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七世之麟霄
作者:张小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104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要告诉所有正在看故事的女孩们一个真理: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尤其是在十六岁的时候。

我的名字叫花逐月。是日月大陆金陵国唯一的公主,可是我没有生活在皇宫里,我从小就住在修建在玉翠山脉深处的公主塔里,娘亲说塔里的生活才是自由的,皇宫会束缚住一个人的灵魂。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娘亲的话是对的。

娘亲在与我对弈时常会望着我的脸说我出塔以后会倾倒众生,可是当新近的宫女看见我的脸时会抱头尖叫,那模样活像是见到卸了妆的芙蓉姐姐或者化了妆的金刚。不要奇怪为什么我一个金陵国的公主会知道芙蓉姐姐和金刚。事实上我知道的有用没用的八卦比二十一世纪本土的人都要多。因为那是我娘亲的故乡。也不要惊讶于我对于八卦知识的更新速度,因为我娘亲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她可以从镜子里随时穿越回去。她称之为“云游”。

可是娘亲从不让我照镜子。我问娘亲,我长得到底是美还是丑。娘亲握着我的手说,“相由心生,”她说,“一颗玲珑剔透之心和一双巧夺天工的手比脸蛋要重要的多。记住娘亲教你的东西,出嫁以后要让他看到你的心,让他体会到他的生活因为你的双手而变得幸福,他的世界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瑰丽。”

娘亲说的“他”是指海砂国的大皇子麟霄,我十三岁时娘亲就把我指给了麟霄。娘亲的命令在日月大陆无人敢违抗。哦,忘了说了,我的娘亲是日月大陆最为尊贵最为美丽的女人,日月大陆的至尊皇后——蓝冰焰,据说当年日月大陆四个国家的皇帝都被娘亲的美貌和才华所倾倒,其中也包括麟霄的父皇海砂国的麟皇,娘亲就是一个足以倾倒众生的女人。

对于麟霄我没有概念。我从没见过他,十六年来娘亲从不让我见到任何男人。包括麟霄,甚至包括我的父皇金陵国的皇帝壠羽烈和我的哥哥壠擎苍。我常常幻想自己是童话里的长发公主,有一天会有一个王子顺着我的长发攀上我的窗沿,带我走向幸福的生活。

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真有一个王子走进的塔里,而且是王子中的王子,不过,他带我走向的不止是幸福……

那天是三月三,金陵国的桃花节。恰巧娘亲又去云游。

那一夜,翡翠山对面的桃花山上的烟火照亮了半边天空,而我却独坐塔里看着娘亲从“家乡”带回来的《吕氏春秋》,事实上我更喜欢《格林童话》或者《一千零一夜》,只不过娘亲说前者是功课后者只能做消遣。烟火声在噼噼啪啪的响着,我充耳不闻,对于我来说或许夜晚山里的狼嚎虎啸,猫头鹰的鸣叫或者虫儿的窸窣声更动听一些。除此之外,任何外面的动静都被我视为噪音自动的忽略掉。没有想到这一次有一点意外。烟火声充彻的旷野之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箫声,并不是很明朗,断断续续似不成调,却让我浑身的毛孔集体打了个激灵。问了身边的宫人,那些宫人们竟然一致说什么也没听见。

屏退宫人,我越发坐立难安。不知何时,那依稀的箫声竟然成了勾魂夺魄的天籁之音,也不知怎么的我就忘记了娘亲的嘱咐,鬼使神差的溜下了塔,穿过几重树林,走进一大片一大片的曼珠沙华的花丛,就在那花丛的那一端,我看到了他。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月中降临的天神。

朦胧的月光,樱红的花海,幽醉的箫声,还有那月光照耀下的绝世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随着我的走近,他停止了吹奏,就这么站在原地注视着我,似乎是在等待着我再走近一些。

他白衣墨发,他修长挺拔,他英俊无比,他如同谪仙,他……不不,我形容的全不对。十六层的公主塔里有整整三层的藏书,我全数看过,并且过目不忘,可是此刻我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能够描述他俊美的外貌和非凡的气度,都说月中住的是嫦娥,我觉得他们都错了,月宫里住的就是眼前的男子,月华将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光,挺拔,尊贵,飘逸,绝美,让人不能正视。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撼,我仿佛在好几世之前就认识他,我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等他。走向他,心不规则的跳着,脚步是虚浮的,目光难以控制的胶在那男子身上。我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大胆而热烈,没有一丝羞怯和做作。

瞧见我的脸时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很平静的问我:“你是逐月?”那声音比箫声更能触动人的灵魂,温柔的像风,低沉的像海,每个字都能震撼我的灵魂。

我来到他的面前,如同膜拜月神一般仰望着他,周身的曼珠沙华或许感染了我的心潮澎湃,花瓣缓缓飞起,围绕在我的四周,衬着我的红衣翩然起舞,我浑然不觉,问道:“你是神仙吗?”

我又看见他的眼神闪过一瞬的错愕,我陡然明了,曼珠沙华是我的分身,会受我心情的感应而变化。没见过的人当然会惊讶。

稍稍一愣后,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如果那算作是笑的话,那一笑,足以让月华失色,他缓缓对我伸出手来,他说:“我是麟霄。”

那一刻,我的心飞扬了起来,血液沸腾,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庆幸而欢呼,娘亲我是多么爱您,多么感谢您!感谢您把我指给了麟霄!指给了这样的麟霄!

我将手轻扬,曼莎珠华的花瓣不仅围绕着我,也围绕向他,围绕着我们两个人欢快的旋转,我笑盈盈的把手交给他,“真高兴,你是麟霄。”

他握住我的手,说:“你也没有让我失望,逐月。”

那一晚,麟霄带着我在月下漫步,带着我在花间起舞,带着我看桃花山上的烟火,那是我永生难忘的一个晚上。

月光下,我的足尖踩着曼莎珠华的花瓣热烈的炫舞,我的舞是娘亲亲授,娘总说我舞的比她还好,她说我就是花中生出的精灵,火红的衣衫和樱红的花瓣融为一体,快速的旋转中我看见麟霄平静无波的眼中一闪即逝的震惊,那一刻,我以为我已经征服了他。

那以后,麟霄常常会瞒过守卫的宫人悄悄溜到公主塔上与我私会。

塔里的书籍再也不能吸引我,我的心里长了草一样不再平静,我的眼里只剩下了麟霄。我觉得自己就是长发公主。不,我比长发公主还要幸运,因为没有巫婆看着我们,我要防的只是娘亲。可她不是巫婆,她是爱我至深的娘亲。虽然当时我还不明白娘亲为何不让我婚前见到男人。

婚前又如何,在二十一世纪的见闻书籍中熏陶下长大的我,在公主塔上长大的我,完全不逾拘泥于那些礼法的束缚。再加上那时的我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每一晚每一晚都在期待着我的天神从月中而降,激情将理智燃烧殆尽,我们从初识到初夜只经历了七天。

其中或许漏掉了什么环节,可是当时的我,感情经历一张白纸的我,对情爱之事只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所以并不在意。

第七天,麟霄说他要回海砂,他会去请求他的父皇和我的母后快点让我们完婚。

离开的那一晚我们靠窗而立,望着外面大片的火红,我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从后面抱着他的腰耍着赖不让他离开。他没有烦,也没有恼,只是清清冷冷的样子。我以为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这样的他像一阵风,抓不住,握不牢,我说,“麟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名叫逐月,你就是那九霄玄月,而我终将逐月而去。”

他说:“傻丫头,如果我是月的话,你又怎能追的上。”

我说:“能,一定能。只要是真实的,我一定追的上,抓得住。最怕……”我的手不自主的颤了一下:“最怕我是水中花,你是镜中月,一切都是虚假的。”我说完这话,也清晰的感觉到他僵了一下。

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他喃喃的说了一句让我心惊胆战的话,“曼珠沙华,又称幽灵之花,花色炽烈,血色无比,浓烈的就好像无法消解的仇。”

我的手圈的更紧了,“麟霄,你知道吗?如果梦被碾碎了,曼莎珠华也会枯萎。”

他稍稍犹豫,然后转过身,伸手抱住了我,他的深深的望着我,眼底燃烧起一簇火,他的手温柔且暧昧的抚摸着我的身体,说:“我会回来。相信我,忍过最痛的,会渐渐好起来。”

我懵懵懂懂地知道他眼底的火焰代表什么,我没有反抗,任由他将我抱起,解开我的衣衫时,我看到那双眸子里的火焰越烧越旺,比盛开的曼莎珠华还要炽烈。

他说的对,果真很痛,不过,痛过之后的美妙与疯狂是我没有想到的。他抱着我的双臂紧的几乎将我勒碎,他的眸子里发出野兽般凶悍的光,他发出的低沉的嘶吼比森林里的狼嚎虎啸还要震撼人心。他狂野的几乎失去理智。他仿佛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兽,完全不顾我是初次,难以控制似的,一次接着一次完全没有停息的索取。

他的热情感染了我,我也毫无保留的回应着他,一次一次吮吻着他胸口的胎记。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时,当激情到达巅峰,所有的热情如同洪水决堤倾泻之后,他竟然半刻也没有停留,猛地推开我,瞧也没瞧我一眼,匆匆下床,合上衣衫,飞也似的冲出窗口,看那消失的背影,让我觉得一直沉稳的他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心里难免失落,我安慰自己,同时又害怕这一切真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什么也不剩,摸到床上温润的触感,我笑了,刚才乘着他不留意时我悄悄解了他贴身的玉佩。玉佩还残留他的温度,贴在胸口仿佛他就在身旁,好暖,好安心。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等待着麟霄的消息。饱尝思念之苦的我简直度日如年。

然而,我的麟霄没有让我失望,他仅仅让我等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娘亲下旨,提前让我和他完婚。

出嫁的那一日,娘亲亲自为我梳妆,她小心翼翼的将从二十一世纪带回来的最清晰的镜子放到我的面前。她说,月儿,该是你正视自己容颜的时候了。我心情紧张的对着镜子望去,她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表情,看得出,她比我还要紧张。

我看到镜子里的脸,愣住了。

娘亲更紧张了,小声的唤我:“月儿……记得娘亲说过的话吗?面容如何并不重要,娘亲平日里教你的才是最重要的……月儿……”

我扑哧笑了。难以抑制的捂住自己的唇傻气的笑。娘亲终于松了一口气,瞧着我,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搂着娘亲的脖子咯咯咯的笑出声。撒着娇说道:“瞧娘亲紧张的,不就是一块胎记吗?没有它我会倾倒众生,有了它我更会倾倒众生。”至少,那时我以为麟霄那时已经为我倾倒了。原来,我的脸上有一朵非常大的曼莎珠华的胎记,花芯就长在眉心之处,整个樱红色的胎记覆盖了我大半张脸。看起来的确十分的骇人。

这时我明白了一个母亲这么多年的苦心。笑完了之后,我抱着娘亲,鼻子酸酸的。

娘亲教我琴棋书画教我歌舞技艺教我兵法典故,她说要我成为十全十美的女人,她说我会倾倒众生,却惟独不让我看自己的脸。原来她是害怕我会因为这张脸而活在自卑之中。她要先培养出一个自信的我来,再让我正视自己的容颜,她做到了,我真的感谢上苍赐给我这样的一个娘。

而此刻,我不但不自卑,而且十分的开心,因为麟霄他竟然没有嫌弃我的面容。我更加坚信他是爱我的,不仅爱我的身体,他爱我的灵魂。

出嫁之前娘亲还告诉我我的身世,我不是她亲生的女儿,是她从曼莎珠华的花丛里捡到的。我一点也不难过,这并不能影响什么,她依旧是我最敬爱的娘亲,我一直是她心尖上的女儿,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依依不舍的拜别了娘亲,我凤冠霞帔,众星拱月般的带着娘亲为我准备的九百箱陪嫁,跋涉万里来到海砂。我以为我正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幸福的新生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走向的是一条充满荆棘与惊险的道路。

那时的我对危险的到来浑然不觉,拜堂时的幸福让我头昏目眩,再醒来时我并不是在新房里,而是被扔在霄王府的祠堂里。身子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是被迫跪着的姿势,跪的膝盖发麻,正待起身忽听身后一阵冷呵:“跪好!”

回头见到凶神恶煞身材粗壮的侍女。抬头所见的是一个黑漆牌位,牌位上写着“母亲飘絮之位”,中间一个大香炉,烟雾缭绕更显祠堂的威严寒森。

一个衣着鲜丽夫人带着贴身的侍女从大门走了进来,来到了那黑漆的牌位前站定。她用尖锐而阴森的眸子盯着我,声音也是咄咄逼人的尖刻:“只当是金陵国果真要和我海砂修好,没想到到头来拿一只破鞋来充数!”

被娘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我哪里受过这等侮辱,道:“你说谁?为何这般出言侮辱?”

那夫人瞪着双目,对着身旁丫鬟道:“贱货,敢这般目中无人!紫玉,给我掌嘴!”

那叫紫玉的丫鬟十分嚣张,走到我面前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耳光。“睁开你的眼看看,这是霄王爷的姨娘。飘雪夫人。”

我被打的两眼冒着金光,无奈不会武功,无法反抗,忍着屈辱问道:“逐月到底做错何事值得你如此恶言相向,恶行伺候?麟霄在哪里?我要见麟霄!”

“住口!麟霄也是你叫的!”飘雪夫人望着我,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碎我,“你婚前不贞,给麟霄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如今你还有脸要见麟霄?”

“我没有婚前不贞?”我反驳。

“你肚子里的孽种是哪里来的!”飘雪夫人尖刻质问。

我顿时懵住,回想一下,又惊又喜又羞恼,是那一晚,定是那一晚。看来我昏迷之后一定是有太医给断过脉了。我喜出望外的解释:“夫人您别生气,您把麟霄找来一问便清楚了,我真的没有对麟霄不贞,真的没有……”

“不用问了。”低沉的声音冷漠的如同一块冻结的冰,麟霄高大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来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看见麟霄的欣喜还未流露便冻结在唇边,眼前的男子是我的麟霄却又不是我的麟霄。我的麟霄眼神温柔的像风,声音低沉的像海,而眼前的男子眼神冰冷,声音也是冰冷,这哪里是我的麟霄啊。

一瞬间,脑中的喜悦全部冻结成了冰块,所有的思绪都僵在哪里。我只能傻了似的望着麟霄。

麟霄来到我的面前,低头瞧着我,似乎在瞧着路边的一个乞丐。

万分错愕之时,“圈套”二字如同一道锋利的闪电劈入我的脑中,刹那间我的世界天崩地裂,天旋地转,整个人似乎要因某种可怕的力量窒息而死,好一会儿,窒息的感觉过去,随着意识连同理智的苏醒,痛觉也开始恢复,隐隐的猜测已经让我觉得痛不欲生。我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肩膀,颤抖着声音问:“你是故意的。”问话时,事实上我已经肯定。

麟霄似乎没有想到当日那个一头扎进情网的傻丫头在摧毁性的灾难毫无征兆的压来时竟然还能寻回一丝理智的分析,微微错愕后是不屑的冷嘲:“是的。就是你猜想的那样。”他微微倾下身,鄙夷的看着我脸上的胎记,“算你还有一点脑子,不然,碰你一次,会让我觉得是一生的耻辱。”

他尖刻冷漠的语气像一把刀扎进我的心脏。刚刚只是猜测,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情愿掩耳盗铃,一辈子不知道答案。可是这个冷情薄情的麟霄连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胸腔的怒火几乎涨爆。可是我睁大眼睛,嘴唇咬出了血,却不让自己的泪流出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知道,此刻四周站着的全部都是等待着吞噬我的豺狼虎豹,我绝不可以在他们面前掉一滴眼泪。我绝不可以在被吞食之前还要被戏弄。

我不是乞丐,我不会乞求爱情乞求怜悯!

“为什么?”麟霄眼里的冷光更寒:“再过一个月就是下国一年一度对上国朝贡的日子了,这一次,我要送给蓝冰焰一份大礼。”

“到时候,日月大陆的人都会知道蓝冰焰有一个怎么样的女儿。到时候,还要用她换回姐姐。”一个娇嫩却更加尖刻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时我才发觉麟霄身边还有一个美丽而纤细的女子。麟霄望着那女子,眼神中的锋利不再,放低声音安慰:“璃儿放心,我会救出胭脂。”麟霄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飘雪夫人呵斥:“琉璃儿,不要多嘴!”

“是,母亲!”琉璃说。

沉重的窒息感几乎将我压垮,我悔恨万分,为什么不听娘亲的话,为什么要在婚前和这个男人见面,我缓缓闭上重若千斤的眼皮。他不仅要毁掉我的清誉,这个男人是要毁掉整个金陵国的清誉。娘亲,我对不起您,娘亲,请您给我力量,让我闯过这一关。

默数三声,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睁开眼,望着眼前的男子,是那身纤尘不染的雪白,是那英俊无比的眉眼,是那方正的下巴和伟岸修长的身材,不过不是月中而降的天神,而是来自地狱冤府的的恶魔。娘亲教过我,对手越发邪恶,越发强悍,越发不能软弱。输了气势就什么都输了。想着娘亲的话,我已经不再发抖。“你们要做什么,一并说了吧!”

“现在,你有三个选择。”飘雪夫人递给侍女一个眼神,侍女取来一根白绫挂在梁上,又有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端到我的面前。

我心寒无比却面上强作镇定,让我疑惑的是,麟霄望向飘雪夫人的举动,眼神中也有一丝错愕。

飘雪夫人继续说:“第一,白绫三丈,你死了花碎无痕,一了白了。第二,把这碗药喝了,把那野种打掉,你可以继续留在这王府里,为妾,至于王妃,另有人选。第三,你可以不选这两样,我们会把你连同你肚子里的孽种完完整整的送还给蓝冰焰。不过,我们海砂受了这么大的侮辱,想要我们对于这件事忍气吞声,不对外张扬,蓝冰焰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听完她废话的功夫,我反而完全镇定了下来,问道:“什么条件?”

“让壠擎苍放回胭脂。”

“胭脂是谁?”我问。

麟霄身边那个名叫琉璃的女子道:“她是我姐姐,却被壠擎苍选去做了新娘。”

这一次我终于有点明白麟霄为何要设这个局了。

虽然我常年生活在公主塔里,也知道哥哥壠擎苍的每个新娘都活不过半年。怪不得麟霄如此紧张。

他欺骗我玩弄我只不过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我怒极攻心,浑身发抖,心中堵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五脏六腑疼痛不已,几乎发疯发狂了,但是我知道不能!蓝冰焰的女儿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的击倒。越是愤怒,我越发冷静。望向麟霄,嘲讽道:“你呢?这三个条件希望我选哪一个?是一尸两命,还是直接杀掉我肚子里的孽种?”我心如明镜,飘雪夫人是在逼我选第三个。可是,我不能。

直视麟霄,我嘴角含笑,眼里的冷,却比他本人更甚。语气也比他方才更具嘲讽和尖刻:“那样的话可白白浪费了堂堂海砂皇子纡尊做一次种马。”

“大胆!”飘雪夫人失去优雅的怒斥,冲上前来就要动手。

我抬头怒瞪着她,冷呵:“你再动我一次我保证你会永远失去胭脂!”

理出头绪,我便有了砝码。飘雪夫人生硬的刹住扬起的手臂。

麟霄和其他人似乎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我竟然还具有这般冷静头脑,强悍的气势。或许他们一群站着的人被我唯一一个跪着的人的气势所震慑。

情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望向麟霄,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看见他浓重的眉头微微一蹙,开口时语气十分的生硬,“你自己选择。”

我望了一望那黑漆漆的药汁,又望向麟霄,道:“夫君此前从未见过逐月是吗?”

他说:“我说见过,会有人信吗?”

我冷笑:“是啊,就算此时花逐月说孩子是麟霄的一定会被你们所有人当做疯话吧?即使那样,也一样会被日月大陆的人当做笑话”

“当然是疯话和笑话!”飘雪夫人抢口咄咄逼人道:“快点选,要不快把这化胎草喝下去,省的丢我们王府的脸!”

我低头望着那黑漆漆的药汁,心里十分明白这药不能喝,一旦喝下便坐实了不贞的罪名。此刻心里有万般冤屈也得忍着,不然我个人蒙羞是小,整个金陵国,父皇母后,擎苍哥哥面上也都蒙羞。事实上,我此时气得恨不得一死了之,但是我咬牙告诉自己,熬过去,一定要熬过这一关!我是要离开凌霄王府,可是不是被以不贞的罪名送回去。我是蓝冰焰的女儿,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人后悔,我会让他们跪着哭着求着我留下来。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我更不能被送回去。那样还不如一死了之,母后或许为了替我遮掩而命令擎苍哥哥放了胭脂,可是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哥哥去见母后。

我要忍,再痛再屈辱都要忍,总有一天我要狠狠甩麟霄一耳光然后抬头挺胸离开他!我要休掉麟霄,而不是被麟霄休掉!!

“要不你还是快喝吧,不然此事传出去日月大陆的至尊皇后面上可无光!”

“可笑,你们竟然也知道我是谁?”我冷静的望着飘雪夫人,“国有国法,家有家法。今天这件事,如果夫人能主持公道自然好,如果不能主持公道,逐月要请海砂的麟皇出面。”

“皇上在闭关,你想做什么!再说,麟皇会相信你吗?”飘雪说道。

“我自然有办法。”我不再看飘雪夫人,又问麟霄:“我再问最后一次,王爷此前见过逐月吗?”

麟霄冷面说:“见,或者未见过,改变不了什么。”他顿了一顿,望着我,冰冷的声音沉了下去,说:“忍过最痛的,会渐渐好起来。”

这句话再次让我怒火攻心,我又望向飘雪,冷冷说:“今天我说我见过你们王爷,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霄王爷的。谁敢拿我怎样!”

“你说什么疯话?”

我冷笑:“为何夫人会说我说的是疯话?”

麟霄不说话,只拿探究似的眸子盯着我。

我冷冷回视他,决然说道:“是的,你说的对,忍过最痛的,一定会渐渐好起来。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当梦碎了之后,曼莎珠华不会枯萎,她会用鲜血浇灌仇恨,她会开的更炽更艳!”

我拿出麟霄不慎留下的玉佩,“这就是证据,麟霄王爷的贴身玉佩!”我望着麟霄暧昧的嘲讽:“我知道王爷的贴身之物又何止是玉佩。”

这一回合我胜利了,我清晰的看见麟霄脸上僵硬的面具有碎裂的痕迹,他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块玉佩。我的声音更冷,更绝,强悍的气势完全镇住了飘雪和琉璃,可是我知道,仅仅这样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或许你们认为这些证据还不够,那么我再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在众人发愣之时,我用尽全力的猛冲上前,以最快的速度拔出麟霄腰间的剑,“再凭这个够不够!”青光闪动,我的牙根咬碎,双目发出决然的光,挥剑砍向自己的左手,狠心斩下小指,血光四溅,洒向白绫。

那一刻,祠堂安静的落针可闻,我看见麟霄欲要夺剑的手僵在半空,堕胎药和白绫不过是他们威逼我的手段,可是我这一举却坐实了他们动用私刑的罪名。传出去,他们的麟皇也不会轻饶。他们会栽赃,我也会嫁祸,面对小人又何必做君子。虽然对自己狠了点。可是这也是我为自己先前轻率的行为该付出的。

对手强悍,要做便要做的彻底而坚决。

我竖着血淋淋的左手,忍着剧痛,颤抖着的声音却更加狠绝,“我花逐月今日自断一指起三誓,一誓:孩子生下后滴血认亲,若不是麟霄的,我花逐月立刻血溅祠堂!二誓:半年之内我花逐月定会送回胭脂,如有违背一尸两命!”我望向麟霄:“三誓:必有一日,踏出王府,一刀两断,我花逐月此生绝不会再姓麟!”

我看见麟霄脸上的震撼与震动难以掩饰。就如同第一次见到我花间起舞时一样。让我误以为他已彻底被我征服,可是此时,他的心是真是假已然不重要。

依我当时的心情,他的孩子我是绝不会留的,这么说,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胭脂我是要送回来的,那是自己的誓言。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要去救出情敌的姐姐,可是如果我不这样起誓,他们目的落空,未必会轻易放过我。至于三誓,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剧烈的疼痛让我眩晕,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我知道,最痛的这一关,我已经过了。然后一团白光笼罩了我,我看见娘亲向我伸出手来。

我多么想要扑过去,投入娘亲的怀抱,那么温暖,可以为我挡去一切的风雨。可是我的手缩了回去。今后的我,要独自面对风雨。

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望一望四周,空旷的宫殿,不见一人,来时母后派了武功很好的英姿保护我,英姿虽然是宫女却从小伴我长大,对我十分忠心。而现在英姿定被麟霄囚禁了。

稍稍一动,左手的疼痛异常清晰,抬起手一瞧,原来昏迷时已经有人将断掉的小指接上,用特制的银制指套固定住,这不算什么,比起手上的痛,心底的痛才是难以忍受的。

我起身,打量四周,这是一间还不错的宫殿,前后有几间附殿,只是如雪洞般清冷冰凉。再加上窗外的风雨交加,给人十分凄凉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冷宫吧。

我走出就寝的内室,听见守在门外的两个宫女低声议论着——

“清风,你瞧为什么霄王爷要将新婚的新娘子丢在这冷冰冰的偏殿里?那后院里为王妃而修的主殿明月楼留给谁住?那明月楼美得像仙宫,我要是能够住上一回,死也值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留给霄王爷的意中人了。你瞧我们这位王妃长得可真是……”

“小声点,秋月。”

那叫秋月的声音压低:“……太可怕了,我们可要离她远一点。”

“是啊,脸上的胎记已经够吓人了,你再看她的身材,哪有人类女子的身材长得如此的妖孽。哪有公主长成这样,一点也不端庄。”

听了她们的对话,心脏在尖锐的疼痛中竟然还该死的夹杂着某种酸涩。又安慰自己,侍女的话至少证明,麟霄没有将我未婚先孕的事张扬出去。心中稍稍定了下来,又想起麟霄说的,如果不是我还有些头脑,碰我一下都会觉得恶心,心脏被割开一样划过一阵痉挛的疼痛。

我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以前我从不注意自己的外貌,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如今我要面对世人,不得不注意了。跌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我不能再做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被虚幻的爱情蒙蔽头脑的傻瓜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肌肤光滑,白皙娇嫩,可是那朵花却从我的眉心,鼻梁,一直开满了大半张脸。很奇怪,细看,我的五官也是精致漂亮的,那胎记花儿也是美丽的,可是同样美丽的两件事物放在一起,乍一看却显得丑陋而又怪异。

我又起身,对着镜子瞧我的身材,这才发现,我的身材确实不够“端庄”。该长肉的地方堆满的脂肪,前凸后翘的十分厉害,腰肢特别细,双腿修长。呵,无意中我还发觉了自己的另一个优点,我拥有的就是二十一世纪人们常说的魔鬼的身材,当然,还有魔鬼的脸蛋。

想起娘亲的话:遇到挫折时就张开双手,板着手指数一数自己拥有些什么,这样你就会发觉事实上情况没有那么糟。就像我正视自己的外貌时,赫然发觉自己在外貌上竟然也拥有过人之处一样。

我张开手,扳着手指数着:我拥有聪明脑袋和娘亲传授的智慧,我拥有灵巧的双手,这些能够让我很好的生活,我拥有书籍,精通音乐和舞蹈,它们会是我永不背叛的朋友,让我不再孤寂。我又摸摸自己的脸,即使脸上有胎记,可我的身材好啊。再说,我在脸上下些功夫,或许可以稍稍改变。现在只不过是肚子里多一块肉,左手断一根手指,心被一个男人践踏了而已。

我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断掉的手指可以接上,可以长好。肚子里的肉可以解决掉,被践踏的自尊也可以寻回,这样想着我又拥有了创造美好生活的的勇气。

清风秋月送餐进来时战战兢兢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真是一只会吃人的妖精。她们放下菜便逃也似的离开,退到门边说:“王爷吩咐王妃不可以随意走出这偏殿的院子,一日三餐清风秋月会准时送入,如果王妃缺什么还可以随意开口。”

我说:“要什么都可以?”

清风说:“生活起居方面的都可以。”

我说:“我也不向王爷要,我说什么,你们就从我陪嫁里去娶吧。”

秋月说:“陪嫁也有王爷管着。您需要的话也得经过他的同意。”

我没有太过惊讶,也没有什么表情,即使这样这两个可怜孩子已经被我吓坏了,于是我说:“好啊,麟霄是说随意吧。”

两个可怜孩子慌忙点头,逃命似的离开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真的那么吓人吗?比杨二大姐耳朵上别的那朵大花都吓人?

不再纠结于大花的事,时光宝贵,即使哪里也去不得,也得为自己做点事。娘亲说浪费光阴等于变相自杀。娘亲还说身体越是被禁,灵魂越要保持自由和惬意。于是当天我就让清风秋月按照我的意思将这毫不人性化的宫殿重新收拾了一番。这宫殿事实上也不差,一般皇宫里妃子的宫殿大抵如此,可是比起我的公主塔,这里只算是马槽。那是我和娘亲的乐园,我想念我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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