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空城计》
作者:我本俗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41

这是一个有钱好办事的年代,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得到罗良茂十亿资金的承诺之后,有了资金的保障,经略便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一系列布置。先是召开旗下八大产业副经理级别以上职位的高层干部会议,传达内部文件,要求所有高层领导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严密注意各大公司以及南京其他商业集团的一举一动;财务报表由原来一季度上交一次改为一个月上交一次;百万元以上财政支出必须由经略批准;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须立马上报给孙峤或者经略本人;凡公司重大人事变动,须由经略批准方能生效;如若有人擅自做主对公司常务事宜进行变更,一经发现,立马开除。

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规,经略绝不容许自己的手里再出第二个“卢元文”。经过近一年的苦心经营渗透,经略对旗下八大产业的掌控远非上位之初可比。当初经略筛选安插进各个公司的十四名精英经过大半年的考验,除去两人被淘汰,余下的十二人已经在各自的公司里展露峥嵘,担任要职。而其中谷文博和崔浩宇更是出类拔萃,一举取代卢元文合力掌控经略旗下最大的房地产产业。对于这种渐进式的渗透,八大公司经理对此只能听之任之。除了风光八面的辛酉和淡泊名利的马铸成,余下的六大经理早已不似当年那般“诸侯”。

攘外必先安内,处理好内部之事后,经略便开始一一拜访南京城各位大佬。苏家与端木瑾瑜这样的枭雄之争永远都不可能曝光于媒体公众眼前,但是在坊间,此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人们已经开始口头相传,茶余饭后讨论起这件事来。

经略在明,南京城是经略的地盘,他做事自然不用遮遮掩掩。由邵老这类退隐多年的老人,到五爷这些正在道上风生水起的大佬,经略都正大光明一一登门拜访,旧能的为自己赢得一分支持,给外界营造一份南京城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氛围。所有大佬都口头上答应与南京道上荣誉与共,但是对于这些客套话经略并不是尽信。就好比五爷,自始至终与经略面上都保持着一团和气,但是事实的真相两人都心知肚明,暗地里已经开始互相暗斗。经略如此费尽心机,除了给自己拉到一分支持,未尝不是给每一个涉身其中的大佬们一次机会。

一次不做孙彭涛王伟泽的机会!

俗话说,黑白不两立,但在这个社会里,事情往往纷繁复杂,人们所了解的仅仅是限于纸面,而纸面上书写的往往都是谎言,真相往往都被压在厚厚的书籍灰下。黑与白,说穿了是官与黑道,两者并非像外人想当然的认为那样是前者对后者赶尽杀绝。更多的时候,相互之间还存在着互相利用互相依存的亲密关系。你在各大官员的宴桌上,往往能看到一方大佬的身影,同样的,在很多大佬的地盘上,你也能亲眼目睹很多官者勾肩搭背的不堪嘲。

这个社会,有太多的真相不为人知。

南京,政府大院,不同的是这不是南京市委大院,而是江苏省委大院。

省委大院一号别墅,萧子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洞庭碧螺春,低头聆听着对坐老人的教诲。

“子正,为官者,为官一任,当利用手中权力造福一方,做实事,做好事,做老百姓满意的事。面子工程,形象工程点到为止便可,过犹不及。”老人头发灰白,却是精神矍铄。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仪。

萧子正肃然点头,坐在老者面前,像个乖巧的学生,静静聆听。对于这位他仕途上的恩师,萧子正是发自肺腑的尊敬,感激,敬佩。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但是放眼整个中国政坛,有哪个人,能够像面前的这位老人这样,扎根江苏十几年不动弹,还能屹立不倒。

“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空话,不是白话,更不是现在老百姓所认为的笑话!想必你从内参里也看过内部文件,八十年代的政治氛围最好。十年浩劫结束,所有人一心谋发展,施政者那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哪像现在这般,利用手中的一点权力,权力大的谋取大利,权力小的谋取小利,中饱私囊,败坏党和政府的声誉!”老人眉头微蹙,平淡的话语里含着一股怒气。

萧子正点头称是,这些话老人只会私下里对仅有的几人说。在外人面前,老人永远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淡然神色,与老人不熟的人都道老人是个老狐狸。萧子正对老人的话深以为然,很多政府官员在公众面前高谈阔论,口口声声以人为本,最终却逃不过锒铛下狱自食恶果。

萧子正叹息一声,人人都想让这种现状在当今的体制中消除,但是想要根除这种现象又谈何容易?萧子正抬起头恰好看到老人背后墙上挂着的一幅装裱庄重的书画,那是老人的一位老朋友赠送的,赠画之人是老人仕途的引路人,只是其人已经不在人世,但是那位老者的名字已经深深的刻在历史的书页之上。

题词是一副对联,“泪酸血咸,悔不该手辣口甜,只道世间无苦海;金黄银白,但见了眼红心黑,哪知头上有青天”,萧子正肃然起敬。

“子正,真正能清正廉明的官员有,只不过太少,这样做官也太难。我不要求你两袖清风,水至清则无鱼。海瑞那样的为官方式,除了死后落得个清官的名声,什么事实也做不得,这样有违为官之道。”老人推心置腹道,对于他的这个得意门生,他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他不怕这些话传出去会影响多大的风波,他怕的是自己的学生走上歧路,“其实我更希望你学学八面玲珑的张居正,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让自己的政策方针有更大的施展空间。记住,我们做官,不是为了自己谋得一个清官的好名声,而是要最大化的为民做事,做实事,秉公于己于人!”

萧子正郑重地点点头,没有任何背景的他是老人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这样不避嫌的提拔在越来越忌讳结党拉派的政治氛围是深受忌惮。老人为此没少受到其他势力的指责,中央领导为此还单独找过他谈话。但是这位老人却是置若罔闻,对于他看上的人,依旧是大力的提拔培养。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秉公为民,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心,他无愧于民。

无愧于民,所以这位老人成为了共和国政坛的常青树,不倒翁。

“不过,子正,有件事我还是要批评你。”老人面色柔和许多,语气却更加威严。

“老爷子,您说。”萧子正和其他几个老人的学生私下里都称呼老人“老爷子”,显得尊敬又不是亲切。

“这几天我上下班时看到玄武区路边很多原来的报刊亭都不见了。原来是城管局发文禁止街头摆设报刊亭。这不是糊涂嘛!”老人拍拍茶几道,翻了眼萧子正,显然他认为这事萧子正负有责任。

“王局长说街头报刊亭影响市容,必须要撤!我看是他这个局长必须要撤!报刊亭只有几十家,看起来没有多大损失,但是这牵扯到几十个家庭,几百口人!这涉及到民生问题。我早就说过民生问题无小事!你说到底是面子工程重要还是民生重要?”老人将茶几拍得连连作响,茶几上的茶水被震得溢了出来,萧子正拿起桌布擦拭干净。

“老爷子,这件事我已经处理过了,李市长已经代表政府向市民道歉,撤掉的报刊亭已经还原,政府会赔偿他们的损失。”萧子正战战兢兢道,招商引资失败老爷子不会骂,GDP增长慢了一点老爷子也不会骂,唯独是关系到民生问题,老爷子是逢之必管,必骂。

“城管局是个特殊的部门。城市建设不能没有城管,要不然会乱套。但是却不能让其演变成暴力机关。如今城管部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你们得想办法改变市民对城管的看法。我看郑州市让城管公开宣誓不使用暴力这个办法就很好嘛。这些事说大不大,但你得多注意点。政府马上就要换届了,你也是时候挪动一下了。不过你得当心了,别让人抓住机会给你绊子。”老爷子语重心长道,听得萧子正感动不已。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子正,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把你叫来吗?”

“老爷子您直说就是了,我怎能猜透你的心思。”萧子正摆摆手道,虽说他与老人关系匪浅,亦师亦友,但是在阅尽人世浮沉的老人面前,萧子正还是有些拘谨。

“子正啊,你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谨,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我能和你说话的时间不会很多了,你多说多问对你大有好处。”老人教诲道,他一直将萧子正看做他的政治继承人,只是萧子正谨慎有余,还欠缺一分胆略和气魄。

萧子正见老人如此用心良苦教导自己,便不再拘谨,“老爷子莫非是为了苏家和端木瑾瑜的事?”

老人点点头,不动声色。

“老爷子,这事您知道了?”萧子正问道。

“我怎么知道了?这件事闹的这么大声响,上面都已经知道了。”老人有些不满道,江苏地界发生的事传到上面,自然是拂了他的面子。

“这么快?”萧子正惊讶道,苏家与端木瑾瑜之争才刚开始,便传到了上面,这速度着实过快。

老人点点头,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被人压了下来。”

“是你么,老爷子?”萧子正试探性问道。

“我哪有那般本事能干涉到中央,南京城能将这事压下来的除了他还能有谁?”老人眉头微挑,并不点破。

萧子正点点头,若有所思,脸上一片狐疑之色。

“子正,有些事即便是我也不清楚,你就不要深究了。”老人神色郑重,显然有些事连他也有几分忌惮。

萧子正点点头,他知道老人的意思,有些事不知道对他而言是种保护,“老爷子,这事我们政府怎么出面?”

老人眉头一拧,紧紧的盯着萧子正,“听说现在南京的掌舵人是你的准女婿。”

萧子正被老人看得有些坐立不安,点头承认。他是南京市委书记,经略是南京黑道头号人物,两人皆为翁婿在他人看来是极不合适,这无异于官匪勾结。

老人拧着的眉头却是一松,面含笑意,“雨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得上我老郭的孙女。我这人没那么迂腐,很多事看得比别人透,经略的身份没有问题,只要原则上不犯大错就没事。既然人家都闹到南京城咱地头上来了,经略又是自家人,于公于私也得帮着自家人不是?不过端木瑾瑜背后有齐家,这件事牵扯太深太广,政府方面不适合出面,我们作壁上观就是了。”

老人一副慷慨陈词,最终却保持中立态度,不过熟悉老人暗意的萧子正却好似得了圣旨一般,心道总算对让他头疼的宝贝女儿有了交代。

萧子正满心不安的来,满心欢喜的离去。送走萧子正的老人坐回太师椅,慢悠悠地躺下身子,摇晃起太师椅,嘴里哼起一曲京剧《空城计》。

“羽扇纶巾,四轮车,快似风云;阴阳反掌,定乾坤,保汉家,两代贤臣。忆昔当年在卧龙,万里乾坤掌握中,扫尽狼烟归汉统,人云男儿大英雄。老夫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道号卧龙。先帝托孤以来,扫荡中原,扭转汉室。闻听司马懿兵至祁山,必然夺取街亭。我想街亭乃汉中咽喉之地,必须遣一能将前去防守,方保无虑。”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

平日里温和的老人嗓音清越透彻,沧桑浑浊,好似身挑重担。却又透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一番豪迈。

老人一曲唱罢,闭上浑浊的双眼,轻声呢喃道,“唐公,当年你们为了保全我,瞒着我使我置身事外,最终得以安享二十一年光景。可你们不知,这二十一年来,我却是夙兴夜寐,寝食难安。而今,二十一年后,如何也该轮到我来为你们保驾护航了。我老骥伏枥不敢当,但是在这江苏一亩三分地,还没有人敢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