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从草垛上爬起来，问雷佐尔：“接下来怎么办？”

看起来没有主见似的。

这也不怪她，看到雷佐尔显示对着圣女的方向单膝跪地做了什么动作，又起身表情冰冷地盯着那边。

这回圣女应该占据了优势...应该吧。

阿森并不确定，她一直在观察雷佐尔的脸色，直到雷佐尔像是打完了一场仗一样好像松了下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雷佐尔把脸转向阿森，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并不糟糕，带着点温和的感觉：“如果还想去打的话就去，不想打的话去看看别人也好。现在前面战斗的都是很强的家伙，应该能学到点什么的。”

“那你呢？”

“我有...另外的事情。好了，一会我们就能反推回去的。我去那边看看情况。”

雷佐尔指着贝丝的方向对阿森说着，看阿森点头知道怎么做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阿森在后面看着雷佐尔呆呆出神，抿了抿嘴，想着他说“应该能学到点什么”的话，起身向战线跑过去。

前面已经彻底乱了套。

被贝丝两度激励了士气的佣兵们很多都已经头脑发热，拿出了打种族之战的气势在打，剩下的也不得不投入战斗，姑且他们还是知道不能输的。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佣兵反应过来....死不死的先不说，没看圣女都亲自上阵了，再不打的话万一圣女出了什么事，上哪要钱去啊？

阿森看着到处发生的战斗，想了想就去帮助一些看起来被压着打的佣兵。

毕竟佣兵里面的菜鸟和半吊子也是多得很，在这种后退很难的情况下，不想战斗也难说碰到哪只兽人看你或者你的小队顺眼想砍上两斧子的话，实力不足的佣兵很容易小命不保。

阿森就在帮助这些家伙，至少，在有人牵扯着兽人注意力的时候，阿森上去补个刀什么的还是很轻松的。

而且如果有时机她也会往前凑一凑，冒险和一些精英佣兵配合击杀一些看起来更强的大兽人。刚被这样的家伙追过，阿森这就算是有经验了。

在伊安大陆，佣兵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大批大批的菜鸟，他们的经验实力以及年龄都在成长。一些战斗天赋好的苗子会被佣兵团看上收走，还有一些会长成野路子。

当然，以教国的环境，说遍地的野苗子也不过分。这些家伙成长的过程就是一部血泪史，如果有幸听一听他们的故事你就会发现，这些现在看起来或强大或风骚的人们，都是在血泪中淘出来的沙子，一个个饱经磨砺，已经没什么能动摇他们了。

哦，当然，除了金币。以此为业的人怎么能拒绝得了这些金灿灿的可爱诱人小家伙呢？

阿森快速掠过一只兽人背后，短剑爽利地刺进兽人的大腿，人没停，再往前的时候反手就把短剑拔了出来。

兽人哀嚎一声，失去平衡向前踉跄跪地，但手里乱挥的粗大木棍却没挡住人类迎面而来的一矛，长矛从兽人嚎叫的大嘴穿进，枪尖从后脑透出一尺多长。

干掉这只兽人的佣兵们坐倒在地，不停喘着粗气，目送阿森离开。后面的佣兵把他们拉走，继续顶上，防着还有兽人瞄上这边。

没办法，对佣兵来说战线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兽人除了最开始那一波冲击，后面全是看心情，有人打就行。有些恶劣的家伙还不愿意别人来抢它的“猎物”，结果找不到人的兽人就只能继续，继续深入，撞上更多的佣兵，然后好运的杀掉几个佣兵再死，不好运的上来可能就碰到一些配合娴熟的家伙然后手舞足蹈地被砍翻在地。

仗打到这种时候，佣兵的力量才真正被发挥了出来。

双方的战损已经趋近对等，接下来就该是天平往佣兵这边倾斜的时候了。

但贝丝仍然担心，她甚至人类在某方面甚至不如兽人。

诚然人类的平均智商如果可以算作一百，那么欧巴有没有三十到五十都难讲，剩下的兽人更不用多说。但智慧和情感给了人类发挥战术和配合的能力，也让他们知晓什么是恐惧以及权衡。

权衡。

佣兵们都是几个人组队出来做任务讨生活，或者干脆就是自己。在遇到某些需要抉择的时候，他们就会权衡利弊，选择自认为最好的分支，然后开启不一样的人生。

这只是个例子。

凡是人类，在遇到该选择的时候总会茫然，如果有外力因素的话更是。

贝丝觉得已经到了这种时刻，所以才会问雷佐尔能不能救下场，快点打退兽人，否则一旦佣兵崩溃——

看样子就算天堂守卫全搭到这也阻止不了兽人了。

这时候开始天平已经往人类的方向倾斜，但是他们一无所知。

相反的，兽人还在无脑战斗，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在向胜利还是败退迈进。

人类是感性的动物，佣兵很多时候则都有多疑的潜在性格。下意识的思考就会出现不一样的反应，导致他们开始想“兽人还这么猛，能赢么我们？”或者“那些人死得好惨，兽人死的好少”，然后出现恐惧，产生退意，用他们自己权衡利弊的方式考虑整个战场。

等到所有人都这么想，崩溃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俗话说的好，行百里者半九十。但如果往九十里的地方插一个五十里的路碑，估计就算本来能撑过去的也得倒一半。

贝丝的战斗能力比她的所有前辈——除了第一代——都强，但是强的也有限。但贝丝对人心的了解已经在贵族间的生活中得到经验，她以上位者的眼光看着人们的时候，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他们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是，看似佣兵们猛的一匹，其实再过一会就可能突然崩溃。

兵败如山倒，谁说的准呢。

雷佐尔最后的一番话让贝丝出现了动摇。

她知道，不是那样的啊。最开始自己只是想要维持教族，只能用最忠诚的阿姆罗，后来听到了某些“反正阿姆罗已经打残了，用他们换取和平也不错”的话语......渐渐改变了她的想法。

阿姆罗正在外玩命打仗，打完了这边打那边，包括但不限于柯德尔帝国军、兽人、南澳沃联邦佣兵团，还有教国内一些蒙着脸就想当自己是土匪的某教族精锐。能改变贝丝的人都不在，比如雷佐尔什么的。

于是当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贝丝，被人成功摆了一道——

阿姆罗几乎全灭，驻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屠杀一空，而这两个消息，乃至阿姆罗的战报自己居然过了一个星期才知道......

这么多年，很多为了安戈洛蒂斯家族尽力的功臣都去见了圣神。

贝丝知道自己是不会忘记那些“功臣”的，即使他们死的最慢的也在天国住了超过五年...

“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真相的。不过至少等这场战争过后，我要是死了，你不是连复仇的目标都没有了吗？”

贝丝这么告诉雷佐尔。

雷佐尔什么也没说，只是穿过人海，穿过战线，穿过腥臭的兽人堆，向贝丝的方向前进。

“......”

复杂的情绪传达到了贝丝心里。

温柔的笑出现在贝丝脸上，虽然谁也看不见，只有雷佐尔察觉到了那种情绪......

他不再前进。遍布裂痕的大坑边缘，雷佐尔迅速解决了几只不怕死想跟贝丝“近距离接触”以下的兽人，单膝跪地，一手握住长剑插入地面，另一只手在剑刃上一划，一串血珠就顺着血槽朝着地面翻滚。

“我是阿姆罗军团长雷佐尔·安格德。我以军团长的身份命令你们，为圣女......再次奉献你们的光辉和荣耀。”

说完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用划伤的手拔出了另一把剑：“为......圣女，而战！”

话音落下，暗金色的璀璨光芒就如先前一样照耀着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