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得到他的音信，可是我知道他是平安的，因为他的诗正以最快的传播速度从塞外传入中原，并被人争相传阅着。

我知道，他的才气迟早会被世人认可，他的诗迟早美名远播。

我经常去书院里打听他的诗，把他的诗抄录下来，从每首诗中去得知他的踪影，他的诗有《玉门关盖将军歌》、《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胡歌》……

从诗里我看到了塞外的风光，再加上上官居睿曾跟我提起过，我能想像到岑参出征时矫健的风姿，及他在边塞的生活种种。

可他的那首《逢入京使》一定是写给我的：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是不加雕琢的内容余味深长，我摘抄了很多遍，每抄写一遍，能就又一次感到他的情真意切，于是我不停地抄写。

每天都会有厚厚地一叠，顺喜帮我整理着，纸张已堆积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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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经过累年的策划和准备，终于于十一月在范阳发动叛乱，并很快就攻下洛阳，自行称帝，国号燕。

洛阳城内兵荒马乱，一片狼迹，父亲早就做好准备，打理好家中的财物，他打通了路子，准备带着我和红芍离开洛阳。

习弱左张右望地来到了窗边，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让我不禁莞尔，他甩进来了一张纸条，便不吱声地走了。

我打开看，上面写着：“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快跟我走，酉时天刚黑，我会在程宅右面第一个巷口处等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去的，我不可能跟着习弱逃之夭夭，我有能一手遮天的父亲，我怎么会跟着习弱？

天未曾黑，我便差了顺喜去通知习弱，我怕他会在那里等上一宿。

于是边抄录岑参的诗词，边等着顺喜的归来，不知什么时辰便昏昏沉沉地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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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大亮，我的头痛的要命，浑身冰冷，睁大厚重的眼睛，我惊呼一声。

我和父亲居然被捆绑在厅内的柱上，红芍和红毛刹端坐在檀香花雕木的主座上，什么时候红芍勾搭上了红毛刹？这朵妖绕的曼陀罗花，在对着我们狰狞地笑。

我没有看到顺喜，最后的记忆是她去找习弱了，原来习弱知道要发生什么。

父亲见我醒来，侧目望了我一眼，眼圈红了，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惊慌，那双如潭深水的眼睛里居然会有惊慌？

“泠儿，爹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兰娉，文铸负了你，负了你哇！要报应就报应在我的身上，不要把泠儿扯进来。”父亲脸高高抑起，让我看了害怕，我知道发生了大事，岑参说天下会大乱，我没想到，会是这么的乱！

“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芍听到我这么问父亲，一摇一摆地来到我们面前，“想知道怎么回事？哈，我在你们的饭里下了药。”空荡荡的厅里回荡着她妖绕凶残的笑，她把脸对着父亲，“呸，我红芍想要做程家的女主人，一个夫人的位置，你竟不舍得给，好，那我只有出此下策了，现在我得到的是整个程家，我不会再屑做你的二夫人，你个老狗！”

“你……你……”父亲没有再说下去什么话，好半天，他反问：“红芍，你不是反复跟我说不在乎夫人这个位置吗？你知道我程文铸是多么地在乎你，多么地宠爱你，为什么？难道我们之前一切都是假的吗？我们还有子隽，我们的小子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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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隽，你以为子隽是你的儿子，他不是！”红芍的话似一鞭狠狠地抽到父亲身上。

父亲歇斯底里地道：“什么？子隽不是我的儿子？怎么会？怎么会？”

他做千万次地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来受到这种屈辱，疼爱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红芍见到这个表情，放肆地大笑。

那笑声犹如千针万刺，直直地射入父亲的心，他耷拉着头，那比骄阳还自傲的神情早已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父亲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红毛刹，红毛刹被父亲似剑的眼盯着露出胆颤，红芍慢兮兮地来到红毛刹身边，轻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害怕。

她的动作暧昧。

“红毛刹，我们曾经出生入死过，为什么你要这样？你可是我最信任的兄弟！”父亲质问道。

红芍不等红毛刹回答，抢着道：“只分你吃剩下羹？哼，你别再装好人了！”她挑衅着。

“红毛刹，把他杀了！”红芍从桌上拿起一把刀，“现在外面乱作一团，死了个程老爷，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没过两年，取而代之的是你！”

“只要放了我们，整个程家都是你们的。”父亲做最后的一博。

看来是无用功，红芍冷冷地道：“你个老狗，你的诡计能骗得了我！”

她把刀塞进红毛刹的手里，红毛刹犹豫不决。

我凝视着我的父亲，曾经伟岸的身躯已不再挺拔，曾经俊逸的面庞已渐改，他已不复年轻。

我心生凄凉。

“妻子的真情容易得到，爱妾的心思难以猜测。”父亲喃喃低语，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我闭上了眼睛。

红毛刹握着刀，一步步地逼进父亲，红芍站在他的身后，将他往前一推，助他一臂之力，刀横横地插在了父亲的胸前。

我听到了父亲残喘的呼吸，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睁开眼睛，父亲胸前的血往外洇润，我伸手去摸父亲，可是离得太远，我碰不到他。

“兰娉，你等着我，我来生不会再负你了……不会再负你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的面前消失，我的父亲就这样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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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也杀了！”红芍指着我对红毛刹说。

绳子捆绑得很紧，我无法动弹。

“杀了她？太可惜了，说啥也要尝尝鲜再……”红毛刹用手摸着我的脸。

我将脸别到一边。

“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路货……”红芍想要骂他，忍了忍没说下去，生生地咽了下去，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她需要这个男人的帮忙。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洛阳城里多少男人朝思暮想的才女，程家大院里堂堂正正的小主子。”他猥琐地望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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