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八月,大雨
作者:尔如歌7      更新:2019-09-10 06:47      字数:4164

老太太最近有个习惯,每天没事可做,就搬把椅子,坐在潭立铭的床前。对着他,自语自话讲那些有关他以前的事。日复一日,从孩提讲到童年,小学,高中。一直到恋爱生儿育女,每天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看它白发苍茫的样子,白琳有时会被这种母爱的执着而打动。可是她不希望自己有所触动,理智的人都会知道如何开始和怎么结束。

一日一日,潭立铭偶尔会闻思到耳边的一些碎语声。日子久了,他依稀的能分辨出这种语气来。迷糊着,睡梦里,都是破碎的。他早已忘了时间,不清楚白天黑夜这种事情了。也不需要记着时间这种东西。

过了北京春日里柳絮飘摇的时间,从冬日阴霾不堪的到现在,总算是可以看到真真切切的太阳了。潭立铭他爸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白琳带着去医院做了个检查,也没啥大毛病。医生建议让住院观察几天,年龄大了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

老太太不放心,自己就要跟着去。没办法白琳只能拖朋友弄个个单间病房,白天把老太太开车拉过去,晚上找了护工看护,她再把老太太拉回来。折腾了几天,老太太觉得麻烦的,就让白琳直接在医院跟前的宾馆里开了个房间。她自己白天过去陪老伴,晚上让护工看着,她自己回宾馆住。

白琳拧不过,只能按老太太的意思办,不过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麻烦的就由着潭立铭他妈了,她自己也图个清净。

好像一切都很平静。夏天刚到时,白琳提出来,一家人都搬到四环那边的别墅去,那边人少环境也好。她事先找人把花园什么的都收拾出来了,等老两口过去也可以弄弄花草什么的。

再说潭立铭他爸身体也不是太好,静养对他也好。老两口心想既然白琳已经决定了,那就搬过去吧。终究白琳没费多少口舌就举家搬到之前潭立铭四五年前就置办好的别墅里去了。当时本来让他父母过去住呢,可是老两口觉得还是城里热闹点,他们还年轻呢,过两年在搬过去住也行。现在可好,直接被拉过来了。其实白琳是另有打算。

之前白琳觉得老两口在,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可是住了一段时间后,除了潭立铭被她日复一日的打安定,不能明目张胆的折腾他之外,其他都还好。

只是潭立铭最近可能是长期打安定的原因,醒来时精神有些恍惚,思路也越来越混沌了。总是这样,被药物控制着,白琳每次在剂量上都是计算好的。之前都是早上打一针,可以维持12个小时左右。时间长了每次晚上他醒来后,都比刚开始苏醒时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而这种状态是她不想要的,而且终究是在一个屋檐下,老太太每天习惯性的会在潭立铭的床前坐两三个小时,要么是给他讲那些陈年旧事。要不就是拿着一本书,给他读哪些文字串连起来的故事。

这些都是白琳不放心的地方,她不会让潭立铭他爸妈知道他们的儿子其实早已醒过来这件事情。所以她在另谋思路,怎么才能让老两口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呢。想了很久也没个好的借口和方法,只能等待时机。

滚烫的北京,在七月里像吐鲁番盆地里的烧烤炉,烤的人心焦灼。

潭立铭最近这段时间全身肌肉萎缩的有点严重,白琳知道是她用的药物影响的原因。每天早晚她会专门按摩一个小时,可是毕竟自己身姿瘦弱,力量不够,几天下来有点吃不消。最后还是请了个专业的中医推拿技师每天过来家里给他做理疗,但是她心里明白这种长期进行安定液体注射,对潭立铭本身受过撞伤的大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了。而这些她归给了他爸妈身上,谁让他们没事跑过来要住一起呢。

有时趁着清晨还为露脸的日头探出它满怀的热情时,白琳饶有兴致的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跑回步。不得不说潭立铭独到的商业眼光,这个隐藏在北京四环内的世外桃源别墅区,中式园林花园式的风格。整个小区总共就二十栋别墅,封闭式警备式管理,有山有湖,据说在去年圣诞时。为了配合节日的气氛,还专门为业主弄了一场人工降雪,整个北京只有这里下了雪。

以前白琳觉得这里离她们医院上班有点远,她也不想显出自己的优越性来。所以没答应潭立铭说搬到这里的别墅住,现在住过来后发现,这里真的闹中取静。早上会有很多人在湖边跑步,做瑜伽。可喜的是这里老人都很有品味,不会跳什么广场舞。你看到都是拿着面色红润浑身带着点儿仙气的,一身真丝套装的运功服,白发苍苍面目和善打太极的老者。当你带着耳机从身边经过时,会和蔼点头示意微笑。互相不交集,却都又友爱和善。

在别人眼里,白琳永远看上去是个高不可攀,不与亲近的美人。从她眼睛里能感受到一种淡漠沉静的光,你会多想看她两眼,可是你又惧怕她那凌厉的眼睛。只能装着淡定的走过去,然后没走开几步又赶紧回头多看几眼这种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而这些仰慕,只是习以为常的习惯而已。也许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气的仙女,肯定是上辈子拯救宇宙,才有了这一世的盛世美颜。人们羡慕她,也同样嫉妒她。那怕是一个与她初次擦肩而过的女人,都会嫉妒又憎恨她。恨造世主竟然可以如此的偏袒和宠爱一个女人,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她这一个女人。

而这些对于白琳来说,就像那些路过花草的风,从来不需放在心上,她只需要保持自己的优雅的就好了。

只是在一次无意的早餐时间里,却不经意决定了苏妈这个,与白琳家不再有关系的命运。却是潭立铭无意中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随意的葬送了那个辛苦了一生,却不足于挂齿的女人的一世。

因为正是盛夏,因为苏州是苏州人。做的一手好凉茶,尤其是她自己调制的酸梅汤,那真的是喝一杯向三杯呢。老太太早上吃早点呢,无意中跟家里阿姨提起苏妈以前做的凉茶来。就随口一说上次她去养老院看她时,苏妈还担心白琳一个人照顾不好潭立铭呢,让我们老两口来帮忙看着呢。结果你看,我们家琳琳把立铭操心多好。。。。!

老太太正说着呢,结果回头一看,白琳正好从楼上下来了。也凑巧听了一耳朵说苏妈担心她看不好,老两口才来她家的。

可能是老太太自己觉得自己失了口,又咽不回去了,只能笑着对白琳说:上次真好路过养老院时,进去看了一下苏妈。她还担心立铭现在这个样子,你一个人不好照顾呢。听说你把丫丫送去国外读书去了,她还苦呢。说想孩子了,怕你一个照顾起来太累,让我梦一起帮帮你呢。

老太太自己说的轻松,可看着白琳时,心里还是有点心虚儿不知道为什么。

白琳突然听着老太太说,心想我说怎么突然要搬过来一起住呢,原来是苏妈“点”的灯。她也没动声色,只是应着潭立铭他妈话茬说:等圣诞时丫丫回来了,我带孩子去养老院看看她。

见老老太太一个人就问我爸呢?怎么不吃饭?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餐盘里被阿姨切点齐整的一份三明治一边好吃一边说。

白琳谁说是个地道的北京大妞,可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老北京那几口豆汁味儿的早餐。这么多年还是习惯与以前在国外留学时的西式早餐,牛奶面包。又方便又快捷还健康,所以一直以来家里阿姨准备的早点都是中西合璧的。

所以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呢。

八月。是白琳的生日,自从潭立铭生病后,她就再没过过生日。只是到了时间,严一会在外面两人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一堆人聚在一起,孩子跑,大人笑的场面了。几年下来,她倒也习惯了这种清静。

只是那天老太太一嘴无意之举,到是提醒她了,她也真的该去看看苏妈了。那个被人们遗忘在了人间的老妇人。她让家里阿姨炖好了几份燕窝,装到一个很大的密封瓶子里,又去买了一些营养品。

的确,苏妈已经找这个老弱病残的养老院里住了三四年的时间了。期间只有潭立铭的那个秘书和他妈来看过苏妈,她自己唯一一个儿子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之前多少年,她都是一个少言寡语老实巴交,埋头做事的女人。有时候她在想如果没有遇上白琳他们一家人,她的命运可能还要悲惨很多吧。

这种好和不好其实都一样,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谨言慎行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在自己嘴上坏了事。但是她想想也不后悔,对潭立铭,对白琳都是。因为他们曾经对她都是那么的好,她念恩情,也懂感恩。

她明白,白琳仲有一天,肯定回来。于是,她在等。等一个她想知道的答案。

正好那天也巧。倾盆大雨,整个北京都像是是被大雨横穿的大河。白琳来了,她穿着一条迪奥限量款的白色裙子,正好到膝盖下,踩着一双细跟的黑色红底的细跟一字凉鞋。披肩的长发自然的倾斜在腰间,走在这个在大雨里幽静的养老院里,像那种长满苔藓的胡同里,突然走出来了一个杨柳细腰,风姿卓越的美女。高跟鞋的滴答声采摘期水泥地上,混合着雨声,声音,还有那些耷拉着老花镜坐在走廊上打瞌睡,和围在一起闷不吭声下棋,又举棋不定的老头们。突然被一个年轻漂亮映入眼帘的女人,闪了眼。

人们都被这个气质不凡,又美若天仙的女人给愣住了。这个沉闷的老年人聚集地里,应该是第一次出现像白琳这样美丽的女人了,即便是活了一辈子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要从自己深远的记忆里搜索一下。有生以来见过几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呢?!

可白琳心里很烦。出门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中雨,没想到半道上就倾盆大雨了。她停好车下来,一脚就踩在水坑里了。心想这么大个养老院也没个地下停车场吗!因为雨太大了,她觉得自己脚低都是水了。幸亏车直接停楼下了,领着大包小包进来后,她真的后悔拿这么东西了。太重了。

终于在那帮老花镜和眯着眼睛的老人们的注视下,她终于走过凉亭,穿过走廊。走到前台问了一下工作人员,苏妈住的的房间号。忍着最后力气敲开了苏妈的门。

只是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开的那一霎那间,这个声音在好像是一年,两年,还是四年的时间里,苍老和衰弱了很多也不再亲切。是的,凭一个医生多年的经验,她知道这个老人,真的老了。

是你!苏妈性格安静,一辈子干活惯了。来了养老院颐养天年时,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再没什么可做的事了。她也不爱跟那些不安分不服老的老太太们去唱去跳,吃饱饭就知道跳个广场舞了什么的。也没什么爱好,以前没事忙活一天觉得自己身体倒也硬朗。现在一天无事可做,吃完饭就是坐在屋里等天黑,等天亮,数着时间过日子。这种闲来无事的日子真的很难熬,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每天都是吃完饭她就回自己屋里,没事就躺床上睡觉。以前指望着她那个白眼狼儿子能想起他这个,把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妈来。可是一年,两年,她等来的也就是个电话。不是要钱就是诉苦,以前她还接,后来再有电话,她就自己把屋里电话线拔了。就当自己白养一场儿子了,而这个世间,自己也当是白来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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