己,她便笑了笑,走过来行了个礼:“宝弥参见昭仪娘娘。”

墨今也笑,突然觉得物是人非。往日此人口中姐姐长姐姐短的,虽不是真心却也听着顺耳,如今恭顺起来了倒是额外的生疏了。想当初她们几人刚进宫,琉玥倒是对墨今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反而宝弥显得活泼好相处,再一看现在,真是天渊之别。

墨今点了点头,就要转身走,并无应酬此人的心情。却被宝婕妤叫住:“娘娘可否听宝弥一言?”

墨今想了想,便回过身面无表情的等着。

宝婕妤此时的表情倒不如方才那般轻松,而是有些惆怅:“宝弥也曾想过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如今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墨今不语,宝婕妤继续道:“昭仪娘娘该是已然知晓我与父亲的真实身份的,不过这条路却也是我们早料到的,结果如何宝弥倒不是很在乎。”

墨今似有感慨,突然道:“方才,本宫突然想起琉玥、你、我三人的初时。好像也是在这园子里。那时的琉玥有些娇蛮,而你倒是识大体得多。而后,琉玥被贬入迁宫,而你就升了婕妤之位。如今琉玥以公主的身份嫁到了6囿国,而你却以6囿国探子的身份在此等候宣判。说起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听到这,宝婕妤笑了:“其实宝弥很羡慕琉玥,我与她一样都是离开了故土嫁到他国,处境却相差许多。不过宝弥从未到过6囿国,对于它的想象也仅仅在于父亲与宥淑妃的一番描述。其实宝弥今日的请求,就是与此事有关。”

墨今沉默了片刻道:“你希望可以有回归国土的一日?”宝弥点了点头,跪了下去:“请娘娘成全,若是宝弥去后,骨灰可以回到故里,也算是尝了我的心愿!”墨今叹了口气,并无多说便转身走了,宝弥只是跪在原地,久久。

数月后,兵部尚书一案有了宣判。

宇文朝在与6囿国正式交好后,并未及时的将兵部尚书此人惩戒,而是考虑到两国好不容易平息的和平。于是,作为人情,宇文朝便将兵部尚书、宝婕妤、6修媛几人一并押送到6囿国,听候6圣王的判决。相信在那里,他们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这几人全都是上一代6囿王的亲信,所作所为也都是挑起战事、为祸百姓之事。

而至于以后如何,墨今并无兴趣知道。但是,她却在几日后,接到了宝弥从6囿国辗转传来的口信:“姐姐大恩,妹妹来世再报。”

而后来的史“阡歆婕妤,欺君罔上”却无更多的说明了。

墨今苦笑的摇了摇头,并在手札中记录着:

“天慧四年,吾妹宝弥,终得偿所愿。”

而至于毓婕妤,自从此人被放出来后没几天,涟皇后便下令开始彻查她以往的言行举止,最终以皇后的权利判定毓婕妤“淫乱后宫的”罪名,并将其永远监禁在冷宫。

至于毓婕妤最终是否受不受的了冷宫的苦,是疯、还是死,则再无人问问。

墨今提笔再度写上:

“天慧四年,吾妹萌毓,自尝恶果。”

此时,6囿国传来了消息,说是琉玥被封为月王妃,并深受民间百姓的爱戴。虽然以她的身份与再难有孕的身子,是难以登上王后的宝座的,不过却也是有得有失。

琉玥来信说道6圣王待她极好,可她并不后悔年轻时的那些莽撞举动,若非当初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墨今笑着将信反复看了几遍,心里着实为她欢喜,最后又添上一笔:

“天慧四年,吾妹琉玥,得享尊荣。”

五年后宁夏宫

公伯芸穿过几个回廊,沿途的宫女纷纷行礼:“姑姑。”她笑着点点头,待行到内殿外,正巧看到歌舒梵在那鬼鬼祟祟的,便上前一把拍住他的肩膀:“我说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做了亏心事了!小公主人呢,你怎么不陪着?又偷懒!”

“嘘!”歌舒梵被吓着后脸色涨红,连忙问着:“小姑奶奶折腾一下午了,这才被嬷嬷哄着了。我说你这是要去见娘娘啊?”

“废话!该传晚膳了。”

“可……三刻中前皇上才进去。”

“什么!”公伯芸惊呼,连忙掩住口,将歌舒梵拉到一旁:“你胡说呢吧!我一直在外殿忙活,怎么没瞧见人啊!”

歌舒梵翻了个白眼:“这我哪知道啊!不过我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进去的。”

公伯芸不信,就要辩驳,此时内殿里传来墨今唤她的声音,公伯芸得意的一仰头,扭着进去了。

哪知道一进门还真的瞧见宇文綦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正闭目养神,而墨今正走过来小声吩咐着:“叫御膳房小心准备着,皇上今儿个特意点了几道菜……”

公伯芸细心记下了,便往外走,待走到裕华园时,正巧见到几位新晋的婕妤娘娘在谈话。

其中一位正蹙着眉:“昨日也不知怎的,本来皇上在我那儿吃得好好的,可还没一刻便走了,妹妹这也没做错什么呀,莫非是饭菜不合口?几位姐姐可有妙招?”

另一位接话道:“别提了,皇上可是神出鬼没的,今天翻谁的牌子再过三年你也不知道,那个文权的嘴巴啊,是越来越严了!”

第一位反道:“你以为文权有几个脑袋,感泄露皇上的行踪啊!”

第三位也有些苦恼:“要不,咱们再去请德妃娘娘做做主?若是连她都不知道皇上的事,这宫里怕也是无人知晓了。”

第一位又说了:“求过了,没用啊!你看自从皇后去了,德妃娘娘平日里就忙着处理后宫的事,哪有时间管你这些牢骚啊,再说了皇上去哪儿,德妃娘娘又不是神仙,能算得到吗?”

第二位叹着气:“可不是?我听德妃娘娘宫里的人说啊,这皇上可是一个多月没去了,内侍监那儿也说她的牌子被搁置许久了,你说咱们这要是去了不是给人家心里添堵吗?娘娘平日里待咱们不错,总不好在这事儿上给她不痛快吧?”

公伯芸听后笑着跑开了,正遇到芒月。

芒月这丫头,三年前被墨今嫁出了宫,还嫁了一户不小的人家。德妃娘娘手下的婢女谁敢怠慢,听说在夫家里,她也是备受长辈与夫君的宠爱的。

芒月一见公伯芸便乐了:“真巧,我才进宫来正想去看望娘娘……”

哪知道公伯芸一把将她拉走,边走边说:“娘娘啊今儿个怕是没时间见你了。”

芒月一愣,随即掩嘴偷笑:“我说皇上这脚下无痕的功夫是更强了呢!你说皇上到底怎么办到的?莫不是有了什么密道一类的吧。”

“去你的!我还飞贼呢!”公伯芸斥了一句:“就是有啊,也是他一人知道,外人谁知啊!不过这宫里三年一次秀女选拔,一转眼,好像又要到了……”

芒月乐了:“你烦什么,娘娘主管这事儿的都不急,再说了秀女选来选去,最后还不是就留了三五个在宫里,大多还不都让皇上赏给大臣或是将军了?说到底那些朝臣一上奏说是为皇上充裕后宫,其实还不是巴望着皇上赏赐几个吗?这年轻的但凡还未婚配的,也都伸直了脖子等着呢!”

公伯芸突然笑了:“你不就是上一次被娘娘浑水摸鱼嫁出去的!”

“讨厌!你笑我!”说着芒月就追着公伯芸打,两人笑闹了好一阵。

说起三年前,这芒月先是听到大家传新科状元如何了得,便上了心。而后在一次宴会中,更是对此人一见倾心,只可惜她是女儿家又在宫里当差,便不好开口。那之后秀女选拔那阵子,墨今却突然提起这事,芒月这才知道原来人家也对她有所注意。于是就在墨今的撮合下,芒月便嫁与了此人。

这边厢儿,墨今正与宇文綦说着话:

“皇上,这次的秀女选拔其中也有几位老臣的家眷,您看……”

“恩,准了。”

“臣妾是说,断不能怠慢人家了。”

“恩,准了。”

“鑫儿也大了,是不是该……”

“恩,准了。”

墨今一惊,宇文鑫这才刚过十岁,她就随便一提,他也准了?

“那臣妾可请旨了。”

“恩,准了。”

墨今一怒,手上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宇文綦这才睁开了眼,无奈的叹道:“朕都准了。”丫墨今噗哧一笑,有些负气的将小锤子往旁边一扔:“依墨今看这秀女也别选了,选来选去也不见有人上心,臣妾累了几日也讨不得一点半点的好。”

“恩,也准了。”

躲在门外的歌舒梵听着直乐,突然一阵疼痛,一转头就见到文权正揪着自己的耳朵。两人闪到角落,文权一个巴掌拍向歌舒梵的后背:“你个臭小子,皇上跟娘娘的墙角也是你能听的!”

歌舒梵搔搔头:“我就是好奇皇上怎么进来的,还想着说不定能听出来呢。”

“呸!”文权一抹嘴:“连你干爹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这就奇了!干爹您不知道,那怎么来这儿了?”

“说你笨,你还真是人头猪脑啊!皇上不见人,我先来这找十有**就找到了!再说了,也不是每次都被皇上甩下了不是?”

“是是是,干爹说的是!”

……

许多年后,墨今再度翻阅自己接续涟皇后所写的手札,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封皮被浸湿后,渐渐翘起。而她就在其隐秘夹层中现一封信,甚感奇怪。

一读之下现这正是姐姐写与她的,而姐姐先前所言心系之人,正是宇文綦的兄长大皇子:

这大皇子是有才之人,并无太大野心,对朝政关注也不多,反而沉迷于诗词歌赋。而后先皇认为大皇子并不适合做继位人选,便将太子之位属意与宇文綦。而当时的雨涟起先也是先皇有意将她许给大皇子的,在她进宫走动之时,两人也互许心意,到让人羡慕的紧。

当时的宇文綦年仅十五岁,雨涟也只不过十七。正当先皇准备在雨涟十八岁时,就为她与大皇子办婚事的前一年,怎知大皇子突患一场急病,撑不过三日便去了。

临去之前,他便对雨涟说最为舍不下父皇、皇弟与她。

而后大皇子去了,丧事一过雨涟便回到家中,紧闭房门三日之久。当她再度出来后仿若变了个人般,以前的天真活泼仿佛不见了,人却稳重了许多。

其父闻人狄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先皇心疼雨涟,便下令以后不许任何人再在雨涟面前提起此事,久而久之,这段过往也被大家淡忘了。

直到多年后,先皇身子也开始转坏,最后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于是他便有了退位让贤的念头。可当时的朝局正是老臣居多,尤其以宰相与礼部尚书争得最为凶,先皇担心他去后宇文綦面对此况,会孤立无援,便将雨涟叫到宫里。两人谈了许久,其中之内容并无第三者知晓,而雨涟也未有半字透露,这段往事也就成了永远的秘密。

“朕知道此事是委屈你了,但是……”

“不,雨涟不委屈!他……去的早,临走前曾经说过要雨涟代他好好照顾弟弟。如今,我爹又身在局中,若是不能当头棒喝,怕是会不得善终。所以为了皇上您,为了家父,为了他,也为了纭泓,雨涟愿意入宫,义无反顾。”

雨涟哭着并笑着,在她心中的幸福永远都停留在十七岁的那年春天,而以后她也会一直陪伴在他的亲人们左右,这种幸福也会一直延续下去,因为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此后,雨涟入宫并被赐住春华宫,先皇在位之际春华宫的主人正是大皇子的母妃。

雨涟与他在此相识、在此相知,而他生前最爱兰。

最后雨涟写道:“吾妹墨今,幸也。”

看到此,墨今的泪已经止不住,她笑着也哭着,慢慢将信燃着:“吾姐雨涟之幸,亦是墨今之幸。”

“皇上驾到!”

墨今拭干了泪,起身望去。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犹如当初她在明雪宫初见般,挺拔而撼动着她的心。

而她的笑容明朗依旧,清雅间融合着娇媚,款款踱步迎上:“纭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