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诺最近很不爽，十分之不爽。

屋顶天台本来是他的固有结界，但最近这里却越来越吵了。琪塔自从家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总会有意无意地跑到天台，向他打听各种各样的事情。关于学习的事情，关于西诺的事情，关于灰十的事情，数不胜数。而且她的表述从来都是让人听得云里雾里，像什么：

“汝知道下一轮的天灾是什么时候吗？”

这是问下一次随堂测验是什么时候。

“今天的暴雨依旧下着啊。”

这是说常宁老师又在班里发脾气了。

“此地之主汝可有见到吗？”

这是问灰十去了哪。

西诺刚开始还会认真地猜一下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久而久之就发现了一套完美的应对方法。不管她说什么，西诺都会用“嗯”“哦”“哈”“有这事”等具备强力敷衍技能的回答糊弄过去，琪塔也从来不介意，因为她是一个人也能说的贼起劲的类型。

但现在不行了。

现在来了个真正的祸害，就是梨落。

“西诺同学，你知道这个题怎么解吗？”

“西诺同学，能教一下我这个魔法吗？”

“西诺同学，我这么挥剑为什么不对啊。”

“西诺同学……”

西诺感觉她一天少说能问五百个问题。于是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向这个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打听一下为什么她要来针对自己。得到回答后的西诺嘴角抽搐，眼神冰冷，半天只憋出两个字：

“灰！十！”

而此刻的灰十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办公室里，斟上一杯茶，捧在手心中，享受着难得悠闲的时光。

心里虽然把灰十骂了千百遍，西诺却还是认真地教了一下梨落。然而事实上，天才是不适合教人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学渣为什么学不会。虽然梨落一直在虚心请教，西诺也耐心指导，但他很快又有了一种听琪塔说话的感觉——

啊？这是啥？这又是啥？

这个问题也要问的吗？这都不会的吗？

你真的有听课吗？上课补作业？作业难道不是随便做做就做完了吗？

咋回事啊？学习难道不是在打游戏的间歇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西诺教了半天，得出来了一个结论：老师是真的不容易。

想了想，改成了：认真负责的老师是真的不容易。

又想了想，觉得灰十尤其不容易。

许多人民教师都会在教学生涯中战略放弃排名靠后的学生，对他们进行重复式的无用训练，或是在别的方面，例如生活、娱乐、外表上对他们大加苛责，似乎把这些东西搞好了学习成绩就会上去，又似乎他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他们的辅导，只是用这些管束让自己看起来尽职尽责一些。更有甚者将这些排名靠后的学生直接当成出气筒，用来发泄自己在别的地方受到的怨气。

最终导致负面循环，差生越来越差，优等生越来越好。

这种做法听上去很不负责任，但却十分轻松。就拿西诺自己的感觉来说吧，他觉得辅导琪塔远远比辅导梨落来的简单。琪塔虽然讲话弯弯绕，但一个东西理解起来还是挺快的，唯一不足的就是琪塔的战斗能力差一些，她更擅长理论的东西，特别是各类魔法。

而梨落虽然在近战上有一定的能力，但她的理论课完全就是一团糟。

西诺决定下次见到灰十的时候，一定要提出精神补偿的事情。

最起码灰十得帮他把新出的地狱难度的本打通了，不然他在梨落身上耽误的时间就太亏了。或者让灰十默许自己可以在他的课上溜走，反正近战系的课程西诺自己尝试一遍基本就会了。

“等等，这么说来的话，好像总能在屋顶上见到你和琪塔呢。”

梨落眨着大眼睛，抱着灰十交给她的讲义，一脸好奇地问道：

“两位、是那种关系吗？”

琪塔半懂不懂地按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库库库、吾等可是共同面对过深渊之人啊。是同在一个殿堂共赴风雨，也曾在同一个夜晚见到鲜血的关系。不必怀疑，吾等之间的羁绊已经达到了坚若磐石的程度！汝也这么想的，吾之挚友啊！”

西诺面无表情地对梨落回答了两个字：

“不是。”

梨落一脸不解的神色，琪塔则不满地用手肘戳了戳西诺的肋骨，说道：

“喂喂喂，汝可真是有够无情啊。那一夜吾受汝的恩泽，难道还不足以让吾等结为人世间最可歌可泣的关系吗？吾与汝，以及此地之主，三人之间可是连着看不见的线啊！汝再好好感知一下吧！”

梨落眨了眨眼，问道：

“此地之主？”

西诺没什么感情地解释道：

“就是灰十。”

梨落手上的文件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惊恐地问道：

“你，你和灰十老师也是那样的关系……？”

琪塔还是没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喔。放心，吾不会放任汝一人在外游荡，万能的塔里德奥西斯也不会允许吾这么做。吾与汝亦有此誓，相伴余生、永不背叛，吾等必将一同……”

琪塔还在自我感动中，西诺却毫不留情地捡起讲义往梨落怀里一塞，说道：

“别听她胡说，只是正常的同学和师生关系。”

眼见琪塔又准备开始反驳，西诺赶忙耸了耸肩膀，说道：

“算了，比正常的亲密一点……但还算不上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梨落抱紧了手中的讲义，心中依然有些许的疑惑。她以前和西诺基本不熟，但是和琪塔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现在的琪塔好像有什么地方改变了，身上那种莫名的阴郁减少了很多，笑容中也不再夹杂着负担。她没有跟自己说为什么，梨落也没有问。

梨落垂下视线，选择了相信西诺的话。但她还是觉得，琪塔和西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关于他们，也关于灰十。

梨落离开屋顶的时候，马尾轻轻晃荡。她突然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灰十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商量，但梨落却没有勇气向他开口。自己都隐瞒了那么多的事情，有什么资格追究他的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