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藏身荒村
作者:逐日之云      更新:2019-09-12 14:58      字数:3614

陈直正死死抱住马背往前疾驰,忽然看见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坠马,赶紧扼住马脖子停住马步。他想下马救人,才发现汉代的马根本没有马镫,无处落脚,只得抱住马慢慢滑下马背。

马被整得不耐烦,一撅蹄子,把他撅倒在地,一溜烟抛开,消失于夜幕中。

陈直也顾不上摔得发痛,赶紧去扶起公孙勇,忙不迭地道谢。公孙勇听着他叽里咕噜的说话,却什么也听不懂,怀疑起此人的来历。

“怎么救了这么个东西?哪里来的蛮夷?”

不过背上的剑伤容不得他多想。幸亏他常年横练硬气功,练得一身铜皮铁骨,因此敌人刺得不深,才没伤及内脏。但背上还是被划开了两三尺长的裂口,鲜血几乎是喷涌出来,很快就湿了半幅衣裳。止不住血,早晚要失血过多而死。

公孙勇行走江湖多年,常常与人恶斗死战,受伤无数,治个跌打损伤那是拿手本领。这回情势凶险,他赶紧封住穴道,稍稍止了血流。但自封穴道,难免伤神费力,公孙勇一下软了下来,只能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陈直见此,急忙从牵来的那匹马驮着的行囊上翻出几段葛布,给公孙勇的伤口作了包扎。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公孙勇有气无力地用古汉语问道。

陈直也听不懂,只得一个劲儿地摇头。

“算了,问也白问。你扶我上马吧。”公孙勇说道,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马。

陈直这回看懂了,于是去扶公孙勇,却发现他是练武之人,浑身肌肉都是实打实的,至少也有两百斤重。扶起已是艰难,要扶上马去,又没有马镫的助力,更是非常吃力。

陈直憋红了脸,试了几次,都是扶起就倒,扶起就倒。这马也被惹怒了,撒开蹄子就逃。没办法,只得把驮行囊的马卸了行囊,再试着扶公孙勇上去。结果这第三匹马也被整跑了。陈直丢下公孙勇试图去追,只跟在后面吃了一嘴灰尘,哪里追得上?

公孙勇看着陈直这副窘样,不禁想道:“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陈直看着这一大坨的公孙勇,和另一大坨的行囊,想了一会,实在没法可想,咬咬牙说:“我背你走!”

他把行囊挂在胸前,又把公孙勇背了起来,连腰也压弯了,双脚都打颤,却憋了一口气硬撑着走起来。

“呀!——”

公孙勇看着这个胖小子如此卖力,不禁佩服起来,想起刚才那样看他,暗自羞愧,心中只想道:“好小子,吃得苦头,成得大事!也不枉我救他一回。”

可要去哪呢?公孙勇寻思着两天前杀了乐通侯弟子们,身后必定是紧随追兵,前面又有张川一伙,还是得要离开官道,先寻个僻静之所躲藏一阵。他便拍了拍陈直左肩,意会他往左走,指挥他走下官道,钻到旁边的林子里。

才走出未远,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追赶而来。公孙勇回头看去,果然是大批驿站兵马,还带着沿途的亭长们、求盗们,黑压压一百多骑。他们发现了刚刚跑掉的两三匹驿马,便即刻追了上来。

陈直见状,急忙趴到地上,借着草丛遮掩住。公孙勇连大气也不敢喘了,这下要被发现,那必定插翅难逃。

陈直提心吊胆地看着骑兵一骑一骑地经过,最后全部往西奔去,并没有停留,这才放下心来。

“幸亏有你!要是晚了一步,我们就必死无疑了!”公孙勇松了一口气,说道。

不过陈直依然听不懂,只是重新背起他,艰难地走开了。

天亮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村里。

走到村口的一间小茅屋时,陈直已是十分疲惫,再也支持不住,脚一软倒在地上喘气。公孙勇倒是恢复过来了,赶紧从他背上跳下去,把行囊拿开,又试着拉起陈直。

“动完莫躺,要出事的。”

两人都是疲惫不堪,饥疲交加,急切想要找个地方休息。公孙勇便去敲那茅屋的门,但没有人回应,倒是附近拴着的看门狗吠个不停。

有狗便有人,公孙勇知是屋中人害怕,毕竟大清早的两个壮汉在叫门,任谁也怕。他便鼓起劲来,大声喊道:

“我是公孙勇!这里的人家,请行个方便”

屋中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怀疑地说:“你···你真是公孙大侠?”

“正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你若去报告官府,有赏金五十两!”

屋门“吱”的一下打开了,一个五十余岁两鬓斑白的老人扔下拿着的锄头,看了公孙勇一眼,说:“不错,看你这眼露正气,一定就是公孙大侠了。大侠失礼了,快请进来。”

公孙勇也不客气,和陈直走了进去。

“公孙大侠去哪里抱打不平了?怎么会路过我们这样偏僻的村子。”

公孙勇这会脸色煞白,没气说话了,只说:“这个我慢慢给你说,我现在受了伤,需要休息。”

老人闻言,才发现他身上衣服大滩的血污,显出一脸心痛,赶忙把他扶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又叫老伴去做饭备水,自己便出门去寻疗伤草药去了。

老妇人煮了饭,先给公孙勇打了一碗,又给陈直也打了一碗。她看见陈直竟是短发,不禁好奇起来,问道:“后生,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好好地就断了头发?”

陈直自打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这回正狼吞虎咽地扒饭呢,听到老妇人说话,只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是不是犯了罪、受过髡刑?”老妇人疑心地问道。

陈直笑了笑,还是猛的点头。

这倒把那老妇人吓坏了。她又惊又怕,躲到门外去,说道:

“哎呀呀,壮士,我给你饭吃,你莫要伤了我们性命。”

须知古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大凡断发纹身的,要么是不通教化的蛮夷,要么是穷凶极恶的刑徒,怎能不吓着这位乡下老太太?

公孙勇正坐在床上吃饭,见状便说:“老人家,你别怕。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好人。这位小兄弟也许是蛮夷,不懂我们说的话,可他还救了我呢。”

老妇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屋里,说:“既是公孙大侠这样说,我老太婆也就不怕了。”

“你们也救了我,我公孙勇是一定要报答的!”

陈直却完全不明就里,不管不顾的吃了一碗又一碗。待到公孙勇想续碗时,那饭桶都给陈直刮发亮了,哪里还有一粒粟?

老妇人说:“哎呀呀,我老太婆招呼不周,待会老头子又要骂人了。公孙大侠,我去给您再煮点米饭吧。”

“老人家,我也吃够了,你只管去忙你的吧,别为我费心。”公孙勇说道。

正说话间,屋外响起了许多人的脚步声、说话声。公孙勇心中一惊,暗自去摸剑,以备不测。陈直正埋头苦吃,一听这动静也吓了一跳,噎了满嘴粟米。

却见老人背着一篓草药进了屋,身后跟着一大群的村民。

“公孙大侠,我跟大家说你来了,大家都想来看看你。”

村民们也不管这屋子多小,全村上百人都争着往里涌,看见公孙勇,便都喊道:“公孙大侠!公孙大侠!”

前头人看完了,便挤出去让出空位来让后头人挤进来看,还把粟、黍、酒和山鸡野兔这些东西都扔到公孙勇床下。一会就把公孙勇给盖住了,鸡飞兔走,乱作一团。

老人赶紧把这些人请出去:“大侠受伤了,莫要打扰他。”

陈直见了这场面,完全被惊呆了,他根本想不到救自己的这人竟然如此威名远扬,连在乡下荒村也如此受欢迎。公孙勇倒是很镇定,那是经历多了。

“老翁,你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吧。替我谢过他们。”

“公孙大侠,这是大家一番心意,你收下吧。这世间哪有像你这样肯为我们穷人说话的英雄?你只要多行大义,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那···好吧,我定然不敢辜负父老们这番好意!”

“便是便是。你且休息去。”

······

公孙勇和陈直就此在这荒村里藏了起来。

然而,虽然村民们很热心地提供了许多方子和草药,但公孙勇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过了两三日,忽然恶化起来,痛得只能趴着睡。

陈直和老翁给他换药时,发现伤口都发炎流脓了。到了晚上,又发起高烧,人也昏昏沉沉的。阖村人都忧心忡忡,整夜守在小茅屋外,只盼他好起来。

然而谁也没办法,伤口感染了,在这年代纵是神仙也难救。

凌晨时,公孙勇忽然清醒过来。

“平生仗剑行,闻名贼丧魂。虎狼犹猖獗,横死一荒村!”

公孙勇自感来日无多,不仅悲叹起来,村中人也痛惜垂泪。

见此场景,陈直也不住地簌簌泪下。哭了半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发疯似得去翻那抢回来的行囊。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找到了!”

陈直举起从行囊中找到的一个小盒子,兴奋地说道。可没有人懂他在干什么、说什么。

陈直从盒子里拿出一颗又圆又扁的小丸子,送到公孙勇嘴边。

“···大侠?你吃这个,吃了就好。”

公孙勇本来也不抱希望了,但看他那焦急又真诚的脸,还是把那小丸子给吃了下去。然后他感觉又累又倦,沉沉睡去。

待到天明时,村里连棺材都打好了,各家都在准备丧服孝带。

然而,公孙勇又醒了过来,不再发烧了。休养几日,连伤口也一并痊愈了!

这惊人的变化让人都不敢相信,所有人都疑惑地问陈直:

“你是什么人?你那是什么药?”

陈直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他们怎会知道,那是陈直从二十一世纪带过来的特效抗生素。这时的人身体都没有耐药性,这抗生素强杀一切病菌,应付个感染发炎,更是轻而易举了。

这下公孙勇才明白陈直当初不要命的还要去牵那匹驮着行囊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