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潘丽红的婆婆何秀芹女士送走外孙子康康，脸上的笑容可总算收住了，这个小家伙，怎么那么可人呢？

看着虎虎的康康，何秀芹就打从心眼里往外高兴，可是再喜欢，人家终归是外孙，是人家王家的孙子，不是咱们何家的，不是儿子的。

什么时候我能抱上自己的孙子，到大街上去转转，让那可恶的二婶，还有秀兰，还有老炮儿媳妇，让她们再得意，不就是有孙子吗？我也有！

何秀芹想想那个情景，扬眉吐气，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溢出来。

等到儿媳妇丽红终于同意生了，可是高兴坏了张贵生、何秀芹老两口。

因张贵生在亲戚的工厂里做管事的走不开，俩人一商量，张贵生说：“你不用管给我做饭，我自己也能做，不愿意做了就在厂子里吃，孙子是最重要的，你去吧。”

其实何秀芹当然知道，张贵生除了会泡方便面，会做玉米面糊涂就盐菜，还会炒鸡蛋之外就啥都不会做了。厂子里的饭就很简单了，工人小孩们轮流做，粗茶淡饭，谈不上营养，更谈不上色香味，凑和做熟吃饱就行。她当然不放心老伴儿，但就像老伴儿说的关键时刻，孙子要紧。

何秀芹一狠心，扔下老伴儿张贵生，来到儿子家里，住下来，一门心思地侍候儿媳妇潘丽红，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她的宝贝孙子。

在她的心里，丽红这胎一定是男孩。康康她也喜欢，可是毕竟是人家王家的孙子，说到底还带着个“外”字。

这几天，何秀芹看着潘丽红什么都不显的肚子琢磨上了。丽红反应倒也不大，但跟怀孙女田田的时候也是有区别的。人都说，一个孩儿一个性子，妈妈孕期反应不一样，孩子的性别就不一样，但也不是一定的。有时候跟妈妈的体质各方面的也有关系。这是她专门咨询了一个远房的侄媳妇说的，这个侄媳妇可是她们那一带的名医。

既然孕期反应这个不能完全说明这一胎跟田田是相反的，那何秀芹就有点担心了。

那天，等潘丽红跟何明军吃完饭去门市的去门市，上班的上班，都走了之后，何秀芹就要开始她的神秘之行了。

她戴上帽子，戴上口罩，又检查了一遍包里的钱，有好几百，就拿上包出发了。

先坐市内公交，再倒公共汽车，直奔她的老姐妹春景说的那个地方而去。

公共汽车上人不是太多，这会儿，人们都有私家车，有的家还两辆，三辆，所以坐公交的还是岁数稍大的点人居多。

何秀芹坐到一靠窗户的位置，稳定下因为跑得急喘吁吁的呼吸，把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刚刚坐定，又陆续有几个人上了车，座位基本上快满了。

司机师傅也把手里的烟头弄灭扔进垃圾筒里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来，往后看了一眼，启动了车子，车门缓缓地合上了。

刚要拐弯，突然就隐约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女声喊着：“师傅，等等我！开下门！等等我！”

原来是一个头发花白，高高大大的老太太站在车门不远处挥着手喊着。

师傅程序化的打开车门，老太太麻利地登了上来，车门很快关闭了，车又开始缓缓地走了。

老太太看上去有六、七十岁，胖胖的，黑黑糙糙的脸膛，一看就是饱经风霜。

她站在车箱里寻视了一圈儿，径直向着何秀芹这边的座位走来，一屁股坐下去，头靠向后背，闭眼休息，看来也是跑累了。

何秀芹眼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心里忐忑着。

后座有人抽烟，烟味顺着风灌满了整个车箱。虽然戴着口罩，但何秀芹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晕车起来。她打开窗户，把头冲着风，感觉好了点。

十几分钟后，车在一个站牌前缓缓地停下来，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两分钟后，车又慢慢开始启动了。何秀芹就感觉胃里的食物一阵一阵的往上返，她用手捂住胃部，往下按着。

同座的老太太看她难受的样子，就关心地问：“怎么了妹子，要不要紧啊？

何秀芹摇摇头，”不要紧，晕车了，一闻烟味就晕车，一会车走开了就好点了。”

那老太太听她这样说，扭头就对后边抽烟的男人说：“嗳，你别抽了，有人都晕车了。”

那男的哦哦的两声，配合地把烟掐灭了。

何秀芹把头冲着窗户，让风冲着脑门，没有了烟味，车也不再走走停停，一会儿就感觉好了很多。

头有点凉，她把窗户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坐正回了座位。

旁边那老太太看她坐好了，就关心地问：“好点了吧？”

何秀芹说：“好多了，吹吹凉风就好了。”

老太太热心地说：“那就好，说说话，甭想晕车的那个事儿慢慢也就好了。大妹子，你是哪儿的人哪？要去哪儿啊？”

何秀芹本来也是个闷不住的人，这下晕车感觉好多了，也乐得有人说说话。

就回答说：“我是邯城东街的，要去湾西村。”

老太太一听来了精神，“这么巧，我也是要去湾西村哩。咱们同路啊！”

何秀芹一听也挺高兴，“是啊？那太好了！”想着同路还能拉个呱不瞌睡也不晕车了就。

老太太说：“妹子，去湾西串亲戚呢？”

何秀芹说：“是啊是啊？大姐你也去串亲戚类？”

老太太说：“妹子，一看你就是个实诚人，咱们岁数差不多，说话也投机，给你说实话吧，我不是去串亲戚类......”

说了半截就停下了，还神秘地前后左右来回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凑到何秀芹的耳朵根上，热风吹得何秀芹痒痒的，只听老太太说：“妹子，说实话，我是去买药哩。”

何秀芹心里一惊，迟疑着问道：“买药，买啥药哩？”

老太太继续神秘地小声说：“妹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湾西村有个老神仙中医，能配生男生女药，还能配换胎药，可灵验了。”

何秀芹嗫嚅着说：“听说过吧。怎么，老姐姐，你也听说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老太太看何秀芹感兴趣，就更来劲儿了，说：“你也听说过是吧，那就对了，我是听俺堂妹说类，俺妹就是那个村的，说每天都有老多人排着队买药，还有怀孕了去检查的，都说可灵验了，这还能有假？”

何秀芹继续问：“你堂妹？是湾西村的？”

老太太说：“是哩，她还能骗她姐姐我类，跟你说吧妹子，我就是要去买药，俺老二媳妇怀孕了，前边一个闺女，想生个小子，我这不赶紧去给她买个换胎药，这就保险了。”

何秀芹迟疑地问：“大姐，你堂妹真是那个村的？”

老太太看她不相信，不高兴地说：“你还不相信，咱俩又不认识，我给你说那假话有啥意思？”

何秀芹心里一阵喜，她犹豫地说：“大姐，哪儿能不相信哩。这不是咱俩在这公交车上碰着，真是巧的狠类。不瞒你说，大姐，我也是要去湾西村买药类。”

老太太一听笑了：“我说类，刚刚还骗我说去串亲戚呢。没事，咱原先不是不认识吗？现在算是认识了，真巧又说得来，又办的是一样的事儿，这是缘份哪妹子！”

何秀芹也觉得是，俩人越说越投机，把家里家外的事儿聊了个透儿。老太太姓赵，比何秀芹大六岁，六十八了。她说听她堂妹说，每天检查买药的都是排着队的，有时候一排就是一响。自然，她堂妹是本村人，她们去了就能插个队，不用耽误时间。

何秀芹自然求之不得，赶巧了跟赵大姐坐一块儿，真是天助我也呀。

说着聊着，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何秀芹也忘了晕车的事了，很快就到了湾西村的站牌，俩人相扶着下了车。坐的时间长了，俩老姐妹腿都有点僵硬麻木，一起慢慢走着活动活动腿脚了之后，赵大姐打通了她堂妹的电话。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快步跑了过来，拉住赵大姐的手姐呀姐呀高兴地不行，非要让先去家里歇会儿。

赵大姐说：“妹呀，我这还心急着回去接孩子，咱们先买药吧。等啥时候有空了我再去你家玩儿，快，把这些好吃的给咱小孙子孙女吃。”

说着就把一大袋子的水果零食之类塞给了她堂妹。堂妹推辞着收下了，说：“姐呀，你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呀？想着是捏别人类？真是哩！”

堂妹一边说一边看看何秀芹问：“这个姐姐是谁呀，看着面生呢？”

赵大姐亲热地拉过何秀芹说：“这是你秀芹姐，她也是跟我一块儿来买药哩。”

堂妹哦哦地说：“好，好，秀芹姐，也是俺姐。”又转向赵大姐说：“姐呀，知道你是个急性子，我也不愣让你去家了，咱们这就去老神仙家好吧？”

赵大姐感动地说：“还是俺妹知道俺。”

领着赵大姐和何秀芹就走。从站牌往西一直走，又往右拐，绕过一道大街，再向南拐，走过一道小胡同，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前面一座高大的院落威武地座落在空地的南面，大门朝东。空地上，汽车，三轮车，电动车，自行车，零零散散的停满了，门口，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年轻男人威严地站着，看着何秀芹她们走近，并不说话。

何秀芹仔细观察着，高高门楼上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铁红色的大门门头上面“阁瑞福祥居”几个大字气势逼人，大门紧紧关闭着，看不出里面的光景。

赵大姐的堂妹走近年轻男人，讨好地笑着说：“小虎，忙着呢？今天人挺多是吧？”

小虎微微一笑，炫耀似地一指空地上的各类车，自豪地说：“二婶，你看，今儿这车都快停满了。咋类？你又要加塞？”

堂妹说：“虎呀，还是你聪明，一看就知道，二婶今儿领来了可不是别人，是俺姐，亲堂姐，你得跟老神仙说说，给好好配点药。”

小虎说：“好吧，二婶，让她们进去排个队吧，要不捏里边排队的人怕有意见哩。”

堂妹赶紧从手里的零食袋子里拿出一瓶饮料，又拿出一袋子薯片，递给小虎说：“嗳嗳，小虎快吃，听二婶给你说，俺这俩姐姐今儿还有急事儿，你给说说就别排队了，看，二婶这好吃还多的类。”

小虎接住饮料和薯片，又看看二婶手里的袋子，勉强地说：“好吧，二婶，你等着啊！”

说着扭身从兜里拿出钥匙一拧一推，大门吱嘎嘎一串刺耳的声音，开了，何秀芹趁小虎还没开好门的那一刻，赶紧往里看，看到一溜儿男男女女排着队坐在院里，小虎一个回推，“咣”，门重新关上了。

赵大姐也大致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啧啧着：“真的这么多人哪？”

她堂妹说话了：“咋的，姐，还不相信我？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每天都这么多人，人家老神仙星期天还不开诊呢，休息呢。”

小虎很快出来了，说：“二婶，我给老神仙好说歹说，终于同意了，你们可别声张啊，要不捏别人就有意见了。来，快跟我说说你们两家的详细情况，要干啥类？”

赵大姐和何秀芹赶紧把自己想要什么说了，小虎又问了孕妇的年龄和怀孕月份，又问是要第一道保险还是两道保险都要？

赵大姐和何秀芹不明白什么是第一道保险还有另外一道保险，迷茫着看向堂妹，堂妹解释说：“一副药是一道保险，要是想着更保险就再要第二副药，要是觉得一副就可以也行，反正钱不一样。”

赵大姐和何秀芹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赵大姐心一横说：“我要两道。”何秀芹看大姐看她，也说：“那我也要两道吧。”

这样，小虎收了她们500块钱，就进去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牛皮纸的药包出来，分别递给何秀芹和赵大姐，一再叮嘱说：“老神仙说了，一定要在怀孕50天之内吃，不然后果自负。”

何秀芹和赵大姐频频点头，一定一定。

拿完药，赵大姐和何秀芹跟堂妹道了别就一起到了站牌等车，正好一辆车过来，俩人抱着各自珍贵的包，小心地上了车，互相嘱咐着也祝福着，心想事成，留下联系方式，说好谁家生了就赶紧报喜，各自满怀希冀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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