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带来冷静，而冷静距离冷酷仅一步之遥。

——《成长定律》

打点行装，再踏前程，说起来很是简单的事情，但是三个本来因为生命危急必须行色匆匆的家伙，却整整拖了五天……

其中虽然有忽然想起了罗兹等人比赛无故弃权的宁馨儿，不依不饶的跑来找麻烦；也有卡雷尔等人因为不明就里，奇怪的跑来询问始末；还有学院方态度奇怪地给罗兹扔下名目莫名其妙，效果基本没用的处分等，种种事由的确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但这些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是拖延这么长时间的主要原因。

三人之中，最明显在拖延着的，当然是罗兹同学，把所有行装的整理和打点全部扔给了另外两人，在五天的时间里几乎跑遍了学院的每个角落，却从来不告诉别人自己到底在找着什么。

而漪墨在袭击后的第二天，好像对疯狂之石影响了自己的事情非常在意，在学院的图书馆里又刚好找到了几本资料，借走明显是不可能的，任何图书馆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藏书被无限期的借阅……所以漪墨采用了一个最简单也最难的方式“带走”这几本书——背下来。对此艾凡赫是既无语又感叹，还好这几本书都不太厚。

至于最后的这位，当然是可怜兮兮地在宿舍里帮着另外两人整理着行装，为此还被罗兹戏称为“很贤惠的饭盒”。一个人整理三个人的行李，还要带上罗兹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五天的时间不过是刚刚够而已。

最后打点出来的东西，几乎要占据宿舍的半个大厅，其中尤其以罗兹的东西最多，甚至在其中艾凡赫还发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其中以学院受袭那天某位华研盟社员背着的便携型厕所最为雷人。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从宿舍的各个角落扒拉出来，就是一项不那么让人省心的工作，艾凡赫很想知道带着这些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还好最后三人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完了，心满意足的罗兹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心满意足的漪墨背下所有的资料，艾凡赫累得半死不活，但从进行体能训练这个目的来说，也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在罗兹神秘兮兮地带回几个校工，在检查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完成以后，说了不少好话让校工们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罗兹没有说，艾凡赫也不会问，因为罗兹不说的事情，硬要问的话，后果一般都很不好。

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在城门处，艾凡赫第一次尝试着运用自己的能力，独自走出学院的大门，在另外两人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安然走了出去。当然，如果之后的第二次尝试没有损坏路旁的念术灯的话，其结果就圆满了。“狗屎运念术”——艾凡赫已经不知道这是罗兹打趣的第几个外号了。

罗兹给三人办完了暂时离校的手续后，三人才终于有了片刻的闲暇，扒着学院的外部平台，艾凡赫开始瞭望起下方的帝都菲尼斯来，虽然已经不是自己来时的浮空盛况，但同样是风光无限。从学院的平台上俯视下去，雄壮的帝都城已经降落在之前所看到的湖泊中，在太阳光芒的照射下，整体银色的反光和不同分区的细致色彩点缀交相辉映，犹如一片蓝色的镜面之中又嵌着一块通体银色的精美浮雕，占据了整个视野。

就想罗兹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样壮丽的景色看多少次也不会厌烦。即使是艾凡赫这种在偏僻之地长大的平民，看到面前的景色，也不禁对自己身为帝国子民产出一股自豪感来。

有了这样的感想，艾凡赫忽然感到非常的遗憾，从自己到达帝都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居然没有想到下到帝都中游览一番，实在是非常的可惜。想到这里，艾凡赫很自然对罗兹说起了这种感想，但答案却是罗兹的一阵阵冷笑。

“哼哼……”艾凡赫从来没有从罗兹的脸上见到过如此明显的讥讽表情，非常的诧异，当然要问个明白。

询问再三，罗兹才说出了这样的评价：“我理解你的感受，对于所有第一次到达这个城市的人，都会觉得这里就像天堂一样。”

“是的！”在冷笑完之后，罗兹神情复杂地看着下方的壮丽景象，语气和语速都没有任何波澜，淡淡地评价，“这里是整个帝国的中心，也是整个大陆的中心！更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这里念术和上古科技完美结合，这里可以提供给任何居民整个世界最安逸的环境，对于一个普通的帝国公民，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而且这里的治安最好，这里的居民文化程度最高，这里的经济最繁荣，无论教育、医疗、福利、法律，都是整个大陆最好最完善的地方。在这里，哪怕你丢失一百次钱袋，有九十九次都会被捡到的人归还；在这里，任何老人、幼童、孕妇、病人，都会得到陌生人最善良的对待。整个帝国，有很多很多很多人，都在打破头追求着这里的居住权……”

“但我不喜欢这里，艾凡赫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么？”说完无数带着“最”字的至高评价，罗兹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变得冷漠，也少有的用上了艾凡赫的名字来称呼他。

看着面前似乎完全陌生的罗兹，艾凡赫只能茫然摇头。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并非完全在护持最真的善念，一百年多年的时间，已经让这里的人们变得过于油滑，不复那种基本的淳朴，不是为善而善，而是法律、规则、舆论，规定出了这种善。这里的确品德高尚，这里也的确素质很高，但这仅仅是在于被人规定的东西，在没有确实去规定的事情上，这里的很多居民都不介意去钻点规则的空子。是，这点并非是什么太过分的行为，只是让我觉得有些虚伪而已。”罗兹看着艾凡赫显露出来的表情，最后才微微笑了，也让他在描述中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一点。

但这种柔和并没有在罗兹脸上保持太久，很快又转入了严峻的惶然，喃喃的像是自语又像是结语：“城市最终都是人性的沙漠”

“就因为这个？”艾凡赫有点不能接受。

“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听到艾凡赫的反问，罗兹才有点回神，轻轻摇摇头，用手指向帝都中皇宫区的方向：“那儿，不要小看那块小小的地方，那里充斥着整个人类中目标最光明、手段最龌龊、最无法分辨其善恶的东西——政治，可以这么说，整个帝国幅员广大，但真正能影响帝国中每一个公民的每一项决定，都出自于这里。而反过来也可以说，整个帝国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的任何事件，不论是善还是恶，是崇高无比还是丧尽天良，到了这里，只不过是某方势力与其对手角力的筹码而已……”

并没有说得很多很清楚，但罗兹的脸上却满是疲惫：“最洁白无暇的雪面下，掩藏着的却是最深的黑暗……上位者永远可以用光明的理由去侵害下位者的权利，这是很无奈的事情。”

“这就是我没有让你去沾染这片繁华的原因，”罗兹苍白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漪墨在这方面不需要我去操行，她对自我的把握甚至远超于我……但你不同，艾凡赫，你现在没有时间去渗入这片繁华，更没有时间慢慢地从这种无力的平凡中醒悟，你的路很长，时间却很短……”

“那里不属于我们。”罗兹定定地看着艾凡赫，“那里现在不属于我们这种人，很可能永远都不属于我……将来，有可能有你的一席之地。但绝对不是现在，所以我们要离开，甚至不回头留念一眼地离开，直到你具有了资本和实力，你才能再回到这里……”

艾凡赫看着今天的表现尤其奇怪的罗兹和一言不发用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漪墨，心中五味纷杂，无言以对。

在感觉到艾凡赫的心情后，另外两人默契地移开了盯视着艾凡赫的眼神，一起望向了下方的帝都，刹那间，一片无言。

这种三人无言静观景色的气氛直到有人急匆匆赶来才终结，来人正是罗兹请来搬运东西的校工中的一位。所有罗兹指定的东西已经搬到了地方，得到这样的讯息后，罗兹招呼着两人离开。

在罗兹反常中爆发的一堆言论的侵袭下，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艾凡赫知道，此刻只有自己适合去驱散这种奇怪的气氛，简单的思索后，一句调侃的话脱口而出：“喂……罗兹，是不是有第二种解释是我们下去游玩，会花不少钱……”

其后的意思不言自明，罗兹听到这样的说法，愣了一愣才嘿嘿地笑了起来：“又被你看破了呀，的确我还算一个主人，第一次还是要请客的，帝都的消费那可叫一个贵。不过你只看破了一半……”

在转瞬间，罗兹又回复成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没正形的摇起了手指：“原因有两个：第一、我不差钱；第二……”

“跟我来，你马上就知道了。”

（最深的黑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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