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占了便宜，哪里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会是和她所想的不一样，一到盐城，白旭饶将她藏在马车里，根本不让她下马车，好不容易能下车了，又不能说话，只能看着白旭饶和别人谈笑风生，当然就不高兴了，感觉自己被骗了。

偏偏，又撞上了上茶的丫鬟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旭饶看，就好像被侵犯了自己领域的小兽，心中小小的火苗瞬间烧成了燎原大火。

可是，有气不能发作，因为已经答应过了白旭饶自己会乖乖的听话，而且，在撞见过白旭饶血腥一面后，嘴上虽然说不怕，但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忌惮也没有呢？

所以，等外人一走，压抑了许久的脾气和委屈就这么一并爆发了。

踞白旭饶拂去笑意，捧着她哭得梨花带泪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说道，“曦儿，不管什么时候，爹爹都不会嫌弃你，你没有任何可以被任何人嫌弃的地方，而且，你可知道，只有你，才能让爹爹你放弃一切。”

“我……”她并不太懂他的话，可是，那刹那，他眼中几乎盛载不了的沉重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压抑起来，感觉不到甜，萦绕着说不出来的钝痛。

“答应爹爹，永远不要再说这句话了，爹爹不喜欢听，好吗？”

钞“可是，你嘴上说什么不嫌弃我，却自己一个人出去看热闹，把我一个人藏在马车里。”幻芸曦沮丧的垂下脸，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让我说话，自己却一直跟别人说话，还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看。”

最后那句，满口的酸味。

明明爹爹是她的，为什么要去看别的女人，她也不喜欢爹爹去看别的女人，一点也不喜欢。

“曦儿，我什么时候一直盯着别的女人看了？”对于她的扭曲事实，白旭饶颇为无奈。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不要说只是个姿容普通的丫鬟，就算刚才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脱光了站在那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从不是个重***的男人，否则，也不会忍得了十五年不碰她，一直等她长大。

或许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已经活了二十八年的他竟然还一直保持着童子之身，但却是事实。

这样，他又何至于去盯着一个低下的丫鬟去看？

“就刚……”对哦，刚才好像是那个女人一直盯着爹爹看，爹爹没有看她耶。

“恩？”他直视着她。

“可是……可是你把我藏在马车里不让我出来啊！”

“曦儿，爹爹先前不是不让你出来，是因为那时候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你是这一次盐城的主角，而主角，都是最后出现的，知道吗？”他温声解释。

“什么是主角？”撅着的嘴慢慢松了下来，明显在软化。

“就是所有人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哦。”白旭饶将她手中的花拿开，放在床上，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手心，眼里含着笑。

最重要的那个人？幻芸曦思索了一下，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对，“可是你都不让我说话啊，我怎么会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呢？爹爹，你骗我！”

“曦儿，说话多不代表就是重要的。”白旭饶耐心的说道，“就像爹爹对别人而言，就是位置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爹爹在他们的面前从不需要多说话，而曦儿对爹爹而言，也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爹爹会哄着曦儿，会对曦儿说很多很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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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于前面的那些话幻芸曦还是似懂非懂，但最后那句话她却听懂了，忍不住嘴角上扬。

因为她是爹爹最重要最喜欢的人，所以爹爹才会对她这么好，爹爹是这个意思吗？

白旭饶爱怜的抹去她面具上残留的泪痕，“这下可以不生爹爹的气了吧？”

幻芸曦下巴一扬，“人家才没有生气呢。”

“好，曦儿没有生气，是爹爹看错了，那现在可以跟爹爹去你的房间了吧。”他顺着她，语气充满了宠溺。

“可是我走不动了，脚痛了。”她嘟起红唇，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那……爹爹抱你过去，好不好？”他纵容的笑问。

她哼了哼，别开脸不说话。

白旭饶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起身，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幻芸曦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里，偷笑。

对面的屋子里，留着的门缝间被无声无息的掩上。

……

夜渐渐深下去，月亮爬上高空。

盐城和苏州不一样，苏州是越夜越热闹，盐城的习性则相反，天一黑，就都不愿意出门了，除了更夫，只能偶尔看见一两个人影在街上走动。

忙了一天的吴孟婓在得到了白旭饶的首肯后，也终于可以歇息了，疲惫的推开房门，就见妻子穿着白色内单衣坐在床边，在等着他。

“怎么还没睡？”

“反正也睡不着，就等您回来再一起休息。”吴夫人贤淑的说道，起身为他宽衣解带。

“辛苦你了。”吴孟婓拍拍她的手背。

“我不辛苦，老爷您在城门口站了一天，您才累。”吴夫人温婉的摇摇头，绕到他身后，为他解开发冠。

“这些年太放松了，也是时候活动一下筋骨了。”吴孟婓拿自己来打趣。

吴夫人笑了笑，继而沉默。

“老爷。”

“怎么了？”

“老爷，那三位客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忍了一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也是她等他的原因，她总觉得不安，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事实上，她觉得今日来的三位客人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人。

那位称为曦儿的小姐，虽然没说过话，一直冷冰冰的，但她观察过了，她的眼睛很干净，应该是个单纯的女子。

而那位叫鬼面的男子，虽然面无表情，话语简单，但目光坚毅有神，面庞刚毅，是个耿直的面相。

而那位白公子，更是和善得紧，说话温和轻慢，脸上一直带着笑，又没什么架子，就算身份高，应该也是个好相与的人。

可是，她却感觉老爷在惧怕着他们，他们不贪，老爷在官场也一直走得很小心，虽然说不上左右逢源，上下畅通，但也没什么把柄可给人抓，就算是上面下来了人，也没有理由这么害怕的。

尤其是面对那位白公子的时候，老爷的态度明显是害怕，但又不是一般的下面官员对上面来巡视的官员的害怕，而像是对这个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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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才觉得不安，因为一个真正和善的人是不可能让别人如此畏惧的，除非那和善只是表象。

“嘘。”吴大人本来在脱鞋，准备上床睡了，听她这么一问，屁股下像是做了根针，触电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赶紧捂住她的嘴，然后快步走到窗边。

打开窗子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看，才关好窗折回来，拉住她的手，压着嗓子责怪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问任何有关客人的事了吗？”

“老爷，我也不想惹您心烦，可是，您这样，我这心里真的是不踏实啊！”吴夫人也压低声音说道，满面愁苦。

当初她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嫁的是一个知进退的清官，懂得圆滑，但也不贪心，可是，这都几十年的安稳日子过来了，临了老了，却要受这样的不安。

“夫人，我知道你担心，可是，我真的不能说。相信我，只要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就不会出事的。”吴大人叹了口气，安抚的轻拍着妻子的背，“这几天你也放宽了心，只要把府里看紧点，不要让一些没规矩的丫鬟去打扰了白公子就好了。”

“我知道，今天那上茶的丫鬟没规矩，同白公子来的那位小姐已经生气了，我刚已经惩戒过了。”吴夫人拭去眼角的泪，道。

“不是因为那位小姐，白公子本就不重女人。”若是和瑞王爷有心女色，谁又拦得住？

“总之，不要让下人靠近白公子就行了，还有，小楠那边你也要嘱咐了，这几天要他安分点呆在府里，不要到处乱跑闯祸，平日里由着他闹，现在可不同往日了。”

吴夫人皱着眉，点头，“我知道了，我已经交代过了，也会让奶娘看着的。”

“恩。”

“好了，时辰不早了，不要多想了，睡吧，明日应该还有事要办。”吴孟婓搂着她的肩，往床上走去。

两人都没有发现，窗外一道黑影无声的掠过。

“呵，倒是和本王预想的差不多。”暖阁内，白旭饶优雅的端起青瓷茶杯，抿了口茶。

“吴孟婓这人官虽不大，却十分谨慎，是不大可能露什么口风的，只不过有些自命清高了。”清淡的笑声里听不出是否带着嘲讽。

“不过还是继续盯着，以防万一，不过，没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无须上报了，你下去吧。”他也没那么闲，闲到别人房里的每一句话都要知晓得那么清楚，有些事，只需大概知道个七八分就差不多了。

“是。”影卫恭敬地答着，身影一闪，消失在屋内。

“鬼面，城里的情形怎样？”他倒是对城中百姓的反应比较有兴趣。

“津津乐道的谈论大小官员在城门外等了一天的惨状，和揣测王爷的身份、来盐城的目的，大多认为王爷是京里的大官，下来私访的。”鬼面简略禀报。

“是吗？”白旭饶抚着下巴，笑意盎然的将茶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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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下来私访的大官？

呵呵，这盐城果然是边陲之地，百姓的眼力可都不怎么好啊。

“王爷，请恕属下愚钝，属下不明白您这么做的目的。”如果当真是要低调入城，为什么又有特意将信送到盐城所有官员的手中？若是想要高调入城，又为何不直接摆明身份，反倒是让人猜疑不定呢？

王爷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鬼面，最近你的好奇越来越重了，本王记得以前你就不会问这些话，是因为刚从边番回来，还未能适应重新跟在本王身边？”白旭饶微微抬起眼，带笑的眸子顿时变得犀利而冰冷。

鬼面面色倏变，吸了口气进去，却半天没有吐出来。

在傲宇王朝，上至老翁，下到孩童，只要提起和瑞王爷，就无不会联想到威远将军鬼面的。

当时，还没有和瑞王爷的时候，威远将军鬼面就已经名震四海。

那一年，他高调带着年仅六岁的白旭饶入京，在他面前以卑微的下属自居，让白旭饶一举成名。

而后，又带着白旭饶入朝，并一手将他扶持到了和瑞王爷的位置。

这两个人放佛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合体，上朝、下朝、远游、出征……鬼面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白旭饶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如守护神一般。

但是，这样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主仆，却也有着隔隙。

在幻芸曦十岁那年，白旭饶不知何故将年事已高的鬼面派去了艰苦的边境戍敌，当时这件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莫不是暗地里指责白旭饶是白眼狼、恩将仇报的，可是当事人鬼面却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去了边陲，并一去就是五年。

白旭饶更是狠了心，五年不曾允许鬼面离开过边关半步，即便是鬼面在战场病倒的消息传回京，白旭饶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没有，只派人送去了药，也是那之后，试图要暗地里帮鬼面回京的官员们都死了心。

直到此番幻芸曦出事，鬼面才从边陲之地赶回来，再次跟在了白旭饶身边。

只是当年离开是轰动四国，回来却是悄无声息，当然知道的人不多，这也是吴孟婓都没能认出鬼面的原因之一，他以为鬼面还在边关戍守边界。

“属下……越矩了。”

“爹爹，我要尿尿……”幻芸曦闭着眼从被子下伸出手来摇了摇头下枕着的东西，撒娇的咕哝着，但等了一会儿，都得不到回应。

疑惑的眯开困乏的眼，对上的不是熟悉的脸，而是陌生的青白色帐幔。

“爹爹？”瞌睡当下就被吓醒了，她立即从床上爬坐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到了盐城，而不是在树林里。

跨下脸，她慢吞吞的爬下床，走到屏风后。

那里放了一个马桶，在马桶上如厕后，又爬回床上，但躺在上面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很累，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可是闭上眼，躺着，脑子就是清晰着，总感觉像是缺了点什么。

想撒娇，却没有可以撒娇的人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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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的坐起身，抱着枕头有些难受的扁着嘴，忽然，她灵光一闪，贼笑悄悄爬上她甜美的小脸，她抱着枕头跑下床，打开门看向白旭饶的屋里。

灯还亮着，爹爹应该还没有睡吧？

她嘿嘿的笑着，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将门关上，然后悄悄的往白旭饶门口跑去。

站在阶梯下，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幻芸曦兴奋了，抱着枕头“蹬蹬”的跑了上去，推开一边的门。

“爹爹……”她探了半颗脑袋进去，却在看见里面的情形时，奇怪的瞪大了眼，“咦，鬼面叔叔，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啊？”

“曦儿，你怎么醒了？”白旭饶朝她招手，“来，进来。”

“我起来尿尿，可是睡不着了。”幻芸曦走了进来，不过是走向鬼面，“鬼面叔叔，你快起来啦，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啊，鬼面叔叔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可以让鬼面叔叔给你下跪啊，爹爹好没有礼貌。”

“公主，是属下犯了错，而且，属下对王爷下跪是理所当然的事。”鬼面赶紧截断她的话，推开她的手。

幻芸曦却固执的反驳，硬是将鬼面从地上半拉半拖的扯了起来，“可是，鬼面叔叔明明是长辈啊！”长辈怎么可以对晚辈下跪？

单纯而坚定的话语让鬼面一怔，长辈？公主说他是长辈？

“鬼面叔叔，你也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

“鬼面叔叔，你每天将军府和王府两头跑，不累吗？”

……

“鬼面叔叔，你不要总是牵挂着旭的事，你也该好好的照顾自己的。”

……

“鬼面叔叔，这么多年总是独身一人，不孤单吗？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大事了。”

……

“鬼面叔叔，对不起，我劝不动旭，帮不了你，只能来为你送行。这是我去为你求的平安符，你知道的，旭不信这些，是我偷偷去求来的，你带着吧，边番太乱，你带着这个，我也好安心。”

……

曾经的不少记忆再次浮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了。

还没有失忆前的公主也是这样的唤着他，只是那时他曾未多想过什么。

原来，这句“鬼面叔叔”并不仅仅是一个礼貌的称呼，原来，从很早以前，公主就一直将他当成了长辈，当成了亲人。

而他，竟然一直不懂她的温柔和心意。眼眶渐渐变红，有种灼热在胸口点热。

“曦儿，你过来。”白旭饶笑唤着幻芸曦，只是眼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不要，爹爹你要向鬼面叔叔道歉，不然我就不过去。”幻芸曦完全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大声喊道。

向鬼面道歉？白旭饶眯起冷魅的凤目，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公主，是属下做错了事，下跪也是属下自己的意思，与王爷并无关系的。”鬼面赶紧道。

“可是，我明明看见……”

“是本王的意思又如何？”白旭饶声音一冷，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主仆就是主仆，尊卑有别，本王即便是要他鬼面去门外跪上一夜，谁又敢说本王的一句不是？”

“曦儿，你是公主，就是君，你叫鬼面做叔叔，本王没有说什么，但是你记住，你始终是君，而他，是臣，你的亲人只有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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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面色一黯，沉默。

“什么君，什么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鬼面叔叔是关心曦儿和爹爹的长辈，是一直陪着曦儿和爹爹的长辈！”幻芸曦气得涨红了双颊，“爹爹你太霸道了，我不要理你了。”

“鬼面叔叔，我们走，爹爹是个大笨蛋，我们不要理他了，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和自己玩吧。”说着，就拉着鬼面往外走。

“公主，王爷说的并没有错。”鬼面却不动。

“你……你也是大笨蛋，你和爹爹都是大笨蛋，我不要理你们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来，幻芸曦恼怒的丢下这句赌气的话，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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