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连弩是鞑虏最为精锐的远程武器。
连弩中的弩箭长一尺，箭头纯钢打造，甚是锋利。
这种利器，百步以内，射穿咽喉不成问题。
更何况，杨远正不曾习武。
此刻，殿中的举子大多吓破了胆。他们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书本，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
只有一些心神坚韧的学子尚处于清醒之中，但于事无补。
苏宴是个例外。
当突如其来的弩箭射向杨远正的咽喉时，他的第一想法是抓住这支箭。
但随即，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伸出了左臂。
接着，弩箭射在了他的手腕上。
并未穿透。
不是弩箭不够锋利，而是苏宴此刻的肌肤有着难以想象的坚韧。
方之润驮着一张长桌挡在苏宴身前，急切的问道：“没事吧。”
圣人殿内的长桌桌身极厚，但就算如此，一些离弦弩箭还是能射穿桌子。
不过此时的弩箭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伤人。
苏宴将手腕上的弩箭拔下，然后撕破衣服随即的绑住伤口：“没事，皮外伤。”
从头至尾，他显得都很平静。
杨远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片暖意。
他觉得，这少年郎很是不错。
……
明若的长剑跟黑衣人首领的长刀交叉而过时，两人俱是一惊。
那便是对方很不一般。
诧异过后，明若的长剑撩向其他黑衣人。
她用的是‘一览众山小’。
这一招，是依山‘凌绝剑’中最后一记杀招，威力极大，意在减去敌人的羽翼。
羽翼自然就是武功不及敌手的帮手。
但这些帮手往往也是致胜的关键。
因此，明若先下手为强。
但黑衣人首领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见明若出招攻击下属，当即长刀回转，一刀劈向明若后肩。
“黑山谷，斩背式。”
孟正武说完，明若身子往前跨了两步，已然避开黑衣人首领的这记杀招。
方之润将长桌交给苏宴：“我要去帮忙。”
孟正武冷冷道：“去送死吗？”
此刻，明若已经重新跟黑衣人首领斗在了一起。她之前的那记杀招，已经撩倒了五名黑衣人。
剩下的黑衣人则继续朝前杀来。
而黑衣人首领口中的甲组也停止了放箭。
显然，弩箭已然用完。
“杀。”随着一声命令，甲组也拔刀朝前杀来。
孟正武将准备冲上去的方之润拉到身后，沉声道：“大伙守好了，援兵很快就来。”
边上的铁衣卫都知道今日之事极其难得，只要护住这群学子，最后必定大功一件。一个个甚是兴奋，富贵险中求，那也得有遇险的时候。
今天，就是机会。
……
圣人殿后排的桌椅已经被踢得七零八落。
明若的依山剑气跟黑衣人首领的刀威不时碰撞，同时，明若展开身法游斗。
她多杀一名黑衣人，孟正武这边就小一分压力。
但那黑衣人首领亦是顶尖高手，明若一旦分招，他的长刀便立马逼了过来。
数招一过，明若的腰间被黑衣人首领割了一刀，鲜血直流。
方之润远远看着，再也忍不住，便要冲过去。
孟正武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送死，当即点住了方之润的穴道，将其扔到苏宴身后。
同时，其他铁衣卫朝前走了数步。
因为敌人杀过来了。
“嘭。”
明若手中长剑被黑衣人首领砍成数段，接着，对方一掌拍中了明若的左肩。
他用的是刚掌，直接将明若击飞出去，孟正武此刻正与人接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若砸向殿前。
“接住他。”方之润穴道被点，自然动不了，只能开口。
其实，他不说，苏宴也会去接。
当他的双手按在明若后背时，一股强悍的力道瞬间传到苏宴身上。
下一刻，力道消失了。
因为苏宴不是普通人。
黑衣人首领看着苏宴将明若接住后，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有些诧异。
按理说，苏宴应该骨折而死。
因为那记刚掌中，黑衣人首领暗藏了‘隔山打牛’的技巧。
“有些意思。”黑衣人首领忽然双腿微鞠，双手紧握刀柄，然后长刀画圆，一刀由上至下，虚空而劈。
明若认得这是黑山谷的‘落日斩’。
孟正武看到这招后，浑身冰凉，他知道，刀锋前的明若肯定会死，而明若身后的苏宴也会死。
一起死的还有苏宴身后的那些举人。
总之，刀锋一线，线上的敌人都会被劈成两半。
这就是落日无余晖。
……
苏宴在黑衣人首领举刀画圆的时候便觉察到了一股凌厉的内劲。
这股至强的刀气，他在杨索的刀上看到过。
他知道，这一刀避无可避。
于是，他站到了明若的身前。
方之润看着这一幕，他有些傻眼。
他想，你小子装逼也得分场合啊。
孟正武也被苏宴的动作搞懵了。
这可不是挡箭，而是找死。
明若脸色苍白的站在苏宴身后，一时间甚是愧疚。
她觉得自己小看这个少年了。
……
欲破落日斩，自然也得用凌厉的刀气。
可惜，苏宴不会用刀。
他只能出掌。
但就在北斗七脉中的真气汇聚到他的双掌中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
剑落，便是气消。
……
黑衣人首领看着眼前的黄衫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刀。
对方蒙着面纱，但黑衣人首领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绝对是依山弟子。
明若看着蒙着面的小颜，甚是欣慰。
小颜原本是打算回客栈等师姐的，但走到半路，总觉得不好玩，然后便朝太学赶来。
她轻功高明，太学的围墙自然拦不住她。
然后，小颜在圣人殿外面的草丛里看到了自己的佩剑……
方之润自然也认出了小颜，也很开心。
这下有救了。
苏宴则觉得眼前的黄衫女子有些熟悉。
这时，圣人殿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铁衣卫的援兵赶到了。
“领教高招。”黑衣人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冷漠，随即长刀翻转，劈向小颜的腹部。
小颜右手虚空一抓，插在地上的长剑立即弹回手中。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一剑，便破去了黑衣人首领的攻势。
接着，小颜长剑抖动，化作一团虚影掠向黑衣人首领。
一时间，殿内剑气纵横。
殿后那些破碎的桌椅在凌厉剑气的侵蚀下，纷纷化作灰尘。
等到小颜停手，黑衣人首领脸上的黑色面巾已经消失了。
而他的胸口处，也多个道血淋淋的伤口。
是贯穿伤。
随着黑衣人首领倒地，其他黑衣杀手，纷纷挥刀割喉。
他们这次来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只是临死前有些遗憾，没有完成任务。
“我没事，你先回去。”明若朝走过来的小颜说道。
小颜犹豫了下，朝殿外走去。
四处的铁衣卫纷纷避到一旁，哪敢拦截。
孟正武上前解开方之润的穴道，后者立马跑到明若跟前，关切的说道：“我送你去包扎伤口。”
明若没说话，默认了。
临走前，她瞧了眼苏宴，说了句：“谢谢。”
方之润听着有些难受，好生生的机会居然被苏宴抢去了。
但他并不嫉妒。
因为苏宴做的是正确的。
虽然有点自不量力。
圣人殿内的举子跟官员在铁衣卫的护送下出了门，在太学的广场上休息。
医者替苏宴包扎伤口时，杨远正就在边上。
若不是苏宴挡住那支箭，他已然身死。
“以后喊我叔父吧。”杨远正拍了拍苏宴的肩膀：“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期待你考出个好成绩。”
虽然今日举子死了不少人，但会试肯定还会进行。
至于鞑虏派人来洛京屠杀的事，朝廷自然会报复。
相信很快，边关又会燃起战火。
……
圣人殿，后殿。
孟正武看着地上黑漆漆的洞口，皱眉道：“不知地道尽头有没有接应的人。”
“孟百户，今日你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在下吧。”说话的是刘百户。
他与孟正武同属铁衣卫南镇抚司旗下。
今日，便是他看到了孟正武的求救信号，然后赶了过来。
如此，孟正武自然要分对方一些功劳。他朝刘百户拱了拱手：“刘兄一切小心。”
刘百户点点头，然后带着下属鱼贯而入，进了地道。
“大人，如果我没记错，这人是东突厥王朝的悍将蒙查。”
孟正武一个下属指着黑衣人首领的尸体道。
“这家伙能挖地道进入太学，肯定有内应。”孟正武道：“不过此事重大，还是先禀告千户大人。”
“今日要不是那蒙面女子出现，我等还真拿不住蒙查。”又有下属说道。
“怎么，想去依山学剑？”孟正武看向那下属。
“还真想。”那下属甚是认真道。
孟正武无奈一笑，随即道：“去把申家父子杀了，就说是鞑虏干的。”
……
杨远正离开后，刘平走到了苏宴边上。
“你比我勇敢。”他之前其实并未慌张，而且一直都站在苏宴边上。
“若不是申家人突然发难，不会弄成这样。”苏宴说的意思刘平自然明白。
但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假设。
两人正说着，方之润赶了过来。
他朝刘平道：“我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