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悲惨世界
作者:仙人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98

一夜。刺骨的江风呼啸怒号,让刚刚下车的郭淳不禁胆一,却立即脱下外套的大衣披在聂雨菡的肩上,将娇柔弱小的身子裹紧了,这才举步跟在光头青年的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近棚户区。

冰冷漆黑的夜里,这里没有一丝光亮。

没有电灯、没有煤油灯、没有蜡烛,连取暖的柴草火堆都没有!一座座的低矮的、用毛竹杆和稻草搭成的小屋,大多只能依靠一张在寒风中摇摆不定的草席挡风遮雨,茅屋里不时传出小孩子的哭泣声,老人的咳嗽声和女人的轻叹声,冰冷的江风中夹带着一阵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郭淳骇然停步,他的心弦在剧烈的震颤!记忆中有特大洪灾的耳象,有特大地震的印象,却偏偏没有如今这种如人间地狱的印象!

“出来吧!郭先生来了!打日本人的、要办很多工厂的郭先生来拉!”光头嘶声高喊着冲向一座座草屋,很快,棚户区沸腾起来,黑暗中,有人高声质问消息的真假,有人大骂“死光头”在“白日做梦”有人慌慌张张地披着衣服冲出来,看到远处汽车的灯光后,高声喊叫起来:“来人了!真的来人了!鳖孙说的是真话!”

不等郭淳出声,王轩已经跑去调整了车头指向,让灯光可以投射到棚户区的中央。在此同时,郭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各个草屋里都只出来一个人,清一色的男人,妇女、孩子、老人都还躲在“家”里,似乎是羞于见人一般。

看到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光头走到郭淳身边,面露愧色说:“郭先生,您是贵人,这地方太破,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您”

“别说了,我明白。”郭淳摆手止住羌头的说话,又向还在车内的王轩招了招手,等王轩驾车驶近停下后。他爬到车头保险扛上。又觉得无法看清楚越来越多的人,干脆站到了引擎盖上。四周站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少说也有一千人以上,更多的人躲在茅草屋里偷偷地打量汽车和站在汽车头上的自己。这些人,估计连能穿出门的衣服都没有!这里的人,估计只能相互依偎着,在薄薄的被子下用彼此的体温取暖,以度过这漫长的冬夜”

“各位话刚出口,郭淳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些人了,搜肠刮肚之后。他不得不采用了书本上的说法:“乡亲们!同胞们!我是郭淳!我

光头高喊:“跪下!跪下求郭先生啊!”话音未落,他就“噗通”一声再次跪下,一大群男人纷纷下跪,顿时。郭淳的眼界开阔了,觉得自己跳到车头上的行动完全是多余的了!因为,一千多个大男人正跪在自己面前!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皖东的、苏北的男人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是生存!是求生的**!

他们都是自己的同胞啊,他们都是中国人啊!

郭淳愣了,沈会涛愣了,所有不属于这个棚户区的人都愣了。就在这么一愣神间,更多的人冲出草屋加入到跪求的行列中,这一次,终于出现了女人和孩子的身影,”

“起来!你们都起来!”郭淳嘶声高喊,心脏猛烈地抽*动着将一股股的热血汞上脑门,让他一阵阵晕眩,偏偏思想又特别的清楚一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有责任、也必须出手帮助这些同胞们!没人起身。更多的人加入。

郭淳跳下车,“噗通”一声下跪了!接着,徐三根下跪了,再接着。王轩也下跪了”

光头大惊,赶紧跳起来拉郭淳,郭淳高声喊道:“你们不起来,我也不起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不要跪,不要跪,男人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别人!起来!你们不起我也不起!”

“起来!大家都起来!”光头眼含热泪,跌跌撞撞地跑进人群,一边吼一边拉,总算,人们纷纷起身了。起身后的人们议论纷纷,暗暗指点着豪华的汽车和衣冠楚楚的来客。

“大家有什么话,可以一个个的说,或者是挑出代表来,我们就在这里谈,但凡我能够帮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来帮,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光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在人群中扯出几个人来,带到郭淳面前。哀声道:“郭先生,他们都在日本人的纱厂里做活,累死累活的一天干旧个小时,只能挣到一毛二分钱,日本人还扣了两分钱下来,说是作为储蓄保证金。一毛钱啊!一天一毛钱啊!大家在家乡活不下去了,听人说大上海好,大上海什么都有,大上海找活路容易,可这一毛钱怎能养活爹娘老婆,养活孩子啊!昨天,老董头死啦!老王头死啦!张家大娘死啦!钟家的独苗小蛋子也死啦!郭先生,救救他们吧!你不救他们,他们统统都活不过年关!”

“呜呜”不知何时走到一座草屋边的聂雨菡和顾**同时哭出声来,两女又悲又怕又怜,互相搂抱着壮胆,又手忙脚乱的从衣兜里掏出钱来,走向一个个草屋,把手中的钞票、首饰、大洋、银毫子、铜板放在一支支伸出的小手上,一边放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走,她们走过之处,一路都响起童稚的谢恩声。

恩?恩!对穷人来说,一点小钱的施舍就足以多活几天,就等于是多给几天性命的恩德!

“王轩,送沈先生和两位小姐先去聂家花园,逐日留下陪我就可以了。”

“我不走!”沈会涛前进一步,站到郭淳面前,说:“办法大家来想,要让全上海乃至全中国的人看看这里,你也要看到全中国像这样的地方多不胜数!此事必须从长井议,必须发动舆论的力量才能解决,你这一时之间能想出好办法来吗?”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郭淳拍了拍沈会涛的肩膀,转向光头和光头拽来的几个“代表”说:“几位兄弟贵姓?”

光头首先回答:“我叫孙小旺,这里的人都叫我鳖孙!”

“庞得贵、杨福根、齐三会、郑喜子。”

郭淳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齐三会,说:“明天你们到艾多亚路口的磐石公司来,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保证从明天起,你们的家人都不会挨饿受冻了,你们这里的成年人也都有活路。相信我,我说得出做得到!鳖孙,你跟我走,今后你就跟着我了。”

“典!”被人叫了详号的孙小旺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回了一声。

十来分钟后,两辆汽车驶进聂家花园。聂云台早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郭淳就说:“你来,

翁婿俩进了书房,聂云台关上门拿出一张电报抄纸递给郭淳,郭淳看了看,挠着脑门一脸尴尬地说:“这,写得太深奥,我看不懂。”

聂云台本有些怪责某人送女儿回来太晚,自己又等得太久,听了这话也禁不住莞尔一笑,摇头道:“这个白坚武就喜欢舞文弄墨、引经据典,一份电报也搞得咬文嚼字、艰涩难懂。算啦,我跟你说吧!上次的五十万元起作用了,吴次帅请你去洛阳作客、共商大计。”

郭淳瘪嘴笑道:“不会这么简单吧?”

“鬼精灵。”聂云台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一举一动都受各方的关注,南下广州一事搞得声势颇大,在洛阳的吴次帅岂能不知?虽然国民党目前还没有与直系开战为敌,可奉系、皖系都在积极酝酿所谓的反直三角同盟,你想想,吴次帅会如何看待你的广州之行呢?还有,泓沪地区是卢永祥、何丰林的地盘,卢永祥又是山东人,跟吴次帅算得上老乡,两人以前的关系也不错,你和皖系的那丁点事儿也自然逃不过他的耳目。因此,这个邀请颇伤脑筋呐!”

郭淳皱眉略一思索就舒展肩头,一脸轻松的说:“这个世界是依靠实力说话的,有实力的人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个电报说明的问题不是吴次帅对我产生了什么不满小而是他心里已经把我从一个拍他马屁的小商人提升为一个猩以合作的人。对他来说,这种人能拉拢、合作最好,那样能壮大他的阵营;反之则会树立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一旦与敌人联合起来”,呵呵,伯父,这正是我提合作条件的最佳时机啊!”

“你的想法总是出人意表!”聂云台毫不吝啬地赞了准女婿一句,又说:“你和吴次帅的问题你自己处理,我这里有一件颇头疼的事,你还得出出主意。”

能让商会会长头疼的事?郭淳一下子就明白了恒丰是聂家的老底子,而日本人则大量投资兴建纱厂,利用对工人的残酷录削来降低成本,打压中国民族资本。长此以往,没有国家支持的中国民族仿织业必然败于日资之手,中国的仿织品市场也将落入日本人控制之下。衣食住行,人人所必需,乃是民生的咽喉产业,岂能落入外人之手!?

聂云台见郭淳不作声,担心地“唉”了一声,说:“我听到一些风声。日本人已经动手了,他们利用一些走狗下乡预购蚕茧、棉花,企图把明年的纺织原料完全垄断!届时,我们华资将面临无料开工的局面,不得不从日本人手里购买。如果这事儿让日本人做成了,不仅仅是恒丰和大中华纱厂,我看苏、淅、沪三地的纱厂都要受日本人控制!小淳,你可有对策?”

“有!”郭淳不等聂云台笑出声来,又道:“也算没有。”

“怎么讲!?”

“办法只有一个。”恒丰立即率先提高纱厂工人工资,并与每个工人签订最低工资合同,保证工人每月收入能达到六元以上。伯父,别急,听我说完。”郭淳摆手止住脸色不豫的聂云台,继续说道:“还要发动工人组织工会,摆脱帮会的盘录,在外面就有一个出身穷苦的帮会人物,他告诉我在日资纱厂工作的中国工人,每日只有一毛二分钱的收入,日本人还扣下两分钱作为储蓄保证金,剩下的一毛钱还要被工头克扣一分钱,这工头不仅仅是日本人的走狗,还通常是帮会人物!工人们敢怒不敢言,每日辛苦劳作的结果是养家糊口都不够!”

聂云台非常清楚这些情况,因此他在恒丰纱厂给出的一毛五分钱的日薪,也不留所谓的保证金,更不准工头克扣I他只能力尽于此,作为资本家的他不能不考虑降低成本、获取利润的问题!因此,他只能微微摇头,表示不可行。

郭淳并不死心,侃侃而谈:“工人工资过低,连自己生产出来的布都买不起,遑论其他?伯父,不知您是否听说过美国的福特汽车公司,老板亨利福特率先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实行五美元最低工资标准,实行本公司职员低息贷款购买福特汽车的制度。看起来,福特是疯了,是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是吗?其实不是,是福特具有前瞻性的经济眼光,懂得一个道理小培育市场得到的利益远比盘录市场得到的利益大!”

聂云台是个聪明人,立时明白了郭淳的观点,却在深入一想之后,还是摇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恒丰目前并没有实行的可能,仿织业已经因为日本人的介入陷入恶性竞争的泥潭了!”“有机会!机会要自己创造!”郭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日本人预购原材料的行为就是自掘坟墓,就是给我们民族仿织业提供一个革新强大的机会!”

聂云台似乎猜到点什么,又不太确定或者说是没想明白,忙催促道:“说,你接着说,别磨磨蹭蹭的!”

“日本人垄断原材料,我们就凝聚人心,主要做两个方面的工作。第一,联络华资纱厂秘密结成攻守同盟;第二,提高工人待遇收买人心。有了这两个,基础,我就有把握打一场蚕茧、棉花大战,保准叫日本人吃不下、兜着走都不成,最后还得乖乖地降价出售囤积的原材料!届时,华资不仅仅可以得到价廉物美的原材料,还能顺势调整市场状态,把恶性竞争变为良性经济循环,从此走上一条降发展之路。”

“你的意思是”聂云台豁然开朗,喜道:“任由日本人囤积原材料,我方则坚决不从日本人手里购买,宁愿停工也不买!同时,我方增加工人工资、组织工会团结工人,并在适当时候揭露日本人的阴谋,造成一场声势浩大的国货运动,并促使在日本纱厂工作的华工罢工、辞职,让日本人有原材料却无人开工,或者无人购买他们手里的产品!最终”哈哈,你小子够阴险的!好!好!好!我在仿织业界还能说上话,你手里又捏着大把资金作为支持,只要我们翁婿联手,保准让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郭浮“嘿嘿”一笑,贼兮兮的说:“这是一次赚大钱、赚大名声,同时又能狠狠教小日本儿的机会,咱爷儿俩仔细商议,谋定后动。”

翁婿俩头碰头的一番密议,早忘记客厅里还有沈会涛和其他人喝着茶水傻兮兮的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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