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作者:蔷薇晚      更新:2019-10-11 20:59      字数:2813

苏敏闻到此处,黑白分明的眸子内,闪过一道万分悲凉的颜色,只是她没用多少时间,再度伪装起来,柔声说道。“人生跟吃饭一样,很早我就学会了,吃很少的饭,对任何一切没有那么多渴望,所以我的胃口,很容易就饱了。”

她说的话,有双层寒意,南宫政自然听懂了,也没有再说破。

苏敏几乎要被今日异样的沉默折磨地无法思考了,他要离开之前,居然安静地判若两人,她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你最近毒发过了吗?”

最后,她想起了一件比较关心的问题,抬起晶亮的眸子,直直望向他的俊脸,毫不遮掩地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他黑眸一沉,径自拿起筷子,用起晚膳,继而不再回答她的疑惑。

他这样不置可否的漠然反应,让她还是无法揣摩,到底是还是不是。

“听爷爷说,毒发起来会很痛苦,你。”犹豫万分,苏敏不清楚,该如何结束这个话题,进退两难。

下一瞬,南宫政转眼又恢复原本优雅的邪笑,看来莫测高深。“怕我毒性发作熬不过死去的话,你会自责一辈子吗?”

“我为什么要自责一辈子?”苏敏急着反驳,脸色不知道是因为美酒熏陶的缘故,还是情绪太过急迫,扬声辩驳道。

“不会吗?”他的黑眸像是镶嵌着最佳的黑玉一般灼灼,锁住苏敏的所有反应,她又急又气的模样,虽然刺痛他的心,却看起来又天真,又迷人。

苏敏不满他的质问和暗示的指责,因为生气,所以那一双清水眸子愈发闪亮,胜过天边的星辰一样耀眼。她指着南宫政,柳眉微蹙,沉声道:“你之前那么对待我,你从没有觉得良心不安,难道你准备自责一生一世吗?你当然不会!我之所以会错下毒药,也是你逼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南宫政生生打断她后面的话语,不明来历的冲动涌出喉头,让他脱口而出这一句话。

苏敏微微失了神,却没有理会到底他在暗示何等意思,只能冷淡地追问了句:“你说什么?”

“别说话了,我也饿了,陪我用完晚饭吧。”南宫政却避而不谈,不想再说任何话,果不其然,直到他吃完这一餐之前,他再也没有跟苏敏谈话。

“你先走吧。”

这是南宫政对苏敏,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暗地里跟自己说,如今的一切并非自己一手造成的过错,或许上苍安排的命运之中,当真有报应一说。

她不必觉得过分自责。

真的不必。

如果他能够熬过半年时间,一切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谁又会知道,未来会怎样呢?

她的情绪纷乱,默默抬起小脸,望向对面的方向,他却也在看她。

他眼底的神色,万分深沉,却又比往日的更加充实,充实到苏敏几乎无法呼吸起来,然后她。

她做出这个动作。

苏敏敛裙行礼,头儿垂得低低的,微微抿着粉唇,做出最恭敬的动作、最温驯的表情,宛如一般百姓见到高贵的皇族一样。

南宫政的眼底,顿时覆上一层阴影,她终于打算告别他的世界,彼此不再往来。

往后,即使有缘相见,她只是一介商人,而他,再度得见她的时候,会是什么身份?

还是一朝王爷,还是一堆牺牲的白骨,抑或是。

无论到时候他是谁,彼此有过的那个名分,在这一夜彻底变成浮云,外人看不到,而他们彼此,也看不见了。

即使是最后,她的一句别离之言,他也没机会听到。

这样,就算是彻底的无牵无挂了吧。

他自嘲地低笑出声,串串笑声从喉头源源不断地涌出,看到她打开门来的身影,他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

苏敏的身子微微一震,身后的笑声,让她无法忽略。

那并非他往日狂浪的笑,讥讽的笑,凉薄的笑,傲慢的笑。

那是何等的情绪?是苦味吗?她为何在这空气中,感觉到苦涩的滋味,像是幼儿尝到了还未成熟的柿子,又苦又涩。

眼神一闪,她不再多想,打开门,安静地走出房间。

她没有感应到,有一双黑眸,一直在窗边注视着她行走到楼外的身影,直到她弯下腰走入等待的轿子内,彻底放下那帘子,他才背转过身去。

酒壶还剩下一半的酒,她甚至没有完成最后一面的承诺。

他扬起唇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泰然地坐在原位,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他万分平静,仿佛变得超脱。

洛城,不久之后恢复成最初模样。

再也没有见过南宫政,甚至连桐,周衍都不曾遇到过,仿佛一瞬间,彼此都去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苏敏站在庭院之内,默默望向眼前的草皮,手下的下人种了许多花卉,一到了温暖的春日,那些色彩斑斓的小花儿就在绿草中点缀着,像是铺好了宝石的地毯一样引人入胜。

她这一辈子,彻底摆脱那个叫南宫政的男人了。

好像冬日刚刚结束,她也终于看得到春天的来临。

算了算,他已经离开洛城整整五天了。

“小当家呀,我刚去布坊找你,他们说你午后就回来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花园里啊。”福伯风风火火从正门跑过来,望着苏敏的身影,语气尽是急促。

“找我有事?”苏敏默默转过身子,眉眼之上没有更多的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安然。

福伯耐心地提醒:“小当家,你忘了今晚有宴会吗?是王家。”

“现在去也赶得及,最近宴会太多,说来说去也就那些老调重弹。”望了望还亮着的天色,虽然内心不无厌倦,但苏敏还是微笑着说道。

“小姐觉得累了的话,可以推辞别去了,难道不出席这些宴席,他们还敢跟苏家断绝生意往来啊……”福伯说得理直气壮。

苏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手中的那朵紫白色的花朵,在纤细指尖旋转着,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别这么说,商场上不就靠这些人脉脸皮支撑嘛。”

“还是小姐看的深刻。”福伯不禁连连点头。

苏敏将花朵凑近鼻尖,这不知名的野花,却有着浓郁的芬芳,眼波一闪,她柔声回答。“别叫轿子送我去了,晚上来接我就行,这一小段路我顺便走过去。”

“叫幡儿丫头跟着你吧。”福伯说了声,继而不答话了。

苏敏微笑着点头,稍作片刻,由着幡儿陪伴,两人一同徐徐走出苏府,在街巷中徜徉。

“小姐,你等等我嘛……”

幡儿好几天没有出府,一看到街边有些捏糖人的手艺活,就看的异常认真起来,一抬头才发现苏敏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前头几十步开外了。

她心一急,就顾不着看两边的人,急匆匆地小跑起来。

“吁。”一架马车险些撞上幡儿的身子,上了年纪的车夫脸色很差,猛地勒住马儿的缰绳,见幡儿笨笨地退后了两步才扬声骂道:“这是哪家的死丫头,不看路啊!”

苏敏想着心事,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一刹间回头的时候,已然看到幡儿被一个粗壮的车夫拉住了手腕,他不停地骂着,幡儿的脸色惨白如雪。

急急走上前去,她一把甩开面露凶相的车夫的右臂,脸色一沉。“是我家的丫头。”

车夫扫了一眼,眼看着苏敏一身小家碧玉的打扮,素雅简洁,便不把她放在眼底,还是不改口气:“你是主子也不会教教下人,走路不长眼睛怎么行?”

感受到幡儿的微微颤抖,苏敏眼神愈发凌厉,语气寒冷如冰。“这是你家的路吗?我的丫鬟不过是不小心,却是没有撞上你的马车,你骂了她这么久她半句话没回嘴,我才要问,到底是什么主子,教出来你这样蛮横无理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