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五分之一
作者:笃青      更新:2019-08-24 05:06      字数:3929

“小心抽筋啊!”

母亲的声音在南天耳边响起。

特别模糊。

整个脑子里都是水。

从再次进入浩轩的梦境已经过去了好久,南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感觉身疲力尽。

脑海中尽是小时候的画面,跟着爸爸妈妈来到游泳馆,互相泼着水。

憋足一口气潜进水里,什么都听不见。

一阵水花。

当周围再次清晰,已经不是先前的游泳馆了,南天处在一处神秘的地方,周围是湛蓝的天空。

向下一瞅,南天吓了一跳,自己正处在万米高空,真正的云巅之上,下方的高楼大厦都那么渺小,更不用说人了。

“终于联系上你了。”顽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你怎么也进来了?这是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好大的劲才联系上你的。”

“知道了,你要干什么嘛。”

“时间不多了。”顽童严肃地说。

“怎么了?”

“他活不久了。”

“谁?”

“陈浩轩。”

“是吗,那还有多久?”南天询问。

“不多了,还有一个小时。”

“多,多,多,多久?”

“只剩一个小时了,你得抓紧时间了。”

“不是吧,你花那么大的劲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不只是为了跟你说这个,还有来看看你的成果。”

成果?自己什么都没做好吧!

“那我大概到多久了。”

“已经很多了,75%”

“这么多了?我可没做什么啊!”南天很惊讶。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只有一个小时了啊。”

“没错,所以你更要加把劲了。”

“那你现在还耽误我时间…对了,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我也是死神啊,神无所不能,只不过就是别的死神的任务我不能干涉,只能提醒时间。”

“为什么我不可以无所不能,我也是死神。”

“你例外。”

“对了,我现在该去哪里?”

“这个嘛,很简单啊!”顽童嘻嘻嘻地说道。

“怎么做?”

“跳下去。”

南天一瞬间脸就黑了,瞅了瞅下面,想到自己正处于万米高空,不禁瑟瑟发抖。

“不是吧,真的吗?”

“当然,不然你怎么回去。”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就不能动动手指头把我弄回去?”

“不行。”

“为什么?!”

“时间到了。”说着顽童的身体变得虚幻,渐渐消散。

“诶!你怎么走了!好歹把我弄下去啊!”

南天在风中凌乱,时不时往下看,眼神一往下,就立刻缩了回来。

“唉,不管了,死就死吧,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

说着,南天闭上了双眼,一只脚试探性地向前一踩,就这一踩,整个人就立即掉了下去。

南天整个人正面朝下,身体呈一个“大”字形,就像是在进行高空跳伞。

出乎意料的是,南天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感,准确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就连风都没有。

他慢慢睁开双眼,惊奇的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往下坠,而是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南天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尝试着向下移动,起初是慢慢地向下动着,后来逐渐加快,成了“高空坠物”

“喔欧!”南天大吼着,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跳伞,一起一直想尝试一下,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终于实现了愿望,只不过就是没有降落伞罢了……

可当他快要坠落到地面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停不下来了!

“等等!等等!要撞上了!啊!!!”

南天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自己身体四分五裂的样子,那太恐怖了。

狰狞的表情持续了好一会,等到脸都僵了,却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撞上地面,而是在离地面的几十厘米处停了下来。

南天伸出双手,触摸着地面,瞬间整个身体就趴在了地上。

“哎呦,有点疼。”

他慢慢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向着四周望了望。

“还有一个小时吗?”南天喃喃道。

一想到浩轩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小时,自己就禁不住有点儿悲伤,不过,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也只能这样了……

南天越想越难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虽然是迫不得已。

“得抓紧时间了。”他攥紧拳头,有点茫然。

这件离奇的事已经发生快过了两天了,他有点惊讶,自己居然适应的这么快。

环顾四周,这里是城市的正中央,高大的建筑环在周围,一座接着一座,只看得见马路,巷道,没有一个人。

“爸爸,我们来捉迷藏吧。”浩轩的声音从南天身后传来。

南天转过身,看着浩轩,这一次,他对上了他的眼睛,却没有再一次进入到浩轩的回忆当中。

“在这里吗?”南天有点吃惊。

要知道在这么大的范围里捉迷藏简直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太困难了。

“嗯嗯,就在这里,这个城市都是我的堡垒哦!”浩轩笑嘻嘻的说着。

“爸爸要闭上眼睛哦,先数三十秒吧。”

“哦,好。”南天慢吞吞的闭上眼睛,用双手捂着,“一,二,三,四,五……”

陈浩轩看着数着数的南天,嘴角勉出一丝微笑,只是一瞬间,就面无表情,着根本不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该有的表情。那种伤感,悲痛,却表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他向后退着,面对着南天,忽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南天终于数完了这三十秒,他觉得,这三十秒居然是多么的漫长。

他不禁着急了起来,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他却在这里跟浩轩捉迷藏。

“真的假的?”望着四周的建筑,再看看这座城市的面积大小,南天苦笑起来,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捉迷藏,这不是闹笑话吗?

不管怎样,南天向前走着,他不知道应该走到哪里去,不过,感觉浩轩好像就在前方似的。

跑了起来,渐渐的跑了起来,不得不跑起来啊!只剩一个小时了,自己只有十天,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南天不知道浩轩在哪里,只能一味地向前奔跑,可无论怎样跑,就是快不起来。

“快啊,快啊!”南天大吼着。

忽然,耳边出现了声音。

“爸爸,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家啊!”那是浩轩稚嫩的声音。

“快了,快了,这不是马上就过红绿灯了吗?”慈祥的声音回答着应该是浩轩父亲的声音。

“好吧!”

“浩轩啊,好玩吗?今年的生日很有趣吧。”一个女声说着。

“嗯!可好玩了,游乐场那么大,我还没玩儿够呢!妈妈,下次生日我们还去好吗?”

“当然啦!”

“浩轩,以后去游乐场可不要跟我们走散了,一定要跟着我们哦!我们今天发现你不见了,可着急了!”

“嗯,好,那,下次还去吗?”

“肯定,浩轩想去的话我们一定……”声音断了,只剩下了刺耳的撞击声,和尖叫。

“啊!”南天捂着耳朵,却已经无法抵御那深入人心的尖叫。车祸的惨状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南天眼前,他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声音消失了,画面也消失了,留着南天心里的,只有深深地无奈与迷茫。

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

真的是正确的吗?

南天答不上来,不过,自己能做的,就只有……

哽咽声从南天身旁传来,周围的建筑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眼前,只有一个小孩子埋着头,伤心地哭泣,哭得惊天动地,大地都为之颤抖。

“浩,浩轩。”南天开口。

浩轩慢慢抬起头,望着南天:“大哥哥,回不去了吗?”

南天惊讶,他居然没有叫自己爸爸了?

“什,什么?”

“回不去了吗,我的家?”浩轩哭着。

南天眼角一酸,是啊,他毕竟是个孩子,哪能够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悲痛呢?

“是,是啊,回不去了。”南天说着心里话,却不知道浩轩能不能接受。

“那,我的爸爸妈妈呢?”

南天忍不住了,蹲下来,紧紧地抱住浩轩娇小的身躯,没有温度啊!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南天嘶吼。

他本想安慰浩轩,可是,浩轩却出乎意料的抚摸着南天的头。

“为什么道歉呢?大哥哥什么都没有做错对吧?”浩轩没有哭了,反而微笑了起来。

“浩,浩轩?”

“大哥哥,我的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吧?”

“……”

“大哥哥,你能带我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吗?”

南天站了起来,用袖子擦干净泪水。

“嗯,好!”南天坚定地说着。

“嗯!大哥哥,谢谢你,这两天,我玩的很开心!”浩轩也擦干净泪水,“你找到我了,我输了,带我走吧,去找我的爸爸妈妈吧。”

“好,走吧。”南天拉起浩轩的手,站了起来,感觉冰凉的小手一瞬间有了一丝温暖,他想触摸这温度。

过了许久,南天才开口:“走吧,浩轩,去找你爸爸妈妈吧,他们一定等了很久了。”

“大哥哥,好好活下去!”浩轩笑着说。

“浩轩……”

南天感觉身体被一股温暖的空气包围着,非常舒服,慢慢的,他的身体消失了。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爸爸。”浩轩的身体慢慢消散了。

再次回过神,南天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了,面前,正是那濒临死亡的陈浩轩。

“浩轩,谢谢你……”南天微笑着。忽然发现,面前有一团小小的白色的光,南天发觉,光里似乎有浩轩的身影,南天想要看清楚,可身影却越来越模糊。

“是用这个吗?”南天拿出一个黑匣子,这个是他死后顽童交给他的东西,让他收走性命的时候打开这个东西。

南天缓缓将匣子打开,匣子产生一股吸力,将浩轩的“性命”吸收了进去。

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浩轩似乎解脱了。

南天脑中忽然出现一副画面,爸爸妈妈站在两边,拉着浩轩的手,慢慢走向了地平线,在即将看不见的最后一刻,三人转过头,看着南天,齐声说着三个字。

“浩轩,和你爸爸妈妈在那边好好生活吧。”南天说着,他想多看几眼,却不得不走,医生马上就来了。

“再见,浩轩。”

心电图慢慢变成了一条直线。

南天没有看见的是,浩轩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