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鸿急忙的从后面拉住她离去的身影，一伸手，血污染了她白色的衣衫，仿若凋落的玫瑰花瓣。
“呕～呕～”没想到这个时候，艾琉璃强烈的孕吐来了，那模样仿佛是要把心和肝都吐出来，无奈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有黄绿的苦胆水。
“阿璃！”陆轻鸿知道孕妇初期有孕吐，但没想到艾琉璃会吐的这么厉害，他非常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站在身侧为她一下下拍着后背。
“呕～”艾琉璃眼泪鼻涕全流了出来，“别拍了，别拍了，你手上的血，腥死了，我闻着恶心！”
血腥味？陆轻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流血了，他情急之下，转头看着茶桌上已经烧开还没有浸泡茶叶的泉水，他急忙拿起，往手上倒。
血是洗干净了，可是那水却太烫，他的手红了一片。
这时，艾琉璃的吐才稍稍止了些，陆轻鸿小心的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倒了杯水给她漱口。
“这里乱了些，我们换一间吧，空气好些。”男人看着被他们俩弄得这一室狼藉说。
因为太难受，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刚想站起来，便被陆轻鸿一个公主抱，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你——”女人轻呼。
“别动，走路这种事情太辛苦，我抱你过去。”陆轻鸿说的煞有其事。
……（某乜翘嘴，咋的从来没有男人对我这样说?）
在店家的安排下，他们进了隔壁的房间。
“你瘦了……”陆轻鸿看着她的脸庞，怀孕后的她没有应该有的丰腴，反而又清减不少。
男人的手想要碰触一下她的颊畔，一顿，想到了什么，便又作罢。
这时一只柔软娇小的手却握住了他的大掌。
陆轻鸿身体一颤。
“你的内心得是多暴力啊，不过是喝喝茶，也能弄得刀光血影的！”
艾琉璃静静看着那手，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手虽然长年握剑会有茧子，但是手指却修长白皙，而现在，这双手却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而且右手的小指头都变形了。
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她记不起这些，而现在，她清楚的记得，这是居天阳浮生醉发作时，他咬伤的。
“这，还能治好吗？”艾琉璃摸着那小指问。
“没关系，不过一根手指头而已。”陆轻鸿微微一顿说道。
“马上出去拿伤药和纱布来。”艾琉璃嘟着嘴吩咐。
“……？”陆轻鸿抬起头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的手，想报废？”她指指被杯子割破，又被热水烫过的手掌。
……
……
“陆轻鸿你也瘦了，是旧伤还痛吗？”包好后，艾琉璃竟然不由自主地问，可问完她就想咬掉自己不听话的舌头。
陆轻鸿目光一直停留在艾琉璃为他包扎的手上，眸子一片暗色。
他睫毛轻颤，仿佛有些雾气在上面。
她这样问他，是不是说明她还关心自己？
“别的伤早就不碍事了，就是……就是想你的时候，心疼的厉害些，不过恨姨做的止痛药效果很好。”关翊航声音很轻，说出实话。
他以为艾琉璃问的是问情蛊的痛，可是艾琉璃却是记起了他在萨府时的旧伤口。
事情很简单，爱情很纯粹，可偏偏艾琉璃知道的太少了，那问情蛊，似乎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却唯独她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想她的时候会痛？感情自己还有隔空伤人这个本事？艾琉璃冷笑出声：“我饿了。”
陆轻鸿立刻让人送来了茶点。
茶饼、酥糖，芋枣，绿豆糕，桂花糕，蜂糕等，很多精致的小点心。
艾琉璃皱着眉头，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她看着就有些反胃。
“不是饿了吗？怎么一口都不吃？这些点心很好吃，来尝一块试试？”陆轻鸿捏起一块蜂糕送到她嘴边。
“很好吃？”艾琉璃不肯吃下去，反而有些不高兴的问。
“对，好吃，尝一尝。”陆轻鸿再次把蜂糕拿到她嘴边。
艾琉璃：“那你吃吧。”
陆轻鸿：“……”
艾琉璃：“你不是说好吃吗？那你都吃了吧。”
陆轻鸿：“……”
艾琉璃：“还不快吃？必须全都吃完，就连渣渣都不许剩下，要不怎么证明真的好吃？”
陆轻鸿实在憋不住了：“阿璃，我不饿，我是给你拿的。”
艾琉璃：“谁让你拿的？我让你拿这些了吗？你根本都没吃过就说好吃，你觉得我的胃是垃圾桶吗？”
陆轻鸿：“……”
艾琉璃挑眉：“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竟然敢说我的胃是垃圾桶！”
陆轻鸿无奈：“阿璃，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艾琉璃面上微愠：“你！谁你顶嘴！我的确没有你的施彤高贵，所以你就随便拿这种吃食来糊弄我！”
陆轻鸿：“……”
艾琉璃：“我问你话你竟然不回我，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什么都比不上施彤，那你赶快走——”
陆轻鸿再次无奈，他赶紧伸手捂住艾琉璃滔滔不绝的嘴，唯恐自己又莫名多出几项罪来。
“阿璃，我突然觉得我饿了，我吃！”
这一刻，陆轻鸿终于总结了这个真理：跟孕妇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如果非要讲，那么结局就是——活活撑死！
总共十六盘点心，每盘六块，陆轻鸿真的吃得连渣渣都不剩，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嘴巴甜的都可以酿蜜了。
等他全部吃完后，艾琉璃摸了摸肚子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
“那你想吃什么？我立刻去找来。”
陆轻鸿打了个饱嗝，这次他聪明了，学会了先询问她吃什么。
谁知～
“我要是知道想吃什么还问你做什么！总之，我现在饿了，我想吃饭！”
艾琉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怀孕后，她的脾气就暴躁，对待陆轻鸿更甚，总是故意刁难他，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男人听后第n+1次沉默。
他仔细回忆艾琉璃以前喜欢吃的东西，怀孕后，她不喜欢吃甜的那只剩下了酸，苦，辣，当然这辣是直接排除的。
酸和苦，关翊航靠直觉选了酸。
他吩咐了对面饭馆，做了好多味道微酸，适宜孕妇吃的菜，不一会儿，便送来了一桌，最后还上了一道酸梅汤。
艾琉璃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虽然味道没有引起她的呕吐反应，但同样的也没有引起她的食欲。
“陆轻鸿，我想了想，我还是吃刚才的糕点好了。”艾琉璃又说。
陆轻鸿：“……”
这再次确认了，孕妇思维不等于正常思维！
不过值得庆幸的，这一次，艾琉璃大发慈悲，没有让他把这一桌子菜也吃完。
点心重新端上来，陆轻鸿每样都挑了点给她。
艾琉璃每样都吃了一些，虽不多，但是绝对是她这些日子进食最多的一次。
这两人折腾快一天了，现在已经是申时，艾琉璃有些犯困。
“阿璃，你累了么？”陆轻鸿看出了她的倦态。
早知道怀孕会让她如此受罪，他真的想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艾琉璃揉揉眼睛：“我有点困了，我先回将军府了。”
“我送你吧。”谁都明白这个将军府是哪里，陆轻鸿原本轻松的神情，立刻消失了。
“不用了，我知道居大哥一定会在外面某个地方等着我。”
艾琉璃低声说，陆轻鸿的身体一顿。
没错，居天阳确实没有走，他们竟然可以如此心意相通。
男人忽的脸色忽的苍白，嘴唇深紫。他手抚上又开始闷痛的心脏，快速拿出止痛药吃了一颗，才克制了问情蛊再次在艾琉璃面前发作。
陆轻鸿觉得自己现在是身处在两极的人，一面雀跃的仿佛新生，一面又绝望的犹如万死。
那感觉无法形容，只能打个比方来说明，就是一面被人在心脏钉钉子，一面让人用羽毛搔脚底。
艾琉璃看着他吃药的动作，知道他的伤原来真的还没有好。
“如果，你的病在这里看不好，就去找玉侯吧，毕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说完，她往外走。
“阿璃，你是不是非常的恨我？”再次看到她留给自己的背影，陆轻鸿幽幽问。
艾琉璃回头，似乎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今天我们一见面，我就知道了，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如果非要怪，那么就怪造化弄人吧。”
居天阳说的对，就算自己不想再去爱眼前这个男人了，也不应该再去恨他，这才是真正的解脱自己……
“陆轻鸿，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以前是我太极端，就算做不成恋人，也没有必要做仇人，何况，你始终是孩子的爹爹。”
艾琉璃微笑着抬了抬手：“回去记得换药。”
这是艾琉璃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对他露出和善温暖的笑容，而陆轻鸿却觉得这笑那么刺眼，更刺他的心。
又要只做朋友么？
这一刻他懂了，她是真的放下了，在居天阳出的这道选择题里，她永远不可能能选自己！
手再次抚上心脏……
朋友，也好，真的也挺好……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吗？”陆轻鸿问她。
“不可以！”艾琉璃立刻脱口而出：“明天，我和居大哥约好了要去看神洞。”
“哦，那你们先去，我没关系的……”陆轻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里没有绝望，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态度。
“不过，后天我有时间！”艾琉璃笑了笑，慢慢走了出去。
陆轻鸿从窗口追随着她的身影，果然……
外面，居天阳亲密地揽着艾琉璃的身影，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熙熙攘攘的街上，女子突然停下脚，羞涩的吻上白衣男子的唇，那情景，美好的无法被任何东西摧毁。
看到这一幕，鲜血从陆轻鸿嘴里涌出。
他强行逼自己收回目光。
这时，在艾琉璃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有一个红玛瑙的葫芦形状的坠子。
红色的玛瑙，耀得他眼疼，似想要流泪。
艾琉璃留下了这个，不是忘了拿，而是故意留下，这代表她已经彻底放下。
她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陆轻鸿有些颤抖的拿起它，新婚之夜，他曾亲手为她戴上，而这一切，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然后他又拿出挂在颈间的那个小葫芦。
一个红色璀璨，一个却破碎难看。
解开绳子，把两个葫芦串在一起，重新带在脖子上。
此时，他嘴角的血仿佛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粒止痛药根本解不了他的痛。
他快速从身上抓了一把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当他要再次拿药丸的时候，手却突然顿住了。
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
他抬头远望，刚才的一双人影已经不见，远方的天湛蓝无比，云是那样的洁白，那样的缥缈。
而在这个刚刚开始的春天，注定他再也不会收到心爱的女人做的纸鸢了。
苍羽国的习俗，女人为男人亲手制作纸鸢，便寓意着比翼双飞，相守到老。
所以，以前他才会那执着让她亲手为自己做一个纸鸢。
朋友……
对不起阿璃，请原谅我，我和你真的做不了朋友……
阿璃，剩余的时光若没有你，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拿着药丸的布袋摊开，还剩一半的止痛药就这样，从他手中一粒一粒滑下，落入尘埃。
一滴泪水，无声的滑落。
男人的眼泪，在陆轻鸿的脸上看到的不是懦弱，而是绝望，昏天黑地，绵延不尽地绝望……
她说，后天有时间。
那么后天，便是他此生最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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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清晨，温暖，阳光明媚。
施彤推开了陆轻鸿的门，里面男人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正在桌案前画着什么。
“轻鸿，我们今天出去走一走吧，今天阳光很好，外面很热闹。”施彤走上前来，
“我让权叔陪你吧。”陆轻鸿抬起头。
施彤的眼睛撇到桌子上，上面布满了一张张的宣纸，而纸上画着的都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手紧紧攥住。
“轻鸿，我想你陪我一起去，今天是皇城郊外，神洞开放的第一天，所以很多人都会去看。”
“神洞？”陆轻鸿问。
“是啊，这个神洞，传说是远古时期神龙居住的地方，正因为它降临在皇城，才保佑我们苍羽国历代安好。”
“好。”陆轻鸿想到了艾琉璃今天也会和居天阳一起去神洞。
如果去同一个地方，是不是看见她的可能性会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