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之壠擎苍番外 70
作者:张小鹿      更新:2019-09-21 13:06      字数:3211

有一盏孔明灯从西厢小院缓缓升起,从西厢小院升起,上面没有字,紫色金丝布料制成,上面绣着半只龙爪。

他神色一暗,瞳孔剧烈地收紧,再放大,他凝视着空中,心思翻滚,那分明……是他扯下的一块衣角。心里有一股情绪在心里翻腾酝酿,越是压抑越要汹涌而出,情感的潮水就要从理智的栅栏破出。却生生的勒住,双足钉子一样站在原地,眉头紧紧锁住,低唤道:“王福……”

“奴才在,殿下您何吩咐?”王福像往常一样,很准时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猫着腰,在主子身后应着。

“你命人明日去西厢小院一趟。不,现在就去,你亲自去。”壠擎苍盯着那盏孔明灯说。

“是,厄……殿下,去做什么?”

壠擎苍转身走进书房,提笔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王福:“就照着这上面列的去准备。侍女宫人都要挑最精干的。”王福拿了清单一瞧,稍稍一愣,不敢有误,领命离去。

“等等!”壠擎苍又叫住走出数十步总管太监,“有点眼力见的,如果她已经歇下,有些事等着天明再做。”

能坐上总管太监的,自然是个人精子,忙不迭的点头哈腰:“是,是,殿下您放心,奴才将一切准备好就在小院外候着,绝不会打搅轻轻姑娘的休息。”

逐月第二日醒的较迟,醒来后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认出这还是之前自己住的小屋。不过里里外外完全变了个样子。地上铺上了柔软舒适的地毯,简陋的柜子换成了花梨木雕翠竹蝙蝠玻璃碧纱橱配着花梨木雕并蒂莲花玻璃碧罩着纱慢的屏风。屏风隔断用一面。

小颗夜明珠窜成的珠帘隔着,添了紫檀木的罗汉床还铺了厚厚的狐裘毛皮,窗纱也换掉了,光线很清晰地透了进来,红烛被撤去,拳头大的夜明珠取而代之,将房间照的熠熠生辉,小几上放着铜质的玲珑秀气手炉脚炉,地上摆着紫金熏香炉,旁还摆了几株开的正艳的牡丹。唯有逐月睡着的床还没换掉,新的大床已经在小院外候着了。只等主人醒来。

逐月一醒,便有一连串的宫女进入小院,花红柳绿,煞是美艳。前六人每人捧着一个象牙托盘,后六人每人捧在一个镶金的攒盒,另有六名御医随后跟上。洗漱用具,钗环首饰,绫罗绸缎,药汁,膳食,一件一件十分整齐地端着。这排场在宫里应该是王妃一级才能够得上的啊。

逐月洗漱用膳的功夫,王福领着宫人还在里里外外地折腾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小院也被人重新打理一番,繁花盛开,还有新移植的桃花,桃花开得正艳,生机盎然。简陋的小房子霎时变得精致优雅而又舒适。恍惚中她还以为回到了霄王府的香侍阁。不过香侍阁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她亲自动手的,而这里的一切是壠擎苍安排的。

难道,壠擎苍对自己还是感觉出不同的?逐月眼皮一跳,对,就是要唤起他的熟悉感,让他去猜,让他去想,不能贸贸然行事。正想着,便看见王福亲自领了几个太监小心翼翼地搬了一个凤凰树栽到了小院。

凤凰树在日月大陆是极为尊贵的,平日也就皇帝的盘龙殿里有三两棵,壠擎苍竟然命人搬了凤凰树来。而且是这么大棵的树?阳光下凤凰树的翠绿欲滴发出盈盈光华,太监们居然还在凤凰树下设了一个秋千。逐月越看越是喜欢,这个壠擎苍,到底做了一件让她心悦的事。

可是,他这样死守着对“花逐月”的承诺,老是不露面也不是办法啊。

凤凰树?确实是好东西啊。

逐月看着那棵凤凰树,想一想,笑意忍不住爬山了眼梢,打量一番四周,突然心情轻松许多。心里又暗自嘲笑自己,怎么这会子把自己弄得跟个争风夺宠的女子似的。对着壠擎苍争风吃醋,有点不可思议。

这壠擎苍的定力真是强悍,只不过玄月高悬时,还是忍不住站在桃树下凝望那座小院。这次应该放下心来了吧,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可是不知为何,还是心心念念,“逐月”这边有的就立即想到住在小院里的“轻轻”。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放心,冷了,凉了,用膳,用药,每一天每一点都会在心里不由自主的过滤好几遍。

突然,他的眼皮一跳,西厢小院方向浓烟四起,隐隐有火光跳动,壠擎苍在一定神,看去竟然就觉得火光猩红一直要弥漫整个苍穹似的,心头大骇,再也顾不得许多,连侍卫都来不及带拔腿就朝着那小院子冲去。熏烟四溢,滚滚浓烟整个将小院子包围,壠擎苍一脚踹开院门就冲了进去,挥着烟雾大声地呼着。

“轻轻!”

“轻轻!混账,来人!”一向沉稳的皇太子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焦急,悔恨全部涌上心头,真是该死,怎么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事?

“来人啊!轻轻,你在哪里?”壠擎苍疯了一样踹开每一道小门,却不见一个人影,冲进屋内,又冲出来,再一定神,才发现只有烟,并没有什么火,烟是沿着小院的院墙外面燃起的。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正待发作,侍女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慌慌张张从偏门小跑了进来,见到太子怒火冲天一个个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息怒”

壠擎苍怒瞪着呵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轻轻呢?”

为首的侍女结结巴巴说:“回……回禀殿下,轻轻姑娘说院子里的蚊虫太多,让我们沿着小院的围墙熏艾草驱蚊。”

壠擎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人在哪里?”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姑娘她就在院子里啊。”

“院子里?”壠擎苍忽觉背后有动静,惊觉回头,便见着逐月正坐在凤凰树的枝桠上,拨开树叶,笑吟吟的望着他。

绯红的衣衫挂在越发消瘦的身上随风飘扬,自由一股衣不胜人弱不自胜的撩人风韵,衣角和乌丝一起垂下树梢,妩媚动人。几日不见她的身体也稍稍恢复,脸色也好看起来,双眼滟秋波,两脸凝春雪,盈盈水眸正光光离离地望着他。一时间,壠擎苍心里所有的恼怒和暴躁都化作了一滩水。可是心里越是软的像棉花,语气却越发冷的像石头,横着眉,历着眼,不耐烦似的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谁把你弄上去的!”

他这边越是凶,树梢上的人笑意越胜,她越是笑的开心,树下的他怒意越胜,似乎懒得再多说一句,愤恨地拂袖,转身抬步就要离开。

逐月也不唤他,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捋一捋垂下的长发,拎起裙摆,张开双臂,纵身往下一跳。

“啊!”侍女们的呼救声刚刚响起,壠擎苍已经豹子一般的窜出去,纵身一跃,稳稳地接住落下的人。

他低头,她抬首。他的双眸怒火跳动,额头青筋浮动,她依旧双眸如水,唇角笑意盈盈。双眸相对,电光火石,对上逐月湿漉漉的眼神,壠擎苍如遭电击一般,竟然手臂抖了抖,被火烫了似地,就要放下她,却又放不开,一开口想要呵斥,说出口的却是另有一番:“你都没吃东西吗?怎么还是这么轻!”

逐月稍稍闪动睫毛,依旧笑吟吟地望他。

壠擎苍黑着脸,欲要将她放在地上,可是刚有动作,逐月却以为他又要逃开,眉头一皱,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裳,不放手。壠擎苍的脸色更黑,终究还是没有放下,抱着她,大步走向室内,放在那张刚换不久的黄花梨雕花貂皮软垫的大床上。没有再敢停留,再想要离开,逐月依旧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壠擎苍的脸僵了僵,威吓道:“不要得寸进尺!”

逐月的巴掌大的小脸又皱了起来,拉过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掌,用食指在他的掌心写了一个字:“怕”,然后便抬头等着他的答案。

又是那种眼神,轻易的就击中了壠擎苍心脏最柔软的角落。顿了顿,挨着她坐了下来,不自主地放低声音问:“怕什么?”

逐月的睫毛稍稍一颤,如星如月的眸子里光华黯然了下来,“一个人。”

壠擎苍这一次连心跳的力气都没有了,理智叫嚣着要离开,可是连动一下都不舍,只想把眼前的人儿紧紧地抱在怀中为她遮风挡雨对她轻怜蜜爱。可是,他依旧什么也不能做。

气氛就这么僵着。

逐月指一指外面,又在他的手心里写:“要起风了,会下雨。”

他问:“下雨你也会怕?”

她摇摇头,“以前不会。”

他问:“为什么?”

她写:“那天雨很大。”

他问:“你受伤的那天?是谁害了你?”

她以为提起往事眼里剩下的只有干涩不会再有眼泪,可是此刻眼睛竟然发酸,心里发胀,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或许一张嘴,泪就会掉下来。

不可以,她暗暗发过誓,绝不会再为往事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