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壠擎苍细品着这个词，“按照常理，后妃回乡省亲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在一日之前本宫已经拟草了一道诏书。”

麟霄心知壠擎苍定要刁难，截住他的话头，说：“既然只是拟草，就是还未颁布。”

“虽未颁布，却已经玉玺皇印加盖，也不好反悔。”壠擎苍也不留余地。

“因为一道还未颁布的诏书，胭脂便不能返乡？”麟霄反问。

虽然表面还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可是两人一言一句，却是毫不相让。一来一往，已经电光火石。

壠擎苍单手扶着龙椅道：“说来，这道诏书也是本宫要送海砂国的一份大礼。王福将本宫的昨日拟草的诏书呈上来给霄王爷瞧一瞧。”

明明已经拟好诏书，却没有颁布，而是呈上给自己先瞧。其中玄妙麟霄已经猜出几分。麟霄接过诏书，缓缓展开，仔细一瞧，下颚便紧绷了，果不其然，竟然是册封薛胭脂为太子正妃的诏书。只要这道诏书公布便是一连串繁琐的礼仪束缚，一旦册封为正妃，再想让薛胭脂回海砂那将是难如登天。壠擎苍这是要断了他救回薛胭脂的念头？

见着麟霄神色异常，薛胭脂稍稍瞥了一眼壠擎苍，紧张的绞紧丝帕，心咚咚的跳的厉害，难道壠擎苍识破她和麟霄的事？如果是这样，依着壠擎苍想性子她与麟霄都将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薛胭脂更是紧张的冒冷汗，思忖一下，对着壠擎苍低声问道：“敢问殿下，是何诏书？”

壠擎苍淡笑，用下巴朝着麟霄的方向撸了一下说：“去瞧瞧。”

壠擎苍的笑容让薛胭脂越发觉得脊背发寒，“是。”强作镇定，轻轻站起，无奈却双腿打软。

“小心！”

在身后的逐月绕过龙椅及时扶住薛胭脂。

胭脂拉住逐月的手，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低声说：“扶我过去。”

逐月本不愿意接近麟霄，却无奈情势，只得轻扶着薛胭脂走向麟霄。

扶着另一个女人，将她一步步送给自己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该笑，该悲，还是该怒。逐月觉得麟霄目光一直望向她们，不知是她还是薛胭脂，总之自己觉得身上一直被一道冷习习又火辣辣的目光的目光刺着。

断断十几步的距离，逐月也觉得举步维艰。

终于将烟妃送到麟霄的面前，她也没抬头正视麟霄，便施了个礼，正要退下，麟霄却定定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说：“这位姑娘好面熟？”

逐月平静无波道：“在烟妃娘娘面前，霄王爷对其他女子说出此话恐怕不合时宜。”

麟霄的脸色稍稍沉了，烟妃低声唤：“表哥。”

麟霄收回神来。

壠擎苍道：“你们兄妹多日不见，都别站这里，来人，赐坐。”

麟霄和烟妃这才回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逐月也福了福身，转身退回去。

虽然强作镇定逐月却是心中微微纷乱，根本没有发觉如踏月踩云般的侍女正端着一壶热茶几只茶具飘了过来。

“小心！”逐月还不明所以时，壠擎苍有些失控的声音已经吼了起来。

逐月一惊，只见那侍女端着盘子已经朝着她撞了上来，来不及躲。就在同时，有道白影一闪，自己的身体便会另外一个身体裹住，麟霄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哗啦啦的脆响四起，热茶，茶具，托盘已经全部因撞在麟霄的手臂上而四散在地。

侍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对不起霄王爷。太子殿下饶命！”

麟霄微微皱了眉头，没有理会那侍女，低声对逐月问道：“你没事吧？”

逐月当然没事，避开他的视线朝着他那条湿漉漉的袖子望过去，滚烫的一壶茶全洒在了麟霄的手臂上。她几乎能听见开水烫过皮肤所产生的“哧哧”声。

愣了一瞬，胭脂扑了过来，低声脱口喊道：“表哥！”

可麟霄的视线依旧注视在逐月的声音，仿佛着了魔，拉不回，看不够一般。

气氛有一刻的诡异的僵硬。

逐月还没回神时，已经有一只手，将她从麟霄的怀里拽了出去。便看到壠擎苍阴沉的脸。不知何时，他已经走下龙椅，来到两人面前。

壠擎苍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道：“烫伤霄王爷罪不可赦，拖出去。”又对着众人高声道：“霄王爷受了伤，来人带霄王爷去换衣，治伤。今日晚宴就到这里，众卿都退下吧。”

壠擎苍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所有在壠擎苍身边的人都知道。所以对于他的决定，谁也不敢有片刻耽误。一转眼间，人去楼空，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变得冷冷清清。

可是，除去壠擎苍本人，还剩下三人依旧留着原地。随壠擎苍一起来的薛胭脂，花逐月。还有就是麟霄本人。

麟霄心知肚明，壠擎苍这是要单刀直入了。

“霄王爷不去疗伤？”壠擎苍问。

麟霄道：“我离开了，不白费太子殿下这番苦心？”他暗暗运功，手臂上冒出烟雾来，很快，那湿了的袖子便干了。

乘着这个功夫，壠擎苍拉起逐月的手再次走上龙椅，一路都没有放开，将她放在刚才薛胭脂坐的地方，自己的身边。也没有放开。

烟妃望了望壠擎苍与花逐月，眼神划过一丝伤痛，又将视线转到麟霄身上，说：“霄哥哥，烫伤怎么样，严重吧？”

“没事。”麟霄对着胭脂温柔地笑。

等他再回头，见到壠擎苍带着逐月落座的姿势，笑意立即没了，眼中像是被扎进一根刺，瞬间就变了阴冷而赤红。

戏演到这个份上，壠擎苍也不想再做了，只是唇边依旧挂着笑意，似在等待麟霄开口。质问或者是相认。

麟霄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逐月。却没有开口，没有相认。

逐月心中苦笑，事到如今，这个男人连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她还奢望什么呢？

四周寂静无比。空气凝固的让人难以呼吸。

壠擎苍笑了起来，“看来，霄王爷根本不领本宫这份情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一语双关。不知是指薛胭脂封正妃的事还是指给他相认逐月身份的事。

壠擎苍又将视线转向薛胭脂：“爱妃，你说呢？愿意做本宫的正妃吗？”

心知壠擎苍一定是知道自己与麟霄暗通书信的事了，烟妃突然身体抖得像筛子，咬咬牙，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

麟霄目光冰冷的拉起烟妃，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替她回答，她不愿意。她不愿意跟着你，壠擎苍。”他将烟妃轻拥在怀里轻轻安抚，又说：“事到如今，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太子殿下后宫佳丽无数，据我所知，胭脂也不是十分得宠，还请太子殿下放过胭脂。麟霄今日必当有重谢。”

“哈哈哈，谁说烟妃不得宠？”壠擎苍豪爽大笑，“不得宠，本宫会封她为正妃？只听说过买官酬谢，还没听说过拒官酬谢的。天底下，还有强逼着人做正妃的？”壠擎苍止住笑，摇摇头：“你们这样，这真是伤本宫的心，不做正妃，那么说来听听，霄王爷准备怎样重谢？”

麟霄掏出一本书来，将书面朝着壠擎苍竖起，“《五行至尊古籍》。”

见到了书，壠擎苍眼神闪过一道耀眼的光亮，一刹那又隐了去，稳声道：“好东西，万金难求，本宫也确实想要，可是，君子爱物，取之有道。用我的女人来换取，我壠擎苍还是男人吗？。”

麟霄道：“这一本《五行至尊古籍》，可是冰焰皇后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

“那又如何？想要，本宫自会有方法取来。”壠擎苍话锋一转，“不过，霄王爷既然有此提议，不如我们用另一道诏书，换取你手中的这道诏书怎么样？”

“什么诏书？”麟霄问。

壠擎苍将手稍稍向上一扬，王福又呈上一道黄锦缎的龙纹诏书。送到麟霄面前。麟霄接过，展开，一字一句的过目，他的眼也一点一点的冷下去，变得血红而尖锐，如同碾碎的冰，锋利的刀。

烟妃也伸头瞧过去，脸色也变了。

那竟然是一份休书。

金陵国的逐月公主给海砂大皇子，麟霄王爷的休书。

这一次，麟霄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尖锐的冰针。

逐月看着麟霄和薛胭脂的脸色，似乎猜到什么，转过头来低声问壠擎苍，“那是什么？”

“休书，你给麟霄的休书。”壠擎苍握紧了逐月的手，视线沉沉的盯着她，沉声说：“我说过不逼你。所以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将你还给麟霄，薛胭脂老死宫中。第二，用你自己换取薛胭脂的自由。你得留在我身边。从此金陵海砂井水不犯河水。”

逐月愣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愿意用自己去换薛胭脂？”

壠擎苍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因为我是壠擎苍，而你是花逐月。”

逐月再次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滑落。

他说对了，他是壠擎苍，运筹帷幄的壠擎苍，而她是花逐月，了解壠擎苍至深的花逐月。

这一招将自己吃的死死的，也必将麟霄将的死死的。

如果她选择前者，壠擎苍将自己还给麟霄。薛胭脂老死宫中，麟霄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也绝不会给她好日子过。薛胭脂若是死了，自己与麟霄之间的结就成了死结。最重要的是壠擎苍绝不会罢手放弃自己，最后的结果是一定兵戎相见。

所以，她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她曾经断指发的血誓，真的要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