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家 中
作者:走马刀      更新:2019-09-10 08:22      字数:5478

“你说什么!”

东方薇尖利的声音猛地传来,她瞪着眼睛,冲到宁无书身边,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铁塔死?你凭什么提出这种要求!”随后,东方薇又转向宁良,委屈不已地说道:“老爷,你不能听她的,铁塔为宁家尽心尽力地做了这么多年护卫,就在不久前,还因为护主受了重伤,这才刚刚养好伤,怎么能、怎么能……”她咬着牙,指着宁无书说道:“我看,她根本就是想要我们宁家亡!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宁良也皱起眉头,望向宁无书,但宁无书的脸上却依旧十分淡然,她直视着宁良的眼睛,说道:“刚才我说过,这次我是以宁无书的身份,堂堂正正回家的。五年前,娘亲与我居住的小院被烧,正是铁塔所为,也是他提着一把刀,要杀了我娘、杀了我。当年的事情,我没有得到一个交代,要怎么堂堂正正地回来?我不管,他是受谁的指使……”说到这里,宁无书看了一眼东方薇,“但事情是他做的,我就一定要他死。他如果不死,我宁无书就要与一个想杀了自己娘亲的人生活在一个宅子里,岂不是笑话一般?更何况……”

宁无书的眼睛亮了起来:“更何况,铁塔他能算是什么高手?脑子不好用、说话也不会说,像他这种人,我随时都可以找得到。父亲,那阮松雨你应该也见过了,他算是我的同门师兄,你觉得他本事如何?”

宁良点点头:“此人年纪轻轻便心性平和、武功高强,不重利、不争名,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宁无书笑道:“阮师兄这样的人,我十日之内,便可以找到十人。”

“什么!”在场所有人都一惊。不同的是,宁良、东方薇惊讶的是宁无书竟然有如此多的朋友,而许贤、罗用这二人是内行,他们非常清楚阮松雨这种二十五六岁便达到准一流高手水平的人,在江湖中是多么地凤毛麟角。十日之内便再找出十人来,这怎么可能?这些人到底属于什么样的势力,宁无书又凭什么召集他们?

众人震惊之余,便听宁无书继续说道:“不瞒父亲,这次女儿回来,便是要再召集一批同门,方能对抗那灭顶之灾。而铁塔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届时也不可能听我调遣,如此一来,倒不如杀了,好让女儿安心地助父亲度过难关。”

东方薇恨得牙痒,她恶狠狠地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宁无书没有说话,宁良却突然对罗用说道:“带夫人回房休息。”东方薇大惊失色,但没等她反应过来,罗用已经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将她打昏过去了,随后罗用看了一眼宁无书,便架起东方薇,快步离去。

自己这父亲,还真是够干脆的……从这一点来看,果然是血亲啊。宁无书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对宁良点了点头,笑道:“多谢父亲。”

宁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你刚才说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是什么呢?”

宁无书说道:“第二件事,非常简单,一会儿我杀铁塔的时候,父亲您让阮师兄也过来,我杀完铁塔,要和他说一些话。说完之后,宁家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以及解决的方法,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说于父亲听。”

“可以。”宁良看着宁无书,就像在看一个自己无比满意的作品,他对许贤招了招手,说道:“你带无书去铁塔那里。”又对宁无书说道:“你的师兄阮松雨,为父会亲自去请。”

“谢谢父亲大人。”宁无书恭敬地行了一礼。

路上,许贤抱着剑走在宁无书身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碴,笑嘻嘻地说道:“轩辕兄弟,原来你是女人啊,我还一直以为你带着两个小丫环是有什么恶趣味,原来……嘿嘿,多虑了多虑了。”

宁无书掩嘴而笑:“许大哥,以后还是叫我无书吧。上次送你的剑谱练得怎么样了?”

许贤轻抚着怀里的剑,说道:“很厉害……我的剑快了很多、沉了很多。但这套剑法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宁无书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以前一个同门给我的,让我熟悉剑法用的,只不过后来我不练剑了,也就没再学下去。对了,还有多远?”

“就在前边了……”许贤嘴上应着,心里却无比震惊,对于宁无书的身份越来越好奇,随便从身上翻出两本早已经不再练了的剑谱,就能这么厉害?

很快,两人来到铁塔养伤的院中。铁塔是个傻子,又是个哑巴,内伤基本痊愈后,就独自生活在此处每日挥挥刀,以恢复过往的体力和力量。他的肉身之强大是世所罕见,五脏六腑被魏纵天打烂,居然都能够恢复,但即便如此,铁塔的身体还是比之前要弱了一些,看他在院中每挥一次刀,脸上都不自主地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便可知这次重伤之后,他体内必定留下了不少隐患。

不过对于宁无书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已经要死了。虽然铁塔只是个傻子,但他却是东方薇目前唯一的依仗,更何况这个当年要杀死她母女二人的家伙,在宁无书眼中亦是死不足惜。

“要怪,就怪你跟错了主人吧。”宁无书叹了口气,将背上的木盒解下放到地上,蹲下身打开盒子,取出强弓与惊涛箭。一旁的许贤见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毕竟当初这通体黑色的箭支,曾真正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到鬼门关走了一圈。

搭箭上弦,宁无书直视着院中的铁塔,睫毛一颤,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风声大作、衣袂飘扬,弓上的黑箭泛出令人恐惧的冷芒,随着宁无书湖海之力的注入,竟发出嗡嗡的声响,空气在这声响中都不由自主地震动起来,一旁的许贤连忙再退三步,眼中惊诧之意大显。

而不远处的铁塔此时也被惊动。野兽一般的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与危险,当他偏过头时,只看见一个黑得发亮的东西指着自己,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血盆大口之下,只要一瞬间,就会被吃个干净。

宁无书看见铁塔转过了脸,便不再犹豫,捏着箭羽的手指松开,惊涛箭顿时咆哮着飞射出去。

但宁无书并没有停歇下来,又一支惊涛箭搭到了弓弦上。她知道,即使铁塔现在不是全盛状态,却也仍然是一个恐怖之极的人物,他能单纯凭借极其强大的肉身之力与成名多年的魏纵天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两败俱伤,足见此人强大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若宁无书胆敢托大,只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因此,一箭、一箭、又一箭,宁无书的手连续不停地连发四箭,每一箭都是贯注了湖海之力的惊涛箭,四条比黑夜更黑的直线从她手中绽射而出,直奔向铁塔。

“境界稳定之后,变得厉害了好多啊……”宁无书心中想到。她此时的表现并不比小成境界的傅决要差多少,也许是因为她的经脉天生比常人粗大数倍,在内力输出方面,本就是得天独厚。

铁塔的眼中,看不清这四支黑箭,但是箭尾那蓝色的尾羽却十分清晰。他非常清晰地知道,这几支箭是来杀他的,于是他怒吼一声,手中大刀猛地挥起,狠狠劈在最先到来的那支箭上。

一声巨响,惊涛箭被格飞,但其中蕴含着巨大力量竟然让足有两个宁无书那么高的铁塔也后退了半步。就这半步,铁塔便根本无法再闪避与格挡剩下三支箭,几乎是在一刹那,这三支箭便重重钉入了铁塔的身体,两支箭分别扎在他的肩窝,一支扎在他的右胸,即便铁塔肉身力量极强,几乎是刀枪不入,可这几箭都是足以分金断铁的,直接射进他的皮肉中,一半的箭身都刺了进去。

铁塔痛得大嚎起来,嘴里喷出血沫。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狠狠地盯着宁无书,船一般的大脚在地上狠狠一跺,猛地冲上前来。

站在宁无书身后的许贤一惊,被铁塔扑面而来的气势震慑,连忙再退,而宁无书却与他不同,她知道,这三箭,已经分别锁住了铁塔的两边肩胛骨与一半的肺叶,这一下铁塔两手已经有力使不出,更无法大口地呼吸,等于是没了一大半的战斗力,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办法施展。

所以,宁无书反而欺身上前,一边快步迎上铁塔,一边手中连珠箭发,再射出三箭。两人的距离不断地缩短,此时铁塔已经陷入疯魔,不再对惊涛箭闪避或格挡,因为这三箭毫无障碍地射进铁塔的两只大腿与小腹部,铁塔只是继续痛嚎着,拖着大刀扑了上来。

“看来受伤之后,你变得更傻了啊!”宁无书笑道,就在铁塔朝她甩出一刀时,宁无书双膝跪地,下腰贴地,硬生生躲过这拦腰一刀,随后原地跳起,狠狠一脚踏在了扎在铁塔右胸的那支箭尾上。

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小,惊涛箭深深没入铁塔的胸中,只剩下箭羽留在外头,而宁无书心中也不禁惊讶,铁塔的肉身绝对是天下间最强的,一开始的箭就足以将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普通人射穿,这一脚力道也极大,却最终连箭羽都无法没入铁塔体内。

但这一下,铁塔的肺一定是被扎穿了,顿时见他痛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嘴里再喷出一口血,胸口的血也涌了出来。他想要伸手抓住宁无书,但钉在他身上的那些箭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锁,锁住了他的动作,让他无法尽情施展手脚。

于是当宁无书这一脚踏完,借力两个后空翻跳出铁塔的攻击范围时,他却没有办法逮住宁无书,只能痛苦地嚎叫着,随后捂着胸腹处,半跪到了地上,刀也丢到了一旁。

轻轻落地,宁无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淡淡地说道:“曾经,我每一夜都会梦到你,梦见你如魔如鬼一般,要将我与娘亲赶尽杀绝,无数次从噩梦之中醒来,想到你提着刀的模样,我都无法再次入睡。但现在,你对于我来说连一块踏脚石都算不上,我要杀你,也只不过是对付你主人的第一步。你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多年,空有绝世之力,却只是一只野兽。愿你来世活得……明白一些。”

铁塔也不知道听懂宁无书的话没有,脸色依然狰狞无比,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勉强握紧了双拳,想要再次冲上来,而宁无书这时又说道:“箭上我涂了药……呵呵,阿决那混蛋送给我的。这种药,会让你慢慢失去力气,随后会失去感觉,你会听不到、看不见,连疼痛都感受不到,能这样死去,算是对你最后的仁慈了。你昏迷后,我会将你身上的箭给拔出来,你胸口这支箭,是致命的,你的肺被刺穿了,血会倒灌进去,你会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而死。不过幸运的是,你感觉不到。”

随着宁无书的话,铁塔原本站直的身躯又慢慢地跪了下去,他脸上的狰狞之色慢慢淡失,变得疑惑、变得迷茫、又渐渐闭上,身体也不知不觉地侧卧到了地上。宁无书抬起的右手在空中一挥,扎在铁塔身上的那些箭,顿时纷纷从他身上拔了出来,飞回宁无书手中,原来在她手上缠着夜色中看不清的丝线,丝线绑在箭身上,随着她用力一扯,这些箭便纷纷飞了回来。

宁无书回头冲目瞪口呆的许贤笑了笑,说道:“这些箭很宝贵的,以前每次射完都要捡回来,很累人,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见笑了。”

许贤干笑两声,正想称赞宁无书本事高强,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就是我的师妹?可是师父只教剑法,你不是梨花岛的弟子。”

白衣剑客阮松雨从夜色中走来,目光熠熠地望着宁无书,说道:“你不是我师父的徒弟,却有师父特有的信物,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无书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吸声变得断促、嘴里血沫越来越多的铁塔,答道:“阮师兄,你不必紧张。我们借一步说话,我会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许贤识趣地离开了,宁无书与阮松雨一起来到宁府偏厅之中,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茶水,而服伺了宁无书多年的小琴与小雅,就立在一旁。她们看到宁无书到来,非常地激动,小雅脱口而出:“小姐!我们担心死你了!”小琴看着宁无书,激动地直想跳起来,眼眶都红了。

宁无书笑眯眯地摸了摸她们的脑袋,说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才分开几天,看你们激动成什么样子了。乖乖的,小姐我要谈事情。”两个小丫环“嗯”了一声,这才安静下来。

宁无书冲阮松雨笑了笑,说道:“小琴与小雅小的时候就被灵镜门买来当丫环了,和我一起在岛上生活了五年的时间。”

阮松雨看了两眼小琴与小雅,点了点头,坐到椅子上,问道:“那这么说,你是灵镜门的弟子?如此一来,也算是自家师妹,不知宁师妹师从哪位岛主?”

宁无书摇摇头,笑道:“小妹独自生活在一座小岛上,古岛主指点我学的弓箭、逍遥岛云岛主传授我纵横学精义、令师方岛主传授我机关术奥妙,其余几位岛主我也常常走动。”

“啥?”阮松雨愣住了,他惊讶地问道:“你没骗我?古老爷子居然亲自指点你?云岛主居然肯教人?你还能学得进师父的机关术?你在开玩笑吧?那你都没有拜师父……到底算不算是灵镜门的弟子?”

宁无书甜甜地笑了笑,说道:“以前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可以确认,我就是灵镜门的人。阮师兄的存在是你的一位师弟告诉我的,他是方岛主五年前收的徒弟,名叫韩落星,这次替方岛主出来办事,方岛主曾说他若有事,可以找阮师兄帮忙,但他比较傲气,所以就把联系阮师兄的方式告诉了小妹,让我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找师兄。”

“原来如此。”阮松雨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有点离奇……”

“阮师兄,你是方岛主十年前收的弟子,对吧?”宁无书说道:“你练的是方岛主自创的非攻剑法,独爱墨学,但却学不进机关术,在灵镜门待了五年后,方岛主说你需要去历练历练,你便出了黑山群岛,谁知道后来你不走江湖,反而喜欢给人当教书先生,尤其喜欢给人讲墨家的学说,为此还被几个地方的儒家学者排挤,到处流浪,最近一两年才在湘南一带找到安身的地方,才开始偶尔给方岛主写信……”

“咳咳!”阮松雨白皙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怎么师父什么都告诉你啊……”

宁无书笑道:“你们梨花岛上都没有女弟子,有个女孩陪方岛主说话,她不知道多高兴。她还说过,你以前特别喜欢哭鼻子,方岛主一骂你,你就哭得整个岛都能听见……”

“打住!打住!”阮松雨的脸更红了,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喝止了宁无书继续说下去,喊道:“我信你了,我信你了行了吧!”他扫了一眼两旁掩着嘴偷笑的小琴和小雅,咳了两声,说道:“既然都是同门,你家有难,我来帮忙是应该的。宁师妹,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宁无书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小妹希望阮师兄,帮我召集一批天下三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