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让我变人

伴山边有块土，我和父亲把他挖转来，种上花生。花生很快就成熟了，我和父亲都很高兴。

然而，有一天，父亲告诉我，花生被山老鼠吃了许多，如果不想办法，到收割时，只怕剩不了多少了。

我问父亲，对付山老鼠有什么办法。父亲说，只要扎一个稻草人就可以了。

我和父亲就开始扎稻草人，很快，就扎出了人坯子。父亲又拿来一件旧衣服，罩在稻草人身上。然后又拿出笔来，画出稻草人的脸部轮廓。再画出稻草人的嘴、鼻子、眼眶，这时父亲停了下来。

我问为什么。父亲说，稻草人的眼珠不好画。

我又问为什么。父亲又说，倒不是难画，而是画了眼珠，稻草人就有了灵气；不画眼珠，它就只是一堆稻草。还是不画眼珠吧，父亲最后说。

可是，我就不信这个邪，趁父亲出去时，我就给稻草人添上眼珠。我现稻草人一下子就活灵活现，仿佛有了生气。

我将草人树立在花生地里的中央，远远看去，仿佛一个高大的人，站在地的中央；特别是风一吹，他的手会挥动，仿佛在驱赶什么。

过了两天，我去看时，稻草人依然在风中挺立。山老鼠也不敢再来吃花生了。

又过了几天，父亲从花生地里回来，一脸不高兴的对我说，花生又丢了很多。

我忙跑到地里去看，地里丢满了花生茎，花生茎还是新鲜的，应该是昨天晚上被人扯出的。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偷我家的东西！我们决定晚上去抓贼。

这天晚上，半夜时分，父亲喊醒了我。我们手拿木棍和电筒，电筒却没敢开，一路摸黑，去了山边的花生地。

接近花生地时，我们放慢了脚步。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们看到花生地里有一个黑影在移动。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有人在偷花生！

父亲示意我从后面包抄，我便偷偷地来到黑影背后，我真真切切地看到黑影在扯花生。我和父亲同时举起木棍扫了过去。

我以为这两棍子肯定会把窃贼打倒，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们既没有听到窃贼的“哎哟”声，也没有看到窃贼倒地，黑影突然在我们眼前消失。

我正在纳闷，忽然看到黑影在父亲身后，向父亲扑去。我忙叫了一声：“爸，小心身后！”可是为时已晚，父亲已被黑影扑倒。

我忙闪了过去，举起棍子，对着黑影的背部，准备打下去。突然听到父亲喊道：“孩儿，别打，他是稻草人。”

我打开电筒一照，果然是那个稻草人压在父亲身上。我将稻草人提起来，父亲忙喊道：“儿啊，千万别摔他，把他好好地放到地上。”我只好将稻草人放到地上。

父亲问：“你给稻草人画眼珠了？”我说：“是的。”父亲说：“不得了了，稻草人有灵气了。”我说：“我才不信那一套。”

说完，我又拿起棍子，向稻草人打去。父亲一手拦住，夺下我的棍子，说：“不能打，打烂它我们会遭报应的。”

这时有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你既然给我画了眼珠，我就变人了。既然变了人，我就要吃要穿。”

我回过头来，身后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稻草人。我就四处张望。“别东张西望了，”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就是稻草人，我本来不想变人，你却给我画了眼珠，使我变了人。”

竟然是那个稻草人在说话！我也着实吃了一惊。但我随即想，我是人，他是鬼，我才不怕他呢。于是就大声的说：“你这没有良心的家伙，我好心好意给你画了眼珠，使你由一把死稻草，变成了一个活人，你不感谢我，反而恩将仇报，吃我家的花生不出奇，还打我父亲。”

这时父亲跪在稻草人面前说：“神仙啊，你别和我儿子一般见识，我们已经把你请来了，就要好好的送你走。”稻草人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道理？”我说：“爸，别理他，他不过是一堆死稻草，怕他做什么！”

父亲厉声说：“给我闭嘴，叫你不要画眼珠，你偏要画眼珠，如今他已经变成神了，你不好好对待他，你就不怕神降罪？”我就没有再说什么，父亲竟把稻草人领回家。

父亲把稻草人供奉在神龛一边，每天拿好酒好菜给他吃。稻草人白天站在神龛边移动不动，吃饭的时候，父亲就给他添一碗饭，放在一边，过不多久，那碗饭就不见了。父亲就说，这真是显灵的神啊。晚上，也会睡觉。

我实在看不过眼，有一天，等父亲出去了之后，我来到稻草人前，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草包，一点事也不做，凭什么吃我们的好酒好菜？”

稻草人回答说：“谁叫你让我变人？”我说：“难道我让你变人也错了？”稻草人语气愤怒地说：“当然是你错了，我宁可变猪变牛也不肯变人！”我心头火起，说：“好，好！我造得你出，就杀得你死！”

稻草人说：“你敢？”我冷笑一声，出去拿来一把杀猪刀，说：“看我敢不敢？”说完就扬起刀来，向稻草人砍去。

稻草人突然跑了起来，我就追了过去。稻草人边跑边喊：“别砍，别砍，我不是稻草人，我是真的人。”

这一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但我还是奋力追赶。稻草人跑不过我，就在我面前跪了下去，扯掉身上的稻草，露出一个衣衫蓝缕的人来。

那人就对我说：“老兄，你放过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

我将刀放了下来，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假装稻草人？”

那人说：“我是个叫花子，因为家里闹了旱灾，所以到处流浪。我来到这一带，现这里的人很迷信稻草人，就想了一个办法，骗点吃的。”

我又问：“你这样假装，别人就看不出你了？”

一说到这一点，稻草人就得意起来，说：“老兄，这一点你就不知道了。这里的人一听到稻草说话，就以为是神服身到稻草人身上了，哪里还敢仔细看，高高兴兴的将我领回家，好酒好菜的招待我，我简直过上神仙一样的生活。”

我又问：“那天晚上，我和我父亲两人都没有打到你？”

那人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已经经历多次这样的情况了，经验丰富得很，你们一动棍子，我就钻到你父亲身后去了。”

我就说：“你这样很危险，万一别人用鸟铳什么的，你就要被人打死的。”

那人说：“我也早就想，做了这一次不再做了，但是，一有机会还是控制了自己。”

最后我说：“你还不能走，你向我父亲说明真相他才会相信。”

父亲回来后，不见稻草人，我说被我烧了，父亲吓得直打哆嗦，说：“你，你要遭报应的！”

这时，那个人走了出来，向父亲解释了情况，父亲将信将疑。他似乎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