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张缺
作者:客舟中      更新:2019-08-27 01:23      字数:4275

耗子此时可是如坐针毡,双腿止不住的打摆子。他就纳了闷了,这明明昨天一起闯的烟罗坊,一起看那左魔头杀了一地人,这身边这个柳茹的混账丫头怎么就能像没事人一样坐的这么稳,她是当真不知道阎罗殿的恶鬼是有多吓人么?

“昨儿个未来的及问,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啊?”柳茹此时虽说身上还是一身男装,却与昨晚不同,不再做男子神态,所以一举一动也是娇俏的很。

耗子现在是止不住的骂娘。明明就来吃个早餐的,看这情况总觉得自己的命要搭进去。

“叫我耗子就是了!”

柳茹捧着面前的羊汤又喝了一大口道:“幸会幸会,我叫老猫!”

耗子听了这话腾地站了起来!

昨儿个你找人一起抗雷,惹了烟罗坊的罗刹,今儿个见面还拿老子消遣!奶奶的,真当你鼠爷没火气是不是!

“不是来吃早餐的么?汤还没上,人可别走了。”

只听宫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耗子整个人就如同被浇了一瓢冷水,火气全无,气势顿消,而且又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宫凝和魏一一前一后,坐回位置,却只有耗子站在那里,很是突兀,只见柳茹抹了一把嘴上的油,道:“耗子你快坐下吧!不说你逃不逃得了,就是想逃也要吃个饱才有力气不是?”

柳茹这话可没背人,宫凝和魏一都听得清楚,却都没啥表示。耗子那绿豆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柳茹一眼,便一屁股坐了回去。

扫了一眼这三人,宫凝把玩着手里的团扇,而魏一则嘴角挂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心事,而柳茹……吃的那叫一个香啊!

耗子正在四下打量的时候,便听宫凝随口问道:“这位妹妹,身上有‘蛊’吗?”

“噗——咳、咳、咳!”

正喝汤的柳茹听了这话,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很是狼狈。宫凝招呼了老板将桌子擦干净,柳茹一边锤着胸口一边道:“咳咳咳……姐、姐姐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妹妹不是说这位魏大公子昨天唱了个好听的小曲吗,一时起意便想问妹妹有没有’鼓’,在这里好叫魏大公子再唱一遍。”话到这里,宫凝歉然道,“却是怪我唐突了,平日里周围总会配着些小玩意儿,竹笛啊,箫啊,埙啊之类的,方才却习惯的随口问了。妹妹可不要怪我,若不嫌弃,吃完了咱们去我哪里换身衣服吧。”

柳茹道:“姐姐原来说的是手鼓啊,我自然不会带的,不过姐姐那里有衣服那是再好不过,我这衣服都脏死了。不知可不可以泡个澡?”

“自然可以的。”

“姐姐真好,不知姐姐芳名啊?”

“宫凝。”

“真好听!我叫柳茹!”

“好名字。”宫凝挂着浅浅的笑意,点点头,却是有意无意的瞥了魏一一眼。

这一眼,魏一自然心领神会。

方才老板的话他也听见了,若真的是那种奇妙的蛊,那也就只有昨晚的人中也有人带着那种蛊虫,或是被下了这种蛊。只不过魏一觉得此事太巧,也不确定,怕打草惊蛇的时候,宫凝却已经试探出来了。

要不怎么人家是烟罗坊的主子呢,而自己是个打杂的呢。

魏一心中感慨,面上却不便流露出来。

只是,这感慨还没保持多久,就随着老板捧来的羊汤消失不见。

老板又捧了两碗汤来,一碗端给耗子,一碗端在魏一面前。

耗子那碗看上去道也无异,不过是普通的一碗,而他自己面前的这个黑乎乎,飘着白沫的东西很难把它称作是“羊肉汤。”

“魏公子,你这是什么?“柳茹问道。

魏一端起来嗅了嗅,却没有什么味道,瞄了眼宫凝,却发现她又把玩起那把扇子。

宫凝没看他,他却已经感受到了那沉默的威胁。先前那碗羊汤被柳茹抢了,已经惹得宫凝老大不开心,现在可要听话点。如今不过是让他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还没谈到钱上……

“大概……是新配方?”魏一道,然后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进去。这东西入口腥臭无比,直教人作呕。

连魏一都迫于宫凝的淫威喝了个不知道的东西,耗子自然也是有啥喝啥。

只不过他的表情可比魏一夸张多了,那满脸的抗拒和绝望,就像是喝下去就会死掉一样。

“妹妹若未吃饱,便再叫一份。”

“吃饱了,特舒服。这些日子里,第一次这么舒服!”

宫凝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这魏一嘴里这听上去十分邪乎的事儿,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正主。她自己也有点以外。

倘若没有没碰巧遇上柳茹,那宫凝多半会让人去查。毕竟那时间点,也就只有在院子里的人有问题。

柳茹,耗子和那个领头的。要找也简单,不过一晚上他们也跑不远,如今,却是省了的功夫。

至于接下来,宫凝的打算就简单得很,问清楚蛊虫的问题后,就让这柳茹把那小姑娘打发了。这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大麻烦的家伙,早出手早好。

宫凝抬头见魏一蹙着眉头,一脸怪异的把那碗汤喝掉,便道:“老板亲自为调制的汤,是不是比羊汤好喝多了?”

魏一昧着良心点点头:“好喝!”

他自然知道这是一碗汤药,是前辈亲自熬制的,虽然入口时难以下咽,但下了肚,药力发散,只觉得一股暖流浸润到四肢百骸,通达无比。

宫凝道:“既然好喝,那你可要多照顾老板生意,看他愿不愿用这汤招待你了。”

柳茹道:“我若取了钱来,也照顾老板生意,能让我喝么?”

宫凝却道:“若是老板愿意,那自然也可以。吃饱了就随我回去换身衣服?”

宫凝走到门口撑起伞,柳茹却也跟了过去,自来熟的钻到伞底下。魏一正要起身,宫凝却道:“你刚喝了那碗汤,见不得凉,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吧。哦,对了……”宫凝忽然笑道,“这账我还没结,毕竟你那碗汤可不便宜。”

说完宫凝和柳茹两人便离开了。

眼见宫凝走远,魏一一把拍在耗子肩膀上,笑道:“鼠爷,这汤好喝么?”

耗子心咯噔一下,道:“挺、挺好喝的。”

魏一笑道:“那多喝点。”

如今魏一没办法运功,只要耗子稍一用力就能挣脱,可是耗子早就被魏一治的服服帖帖的,又加上昨晚那渗人的一幕,耗子哪里还有胆子反抗。

便陪笑道:“魏爷,今儿个的账算我头上!”

“那多不好意思?”

“嗨!瞧魏爷说的,这才几个钱儿!我这就去结账!”

魏一笑得那叫个开心。

欺软怕硬,嗯,没错,就是他魏一了。

魏一美滋滋的在那坐着,就听耗子失声道:“啥!五十两?!啥就五十两了!”

没过一会儿,耗子苦着脸回来了。

“他家这东西是贵了点儿。鼠爷破费了。”

“嘿嘿……”耗子干笑两声。全当破财免灾了,“那,左奶奶那边……”

魏一笑道:“左儿不记仇的。她那性子,只要不是惹得急了,她才懒得寻仇去。你放心,若她再为难你,我替你开脱。”

耗子这下才松口气,五十两换心安,也不算太亏本。

……

结完账,魏一也就放耗子走了。

馆子里就剩下魏一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窗外的雨声在来回飘荡。

那羊汤馆的老板却转了出来,走到魏一面前,笑眯眯道:“公子感觉如何啊?”

魏一连忙起身道:“前辈请坐。”

老板道:“不用这么拘谨,坐下吧。”待魏一坐下,他又道,“听凝儿说,你硬抗了不戒和尚的’妙音法相’,伤了经脉,我便配了个方子,熬了副药。既然凝儿说了,那我这老东西就想着帮她。我早年喜欢捣鼓些药,所以也通些医理,这里的药材都是凝儿送过来给我玩儿的。这方子你拿回去,每天一次,半月应该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魏一不敢怠慢,双手接过药方。

一个用毒的大家,如果开了方子,那远比杏林圣手去施毒还要稀奇。因为医术高的人能知道如何救人,就必然知道怎么杀人。

而一个喜欢用毒的人,却未必需要知道怎么救人。

如果他们能开方子就说明这人对自己的医术有着绝对自信。无论他原本就是个大夫还是为了炼毒而用人命捣鼓出的医术。

无论哪种,都不容小觑,何况,还是宫凝拜托的。

魏一道:“前辈,你这药方看上去也没什么古怪的地方,怎么喝进去那么臭!苦便罢了,臭却有些难受了。”

老板笑道:“凝儿说你吃撑了,要给你开开胃,不然喝不下去……惹了凝儿,你总是要吃点苦头的。按这方子上的药配,是不会那么难以下咽的。”

魏一笑道:“那便好。前辈之恩,晚辈铭记于心。只是都到了现在,我却只能在心里记下前辈的仙风鹤骨,却不知道前辈名字,总是过意不去的。”

那老板哈哈笑道:“甚么仙风鹤骨了?你看我这头发都不剩几根了,哪有什么仙人模样?我这老东西的名字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便说与你听也无妨。老朽张缺。”

魏一一怔,大惊道:“阎王笑,张缺?!”

张缺摆摆手,道:“什么阎王笑,我师兄没死,阎王就怎么也笑不出来的。说不得是要我这老骨头去鬼门关,给阎王爷讲笑话,逗他笑了。”

阎王笑张缺,当年魔道中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地位堪比正道中的四散人。他与杏林散人师出同门,却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两人斗了一辈子,却在十年前,张缺销声匿迹,仿佛在江湖上蒸发了一般,再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不想他居然在这扬城里开着这么个小小的羊肉馆。

“前辈是如何与宫凝相识的?听前辈语气,似乎与她熟稔的很。”

宫凝那性子,可不吃你倚老卖老那套,若不是极熟稔,怎么也不会允许人一口一个凝儿的叫着。

张缺笑道:“与她认识,还是因为一个故人。我与他交好,自然也就认识了他身边的人。我本就是这扬城人,离开江湖便回到了这里。前些年听说凝儿买了仙客楼,怕她被欺负,这才有了联系。不过话说起来,你这性情倒是与我那故人差不多,我看了便也欢喜。”

魏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倒是有一节,晚辈与前辈交谈没几句,却被前辈看透了?”

“噫!不相信我呀!我就算老了,这双招子可也刁的狠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我一眼就看的出来!就没差过!”

魏一哈哈笑道:“前辈前辈,那你说说,宫凝是怎么个人,怎么个性子?我与她相识几年,却依旧看不透她。”

“呵!魏小兄弟还真直接!”张缺笑道,“冷酷无情,见钱眼开,便是烟罗坊的主人咯。”

魏一依旧笑着看张缺。

张缺见魏一的神情,笑道:“你已经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魏一却道:“那这样看来,前辈看我也多半是对的了。我就觉得,我性情蛮不错的!”

张缺笑骂道:“臭小子,拿我这老头寻开心,也不怕折了寿!”

“话说回来,那不戒和尚不简单,前辈要多当心。”

张缺道:“答应了凝儿的事,自然是要办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也是要办的。更何况……若是连不戒和尚都弄不了,令凝儿不快活,我却是没办法向故人交代的。”

魏一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人?”

张缺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你也不必再问了。”他顿了顿又道,“魏公子再歇息一炷香,就可以自由行动了。这服药可要记得服药期间,避阴风。”

魏一道:“晓得了!”

“还有一事,最近阴雨绵绵,路上湿滑,可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