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确定不参加这一届的体育祭了吗？”

屋顶上没什么人，西诺久违地上课去了，琪塔也不在，只有灰十和梨落呆在这里。

风把灰十那一头棕发吹得微微颤动，梨落的双马尾也微微飘起。

天很高很蓝，太阳被一片薄薄的白云遮住，恰好是那种不会让校园里太晒、又不会让一切变得阴暗的程度。这个天气是非常青春的天气，只有在青春的时候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天气。不是说以后没有了，而是说以后再见到这样的蓝天白云，也不会产生那种强烈的感觉了。

是非常适合告白的天气。

也是非常适合告白的场景。

但两个人在做的却是与告白完全无关的事情。灰十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就把目光放在了梨落的身上，凝望着她的反应。梨落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捏来捏去，最终还是仰起脸，笑着说：

“嗯。正好我想问问灰十老师，体育祭能不能请假。”

灰十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

“你都摆明了不参加任何项目了，说明早就想好要请假了吧。我会帮你去跟教务处那个江湖传说中极其可怕的女人说情的。不过我能问问原因吗？”

梨落笑了笑，身上的元气显得不那么充足，略带疲惫地说道：

“最近一些事情比较忙……啊，多亏了老师给我的讲义，现在学习上的事情我已经在慢慢弥补回来啦！只是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参加体育祭了。也不是说就是没法参加啦，只是如果这段时间能够去解决一下我面临的问题，以后就会稍微轻松一点点。还有比较累的原因，不太适合参加体育祭。”

灰十点头，凝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个人倒是希望你能来，但既然不能的话，不要勉强。”

梨落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灰十稍微挪开了一下视线，露出了一副思考的神情。梨落明显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所以才会用“一点事情”这样模糊的词语去糊弄过去。大概因为她不太会撒谎，也不太会伪装自己的原因，她只能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现在的梨落头顶上就像有个大大的黄色感叹号，提示灰十这个地方有个任务要接一下。

“没关系啦，和老师相处的时间里，我已经很快乐了。”

梨落打起精神，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句话，灰十在心里已经默默地做出了判断。

事态应该比他原来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的标准回答是“明年可以跟老师一起参加呀”之类的对未来的展望，最不济也是“确实有些遗憾”这样的感慨，很少有人会有这种怀念式的回答。特别是像梨落这样平日里积极乐观的少女，这么说明显就有点不太正常。

灰十眯了眯眼睛，说道：

“快上课了，先回去吧。不用太难过，以后还有机会。”

梨落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课的灰十去了一趟琉白的研究所，把她的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借走了。这些东西都是琉白离开培训机构后的必备道具，用来逃避无休无尽的狗仔队。如果没有这些打扮，她往街上一站，不用五秒钟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借这些干什么？”

琉白穿着有些不合身、略大一些的研究服，自下而上睁着大大地眼睛望着灰十。

灰十想了想，说道：

“有个学生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打算调查一下情况。今晚应该会晚点回去。”

琉白点点头，两只小手拉住灰十的手腕，说道：

“嗯。我会等你回来的。”

灰十轻轻摸了摸琉白的脑袋，说道：

“早睡早起才能长个子好吧。”

琉白抗议道：

“我是被你摸矮的，长不了了。”

灰十又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把墨镜三件套带在身上，回办公室去了。

灰十还是坚持一个看法，不同人的不同问题，解决方法是不同的。灰十也不知道为什么梨落总是执拗地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或许是因为梨落本身的性格如此，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她的班主任。但不管哪一种原因，她的这种做法都让灰十无法去直接询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到底什么才是关心呢？

教师也好父母也好都经常有一个误区，觉得自己在对学生或者对孩子好，但他们不领情，于是就把所有的问题归结在他们的头上。一边喊着“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一边还不忘了时不时重复一些“等你为人父母了就懂了”、“世界上只有父母永远不会害你”之类的言论。

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事情蒙上一层爱的表皮就可以变得理所当然。

就像琪塔的父亲固执己见地认为小姑娘找个人嫁出去比当勇者强，这个观点本身说不上什么对错，但把这样的意见强加在子女的身上，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的。灰十当然也可以打着关心学生的旗帜强硬地让梨落说出自己面临的问题，但这样并不是他作为教职工应该做的。

所以，他宁可像个跟踪狂一样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去暗中探访情况，也不愿意粗暴地解决问题。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他是这些学生们的班主任。

他要做的，是要帮学生们拜托烦恼，而不是成为他们的烦恼。

当天，梨落又是放学后第一个溜出了教室，背着书包一溜小跑地离开了培训机构。但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的身后已经悄悄地跟上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