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四人跟随农夫向西北方向老着。起初路途坦荡，并冰世列什么变故，但后来他们现不期而至的黑山军已经将北面的道路封死后，只能抄近道返回。这时候他们又在山麓的一片标树林里看到了扎营结塞的张田所部。

若在通途之上，王朗等人必然不能逃脱。所幸广县山水纵横，而那农夫也颇有经验，于是农夫带领四人径直往西面走，决定先避开黑止军和张国的锋芒。

农夫说：“也许海客也因为黑山军的阻挡而停留在此处，大家用心留意周边人事，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朗说道：“我听说黑山军盘据在翼北，怎么会到青州来？”

农夫的神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自从张燕得了个平难中郎将后。并未蒙谢皇上恩德，反而愈跋扈。他手下那帮乌合之众，原本都是地方廷府鄙弃的贼军，现在表面上也成了吃官饷的国兵了，因而为非作歹更胜往昔，各地官府也不敢触其毫毛。青州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张燕上百万军众大多不事生产，以袭掠为生，自然就把目光放到青州来了。”

“但是”农夫沉重地呼吸着，王朗等人看到他还有话说，“张燕在国家内纷外扰之际主动归降，这其中还是有所打算的。待飞燕这厮不同张牛角，张牛角勇猛凶悍，但只是一个匹夫。祷飞燕有几分谋略。他趁着现在黑山军有修袍峨冠护身。想要凭借中兴之势将青州贼寇尽收己用。如果青州众贼都为他所用，我恐怕张燕接下来的举措就令人难以遐想了。”

王朗等人面色遽然悚动。高堂隆皱着眉说：“常言道：“耀德不观兵”军势之争，争心为上。青州贼寇算上来大概有五六万人，张燕派出的这一万黑山军，纵是强悍无比。但要尽服青州贼还是极困难的吧！”

农夫摇摇头：“青州贼各部分崩日久，夫并不断，早就期盼有统帅之主了。”

辛评奇道：“我听说前几个月青州各部贼兵乱，行动规划颇为统一。据说是一个名叫域洪的人调度的。”

辛追着问：“减洪颇有几分手段。也统一过青州贼的行动，他为什么在此时反倒销声匿迹了呢？”

疑惑的四人没有注意到那农夫霎时间变幻的痛苦表情。但他们察觉到农夫默默无语后，又重新端详起这个农夫来。农夫虽然面相丑拙，但身材雄壮，大有异于常人。

农夫的拳头竟然攥紧了，他目射金光：“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减洪。”

王朗疑色浓重，他问道：“先生何以知之？”

农夫“哈哈”笑了两声，声音凄厉悲愤，王朗四人面面相觑。却听那躁动不安地来回踱动的农夫厉声说道：“盛洪出自名门之后，怎会委身事贼！”

王朗等人浑身一震，默然注视着激昂的农夫。

“盛洪之父历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原太守，所在有名，贼虏披靡。而减洪年仅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知名太学，京师士子都倾心与之交结。而城洪体貌魁梧异于常人。不久便被举为丘长。去年他深感时事浊乱，偏居一县不能守业安民。甚至不能保全自身，于是愤然离职。转欲投奔广陵老家的亲戚。如此看来，他怎会去青州作贼自贱！”

“这，，先生，你，”王朗等人听到农夫洋洋肺腑之言，都膛目讶然，局促不安。

“我就是臧洪。”农夫出震动之语，震骇的王朗四人膛然目见农夫伸手扒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来。

露出本相的藏洪迈出步子时也更显大气坦然了，王朗等人对农夫先入为主的偏见在此时竟一扫而光。城洪将事情本末说来：“我任丘长时。在丘县本地治理豪强恶霸。因软硬两道兼顾，一时颇见奇效。然而有一个叫作胡恩的豪侠果决勇猛，狡诈而难觅其踪迹。他常聚合乡里恶少年百余人四方游掠，杀戮富户，抢夺府库。我一次设谋奇兵将其在芦苇丛中围住，岳欲进兵围剿，胡恩等人却从官府夺来的强弩对阵而射。郡国兵一时不能进。于是我让兵吏纵火焚烧芦苇荡，胡恩徒众死伤数十人，但时值烟雾弥散，胡恩与心腹十余人还是逃脱了出去。

“胡恩因此役死了极多弟兄。而他本身又极重情重义，便誓言要取我项上人头。可他的心思十分狡诈。他知道我为名门之后，又在京城颇有人望，便自称臧洪东入青州泰山投效贼寇，意图坏我名声。

一年来他手段谋略屡施，甚的人众。而渐渐地，青州人也知道有个贼魁叫作减洪了。”王朗深深嗟叹：“胡恩这样败坏先生的名誉！”王朗等人原来还时常为盛洪在某些学术方面能出独到精妙的高论而感到不可思议，现在他们才知道这是喊洪在太学里学习过的缘故。也正是因此他们更为盛洪的遭遇叹惋不止。

盛洪叹息道：“当年苏不韦为报父仇。掘地道至仇人李暑屋中杀其妻妾子女，以致李暑一夜转徙七次。但苏不韦并未直接杀掉李嵩，而是开其父墓，所其父亲头颅悬于市门。将李嵩活活气死。世上既然有苏不韦这样报仇的人，那么有胡恩这样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堂隆愤然道：“可是这不同！苏不韦的父亲系李暑逼杀，李暑犯法在先，所以苏不韦情有可原。但是胡恩既是贼寇，本应襟裂之！两者岂能类比相效呢！”

辛见盛洪目色尽赤，激动万分地说：“先生难道就这样任凭胡贼为非，闹得自己身败名裂么！”

盛洪摇着头，“我本来也有些茫然无措。但是现你们这些人不顾危险要去寻访海客后，我也重燃了信心，只望带你们见到海客后，径回广陵，招募乡里青年，然后折回泰山。斩杀胡恩！”

王朗道：“先生这样做还是陷于一时激愤。圣人不凝滞于物而善假于物，我们寻访的海客虽然行迹诡秘，但既然有管宁和邸原这两位高士相随，其主必然精晓大义，也善于变通谋略。

先生何不就近求助于海客？广陵远逾千里，一折一返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时间，而且泰山广阔，先生又要到哪里去寻得这个胡恩呢？。

盛洪略作思忖，目光灼灼说：“你所言极是，我刚才确实思虑不周

王朗笑道：“我们一路走来，竟然还未曾互报姓名。”于是五人互相通报姓名表字籍贯。短暂几日的朝夕共处让五人成为了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

于是目标一致的五人加快了脚步。五人也在路途中商量对策，谋戈着该用什么办法来除掉胡恩。推翻掉无数谋略后，他们深深感到单凭五人之力想在茫茫林海中斩下胡恩的人头。难比攀登蜀道。他们愈感觉自己需要海客的帮助。

这种感觉在两日后加强了，因为张旬驻扎在栋树林中的营地突然燃起了大火。

王易派出纵火焚烧的童子军和预备军在作恶时都大叫着：“黑山！黑山”。张国部众惊慌恐惧小在林木纵横的山坡上互相推搡拥挤，踩毙三百余人。火势四面合围，张甸部众无处闪避，被烟熏死的和活活烧死的又有一千多人。士气大溃的张田军的各部6续退避到山下平原，而重新收拢的时候，张卧现只剩下五六百人了。

这些士兵多是张刨黄巾起事时的弟兄，平日吃穿用度都在一个营塞。感情不可谓不深笃。眼见死伤了五分之三，留下的四成*人马骇然难定。张闯不由怒气攻心，险些呕出一口血来。

张刨二把抽出长刀。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去杀黑山贼！”幸其宾客刘盼将起拉住，连声劝道：“校尉糊涂啦！“黑山军。是翼北官吏的说法，张燕部众起于赵地，联结甚广。怎会偏狭一地自称“黑山。！何况现在张燕已为朝廷敕封的平难中郎将，怎么还会用以前贼寇的名号！”

张国犹如一盆冷水泼到地，甩了个激灵。他的队伍之所以迫不得已将营寨扎在标树林里，本身就是畏惧横堵在前路的黑山军。现在张田现正是这种恐惧左右了自己的考虑。

“那”张刨目射惊光，刘盼朗声接口道：“肯定是那群海客做的！他们冒充黑山军的名号，暗中挑拨，这样他们就可以趁乱逃走。”

“婊子养的张涮啐地一口，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刀把。

刘盼说道：“海客的渠帅心思狡诈，但谋划相当缜密。如今我们虽然识破了他的奸计，可是损兵折将，再者烟尘阻隔道路，也难以寻其踪迹了。”旋即他叹道：“我们已离他们隐蔽之地极近了，他们纵火烧山肯定是迫于形势。只可惜敌在暗我在明，白白使我制于人哪

刘盼回头看见张刨默不作声地坐在一块大石上，他双目尽赤，仿佛还在盘扭于逐猎的计划。

刘盼对张刨还不死心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到逃下来的士卒有的在池塘湖泊里大把大把地洗脸，有的士卒四肢摊开正面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有的为劫后余生涕油横流。还有人喃喃自语，神若木偶人。他看到这个场景就知道部队已经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张国到底要做什么？刘盼嗅到了危险。

森林大火的威力乎王易的想象。在这炎热干早的季节，森林火势凶猛。滚滚烟尘遮蔽了当地的天空。到处都是悬于半空中的粲然醒目的巨大“烟白”。

空气大过浑浊，王易不得已率领部众往北的背山坡退避。而现止中莫名燃起大火的黑山军也迅停止了运动。盛洪等五人在往南面的山峦躲避时，从几个接夫那里听说了海客的迹象，于是他们决定马上绕过山头，到北方去寻觅海客。

盛洪轻车熟路，很快他们只需要再翻越一座山头，就可以赶上海客的步伐。

赶至山麓，举头望去，一条干泪的河流仿佛被抽掉了生命，没有棱角的石头填塞其中，整体呈现出灰褐色。

自山麓延伸至山腰的河道两侧都是道观。减洪等人隐隐听见那些奇异的道观传来声响，只觉那里有人居住，不禁万分喜悦，只盼能在那些道观里寻得几咋。良善道士，捉几碗吃食。

但他们沿着山路来到山腰上一间最是崭新的道观前时，却在院落外见不到面相俊秀的童仆，也看不到冀锋的老道，只看到几个体态妖媚的年轻女子在门口持帚自扫。这些女子不时往外瞥望，秋波流转，形同伎人。

王朗等人心中大呼奇景。而见多识广的城洪也狐疑地驻足不前。

“以前鸿儒马融授业时，曾在朗诵的学生前置放歌姬舞女，但是郑康成读书如故，目不斜视。我们今天何妨效仿一下郑康成呢！”高堂隆豪声笑道。

王朗等人连呼自是如此。而减洪虽心觉不妙，但还是本着向导之仪。走在最前，第一个穿过了道观外缘院墙的大门。

道观里人声鼎沸，兼有丝竹管弦之声。王朗等人极是震惊，博学多闻的盛洪知道在这种有关祭祀修道的场所里举办燕饮之会是触犯律法的。但他按捺心中疑虑。

五人复行数步，只见门口涌款步而来石六个积粉厚妆的曼妙女午六她们也是身着嚓版，彷若道侍。

“几个先生打尖还是住店呀？”

“这里难道是酒肆客栈么？”减洪被一相貌艳俗的女子挽住胳膊，面相却无几分波澜。而王朗等人被这些乡村鸠雀围住后又羞又愤，但碍这些都是女子，又不敢废弃矜持。

盛洪环顾四周，他惊异地看到十几个修袍黑甲的军卒各拥着一个女道侍，喝酒喝得烂醉，而年轻的女道侍们衣襟松弛，至有裸露半身，尽呈皓体之质者。东周时著名的伶人淳于髦所说的那种至极的燕饮之乐：砒使襟驰，已经在这里出现了。

但在屋角却有身材健硕的两个汉他们斗笠没有摘下，包裹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席边，对坐着兀自斟饮。几案上倒扣着十三只漆碗，那好似是两人在玩射覆游戏的凭证。两人浅酌略谈，而身边空无一侍。仿佛是绝然出尘的高士。

减洪一把拉住愤然欲转身离去的王朗，对揽住自己的胳膊的轻狎女子微微一笑：“我的朋友已经等久了，且让我去与他们打个招呼。”

那女子看到城洪要往那两个头戴斗笠的家伙那边去，就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打趣的心思也没有了。而围住王朗的那群女子也惊诧地低呼一声，纷纷散开。

王朗惑然不解，却听得减洪说道：“有高人在这里。”

高人不是别人，正是奉命外出的吕岱和李严二人。

昌岱将一口乡村野酒饮尽，略指桌上的漆碗，笑道：“正方，的了做好这次事情，我专门作了谋划，你要不要听听？”

李严一咧嘴：“我素知定公心思诡璃如东方朔，若要像当年郭舍人考校东方朔那样，那么优胜者必然是你了。既然有计可陈，径直道来便是，何须以射覆之戏虚掩呢？”

盛洪等人听得此言便浑身一颤。他们就近坐下，静静聆听着。

吕岱摇摇头：“看来正方上山来的时候并未仔细观察啊！如今在这道观里，正有十：个黑山贼。而在这周围的山里，又有十三间挂羊头卖狗肉的道观。”吕岱的手拍拍靠得最近的一只漆碗。笑道：“两者互相联系的巧合，或许有所预证。”

拥簇在舞女歌姬间的绎袍黑甲的官兵不是别人，正是跟随张燕“从良”了的黑山军士卒。

他们全部都是黑止。军中骁果善战又颇有计略的中层军官，奉命前往这里收服招纳两支至要的青州贼。

这座布满道观的山头是西面和南面贼寇苦心经营的共同体。贼军将这片山头原本就存在的黄巾军残余所设造的“合气祠”进行逐一改造。做成了一个集旅舍和妓院为一体的供往来使者歇脚的场所。翻过这座山头，往南是以酷暴著称的悍贼头目徐胜所部，往西是以奸诈多端的贼寇头目肖翼所部。他们各部都统帅着数千人，但统摄一方万余名其他各部的贼寇。

“徐胜残暴，听说爱食婴儿的心肺。肖翼诡诱玄薄，连兄弟也难以亲近。他们两个人能凑得到一块吗？”李严只觉得吕岱说得虚无缥缈。

吕岱笑道：“正方确定是要去徐胜所部吗？”

李严理所应当地说：“当然啦。当年我在南阳做职吏时，跟这些残暴的贼人打过不少交道。”他说完这些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些黑止军。“不过看起来黑山贼已经先和贼人打过招呼了，我再这样前往就会出差以要借用一下那些黑山贼的装束。”一顿，他又道：“定公既然要去肖翼那里，那应该也要做好准备。等会儿我们在这道观里一起动手吧。”

吕岱以著击碗，出清肥声响。“这个忙我会帮。但我会留在这里。肖翼那里我就不去了。”

“不去了？那你想怎么做？”李严错愕至极。

吕岱笑道：“你且小心地去徐胜那里把事情办好，我自然会在这里与你遥相呼应。山人吹嘘肖贼智谋百出，但他们很快就会看见他的灭亡了。”

李严生了极大的质疑：“定公如此镇定，平日里也是罕见啊。但纵然是吴起孙武在世，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

昌岱听他挖苦倒也不恼，而是笑道：“吴起孙武都是武将，而我欲效仿张良陈平，运筹帷幄于此。”

李严“哦”地一声，语气轻佻道：“我常闻定公有封狼居胥之志，今日怎么又想望张、陈计策了？”

吕岱一笑：“时随境迁耳。”

吕岱的自信给予王朗那五人极大震动，也更让他们好奇他吕岱和李严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

昌岱和李严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不久那十三个黑山军卒也结伴离开，他们都喝得烂醉，脚下踉跄不平。

“那两个汉子身材雄壮，气度不凡，会不会是海客的人呢？”辛猜测道。

盛洪眉头紧蹙：“他们在谋划大事，而且要对那些黑山兵动手。放眼周围，敢于如此的恐怕也只有海客了。我们不妨追出去看看。”

五个人急匆匆追出去老远都看不到什么人烟，终于在一棵高大的栗树下看到吕岱和李严正在清理十三具黑山军卒的尸体。他们两个人将尸抬到一起，就地掩埋。

震骇汗涌的减洪等人接着就看到李严换上了一名头衔更高的死去的黑山兵的衣甲，与吕岱作了一揖后便径直往南面去了。而吕岱竟然折身返回到了那间道观。日o８姗旬书晒讥芥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