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下的洛京一如往昔喧闹，这座城已经矗立千年。

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很多。但不少小贩开始收摊，准备回家。他们大多住在城外，要早些走。

黄衫少女的花篮中只剩下一支菊花。

她将这支金黄的菊花递给一旁的烧饼摊老板：“大叔，送给你了。”

那烧饼大叔憨厚的点点头，将菊花接过，然后递给黄衫少女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烧饼。

“不用啦，都吃饱了。”黄衫少女微笑道。她明眸皓齿，惹人喜爱。

“明天还来吗？”烧饼大叔问。

“明天要去摘花。”黄衫少女心想景阳宫那边的菊花真是不错，等离开洛京时，要移几颗到依山去。

她跟烧饼大叔道别后提着花篮钻进了一条胡同。

接着，几个鬼鬼祟祟的泼皮跟了上去。

烧饼大叔隔壁摊的卖菜大叔皱眉道：“要不要跟过去？”

“你要记住，我们做的是什么事。”烧饼大叔已经将摊子收好。

“那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卖菜大叔停止了收摊。

“你看过她的剑吗？”

烧饼大叔问。

“一把剑拦不住那些人。”卖菜大叔回道。

在他看来，黄衫少女真的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剑鞘上有株青松。”烧饼大叔挑起担子：“剑出依山，谁人能挡？”

……

黄衫少女走出胡同时，手上的花篮没有了。

她心情很不好。

因为衣角上沾了些血。

她只有这一件还算好看的衣服。

她原打算挣些钱给自己换身新衣服。

可现在，还得花钱去买花篮。

她有些心酸。

……

永安巷，鼠药店后堂。

龙爷看着眼前的残缺不全的尸体跟破碎的红衣，久久无言。

前堂老头放下手里的长剑，说道：“是血衣楼的杀手无疑。”

只有血衣楼的杀手才会用这种极细的剑。

这种细剑，只能刺。

而鬼煞剑的精髓便是一刺即中。

一个年轻人检查完尸体，道：“他中剑前，受了内伤。”

“确定是个黄衫少女杀的？”龙爷问道。

“昨天景阳宫只有那黄衫少女进去过。”前堂老头回道。他顿了顿，又道：“也许，我们的人看到的只是假象。”

龙爷道：“易容了？”

“一个小姑娘，出不了这么快的剑。”前堂老头看着尸体心脏处的伤口：“这一剑，没几个人能挡住，至少，我不行。”

……

天黑后，黄衫少女走进了客栈，她有些心虚，想静悄悄的回房。

她住的是极为雅静的后院。

这是礼部替师兄们安排的。

就当黄衫少女准备推门进入房间时，旁边响起了一声咳嗽时。

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黄衫少女朝对方喊道：“明师姐。”

“还知道回来吗？”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黄衫少女身后响起。

随即，院子里多了不少人。

“小颜，昨夜去哪了？”明师姐一双美目盯着黄衫少女不放。

“我……我看跳舞去了。”小颜抓起衣角说道。

衣角上有血，不能被人发现。

“琥珀师叔一直说你明理懂事，怎么下了山就玩疯了。”说话的是个剑眉明目的男子。他的声音很是威严，小颜下意识的把头低下，然后道：“何师兄，我错了，还请别告诉我师父。”

明师姐见小颜一副知错的模样，忍不住柔声道：“好啦，回来就好，赶紧休息去，明日我带你出去玩。”她跟小颜虽同为依山弟子，但并不是一脉。不过还是觉得这小师妹性子有些孤僻，喜欢一个人出去玩。她刚刚说看跳舞去了，也不知是去哪出看的。

可别是舞楼那种烟花地。

“谢谢师姐。”小颜说完便要回房，但这时何师兄忽然道：“你是不是跟人动手了？”

“没有啊。”小颜一副无辜的样子。

“剑鞘上哪来的泥土？”何师兄是此次依山弟子进京的带队人，无论武功还是观察力，极为不凡。

“把剑给我。”何师兄说完，小颜没什么动作。

明师姐只得走过去，从对方腰间取出佩剑，然后将剑交到何师兄手里。

何师兄拔剑，然后皱了下眉头。

“是不是杀人了。”他说出这句话时，其他弟子纷纷吃了一惊。

依山弟子杀人很正常，但小颜杀人就不正常了。

她可还是个小姑娘。

而且，此前从未下山。

何师兄担心对方走错了路。

“怎么回事，如实说来吧，不然我连夜送你回依山。”何师兄素来威严，且是依山排名靠上的弟子，下面的师弟师妹们基本都惧怕于他。

“我……”小颜将衣角揉成一团，然后道：“昨天我去景阳宫采菊花，遇到个血衣楼的杀手，他想杀我，我就一剑把他杀了。”

她说的是实话。

“一剑？”何师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然后道：“那你衣角上的新鲜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他已经发现了小颜想隐藏的东西。

“回……回客栈时，有几个无赖……想……想占我便宜，还撒石灰偷袭我，然后……然后我就出剑了。”

何师兄确定那几个无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的都是实话？”明师姐拉着小颜的说问道。

“都是实话，我发誓。”小颜指了指天。

“颜师妹，琥珀师叔让我带你下山游历的时候，也让我指点下你的剑法。”何师兄忽然道：“这样吧，今晚咱们就互相切磋一下。”

“明若，你跟颜师妹过几招。”何师兄说完退到一旁。

院中灯火虽然不是很亮，但对于依山弟子来说，已经很亮了。

至于周围是否有围观之人，那绝对是没有的。

明若便是明师姐。

她对于何师兄的突然安排有些不解，但还是朝小颜道：“颜师妹，领教了。”

依山弟子互相切磋从不用剑，明若以指代剑，摆了个剑势。

小颜道：“师姐，不比了，我回去睡觉了。”

她后悔死了。

自己的事情都被捅了出来。

回山后，师父估计要狠狠的骂她一顿。

“颜师妹，相信我，琥珀师叔不会知道今晚的事。”这时，何师兄说道。

小颜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

她小步子着走到院中，朝明若鞠了一躬，道：“请师姐指教。”

明若微微点头，然后剑指刺出。

她的速度不是很快。

显然，放了些水。

依山的剑法，自五十年前大改后，便是尤为的凌厉。

还有，无穷的变化。

旁派剑法，多变即为虚招，但依山之剑，多变就是杀招。

明若学剑十年，剑法已是炉火纯青。

七年前，她下山游历，在潞州以一记‘雁荡回风’杀了臭名昭著的燕山贼。

此前，燕山贼刚刚击败六扇门十二神捕之一罗鸣。

何师兄虽然剑法出众，但对上明若，估计也要五十回合才能取胜。

但现在，小颜顷刻间便点中了明若胸前的穴道。

……

“多谢师姐想让。”

小颜解开明若的穴道后，退到了一旁。

何师兄责怪的看了明若一眼。

明若则是有苦难言。

“裘绩，你去跟颜师妹过几招。”何师兄说完，一个干瘦的依山弟子走到了小颜跟前。

小颜记得这位裘师兄话很少，不过喜欢喝酒。

她朝裘绩鞠了一躬。

这便是执礼。

“别放水。”何师兄冷不丁说了句。

裘绩心想我可不是明若这个娘们，他化指为剑，然后很是难得的朝小颜说了句：“小心了。”

下一刻，裘绩的指尖碰到了小颜的肩头。

何师兄微微一笑，心想这才是切磋。但接着，他的笑容止住了。

因为裘绩倒了下去。

小颜解开裘绩的穴道，小声道：“多谢师兄想让。”裘绩甚是惭愧，想挖个洞钻进去。

何师兄则忍不住了，朝前走了一步，道：“师妹，师兄跟你过几招。”

“师兄，你就别让我了。”小颜天真的表情让在场的依山弟子看不出对方的虚假。

何师兄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出指。

他第一招用的便是‘不避水火’。

这一记剑招是依山绝技。

依山大师兄曾说过，依山弟子会此剑招的不超过五十人。

这一剑，不说威震天下，但也是名动江湖。

可惜，这一剑的变化被小颜轻松的解开了。

接着，小颜的手指碰到了何师兄的咽喉。

如果她握的是把剑，何师兄已经死了。

……

“多谢师兄。”小颜回房后，院子里的依山弟子俱是面面相懵。

“我没放水。”何师兄说这话时，脸上有些发热。

“我也没有。”裘绩的胸口还有些沉闷。

“我用了八成力。”明师姐犹豫了下，说道。

“这事，就别说出去了，丢脸。”何师兄说完径直回房。他既然说了这话，其他师弟师妹自然不会到处张扬。

依山弟子，鲜有八卦的。

裘绩看了眼小颜的房间，说道：“以后随她玩吧。”

明师姐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的荀师妹送她回房。

“明师姐，我听小颜的一位师姐说，小颜没事喜欢去后山玩。”荀师妹低声道：“你说，是不是……”

“不许胡说。”明师姐打断荀师妹的话：“小颜的事，大家都要保密。”

荀师妹先是一愣，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再厉害的剑，也需要有传人。

而小颜，无疑，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