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黑锅
作者:雙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88

接下班顿整个冬季系列,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壁垒分明──林诚、张明仪等天天加班,连到影印机取文件的脚步都急匆匆,生怕浪费一分一秒。至于6友良这边虽不是呈混吃等死状,但却绝对说不上忙。

钟漫见这情况,曾经担心地拉过6友良问:“我们组的形势很不乐观,你……不会有问题吧?”

“你是担心我那还没到手的经理称号跑了?”6友良笑着问,丝毫不紧张,甚至还耸肩道。“现在不好吗,忙都让他们忙去,我们坐等工资就好。”

“你啊,没个正经。”眼看6友良这两年都很努力,平常又很照顾她,钟漫不想他营业额不及林诚那组而被责难。“真的不会有问题?”

“你没见他们这段日子不单不再趾高气扬地到处炫耀,眉头还愈皱愈紧?”他笑了声,低声续道。“听说他们的样办已被班顿退回四次,毛料辅料都齐了,样办不批下来衣服硬是没法做。你说他们有这么个巨大黑锅准备罩顶,我们这边能出什么问题?”

“这样啊……”怪不得他们个个都板着一张脸。他俩正聊着,莫霖把林诚那组人都召到会议室去。“要准备开涮了吗?”

“当然,这事要办不好,莫霖脸上也不好看,说不定会立刻被调回美国。”

“到时说不定你的升职通知就下来了,还是总经理呢。”林诚栽筋斗,莫霖调走,剩下的还不是只有他?

“你这人,说话就是直。”他赏了她一个爆栗。“快工作,别净说闲话。”

“什么嘛,明明就是你先说的。”她可怜兮兮地摸摸头,做正事去了。

相较于外头的轻松气氛,会议室酝酿着的可是大风暴。

“这系列二十个颜色,每个颜色五万件,现在货期只剩一个月,新的批办还没做出来,你们说说这一百万件衣服能怎么赶及走货。”莫霖并没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严肃且冷静地提出问题,反倒是被问及的林诚混身一颤,冷汗热汗急冒,抬头瞄到莫霖不偏不倚地净盯着他,他清了清喉咙,强笑道:

“是班顿太挑剔了,这次说手感太硬,等洗软了又说衣服起毛,这些小事别人都容许直接做货,偏偏班顿又小心眼的不让……”

“班顿挑剔不是第一天的了,客人不让糊弄我们能怪他吗?”见林诚想把责任都卸掉,莫霖有点反感。“而且这样办做了整整四次,头两次批不了就应该来跟我说,让所有人一起参详参详,而不是在自己组里捂着。再说,做一次样办耗上一星期,这像话吗?”

林诚找不出藉口,赶紧把矛头往张明仪指去:“明仪,你说这么简单的款式为什么要用上一星期?”

“单子都交到厂里的,他们不早点完成我也没办法……”

“你就不会去追吗?厂里的东西那么多,你不特意提,他们哪知道什么急什么不急。”瞧见张明仪那惊慌的模样,莫霖没再说重话,只道。“我瞧班顿这几次回来的意见,都说是我们做不到原本答应的要求,让他们大大失望,甚至失去对公司的信心,我想知道我们当初答应了什么。”

会议室里所有视线一致放在张明仪身上,谁都知道这合约是她谈回来的。

“我、我……”她其其艾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到底应不应该把钟漫给供出来?若供出来,她会成为抢别人功劳的小人,但钟漫当初到底答应了什么?是不是她乱说话,甚至故意挖了个坑等自己死在里头?“我先去看一下……”

“你这算什么?”见莫霖的脸色愈来愈差,林诚急了,对着张明仪就是一段喝斥。“合约都是你在谈,怎么可能想不起来?班顿提的要求是能随随便便答应的吗?你事前怎么不先征询我的意见,自己独行独断?”

听林诚把责任撇得清清楚楚,明显要自己扛了这只大黑锅,张明仪急得什么都顾不上来,冲口而出:“合约是钟漫谈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有人都一脸惊讶,莫霖却出乎大家意料的冷静:“这话说清楚点。”

“我和班顿原本在谈的只不过是最新的样办制造单,班顿还没有下单的意向,更别说把整个冬季系列给我们做。”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霖指了指桌上盖着自家公司和班顿印章的合约。

“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出去吃饭吗,样办制造单的事本来都理好了就等确认,所以、所以我便让钟漫替我跟美国班顿确认,我也是第二天回来才知道与班顿谈好了这系列。”

“那时还没作实的吧,林经理你签名盖章的时候,有没有了解过班顿对这次合作的要求,和这份合约的内容?”

“这、这……”当时太高兴,根本想也没想就签下去了,哪有想过其中如此曲折?“莫总,我瞧这件事和钟漫脱不了关系,她说不定是急着邀功,或者想陷害我们,才胡乱答应班顿的要求,造成现在这恶劣的情况。”

要是钟漫想邀功,她不会对签约的事秘而不宣,要说是想陷害林诚……只要林诚稍微看一下合约都能揭穿,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天真。

“把钟漫叫进来吧。”

林诚组里的小赵依言出去,把钟漫带进来。会议室各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她的眼光也不大友善,钟漫明显感受到压力,小心翼翼地问:“找我有事?”

“听说班顿的合约是你谈回来的?”

钟漫愣了半秒,没去看张明仪也知道是她说出来了,当下也不隐瞒,大方点头。对她落落大方的态度,就是观人甚多的莫霖,也禁不住有点佩服。

“我想知道班顿签约时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钟漫想了想,答。“并没什么特别要求,不过是价钱和货期,我见能达到公司的标准,便应了下来。”

见钟漫说得轻巧,林诚组的人都躁动起来,觉得钟漫有意淡化,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其中一定有鬼。

莫霖把资料摊出来,现价钱和货期不仅达到公司的标准,甚至可说相当充裕,于是对钟漫点点头。“是的,这些并没问题,合约我也看过,条款很普通。”理论上这些都没问题,钟漫已可退下,让林诚一伙人慢慢享受这只大黑锅。

在连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出去的时候,莫霖开口了:“你能说说班顿对衣服有什么要求吗?”

“嗯。”虽然觉得奇怪,她仍是道:“班顿旗下品牌很多,这次的女装走的是简约风,做工要细致,手感要松软,需要有羊绒的舒适,但不能过份软绵。这些都是听班顿先生说的,我……”

“什么?老班顿跟你说的?”张明仪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不就是那天晚上。”钟漫一脸疑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意外。她可不知道张明仪与客户接触那么久,只与一个副经理说过两句话,连经理级的人都没见过,更别提总经理甚至掌舵的老班顿。

“老班顿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的主要是这次冬季系列的理**和要求,其他都没有什么特别。”众人还要细问,莫霖的秘书突然敲门进来,略略焦急地道:“莫总,班顿那边有人打电话来。”

“转进来。”他把扩音器开了,让所有人都听到他和班顿经理的对话。当对方投诉自家公司态度敷衍,职员无法解决问题时,林诚一干人抖得如风中落叶。

“莫先生,不是我们要说,这个案子本来没考虑交给你们,是班顿先生对贵公司印象极好,觉得可以信任,才作出这么冒险的决定,现在……”

“我们不会辜负班顿先生的好意,这事我会亲自处理,保证最新的批办一定符合班顿的要求,货物也能如期交到美国仓库。”

“这样吗?”对方掩住话筒,跟旁边的人咕噜咕噜说了一会,对方忽然爆出一句:“班顿先生想跟你聊聊。”

话筒马上出现一雄厚低沉的声音:“莫先生?我是老班顿。”

莫霖坐直了身子,“你好,抱歉这事情打扰到你。”

“莫先生,恕我直言,我对贵公司产品的质量和职员都很失望。四次样办都达不到要求,没去想怎么改善,却来威胁我们一定要批准生产,否则就要延迟货期……我与这么多厂商合作,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

“或许是措词不当让您误会了,我们公司一向注重质量,不会逼迫客人接受劣质货品。”他的眼光扫了林诚等一眼,续道。“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生。”

“我似乎可以相信你,但很可惜,我不信任负责处理的职员。”老班顿说罢,强硬地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把相关的人换掉,一是以后不再和班顿合作。”

为了客观情况,也为了自己下属的感受,莫霖企图改变老班顿的决定。“班顿先生,这季正到一半,换人似乎不是时候。要不待这季完结,我们看情况再决定?”

“我也很想,但怕到时连寄飞机都赶不及,要知道货品不能准时到达,有损失的不只是你们。我们在电视和报章的广告期已经买了,到时出了广告衣服却没到店,或者浪费了广告费,都不是我们想看到的。”说到底,老班顿觉得林诚组没有改善的可能。“对了,我想知道上次在电话和我谈合约的小姐,有没有负责班顿的事务?”

莫霖的眼光落到钟漫身上,“没有。”

“怪不得。”话一出,钟漫身上多了十多道不友善的目光。“莫先生,我郑重向你要求,以后班顿的事务由那位小姐跟进,不然就像我所说,以后不用再合作了。”

这下莫霖再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挂了线,会议室里众人的脸色极为难看,就是钟漫也皱着眉头。

她想的不是怎样面对其他同事,而是这下工作量大增,准时下班基本是妄想了,这岂不是要明希天天对着四面墙呆?那不仅有可能冷着饿着,更可能把刚打破的沉默捡回去,白费这几个月的努力。

唉,早知就不要贪那两千。

“都听到了?”林诚他们闯了祸,自不敢再说什么,而且客户虽是被钟漫抢了去,但现在是功是祸还说不准,要是最后真的要赔,有她陪葬也是好的。

“由即日起,特别成立一个班顿小组,由钟漫和小赵负责,明仪协助,有任何事情直接向我报告。”莫霖环视众人。“有没有意见?”

谁敢有?于是就这么定了。

大家鱼贯步出会议室,钟漫却留在里头没走。

“有事?”

“莫总,我现在手上的客户也不少,再加上班顿,我在公司直接扎营也摆不平。你知道,我家里还有表弟要照顾……”虽会惹来反感,但钟漫还是选择和莫霖谈判,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放心,你手上的客户我会先让友良接手。”

“但班顿那么多事情,只有我和小赵根本不够……”就是在风平浪静之时也需要四五个人,更何况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

“还有我啊。”莫霖见她忧心忡忡,忍不住笑道。“你别以为我是说客套话,你们事情真干不完,或有什么要帮忙,尽管来跟我说。”

你是大佬,难道还真会帮我们剪布片贴色办吗?钟漫心中半信半疑,但莫霖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再争好像就太没眼色了,只好道:

“真的?那太好了。没事我先出去了。”

“嗯。”看着钟漫的背影,莫霖又陷入沉思。

她这么怕事,偏偏该怕的时候又毫不胆怯。这么平庸无奇,偏偏老班顿指明要她负责。到底哪一种才是误解,哪一种是事实?

这钟漫,真真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