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来临时，麟霄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公主塔，匆匆赶往皇城。他心心念念地想，上完朝，陪着逐月放风筝，一切会好起来。这样想起，步步生风，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而逐月依旧站在曼珠沙华的花丛中，没有离开。她知道，她一直等得那个人快要来了。

麟霄把她要的花种活，那人一定嫉妒的要发疯吧。她可以想象，麟霄容光焕发回到王府，兴致盎然地打理完那些花儿，离去之后，那人再也忍不住冲进香侍阁像疯子一样踩碎那些花朵的情景。她可以想象，香侍阁的校园里此刻一定是残花遍地，惨不忍睹。花残，人岂能无恙？

果然，过不了多久，那个人气喘吁吁地来了。她的发丝有点乱，眼眶有点充血，又是顶着一张和逐月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果那人不是素白的衣衫，逐月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不过就算逐月再恨，眼里也没有那人的那份疯狂。

公主塔下，曼珠沙华的花丛之中，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一个绯衣如火，一个素白如雪，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面孔。看起来，诡异而又神秘。

逐月只是瞧着她，不说话。欣赏着薛胭脂的表情，原来，即使是自己的那张脸，在当因为嫉妒而扭曲时，也会显得如此的丑陋不堪。原来，一个人的丑陋与否，与脸蛋，真的没有太大关系。

薛胭脂先忍不住了，勒住拳头，恶狠狠地瞪着逐月：“花逐月，本来我想要慢慢折磨你！你自己偏偏想要想早点死，好，今天我就成全你！”她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知好歹，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她面目狰狞，眼神也开始疯狂，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刻，音量也越来越大：“你要麟霄为你种花，偏偏要种我喜欢的雪色曼陀罗！那是我最爱的花！你却让麟霄为你种！种的满院子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连唯一一点我仅存的你也要将我夺走！你这是逼我杀你！”

逐月依旧很平静，波澜不惊地说：“薛胭脂，你觉得，整天装扮成另一个我，很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薛胭脂突然压低声音有些神经质地说：“我每天打扮成你，说不定也能生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小孩。”

她想要激怒逐月，她想要逐月心痛。她成功了一半，逐月的心刹那间被撕开一个口子，可是，没有动怒的痕迹。只是不屑地冷斥道：“你真是个疯子。看来今天，我们必须要做个了解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薛胭脂缓缓竖起自己的右手，竖起一只雪亮的匕首，“花逐月，我已经后悔让你活得太久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逐月依旧很冷静：“你害死清风，再害死我的孩子，难道只是因为你想要得到麟霄？”

薛胭脂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狰狞而可怕，“不，我得不到麟霄。再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注定再也得不到他了。可是，我得不到的你更别想得到！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她伸长脖子，声音压低，声音更加神经质：“没有了你，哪怕是只做你的影子，我也甘之如饴。”“不过，也不能说是我害了你。或许我不是害了你的孩子，而是救了你的孩子。”

“住口！”逐月再也忍不住呵斥。

“怎么？害怕听了？我害你的孩子？哼，是我害的吗？哦对，是我害的，是我亲手将堕胎药喂进你嘴里的。可是麟霄亲眼见了也不会信你啊。他信的始终是我。他信的永远都是我。”薛胭脂有些疯狂地仰头大笑：“哈哈哈，花逐月你想想，从头到尾麟霄有给过你一点信任没有？哪怕是一点的话，你们又何至于走到这般地步？所以，花逐月，你应该谢我啊。我帮你验证了麟霄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他若真爱你又岂会不信你？麟霄若是真的爱你，他若真的给过你一点信任，又怎么会一次一次的让我得逞？或许，他爱的是你，可是，他信的却是我。没有信任的婚姻中你认为孩子跟着你们会幸福吗？”

对面薛胭脂的疯狂，逐月已经忍无可忍，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薛胭脂，你会有报应的。”

薛胭脂双眸嗜血，“我会不会有报应，你看不到了。可是花逐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她举着匕首杀气腾腾一步一步朝着逐月逼近。

花逐月步步后退，盯着她，不慌不忙地问：“你杀了我不是前功尽弃？麟霄会恨你的。”

“他不会知道的。我就说，你被狼叼去了，跟着壠擎苍跑了，或者随便安排一个结果，要知道，我随便说一句话，掉几滴眼泪麟霄就会相信我。而你呢，即使你被我害的丢掉孩子，麟霄依旧没有给你半点信任。花逐月，你承认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哦，我不是你的对手？”

花逐月站着不动，不避不让，看着薛胭脂拿着匕首朝着自己刺过来，没有一丝惊慌失措。

眼看匕首就要刺到她的胸前，倒是薛胭脂突然瞪大眼睛，摇摇欲坠，惊狂地尖叫：“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双手不听使唤的麻痹起来，脚下也想是生了根，双腿像变成了石头，再也难以移动半分。

逐月淡笑道：“薛胭脂，这世上，你没有什么最爱的花，也没有你最爱的人。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你胡说！我最爱雪色曼陀罗，我最爱麟霄！”薛胭脂失控的困兽般的尖叫。

“不，你根本不爱麟霄。嫁到金陵你根本已经移情别恋。后来你是被壠擎苍冷落才又想起麟霄的好来。你根本不爱麟霄，你也不爱雪色曼陀罗，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知道，雪色曼陀罗被你那般疯狂蹂躏之后它也会加倍地报复你？”逐月言辞犀利地说。

“什么？报复？”薛胭脂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她的四肢已经完全麻痹，不能动弹。

逐月看着她在困境地挣扎的狰狞丑态，心里生出一丝反胃来，转过去，不看她的脸：“其实，花和人是一样的，你给它一分的呵护，它就会回报你一分的芬芳。你对它施以暴行，它必以恶还之。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让麟霄种雪色曼陀罗吗？现在我告诉你，曼陀罗就是这样的花。它花开美艳，却茎叶藏毒，毒素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四肢僵硬，不能动弹。你若是小心照顾它，不弄伤它，它不仅无害而且芳香宜人可让人凝神静气，助人安眠。但是只要你碾碎了它一片花叶，折断了它一支花茎，它都会散发出毒素来。它遭受的摧残越多，散发的毒素越为强烈。”逐月仰头望着公主塔叹息：“这就是我让麟霄种这种花的原因。”麟霄若爱她至深，必会小心照顾不伤它半分。那些花儿也会回报他，助他安眠，麟霄说过，她不在的日子他夜不能寐。只有拥着她，才可以安稳入眠。所以她让他种这种花，只要他居于香侍阁中至少每天还能睡上两三个时辰。

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她知道，薛胭脂已经全身僵硬的像石头，可是听觉还在。

她又说：“今天早上你见麟霄容光焕发地回府，定猜到我们要和好，他要搬到塔里来住。你一定气疯了，嫉妒疯了。把那些花儿全踩碎了吧？这就是那些曼陀罗对你的报复。”

薛胭脂僵着身体，快速的喘气，急速的起伏着胸膛，口齿也有些不清了：“你……要是……杀了我……麟霄不会饶了你的！”

逐月轻轻摇头：“薛胭脂，我要的东西，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同情地瞧着薛胭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要再带着我的面具了。即使疤痕狰狞，那也是你自己的。不要担心丑，我想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丑陋和你的面容没有关系。”

逐月轻轻地转身，看见薛胭脂倒在地上，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瞪得特别大，血红血红的，布满狰狞的血丝，似要将逐月吞噬入腹，可是她只能这样干瞪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任人宰割。当然，她的痛觉并没有消失。不只是心上的，肉体上的知觉依旧存在。逐月也不会让她的痛觉消失。这是杀了她孩子的仇人，她恨得肝胆俱裂，怎么舍得轻易让她死？

这一次，她绝不会罢手。这一次，她要彻底做个了断。

与塔上死寂的气氛相反，今天是个清风朗朗的日子，很适合放风筝。麟霄下了早朝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公主塔。逐月答应他，这一次，只要他陪她放了风筝，他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放开。于是他策马狂奔，带着几乎暴涨的热情与沸腾的喜悦。

可是，当她来到公主塔下仰望苍穹，他全身的热情瞬间冷却，整个人惊呆了。

他从飞雪马上一跃而下，惊骇万分地仰头嘶吼：“花逐月！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