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风起云海
作者:微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751

眼看着云凤晴一路走进去,庭院深深,不知道他要夜宿在哪个男子的房里,云凤弦直着眼睛愣,她是喜欢男人没错,可是……这里的男人……

她才刚一犹豫,只觉一阵粉香扑鼻,竟是一个涂脂抹粉,身高六尺的大男人,一手挥着香扑扑的帕子靠过来,嗲声嗲气地说:“大爷,别在外头,进来啊!”

云凤弦打一个寒战,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即时面无人色,落荒而逃。

背后的声音一个劲叫:“大爷,你别走啊!”

云凤弦把一身轻功施到极致,逃跑度之快,就是当今天下轻功一的浮云见了,必也会点头叫好。

云凤弦一口气逃出老远,才停下来,松口气。站在街心,夜风袭来,她深呼吸几次,才把先前吸入的香浓到让她作呕的劣质香味给吐出来。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她忽然皱了皱眉,一跺脚,最终还是回头,又往菊花台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云凤弦学乖了,借着月色,施展轻功,三窜两蹦,就跳进那灯火辉煌的大院中去。

眼看着满院子群魔乱舞,男人抱着男人的刺眼场面,她皱着眉头,努力地四处寻找,更是小心翼翼地藏身在黑暗处、阴影下,以及所有人视线的死角中。就这样东寻思找,总算看到了云凤晴的人影。

他一手抱着小帅,一手抱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男子,摇摇摆摆,在西侧一长溜的房间走道上慢慢地踱,明显是要找房间一夜**了。

云凤弦全身连抖了几斗,一阵头皮麻,背后生寒,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跟,痛苦地听到前面男子娇嗲的声音。

“爷,到春哥房里去吧!我房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

“春哥,别急,你房间太小我不喜欢,让我慢慢挑一间。”

“可是……”

春哥还要争,小帅却忽然剧烈从云凤晴的怀里挣扎出来,拼命地拍着翅膀想要飞入眼前的房间。

云凤晴适时止步,信手一指,懒洋洋道:“我要这间。”

“这是,这是丝绸的房间,他向来性子不好,大爷,你……”

“老子就看上这一间了。”云凤晴完全不理会春哥的反对,大步走到房门前,抬腿一脚踹去,把门硬生生踹开。

春哥捂面惊呼了一声:“大爷。”

云凤晴回头,一手把他扯进房间,一手重重关上大门。

因为房间在西角转弯的最深处,整个菊花台又是丝竹之声不绝,竟然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气息。

云凤晴微一挑眉:“果然有门。”她一跃靠近,小心地在门缝处窥视。

房间里,春哥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生。云凤晴已经放下了小帅,小帅跳起来对着床,不停地用嘴啄着床板。

云凤晴上前一步,用力地掀起床上被子,露出床板,却空无一物。只见他伸手在床板处敲敲按按,过不多时,双臂一用力,居然整张床板都掀起来了。接着弯腰探手向床里,等他再直起腰时,手中已经抱了一个人,赫然正是——尘洛。

云凤弦用力眨眨眼,再揉揉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

云凤晴抱起了尘洛,腾出一只手,把桌上一堆杯子茶壶全扫到地下,再把尘洛柔软的娇躯直接放在桌子上,这才悠然一笑:“尘大小姐,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你。”

尘洛明显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得狠狠地瞪着云凤晴,眼睛里只有愤怒,绝无畏惧。

云凤晴笑嘻嘻地道:“莫非尘大小姐有特别爱好,也喜欢玩相公,早就是菊花台的老熟客了。那尘大小姐倒还是我的前辈,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如果尘洛可以动,绝对会扑过来,就算手上没有兵刃,也要用指甲把云凤晴撕碎,用嘴把云凤晴咬死。可惜她完全不能动,只能狠狠瞪着云凤晴,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

云凤晴讶异地说:“尘大小姐,你怎么不动,又不说话啊?”

尘洛死死瞪着云凤晴,完全是要吃人的眼神,她本就生的娇艳,纵然怒气冲天,脸色绯红,倒也别有一番美丽。

云凤晴一边贪看她的美色,一边故作恍然:“啊!莫非尘大小姐被点了穴?这可难办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便为小姐解穴,除非小姐你不介意。”他微笑着把鼻子凑到尘洛的鼻尖前:“尘小姐,你要是想我为你解穴,你就眨眨眼睛,若是不想,也就罢了,我绝不会碰你一根指头的。”

尘洛仍然愤愤瞪着他,眉宇之间,毫无示弱求恳之意。

云凤晴耸耸肩,“既然如此,尘小姐请自便,想必你等的丝绸很快就会进房来与你**了,我自去和我的春哥快活便是。”

尘洛俏脸即时变色,猛眨眼睛。

云凤晴皱起了眉头,漫声道:“尘大小姐,你到底是要我为你解穴,还是不要呢!眨这么多下,是什么意思?”

尘洛忍下满心幽愤,慢慢地,轻轻地眨了一下眼,黑而长的睫毛一闪间,明丽的眸子里,流转出晶莹的水光。

云凤晴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没人几乎被他逼哭,慢慢地伸出手:“啊!小姐,你的何处穴道被制呢?”他的手轻佻地摸着尘洛的脸,戏谑地道:“尘小姐,我是正人君子,这可是你同意了,我才冒犯你玉体的。”

此时此刻,尘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怨愤至极。

云凤晴毫不心软,反而悠悠笑的云淡风轻,双手慢慢往下,经过尘洛玉一般的颈子,慢慢在胸上搓*揉:“莫非是这里?”

眼泪终于从这个倔强的少女眸中落下来,无声地划过脸颊。

云凤晴的手犹自往下徐徐地移:“说不定,点的是会阴穴呢?在下功夫不好,要慢慢揉才解得开呢!”

尘洛绝望地闭上眼,她不能动一指,不能一声,平日里心比天高,此时此刻,受如此羞辱,却除了闭上眼睛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云凤弦对云凤晴有种种疑惑,开始还想静静看云凤晴到底搞什么鬼,可是见他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肆无忌惮,到底不敢再坐视不管。

真再让云凤晴的手滑下去,尘洛就算获救,也没脸活下去了。云凤弦一抬手,重重一掌震开房门,喝道:“住手。”

尘洛猛然眨眼,眼神中的欣喜希望在看到云凤弦之后,复又变做黯然绝望。

云凤晴看到云凤弦,惊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冷笑一声:“好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凤翔公子。“

云凤弦神色凛然:“二哥,你太过分了。“一边说,一边抬手向尘洛拍去。她虽然武功谈不上好,见识确实不弱,早已看出尘洛受制的是哪几处穴道,功力到处,三按之下穴位即解。

尘洛一得自由,右手在桌上一撑,整个人凌空扑向云凤晴。

倒不是云凤弦有进步,或是尘洛武功太糟。而是云凤弦出手解穴时,已经做好动手准备。

尘洛却被制了半天,穴道刚刚揭开,血行不畅,气力不足,动作也不够灵活,此时又一心恨极云凤晴,完全没注意别的事,竟被他一招得手。

云凤弦内力虽不强,但沿着腕脉攻入尘洛体内,也足够让尘洛全身一软,痛哼一声,再也不出一丝力气。“尘小姐,这里是菊花台,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吧!在此动手杀人,一旦惊动别人,让人知道你尘大小姐出现在此地,妥当吗。”她说的非常快,一说完,立即放手。

尘洛站直了身体,又恨又怨不甘地望向云凤晴,一字字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云凤晴唇角微微上扬:“我等着。”

尘洛用力咬着唇,夺门而出,动作迅快,可是以她的轻功,竟也差点踉跄跌倒。“你怎么知道尘洛在这里的?”云凤弦回头看着吊儿郎当的云凤晴,问道。

“很简单,今天尘洛冰来闹事,我知道尘洛不见了。以尘家的势力,必是先派人全城查过,查不到,才来找我们的。我分析,要把人藏起来,让人不易找到,就算搜查,也很容易漏掉的地方不多,但妓院绝对是其中之一。虽然普通人的女儿失踪,会被卖到妓院的可能性很大,但尘家的小姐,谁会只为贪那几个小钱来绑她,而山海湖城的几家大妓院,都是宾客如云,其中不少也都是山海湖城有头有脸的人,为了不扫这些人的兴,不结无谓的仇,尘家是不好大举搜妓院的。”

“所以你一大早各大妓院来回跑,怪不得,每处你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若是真要找乐子,根本不够时间。”

“二,就是府衙和牢房。和道盟势力还没有大道搜查府衙的地步,而牢房往往是最易被人忽视,最好藏人的地方。我当然不能直接进去搜搜找找,不过我有小帅。我现小帅有别于其他的鹦鹉,嗅觉很灵敏,所以故意找时间,训练它做各种事,其中包括找人。”

云凤弦望着云凤晴手上的小帅,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她养的这只鹦鹉倒是个奇葩,“你今天不是带着香月逛街,你是带着小帅找人……”

“对,我到府衙大街,在府衙和牢房门口来回地走,如果还有一丝气味,小帅不会闻不出来。既然两处地方都不在,那总还有别处。我仍然认为妓院最有可能藏人,几处大妓院找不到,就到山海湖城唯一的男娼馆来晃,果然一到门口,小帅就有特别的举动。”

“男娼馆,果然妙不可言,谁能想到一个女子会被藏在根本不需要女人的男娼馆呢!”云凤弦想到刚刚朝着她扑过来的六尺男儿,心有余悸。“我一间间房找,直到找到这里。本来想好好摆弄那任性无知的女人,你又跑来多事。”

云凤弦目光一闪,默默望着云凤晴,为他竟有如此机变通透,慎密无缺的心思而感到震惊。

云凤晴看她凝立蹙眉,冷笑一声,俯身抱起小帅,漫步往外走。

“你又去哪?”

“还能去哪,美人让你放走了,我总要找别人来**吧!这里不错的男人挺多,要我介绍几个给你吗?”

云凤弦深吸一口气,双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带着比尘洛更强烈的愤恨,扑上去把云凤晴掐死了。

云凤晴似乎以气死别人为乐,见云凤弦郁愤,更觉痛快,大笑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只留云凤弦一个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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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洛总算安全被救出,一场大风波也就这样消弭下去。

尘洛天天嚷着要杀云凤晴,被尘右灯派了二十多个弟子,牢牢看在家里。

和道盟和官府,同时介入了追查尘洛被绑架的真相。

尘洛声称,只是问道一缕幽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从她身上,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所有的搜索力量都放在了菊花台。床底下有隔层的丝绸,在尘洛逃走的当天,就暴毙而死。而菊花台其他人,无不是喊冤叫苦,声称什么都不知道。再查丝绸的来历,只知道是孤儿,无父无母,十三岁在街上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菊花台。

查来查去,所有的线索,就这样至此而绝。

云凤弦寻找古奕霖,也同样没有任何好的进展。

山海湖城里到处有官兵东找西查,也有和道盟的弟子四处探听消息,一时整个山海湖城的气氛又跟着紧张起来了。有的百姓根本不等弄清生了什么事,自己就先准备行装,准备逃难。

云凤弦无奈,只得强忍心中焦躁不安,让宣相权暂缓搜索之事。

而此时,有两件大喜事,又生在山海湖城。一件是经尘洛被掳之事后,尘右灯把女儿的终身大事看得非常严重,要让尘洛同何若尽早结亲。

日子定在了本月的十五。虽然仓促了一点,毕竟两家手下仆人众多,勉强也可以忙得过来。请帖子满天,山海湖城内,甚至风灵国境内,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有脸面的人亲自来相贺呢!

另一件,是化血堂广邀天下英雄到望月居参加幽贡曲的收徒比试。所有人如若想入幽贡曲的门墙,继承他的武功和化血堂的基业,都要在化血堂待客之所住几天,让幽贡曲好好了解大家的性情德行,然后才考量武功,从中找出最满意的传人。

而山海湖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都受邀参予此次盛会,也好多给幽贡曲意见,甚至裁判最后比武的输赢。

一时间山海湖城上下都忙成一团,到处是来回奔波的人,大开的城门,每天都迎进许多佩刀挂剑的江湖人。街上行人拥挤,动辄就听到不同的江湖人,兵刃在走路时相互碰撞的声音。

原本就富有的山海湖城,成了一片汹涌的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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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才刚刚在东方露出半个头,云凤弦已经早早起身,负手站在花园中。晨露未尽,晨风徐起,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感觉都是冷的。

云凤弦微微闭上眼,天已入冬了。

“公子,天凉了,小心身子。”温暖的外袍,被纤纤素手披在肩头。

云凤弦微笑回身:“琥珀,风紫辉也在那边呢!”她一指站在角落处的风紫辉:“你怎么不关心他着凉否?”

“使君既无心,我又何必增他烦恼,再说风公子武功绝世,想来也不惧风侵的,只是公子……”琥珀美眸中涌出无限地关切,“你连日来太伤神了,连风公子也说你神思过度,郁结于心,若不宽养,终成病势。你既要忙着寻找夫人,为何一定要淌那化血堂的浑水?”

“望月居里,已经聚了太多人了,根据我的经验,不管是为了比武招亲,为了选武林盟主,还是为了什么藏宝图,什么大秘密,只要是太多的武人聚在一处,都会生动乱或阴谋。所谓的幽贡曲要收传人,继承他的一切,怎么看怎么有阴谋的味道,我既人在这里,总不好坐视不理。”

“公子,天下事太多,公子又怎能一一顾得过来,何况夫人的行踪至今未曾寻到。”

“我不是圣人,不会去忧国忧民,不会去思考太多的事,但事情既然生在我眼前,我不可能装成没看到。而且,我始终相信奕霖不管是自由的,还是被别人所控制,都绝不会离开山海湖城。此时城中生的任何大事,都极有可能与她有所关联,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琥珀垂一叹,幽幽道:“想来公子仍是不愿琥珀相随了?”

“那里都是江湖人,你不会武功,去做什么?好好留在家里,闯荡江湖的事,自然是由我们男人做的。”

琥珀垂良久,方才低声道:“公子,切切珍重自身,莫要叫琥珀日夜牵挂。”

云凤弦笑道:“好了好了,又不是远行万水千山,不还在这山海湖城里吗……”

“时间到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你走不走?”风紫辉适时提高声音的一声招呼,让云凤弦不必再硬着头皮安慰琥珀。她才扭头对风紫辉道:“好,我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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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外,客若云来。里头人声鼎沸,外面居然还不断有佩刀持剑的江湖人进去。云凤弦远远地叹了口气:“幽贡曲的独门武功,化血堂的全副身家,这的具有这么大吸引力吗?咦,那不是……”

望月居前站了个眉目清秀劲装少年,招待来客。招呼安置,全由他一人负责,正是云凤弦的熟人——空洃。

空洃也远远见了云凤弦,即时扔下不断登门的客人不理,快步走近,见了云凤弦,抱拳施礼道:“见过凤翔公子。”

云凤弦见他表现得如此自然,好像什么事也没生过,倒也觉得有趣:“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几日不见,你倒真叫人眼前一亮,那些个柔弱的气息,倒全然不见。”

空洃微笑着道:“说起来,倒要多谢公子,我本是化血堂的暗子,平时要用柔弱少年的面貌掩饰身份,便是被人欺凌也只得忍受,只因公子识破了我的身份,主子便让我转做明子,从此还我真面目,想来我还不曾谢过公子大恩呢!”他说着又是抱拳深深一礼。

云凤弦心中佩服,好一个幽贡曲,真个好风度,被自己拆穿毒计,不但不惊慌掩饰,反而大大方方,让空洃以化血堂弟子的身份出面主事,又让空洃来找自己这死对头道谢,淡淡几句话,倒把自己力挫化血堂阴谋的事,说成是对空洃施恩了。随随便便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真不是简单人物。

云凤弦暗自心念电转,口里笑道:“好说好说,你若要谢我,我住进望月居之后,多多照顾也就是了。”

“公子,你要进望月居?”

“是啊!幽先生不是广邀天下英雄,只要肯赏脸的,都可以到望月居做客,直到他通过观察此人的品德,比较此人的武功,然后挑出真正的传人吗?莫非,你嫌我云凤弦浅薄,不够资格来做望月居的客人?”

“凤翔公子,我料定你会来。”带点醉意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云凤弦一惊抬头,却见云凤源穿一件胸前满是酒渍的青衫,拎着酒壶,从望月居大门处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招手叫个不停。

云凤弦一惊,忙快步迎上:“你怎么也来了?”

云凤源用半醉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恶声道:“怎么,就准你来?我虽武功不佳,但自问聪明才智不弱于人,根骨应该也不差,焉知人家明先生瞧不上我。”他不由分说,拖了云凤弦往里走:“来来来,你来了更好,与我做个伴,大家在里头才不嫌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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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居里一间间新建的房子,似乎都已住满了人,上次来觉得过于空旷的地方,此时到处都是人影。

有人坐在屋顶上喝酒看下头的全武大戏,有人站在门前吐纳练功,有人张着双眼,紧张地盯着别人打斗,有人挥笔如飞,迅地记录别人的招式。

甚至有人打了一桶水,在自己房子外头赤着膀子洗澡,也有人扯直了脖子,吊嗓子唱戏,有人三五成群,有人独居一处,大家全都各做各的事,谁也没去管那几十个打来打去的人。

暗器满天飞,飞到自己面前时,或一闪,或一抄,接着自取做自己的事,刀光剑影可能误伤他人,有本事的泰然自若,等人家刀来剑到时,随便闪开,再不理会,本事稍弱的躲远一些,若有人受伤,纯属自找,与人无尤。也有人兴致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兵刃,也扑往战团中去。

不断有人受伤,有人惨叫,有人或飞越出墙去,或负伤跌跌撞撞,带了一路血迹往门口逃去。但受伤的,也不仅仅只是打斗中的人,或为打斗误伤的人。

云凤弦一路往里走,左边两个人刚刚笑容满面地握手,立时传来骨头碎裂声,受伤者捧着完全废掉的右手,一语不,扭头就走,这还算幸运的。

右边三个勾肩搭背,怎么看怎么像好朋友在聊天的人,忽然间就有两个趴下去了,一人背上插着把明晃晃的匕,一人整个胸膛都被重重掌力击碎,唯一站着的那个,脸露笑容,往前走出不到三步,身子一晃,也倒下去了。

前方有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正坐在树上看戏,眼见下头一枚飞针射偏,对着自己射到,凌空一个斛斗翻下来,才刚刚站稳,闷哼一声,扭头一掌拍出,手拍到一半,人头己经掉落下来,鲜红的血从他颈子上喷了出来。

他身后那个本来站在原处练功,根本不介入任何争斗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振袖,一道蛇一样的乌光,即时收入他的袖中。

云凤弦不只是因为晕血,还是因为气愤,脸色铁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不止是山海湖城,简直是天下英雄,凡是来得及的,有一大半都赶来了。别忘了幽贡曲在济州有如许声势,他的财富不会比任何传说中的宝藏少,更可况还有他的一身武功,以及化血堂的强大势力,这么大的吸引力,谁能抗拒。来的人中,有不少过去有仇,仇人一见面,打起来不稀奇,就是没仇的,武林人性子强,三句两句不合,也自然打起来了。还有一种人,一心想当幽贡曲的继承人,想找各种机会铲除别人,或赶走别人,自然也就要打生打死了。那么这些人互相暗算,随时出手,有什么稀奇。你也小心些,莫让别人暗算伤了你。”

云凤源轻声解释,神色轻忽平淡,毫不在意。

云凤弦愤声说道:“既然这样危险,你干嘛非跑来凑热闹?”

云凤源冲她悠然一笑,淡淡道:“这里龙蛇混杂,各方高手都有,其中也有不少耳目灵通,各据势力的,说不定能探到奕霖的消息呢!”

云凤弦震了一震,声音低了下来:“大哥!”

云凤源笑着拍拍她,劝慰道:“傻瓜,别做这傻相了,相报答我,好好陪我喝一杯就是了。”

“凤翔公子,请随我来,我给公子挑一处好住所。”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已来到云凤弦身边的空洃。

云凤弦忽然一抬手,抓住空洃的手。

空洃手微微一震,想要抽回,却又没抽。

云凤弦用另一只手一指战团:“这些人打杀成这副样子,你们很高兴吗?”

“公子,我也劝过他们不要打,嗓子都喊哑了,没有人听,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家主上寻找继承人,原是为化血堂的未来做打算,毕竟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早就习惯用武功解决一切了。”空洃微笑道:“公子若是看的不顺眼,大可以用武功,把一切事端压下来。”

云凤弦只觉一股怒火直往上冲,四周到处呼喝声不绝,兵刃相击声不断,到处有鲜血溅,到处有惨叫响,让她感觉直如置身炼狱一般,强烈的不适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她竟也顾不得思考是否可行,冷喝一声:“我就压下来给你看看。”她说完本来因为晕血不适而苍白如纸的脸上一片端然,眼中闪烁着毅然的光芒,整个身子站得稳稳,忽然间张口,就待以全身内力出一声大喝,试试喝止众人。

空洃不知为什么,目光一触她此时的眼神,心中竟是一悸,想到她再有本事,怎能一人压得住数百豪杰听他的话,若是触犯众怒……心念至此,空洃忽的脱口叫道:“公子不必如此,我让他们立时停下来就是。”

云凤弦一怔:“什么?”

空洃微微一笑,足尖微点,人轻飘飘掠上最高的一棵大树:“各位请住手,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寒节,从午时开始的便要准备灭火,大家还请先回住所准备好食物,因为本堂甚至整个山海湖城,将有十二个时辰没有熟食,还请大家先行准备。大家不管有什么仇怨,也都暂请住手,且过了这个寒节,再各自解决不迟。”

他内力不弱,声音又清脆好听,即时传遍满园。

打斗的人,有一大半停了下来,另一小半,则被其他在园中穿梭的仆人忽然出手分开。

空洃这时又道:“今日我主人也请了许多贵客,共待吉时。如果还要继续打下去的,请出去打,从此不要做我望月居的客人。”这话说得重,剩下的一小半纷乱的打斗,果然即时停止。

风紫辉低声解释道:“寒节是指风灵国将有十二个时辰不烧炊烟,不煮熟食。所有的食物都要当天准备好。是用来纪念风灵国战死的英灵,神圣的时刻,不能受到影响。”

云凤弦听得只觉新奇有趣,云凤源却莫感其妙:“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啊!你要解释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风紫辉即时闭口不言,神色始终是淡淡的。

空洃轻盈地自树上跃下:“凤翔公子,如此你可放心了。我们去你的住处看看,是否合心意?”

云凤弦向四周望去,所有的杀戮争斗已经停止,刚才打生打死的一干人,全似没事一般,好像方才根本不曾杀戮生命,璀璨**。地上的尸体、残肢、肉块,被化血堂的下属迅清理,地上的血迹正被人以清水冲净。一切的杀戮余迹,都可以轻易被掩饰。

很快,这里又是阳光下,清清朗朗的好花园、好住所。只是这样的平静,也最多能保持一天,那些武林人,每个人眼中都满是猜疑和防范。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充满着戒备,充盈着力量,随时准备投入任何战斗中。

云凤弦垂目点了点头,道:“好,我们去看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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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洃领着云凤弦一路往里走,绕过几处假山,一指前方一排飞檐秀阁的三层小楼:“这里是贵客的住处秀月阁,共三十个大房间,房间里又有大小隔间若干,就算是带了四五个下人在旁边服侍,也够居住了。现今,只有十三间房有人住,一间已是凤源公子的,其他十二间,也有凤翔公子的熟人。尘右灯老英雄一间,尘洛大小姐一间,帝顺帝公子一间,何若何公子一间,另外还留了一间给宣大人,只是大人公务忙,只怕今日是来不了的。”

云凤弦听得奇怪:“怎么回事?他们也来争做幽先生的徒弟?”

“自然不是,主上请山海湖城中几位最有脸面的人物做公证人。尘老英雄自从上次尘小姐被掳后,再不放心,所以走到哪里,必要带着尘小姐。帝会长说他不擅武功,所以派了学武最勤快的爱孙过来。神威镖局的何夫人,几乎很少抛头露面做应酬,一向是由何公子出面应付一切的。其实这几位也不会真的长住,只是偶尔有空就过来,哪一位不是大忙人,谁敢真叫他们一直住到最后决定人选之时啊!不过,其他几位客人,倒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武功高,身份高,本领高,地位高,竟也赏脸,要来争夺传人之位,我等怎敢怠慢。公子若有兴趣认识,我来为公子介绍。”空洃慢声细语地引着他们走近了秀月阁。秀月阁不愧是贵客呆的地方。前方有非常广大的练武场,一应各种兵刃,早就摆放妥当,无论是自己练功,还是互相交手,都十分宽敞方便。练武场前是一池碧水,清水游鱼。水上,高低不等的插着一根根竹竿,想是用来练轻功用的。因贵客必是难得的高手,所以不用普通的水上木桩,而用这最脆最细,最难受力的竹竿,倒也是一桩巧思。

云凤弦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着空洃走。隔着秀月阁还有四五丈,已有几条人影,如飞一般迎上来。

跑在最前的是帝顺,飞跃而来,兴致极高地招呼:“凤翔兄。”叫声未止,另一个人影已越过他,带着一抹流光,直冲向云凤弦。

云凤弦往后一缩:“尘大小姐,我可是救了你的人。你不会因为恨我二哥,所以要抄斩我全家吧!”

尘洛人刀俱势如闪电,声音里满是怨愤:“你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云凤弦挑眉叹气:“好好好,在你看来是这样,我也就懒得和你讲理了。”

风紫辉已经拦在了云凤弦的面前,不过尘洛的剑并没有劈下来,因为半空中持剑的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洛儿,不可莽撞。”何若在她的身后皱眉低喝。

尘洛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中满是悲愤,一会儿盯着云凤弦,一会儿看看何若,忽的奋力甩开了何若的手,扭头自回房间去了。

云凤弦微微一皱眉,只觉大小姐,此时的表情特殊,倒不像仅仅只是怨愤旧事。她心中还在思忖,何若已抱拳解释道:“洛儿她行事莽撞,多有得罪,还望凤翔公子念她劫后心绪不宁,不要计较。”

另一个声音几乎也在同时响起:“都是小女不懂事,还不曾谢公子相救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我代她向凤翔公子道歉。”

原来是尘右灯龙行虎步而来,人未到,声先到,语气温和,面带笑容,又变回一个慈祥长者,当初那震动天地的凛然之威,好像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云凤弦忙笑着说些客气客气,帝顺也以晚辈之礼见过,云凤源见躲不过,也只得客套两句。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近过来,施礼道:“小人特来为主上传话,主上已在正厅摆好酒席,想请尘先生、尘小姐、何公子、帝公子、凤翔公子与凤源公子赏脸。”

云凤弦笑着一指秀月阁,问道:“里头其他人呢?”

空洃笑道:“里头的人虽相比外头别的人,身份高些,武功高些,势力大些,本事大些,毕竟还远不如主上,否则也不必做主上的弟子继承人了,主上自是不便宴请他们。”

云凤弦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也是来应征的啊?”

空洃露齿一笑:“公子的心意,岂在区区化血堂?这话是主上亲口说的,再说,公子的身份,又岂是旁人可以相比的,便是怠慢了天下人,岂敢怠慢了公子。”

云凤弦叹气摇头:“空洃,真想不到,你竟生了这样灵巧的嘴,我说不过你,想来大家也都不会驳幽先生的面子,你头前领路吧!”

其他众人也一起点头。空洃在前面领路,大家一边跟着走,一边闲话聊天。

帝顺拖了云凤弦就埋怨道:“此处危机四伏,凡是要当幽贡曲徒弟的人,随时会有被别的竞争者杀死的危险,你跑来做什么?”

云凤弦也只是笑笑:“闲着没事,来玩玩。”

“玩玩?”帝顺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别担心,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云凤弦的安慰,明显不曾让帝顺放下半点心,只是扭头又去瞪云凤源,凤兄,你固然文采出众,武功却实不是你的长处,你又何必来凑这热闹?”

“我一向任意而为,从来不理轻重的,帝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当日帝老先生礼聘我时,也亲口许诺绝不干涉我的自由,帝兄如今倒要管起我来了。”帝顺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我一片好心,你们全踩在脚下。你任性胡为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想想嫂夫人。你若是有个什么危险,嫂夫人怎么是好?”

“放心,我与卫珍早有约定,不管是谁死去,另外一个人都要好好活着,还要活的精彩,活出千百倍的快活,活出两人份的幸福才好。”云凤源不以为意地一甩袖子,袍袖被风吹得微微拂动起来,他的声音悠悠,随风而起。“我来这里的事她知道,她才不担心呢!今早我出门时,她还叮咛我多在秀月阁中住几日。她不用陪我,忙着呢。”

云凤弦在旁边忍不住心中讶异:“在忙什么啊?”

“呵呵,卫珍性子洒脱。最喜欢与名士共游,赏玩文字,又招来美妓,歌舞助兴,这是常事。”说起往事,云凤源唇边不免渐渐露出温柔笑意来。

云凤弦微微一笑,道:“嫂夫人真及的名士风流,真个叫人钦佩。”

帝顺脸上一片神往之色:“莫非此时嫂夫人仍在影湖做歌吗?”

“是为了我吧?”云凤弦沉声道:“嫂夫人虽素喜着男装,与男子中争才名,偕美妓游山水,但未必喜欢事事如此招摇。当日初来此,是为了显示本领,一会山海湖城内的才子,如今已在济州多年,再做这样的事,想必是为了我。妓院来往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一方豪霸都多,消息最灵通。嫂夫人必是见我寻不到奕霖,日夜忧心,所以才这样招了众人来,明为斗文作乐,暗是为我探听消息。”

云凤源一掌拍在他肩上:“大家一场相交,心知便是,不必太放在心间。卫珍是个逞强好胜,喜欢独占风头的性子,你真当她全是为了你吗?”

云凤弦但笑不答,心中有一股暖意,徐徐升起,注往全身.

卷二日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