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那些我看见的
作者:应无求      更新:2019-10-05 23:56      字数:2383

明世隐微笑,没有因为得不想要的回答而生气。他自顾自的喝起茶来,轻噙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入喉,留下满嘴的馥郁茶香,以及那回荡在心田的甘甜滋味,都说明着茶的好处。

他喜欢喝茶,一个人喝茶,与其他人喝茶。只要在想喝茶的时候喝到茶,基本上他的心情都会是不错的,如现在这般。

放下茶杯,明世隐仰望天穹。

天空中有云朵,繁星,明月,是与当年一样的天空。只不过云朵不同,遮掩住的星光不同。星辰不同,不知道有多少繁星落于地面,又有多少繁星出现于天空,有别于过往所见。

唯一永恒不变的,大抵是明月。不管是圆,是残,它的众多模样总会在一天的夜晚中出现,变换,并成为记忆中明月的某一个模样。

明世隐低头,伸手去拿茶壶,给空了的茶杯倒满了茶水。

可惜的是,世间万事万物都处在无尽的变化当中。他如此,其他人如此,一景一物都如此。

连那看似永恒不变的明月与大日,它们或许早已经改变,只不过你无法发现他们的改变而已。

又喝了一口茶,明世隐闭上眼睛,耳边风铃声响彻,尽享这一刻的安宁。

心静,那即使身处闹市当中,也是安宁之地。心动,即使身处寂静之所,那么也是嘈杂万分。

“所以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如果长城真的是你棋局中的一处的话,那么你给它写下的结局又是如何。”有声音突然出现。

明世隐移开茶杯,又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要做的不是你想要做的?只不过我们做的都不相同,但是结果却差不多一样的就是了。至于棋局,棋子?不不不,没有什么棋局棋子,若要说棋局棋子的话,这天地便是棋盘,你我也不过是之中的一颗小小棋子罢了。”

“是么?”兰陵王摇头,他蹲伏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身形被树冠遮蔽在黑暗当中。

他在这里,又不在这里,天地中似乎没有他存在的痕迹。在没有说话的时候,基本上他便是黑暗,便是不被人察觉的那一点。

原来在树上的昆虫,这一刻才发现身旁多出了异物来,连忙扑腾起翅膀,朝着其它的大树的位置飞去。

“不是么?”明世隐反问。

兰陵王的眼睛中满是冷漠,半边脸藏在面罩之下的他更让人看不出表情来。

不过也不会有人想要看到兰陵王就是了。在这样的一个黑夜。不管兰陵王以怎么样的方式出现,带来的都是惊悚,而非什么惊喜。何况要是有人知道归陵,那么连惊悚都不用了,直接就是惊吓,把自己吓死的那一种。

兰陵王开口,声音有些艰涩,道:“要是长城被破,只会生灵涂炭。”

他想到了故国被敌国的军队攻入时候的场景,那燃烧的大火,那些祈求饶恕却最终不免死亡的百姓们,全都是他心底最深的记忆,不太遥远,仿若昨天。

“可长城不破,你又怎么能够火中取栗,重新复国?要知道,西域各国,若局势不乱,在如此稳定的局势下面,想要重新复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明世隐道。

兰陵王沉默,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复国一直是他的理想,他们这群孤魂野鬼留在世上唯一的希冀便是复国,否则进了坟冢都是死不瞑目。

“何必呢?”明世隐摇头,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回过头去,盯着大树上的黑色身影,道:“你该明白,实际上你并不欠别人什么,反倒是他们亏欠你太多。那些猜忌,构陷,攻击,自上而下的排斥,最后你不得不假死脱身。至于国家,一个不需要你的国家,哪怕你曾经誓死守护,但终究这个国家是不需要你的,被灭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灭与不灭,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你的选择。”

“至于长城,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去算计,也没插手,我在等待的,不过是那些还没有选择,即将做出选择来的人的选择而已。何况,长城破与不破,根本不是我去决定的。”

“要不然,我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比起帮你复国,无疑推倒长城要来得困难,危险得多了。我也不是什么蠢人,何必去做如此的选择?”明世隐说着,他看不见兰陵王的脸,也不用去看,因为他不在乎。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兰陵王开口问道,充满着疑惑。

时至今日,他还是看不穿明世隐。因为明世隐这个人太过奇怪,有时候行事按部就班,极有章法,有时候则是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让人看不出用意。但无疑,他的一举一动,最终都会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你永远没有办法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着的是什么。

“我啊,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看看而已。”明世隐一如既往的微笑起来,笑容和煦。

“你要知道,这世间有无数种的选择,一条道路中连接着亿万条岔路。每做一个选择,走向一条不同的岔路,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完全不同,或者是山巅,或者是悬崖。”

“总有人在说命运,命运,说命运何其不公,命运待人何厚。可实际上,命运是这世界上再公平不过的东西了,除了可能在人的出身上有所偏待,但其它方面都是一视同仁啊。”

“做出的一个个选择,踏出的每一步,选择的方向,走向命运中无数个分叉口的某一处。这些可都不是命运定下来的,而是你,你做出的选择。既然是你做出的选择,那么又有何可以去责怪命运的?毕竟,即使命运已经有了结果,但真正选择开头,以及过程的,却是你啊。”

“所以,我就真的只是看一看而已。就像是以前那样,看人的选择,看之后的过程,以及结果。”明世隐伸出手去,袍袖挥舞,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被朝着一侧扇飞。

在他的指尖,一只萤火虫停留在其上,在这么一个秋季,如迷了路途一般,显得萧瑟而孤寂。

“我把选择给他们,他们决定自己的选择,决定自己的命运。至于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命运是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或是我所不想看见的,我都不在乎。”明世隐看着那只萤火虫,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生怕它突然飞走。

萤火虫的光芒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黯淡,但在明世隐眼中,却灿若星辰。

这也是世间美丽壮阔的所在,总有些遗落角落的尘埃,最终却有着无量的光芒。。

他想看见这样的光芒,总觉得看见了,自己也闪耀着无量的光芒了。

“我只是看见而已。而非看见想要看见的,看见不想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