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国之乱 上
作者:关西大汉      更新:2019-09-01 06:54      字数:3157

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金陵的雪,从来不戚戚,它载着人们对来年丰收的祈望和祝福,洋洋洒洒,在阳光里刻上人们的歌声、新年的炮仗声、拜年的客套话、小孩儿的嬉闹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又是一年冬,还是金陵,还是熟悉的雪。

不一样的是,天上洋洋洒洒的,除了旧时雪,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纸花、纸钱,祝福变成了追悼,嬉戏变成了默哀,炮仗轰鸣化作了哀鸿四野。

王室由于内乱分裂,直接导致了各路诸侯以及有封地的官员趁机作乱,他们尚且被战事拖累,自顾不暇。更不消说平民百姓。奔逃在江湖亡命路上,糊口都是难得的,哪里顾得老小亲眷,珠玉财币?

这伍家却是一片乱象中少得的安稳,谈不上富足,一家上下三十七口却也不愁温饱,而今天,也是家里嫡系的少爷诞生的日子。

“老爷,给小少爷起个名吧!”

府上的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抱起才擦净身子、裹进襁褓的婴儿,跪在正堂端坐的大汉前。

“愿这孩子,能摆脱我们姓伍这一家的宿命,草庐桃源,二亩沃田,长命百岁,子孙适闲。单名一个畴字罢......”

这大汉,方脸圆眼,留着些络腮胡子,头发灰白,盘作了发髻儿,寻常老农似的打扮。这正是伍家这一代的家主——伍三叟。

他站起身,俯身接过襁褓,按说是老来得子,这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

原来这伍家,相传前人乃是一方诸侯座下将军。时,诸侯割据,时局动乱,天下纷争,与现在情形十分相似。

本是用人之际,奈何遭谗言陷害,这勇武冠绝的将军,连陷十余城,搬师之日,却掉了脑袋。

最后的遗愿,乃是乞求那害人者将自己随身的遗物带给家人,留自己一家老小一命,财富权利悉数拿去,自有人配合。

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被答应了,那将军最后的最后,只留下一副披挂,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剑,一卷兵书。

而那位害人者,“攘除欲行反叛、大逆不道之人”,理所应当的位列重臣。

可他万万没想到,十五年后,一群白衣蒙面的死士,自外而内,将自己一家上下屠了个干净。

虽然城中军士方一察觉,便拥兵合围,依然有漏网之鱼,有几人未能拦住。清点尸首时,在府邸正堂墙面见血书道:

提剑杀生向明月,

血步踏歌号酒狂。

最是不平人间路,百姓苦。

自当锄奸如屠狗,

醉饮桃花坞。

一时震惊天下,豪杰侠士无不拍手称快,更有通音律者,谱歌而传唱。

当仵作验尸时,发现这些死士腰间皆刺“伍”字,方知乃是十数年前那位将军的后人。伍家,自此受朝廷通缉,不得不化姓为“吴”,亡命江湖。

屠门为首,且躲过合围者,凭着一手出剑必杀人的剑法,硬是在金陵一带,扎下根来,开枝散叶。江湖人送外号“杀生剑”吴龄童。

直至百年后,更朝换代,伍家才复原姓。随着当时的第五王朝王室内乱而分裂,伍家扶持的一位将军成功在动乱中争得一席之地,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现在的楚国。

而伍家,才是这楚国中真正的王,真正的王。

而伍家这剑法,来源于伍家的用兵之道,而伍氏兵书中第一页便如此写到:

兵者,诡奇也。夫统兵者,无论行伍,皆得其用,或一卒,或万卒,皆使归一,如臂使指,不拘一格者,方将才也。用兵之道,贵在能专,专而可明一法,明一法,通万法。

而伍家的剑术亦是如此——诡而专。

所谓诡者,是你不知何人与你为敌,其兵刃所在何处,何时出剑,剑指何处,而往往中招之时,便是你丧命之时。

至于专者,乃是出剑已成习惯,稳、准、狠,确定目标以后,甚至不经大脑反应,剑已发出,一击功成,拂袖即走,绝无半点拖泥带水,也不存在怜悯和慈悲——

伍家剑术,乃是杀人的剑术。

所以伍家自扶持最早的那代楚王项四海的时候,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如果被利用后反水、直接被举报、被联合围剿等等。

也是从那时起,伍家在楚国境内布下了以五户为基本单位的情报网,随战略重要性、由低到高分为:金、银、玉、丹青四级。

分别指派的人物武功有高下,擅长事物也不尽相同,但是能用来描述他们的只有强大、冷静、缜密、忠诚。

让我们把时针拨回一年前——

天下同喜的一年:伍家夫人疑患风疾,请了郎中掐脉,病没掐出来,倒是掐出了个大喜;周、齐两大巨头布告天下,联姻结盟。

意味着自从第五王朝分裂开始天下战乱会逐渐走向结束——毕竟最大的两位大佬都消停了,你们剩下这点二五仔能翻起什么事儿?

而战争能停止,老百姓当然很开心,确实可以说是天下同喜。

可能也是应了老祖宗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别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而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果不其然:

周的示敌以弱,采取联姻的对策,只是为了师出有名,找个顺意民心的理由继续打仗。

不到半年,战火再次席卷了这片土地——这次的借口是女儿嫁出去“受欺负”了,如果当爹的不为女儿出气,恐遭天下耻笑。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作为小国的楚和燕,被齐国这个庞然大物远远地隔离在周之外——这是个好事儿,也是个坏事儿。

虽然主要的战场并不在这两国,可这两国却成为了两个大国眼中的肥肉:

有限的土地,有限的人口,有限的资源,放在以往,这些大国都是不屑于一顾的——

因为大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小国没什么值得他们掠夺的,而“以大欺小”又容易遭到天下人诟病,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在本国内产生一些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显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但是现在不同——

燕、楚两国,独自一家,都十分易于击破,但是即使是沉默的羔羊,在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团结起来,一样能给狼群带来创伤——

楚国的在第五王朝分裂伊始就已经形成雏形,其王族项家原本是第五王朝的将军一系,受到伍家的点醒和扶持,当时的将军项南田接受了伍家的建议,向皇帝告老隐退,实则是带领旧部,暗地里把江浙一带牢牢掌握在手里,在王朝的分裂动乱中成功地保留了自己的势力,并且击溃许多散兵游勇,一时为东南一霸,立国号为楚。

而世人皆称楚的第一位王其为楚昊公,正如楚当时的处境,如日中天。

项家是将军世家,操练军士、排兵布阵、勇武冲杀自然是没得说的。可也正是那种如日中天的胜利感,冲昏了一部分人的头脑,在楚建立不久,楚的内部便爆发了一场派系不同的内斗:

一方为主战派,建议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乘几方势力纵横乱战、无暇顾及之时,凭精兵强将杀出一方更大的天地。

另一方为保守派,建议巩固已有的领土、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屯田养兵,待到几方势力被战事所累、民不聊生、社稷累卵,时机成熟,三万铁骑便可扫平天下。

主战派以为,如果不能当机立断、错失良机,当争霸势力的其中一方扫平其他势力,大势已定,楚便无翻身之机。与其屯垦待战,不如以战养战。

而保守派立刻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此时不顾民心,在时局混乱不清时贸然出击,非但劳民伤财,还极有可能遭受重创,士气也会遭到打击,对未来发展极为不利等诸如此类的理由还击。

其实两派的建议,无论施行任何一方对当时的楚国都是大有裨益的,可恰好就是这种互相掣肘的内耗,不仅仅使楚国真正的错失良机,而且使得楚国境内人心惶惶,国家举棋不定,人民心无所定,军心亦无所定。

这直接导致了后来数场战败,士气低糜。

保守派因此受到严重的打击——无所谓对错,只是总需要有人来为失败负责。很显然,王永远是对的,也必须永远是对的。

而主战派更不消说,得到了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可是他们也有点得意忘形了,以为自己拌赢了朝堂上的几句嘴,便可以横扫天下了。

骄兵必败,先人诚不欺后人。

果不其然,他们错估了形势,天真得以为其他的国家还处在刚刚结束战争的虚弱期,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就这么直挺挺地撞向挡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南墙”——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