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残
作者:张小鹿      更新:2019-09-21 13:06      字数:3295

漆黑的天空只有如血的红云,厚重而血腥地压在斩魂台的上方,两方同样赤红如血的摄魂柱高高耸立,似乎欲要从地府直插云霄。金色的巨蟒就盘绕在那摄魂柱上,疾风狂舞,血色红云似一团团燃烧到天际的火,欲要将下方的一切吞没。

摄魂柱下方广场上各族长老鸦雀无声。冥暗优雅地斜卧在高高的黑色镶金边的的宝座上,修长的手臂抚摸着赤炎兽柔软的毛发,嘴角噙着一贯的笑,眼波流动间带着慑人魂魄的流光飞转。

一身血衣的冷面斩魂者,高高举起象征无尚尊贵的蟠龙剑,朝着金莽的后背无情刮下。一剑下去,金色的鳞片闪耀着夺目的光华如雨般哗哗落下,金莽背上鲜血四溅,喷在那高高的摄魂柱上,便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那是种灼热到几乎烫伤人心扉烙人心魂的颜色,顷刻间,猩红的血腥笼罩在了整个冥渊的上方。

剔鳞之痛比那金盆炼火,炼魔刑油更胜百倍,只是一剑,金莽已经猛地收紧身躯,全身痉挛,却依旧一声不吭。

冥暗事不关已一般笑着:“哥,只要你说一声痛。我们到此结束。弟弟几百年不曾见上兄长一面,我只要这些个鳞片留个纪念便成。”

冥夜瞧了弟弟一眼,有些困难说道:“你……真啰嗦。记得你自己的承诺便好。”

冥暗皱起俊秀的远山眉,惋惜道:“既然哥哥诚心要多留一下金鳞给弟弟做纪念,我不收也成吧,来呀,继续。”

执刑者高举蟠龙剑对着金莽的后背又是一剑刮下,刮骨刺心之痛几乎让冥夜昏厥,那痛似钻破灵魂刺穿肉身一般,他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出一声。只是盘紧身躯,整个摄魂柱都被他勒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他便会将那毅力三千年的摄魂柱勒的碎掉一般。即使身为冥族长老,或者见惯了各种酷刑的魂司,也不由的暗自佩服起来。

嗜血的执刑者越见血腥越见残忍越是兴奋,越见着毅力强悍的人越想要摧毁他的强悍,粗声说道:“今日得遇圣君陛下这般刚魂铁魄,也不枉我在这个斩魂台上白呆了一千年。”说完再次举起蟠龙剑,猝然间一声轰天炸雷准确的劈在蟠龙剑上,执刑者惨叫一声,全身焦黑如一根烧焦的木棍,远远的被弹飞在地上。

下一刻便是雷霆万丈接连而来,在黑暗的天空一声一声地炸开,一道一道地劈在摄魂柱上,参天耸立了五千年的摄魂柱顷刻倒塌,残砖碎片轰然而下,金色巨蟒软下身躯,很快便被埋在了摄魂柱的碎片之下。

众长老无不大惊失色,冥暗也惊得猛地站起。满眼惊骇的望着斩魂台上的一堆废墟。

废墟之中片刻死寂之后,便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大地摇撼,暴风皱起,伏地狂魔,啸天蛟龙即将出海只是的风雨欲来弥漫了整个冥渊的上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果不出所料,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如同一座高山巨峰破地而出般让整个冥渊如同巨浪中的小舟摇撼不已。激舞的罡风更是吹得人睁不开眼来,等待疾风过去,便见着那威严张狂如同天尊,冷酷无情如同死神,狂傲的不可一世正高高悬在废墟上空,冷眼瞧着下方的蝼蚁般的人群。

冠碎发散,狂乱的黑发已然变成金色,随风张扬狂肆,黑色的披风狂傲疾舞,他冷眼瞧着下方,威严无比,霸气无比。对着冥暗说道:“看来,你想要多要,天地也是不允许的。”

冥夜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却更添他的冷酷和邪魅。

冥暗面色微微变暗。

冥夜却将目光望向远处,笑的邪魅而温柔,“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冥暗道:“罢了。”一摆手,花轿抬了上来。冥暗再朝着斩魂台一挥手,废墟拂去,显出下面金色的鳞片来,他望着剔下的金鳞,再望了轿子一眼,声无起伏道:“来人,将轿子送到忘生桥上。哥哥言而有信,我也自然将轿子里的女人送上。”

冥夜望着轿子,嘴角倾斜出灿若阳光的流光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落下地面,欲要上前,却因为背上的鳞被剔除下来,肌肤剥离,鲜血渗出,惨不忍睹,一时半刻不能恢复,他想着这副摸样,定是会吓到七色,冥夜沉了沉心绪,稳了稳情绪,在距离轿子几步远的地方,隔着轿帘道:“七儿,莫怕,我就在这轿子外守着,一路陪你到忘生桥畔。”说完,亲自领着轿子,向前走去。

冥暗也不阻拦,倒是火焰兽依依不舍般盯着轿子。

冥暗哧地笑了出来,转身道:“我都没有不舍,兽兽不舍吗?”

待冥夜的身影消失,火焰兽立即幻成一名红发碧眼的俊美少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那轿子,眼神里充满掩饰不住的迷恋,“我当然舍不得,殿下您真的舍得吗?”

冥夜的神色有着他本人也没有的细微变化,声音却变得更冷,“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她本就是我的工具。杀人也好,嗜魔也罢。这是她的职责。”

火焰兽不满的瞥了主人一眼,“我真替彼岸不值。她那么爱你。却被你这般利用。”

冥暗笑道:“她喜欢被利用。”

“谁喜欢被利用啊?”

冥暗笑的很冷血:“我若不利用她,她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让她选,是情愿被利用而能呆在我的身边,还是情愿我抛弃她,你猜她会怎样选择?”

兽兽气结,狠狠瞪了冥暗一眼。后者却适时的转头,将兽兽的表情抓了个正着。他漫不经心道:“兽兽喜欢彼岸?”

兽兽一时涨红了脸,垂头低声道:“她是殿下的人。”

冥暗在笑,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里包含着浓浓的酸涩,他转身,在兽兽看不见的地方闭起双目,似乎说给自己听一般:“很快便不是了。”

兽兽跳了起来,“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冥暗道:“你当我那么容易便会让冥夜过关吗?那莲花炼火盆里加了特殊的料。”冥暗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着一闪即逝的伤痛。

走到了忘生桥,冥夜背上的伤已经大抵复原,轿子在桥畔落了地,冥夜扶着身穿大红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上了船。金丝银线勾勒凤翥鸾翔图案衬着绯红如火的曼莎珠华,说不尽的美艳妖娆。

莲步轻移,花开肆意,绚烂如海。风吹起,卷起佳人大红衣衫,也卷起绯红的落英缤纷,冥夜的面对着眼前的人儿,努力压抑汹涌澎湃的心情。金色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投射到一项狂傲的不可一世的男子的面上,男子竟然有些气虚般的诺诺说道:“七儿……”千言万语竟然不知如何说起。男子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来。半晌只能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颤抖的手,缓缓伸出,揭开那大红的盖头。

盖头落下,冥夜的表情却骤然变色,失望,愤怒,嗜血,再到看不出表情,一瞬间之后,冥夜,还是那个冥夜。

眼前的女人。可谓天上仙子,魔界妖媚,香玉为骨,皎月为魂,琼花情操,凝脂柔雪为精神。一身绯红,眉心一颗朱砂红痣更是妖娆绝美,她静动举止香魂精神竟然和七色有着八分相像。不染尘世的气质也丝毫不比七色差上半分,但是无论怎样,她不是七色。

冥夜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是彼岸?”

女子婉约点头。眼波流转中流风飞雪,勾魂夺魄。那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丝毫不矫揉造作,望着冥夜的眼神也是正直而清冷的。

她是曼莎珠华的花魂,彼岸。受冥暗滴露之恩,一生一世只痴痴念着冥暗。

冥夜似要狂怒,忽而觉察身体里一股燥热的气息至冲下腹,稍稍一愣,思绪飞转之后反而狂肆的大笑起来,“好啊,冥暗真是舍得。竟然舍得拿你来换七色!”他双目一睁,反将了冥暗一军,对着那虚无的空中某点说道:“也罢,你既然舍得将彼岸送与本尊,尊不用也枉费你一片好心了!”说完竟然将披风一卷,让彼岸没在他的麾下。再金光一闪两人没进了岸边的曼莎珠华的花丛之中,无边的花海飞舞起绯红的屏障,组成一圈密不透风的花帘,将两人隔断在绯红的帘子中间,曼莎珠华娇颜似火,而花中的两道身影缠绵似火。

风缠绵着云,花纠缠着叶。衣服在撕扯中破裂,黑色的碎片纠缠着红色的碎片飞舞在漫天的花瓣之中,纠缠,追逐,嬉闹着……

冥皇的宫殿里,一方红镜中映出这般娇艳似火的场景来。轰然一声红镜破碎。

砸碎红镜之后,冥暗几乎发了疯一般摧毁了宫殿里能够摧毁的一切,整个宫殿如同台风过境一般,狼籍不堪,所有随从皆被遣的远远的,偌大宫殿内只有冥皇冥暗一人,他喘息着厉声嘶吼着:“冥夜我要杀了你!”

“你杀他做什么?别忘了是你亲手将彼岸送到他的手上。”静静的声音和彼岸有着八分相似,让冥暗莫心头一跳。

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靠近宫殿,更没有想到埋藏在内心的秘密被人窥去,冥暗一时呆住,猛地回身,却见一窈窈窕窕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那女子,正是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