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扶苏来到伊舜休息的房间。

只见光从落地窗浅色的窗帘透射进来，暖暖地落在少年睡着时安静的俊容上，此情此景，好像正面对着一个神圣不可亵渎的圣灵天使一般。

这样一个生得如此好看，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她，知道属于他们伊家姐弟的茴栀树的秘密，独来独往，看似温和淡漠，却总是与人疏远，唯独与她亲近的天使一样的少年舜，不是人的话是什么。

扶苏环着手靠在墙壁上，就那样打量着这个安静睡着的少年，她默不作声，不露声色，双眸眯起，危险的讯息闪过。

她是个相信人定胜天的人，她狐狸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她与精密的科技手段为伍，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神明鬼怪，但此刻，伊舜不是人，会是什么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神灵，那么她狐狸杀人无数，却依然逍遥自在。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那么死在她狐狸手中的亡灵数不胜数，怎么不见一两个回来找她叙叙旧？

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忽然闪过一丝光泽，扶苏缓缓勾起唇角，安静地走出了舜的房间。

……

电脑屏幕前，冷光在薄凉的镜片上一闪，纤细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飞舞着，屏幕上无数段令人头昏眼花的数据飞快地闪过，堆满了整个页面，那些字母数字组成的数据都是专业名词，指向了一个惊天秘密……

那只漂亮的玉手终于抬起，落下，按下了回车键。

扶苏懒懒地往后一靠，修长的腿抬起，搭在另一只腿上，她双手十指相扣抵于唇下，敛起的双眸犀利透彻，唇角却含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回车键被按下的那一瞬间，屏幕闪了闪，跳出了个人影。

黑蛇蝎出现在了屏幕里，她的身后是一大堆精密的仪器与一本又一本厚得像砖头的书籍，黑蛇蝎波浪卷的麦色长发也乱腾腾地往头顶一扎，全身灰头土脸的，应该是日夜待在这个实验室里没出去过的结果，她嘴里还咬着烟头，云雾缭绕。

扶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罗马那边流行这种装束吗？”

罗马是黑蛇蝎的老巢，就像英国是威廉的老巢，他们虽然都是沐老大的下家，但是在自己的地盘内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黑蛇蝎吐掉烟头，有些虚脱地往后一靠：“你是在笑话我吗，狐狸。为了你交代的任务，我可是四十八小时没合过眼拉。结果你也看到了吧。”

“嗯，看到了。”扶苏挑了挑眉，表情依旧慵懒，漫不经心：“大致了解了一遍那类似血液的东西的物质构成。你查了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结论，为什么舜不是流血，而是流出那种东西？”

一涉及到正经的话题，黑蛇蝎立即进入了严肃的工作状态，简单地调取了几样她研究出的结果发给狐狸，然后开始讲解：“这种类似血液的样本俗称D-1，是机械人营养液，不过这种说法只出现在一个世纪前的幻想科学著作里。D-1相当于机器人的血液，智能核心就是机器人的大脑中枢，这种机器人会像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思维个性，和人类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能做到一些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这种设想如果真能成功，这就是最伟大的发明，也会是最危险的发明，每一个机器人的营养液都不同，D-1也就是天使舜的编号，。”

“看来，设想已经成了现实。”扶苏唇角微抬，似笑非笑。

很令人意外的结果，如她所想，伊舜不是神明，也不是鬼怪，只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伊舜竟然是机器人，还真是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飞机里能够让南释接受到的信号来自舜的身上，当然，或许这一点连舜自己都不清楚，舜能够一只手挡住冲撞力猛烈且高温的铁板也不意外，就连舜的情绪波动总是那么的小也都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舜能够有真正的伊舜的记忆，按照黑蛇蝎的说法，是给他植入了弟弟的认知与记忆。

“你不惊讶？”黑蛇蝎狐疑地看着屏幕那端一脸轻松的狐狸：“你知道给天使舜植入一个人的记忆代表着什么吗？”

“哦？说来听听。”扶苏挑起眉眼，微微坐正了身子。

“那意味着．．．．．．”黑蛇蝎忽然停顿了下来，犹豫着该说不该说，见狐狸不悦地皱起了眉，这才继续说道：“编号Ｄ－１诞生之后，会自行选择把自己复制成谁，夺取他的记忆。换句话说，被选择上的那个人就是Ｄ－１所杀的第一个人，你的弟弟已经．．．不在了。”

狐狸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一颤，素来绝情狠辣的狐狸，自从十岁那年之后，这是她第二次重温了那种可怕的失去感，刺得人肉疼。

但狐狸白皙漂亮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冷静骇人，只是那双东方人微浅的棕色眸子微凝，深邃了起来。

“狐狸，你没事吧？”黑蛇蝎见狐狸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禁有些被吓坏了，她黑蛇蝎素来心直口快，就像第一次在沐字门本家见到狐狸时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会给面子，但这一回，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了，狐狸太过冷静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事。”狐狸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唇角缓缓勾起，慵懒霸气之色顿起，她轻笑一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舜，就是我弟弟，不要忘记这一点，否则给我捅出麻烦，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姐妹。”

姐妹？

黑蛇蝎被这句话震慑到了，她在狐狸眼里，可以称得上姐妹了？

虽然多半知道狐狸这人说一套做一套，心眼里唯一装得下的只有自己，她只有那张嘴比较甜，但黑蛇蝎还是被这一句“姐妹”吓得久久说不出话。

果不其然，还没容她说话，狐狸就已经十分不给面子地唰地一下直接切断了连线。

狐狸唇带浅笑，双眼微眯，从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相反地，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只是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是一抹令人汗颜的酷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