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醒了。”

醒来的第一幕，顾存听到的，就是这雄厚的声音。他抬头细目一看，哇，好独特的一位老爷爷，头发不长却很黑，两束眉毛很有特色的向着眉角生长而去，像是给眉毛扎了两个小辫子。一束黝黑的剑胡如一个变形严重的小三角倒贴在下巴上，脸上还依稀长着些黑毛，也就两个黑脸蛋显得如此的白净。一身黑色破洞衣裤，细看之下，还有些干净。就是洞洞里微微晃头的黑毛显得如此不搭。

老爷爷毛茸茸的手掌抚了抚顾存：“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来自哪里，怎么会一个人躺在地上。”和蔼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一丝矛盾。

那抚摸的感觉，像极了二奶奶早上宠溺自己无奈抚摸自己，所以小顾存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叫顾存，我已经没有家了，我的家人都被坏人吃掉了。”

继续抚摸着，心想，这小子摸着感觉还挺不错的，但还是很和蔼的说道：“原来是叫顾存呀，你没有家了么，那我当你的家人好不好呀，以后我就叫你小顾存吧。”

顾存环视四周，看着这破烂却又温馨的房子，再摸了摸身上温暖的被子，终究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不要叫小顾存，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要叫顾存。呜呜！”

“好好好，那就叫你顾存。来，把这碗粥喝了，再好好休息一下。”说着，毛茸茸的大手顺手从旁边抓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粥。

接过米粥，本已经止住哭泣的顾存又再次无声的流出了两行清泪。声音哽咽，“谢谢，谢谢爷爷。”

“哎哎，好好的哭什么哭，喝完了赶紧休息会。”温柔的声音中，却又透露出一丝笑意，然而此时的顾存已经激动的大口大口的喝着米粥，浑然不觉。

“慢点慢点，小心呛着。”毛茸茸的大手抚摸着顾存瘦小的后背，刺得顾存生疼。不禁咧了咧嘴，顾存将没有带着一丝残渣的碗还给了老爷爷。

“老爷爷您叫什么名字呀。”歪着头，擦了擦脸，顾存疑惑的问道。

“我姓山，你以后就叫我山爷爷吧。”毛脸老爷爷手扶下巴，沉思了一会道。

无心疑他，还小的顾存喝完米粥便困意上头，暂时安心的睡去。

巨猿他个蛋蛋的，差点露馅了。啧啧，这小子，果然有前途，悲则惊天动地，哭则风雷交加，可惜我只是个分神，时间也不多了，不然定要好好培养，要“他”好看。原来这老爷爷居然是悬壁里面的巨猿偷跑出来的一缕！

“那老小子，还想困住我，以为就那点力量就可以把我留在那里，那点力量，顶多困住我一千年，不，一百年，没错，最多一百年，也可能就几十年我就能出来了。”巨猿心虚的挠了挠头，可惜这头太小了，没挠对位置，又尴尬的缩了回去，微微低头左右看看，放心的又重新挠了挠头。

“演戏，老袁我是专业的，哈哈，那老小子，估计当时真的以为我是不知所措，气急败坏吧。嘿嘿。他没想到巨猿只是我最喜欢的形态而已，只要黑夜覆盖，哥无处不在。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兴奋的巨猿又手舞足蹈的哼起了歌来。

“可惜的是，这个分神在这除了这小子汲取不到什么负能量，麻蛋，附近人气太足了，朝气蓬勃的，就连这贫民窟都没啥怨气。气死俺老袁了。”收声的老袁又捋了捋身上那不适应的衣服。这时的他好想把这破衣服一把撕掉，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

“啧啧，还好这小子哭得叫那个惨，让我汲取到足够的负能量，这才能状态不错的带着他来到这。”

摇了摇头，并四处看了看，目光又回到了顾存身上，再次感叹道“这小子，有前途，可惜我时间不多了，不然定要好好培养，要‘他’好看。不过这点时间，应该可以埋下一颗种子了。”

房间外，是一个叫做官流县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顾存从未见到过的世界，醒来后的他问山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山爷爷告诉他，这里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地方，说起来最近还更热闹了许多，听说离这百里外的禁区有一大片山脉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很多人都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听到这个消息，顾存沉默了许久，聪慧的他已经明白那是哪里。

官流县车水马龙，街上热闹非凡。此时他山爷爷正带着顾存蹲坐在墙角，墙角面前放着一个空碗，正是那天顾存用来喝粥的那一个。这么热闹的一天，为什么他爷俩会蹲坐在这里呢？这事还得从两天前顾存再次醒过来说起。

两天前。

官流县是远近闻名的大县，经济繁荣，欣欣向荣。但在那不见光的角落，还有着一群落魄的人们，那个地方，被称之为落街，意思是‘落魄的街道’的意思。此时我们的主角顾存正躺在落街边缘的一间破烂小屋里。

沉沉睡过去的顾存，在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又醒了过来，用手摸了摸身子下微凉的草席床，顾存怕是再也享受不到曾经那无论什么时候躺上去都温暖无比的大床了。而且这里没有了以往的温声细语，也没有了摇头与无奈，只剩下破旧的小轩窗，透进一缕昏暗的余光。当然，还有床边那带着傻笑哼着莫名好听调子的毛茸老爷爷。看着床边那陌生的爷爷，顾存那红彤彤的小眼睛里，又有泪水止不住在打转。顾存双手微微紧握，想起了那像极了大爷爷的花白老爷爷的话语，终究是止住了泪水。

“嘿，小家伙醒了呀，你可睡了一天一夜了，说，饿不饿，

？”感受到顾存的醒来，老袁摸了摸手心的青光壁，叹了口气，还是不舍的拿了出来，“对了，这块玉璧是你身上发现的，我想着应该很重要，就怕你弄丢了，就先给你收了着了，来，还给你。”

将青光壁放在顾存胸前，老袁又继续说道：“刚才啊，我都差点没忍住不给你，不过这应该是你家人留给你的，老爷爷我还是不能要的。”

顾存听到这里，感动得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山爷爷您真是个好人！”

“好啦好啦，别哭啦，你看你眼睛的红肿肿的，再哭可就不好看了。”老袁内心笑得双手忍不住颤抖，但眼神还是泛着母爱般的光芒，一脸的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真是顾存的亲爷爷。

“山...山爷爷！哇！”顾存猛的一扑，撞进了老袁的怀里，身后，还飘荡着两滴晶莹的泪珠。这一刻，顾存仿佛找到了最大的依靠，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灵终于落在了实处。

“哎，可怜的孩子，能给爷爷说下为这么这么悲伤么？是不是你爷爷不要你了？”老袁一边用他毛茸的左手上下抚摸着顾存的背，一边贴着顾存的耳角轻声说道。可惜没人看到他置于背后的右手已经在疯狂地抖动，怕是他的内心已经乐开了花。表里如此不如一的人，额，不，不能说是一个人。暂且说它吧，它是如此矛盾的个体啊。也许正如它自己所说的那样，演戏，他老袁是专业的。不知道的是，在这么孱弱的顾存面前，还如此卖力的演戏，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没有家了，山爷爷。”经历了那多以后的顾存还是长大了许多，至少，他已经知道怎么能让自己不哭了，看他那认真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这人已经十六七岁了，但躺在老袁怀里的，终究还是个孩子。

“我的家，我的爷爷、奶奶，都被大坏蛋给毁灭了。我，我好想我二奶奶。”顾存越说声音越低，但还是被老袁听清楚了，此时的老袁笑得更加开心了。想了想，还是不能再笑下去了，再笑可真就忍不住了。

“不怕不怕，以后我老袁，哦不，我山源就是顾存的爷爷。谁要是敢动我家小顾存一根汗毛，我就跟他拼命！”笑得太过于陶醉，差点让老袁暴露了，连忙及时改口。要是顾存没有那么悲伤，定能听出问题。这真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猿？”顾存疑惑的道。

“对呀，山源，源泉的源，山里的源泉，是这个意思。”嘿嘿，这小机灵鬼居然还有点想套我话，我老袁的演技可是专业的。

“这样的啊，我还以为是那个猿呢？”顾存抹了把脸笑了笑。

“甭（beng）管什么猿了，来，睡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我带你去找吃的，我跟你讲这边的小吃可好吃了，来我带你去吃。”

一脸心虚的老袁侧对着顾存，并一把把顾存抓起，向着门外走去。

“山爷爷您慢点。”在后方的顾存貌似放下了心中的心事，用担忧的口气说道，但依稀还有泪痕的眉角，却一股无法掩盖的悲意。这时候的顾存，才七岁啊。

“放心，你山爷爷可健朗着呢。”老袁一把拽着顾存，一把推开了歪斜的房门。顿时，带着秋意的晚光铺满顾存的脸庞，给顾存枯竭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温暖。

“走咯，去吃麻辣烫咯。”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