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新年在上海的舞会
1911年的1月1日，离杭州不远处的上海的公共租界里，一场为列强驻华外交官所举行的酒会，也在礼查饭店进行着。
优雅的钢琴伴随着苏格兰风琴的音乐响起，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男女都纷纷举起了酒杯。一‘友谊地久天长’au1d.1ane.syne让会唱的高歌，不会唱的人陶醉。他们尽情地在这块远离故乡数万里的地方狂欢着，就如同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或许，在他们眼里中国就是一座不设防的美妙庭院吧。
曲毕，作为宴会主人的法国领事起身走到舞厅的中央举起了酒杯，烛光和天花板上那巨大的吊灯照射入鲜红的葡萄酒，产生了一种靡丽的暗红色美景。他微笑地示意大家举杯，然后用标准的巴黎口音大喊道：
“为诸位文明绅士共聚在这块远离欧洲的土地干杯！”
“干杯！”客人纷纷用法语响应。
“为在华领事们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干杯！”
“干杯！”
“为各国在华势力的团结友谊，与互相协商干杯！”
“干杯！”
三声干杯喝完了红酒，法国领事礼貌地坐回了自己的桌子。虽然法兰西帝国自从败给德意志后在国际上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但每到外交场合必用法语，还是给领事先生带来了自豪感。无论如何，法兰西还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也是在东亚影响力仅次于英国的列强！
一旁俄国领事走了过来，用蹩脚带有浓厚的软鼻音（俄语特点）的法语说着几乎无法识别的法语。两人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坐下来窃窃私语了起来。
舞池内的来宾则开始了自由活动。已婚女士们穿着特意挑选的低胸露乳礼服，与相识的人聚在一起说着私话，偶尔也会对过往的男士指指点点。未婚少女则省视地看着场内的来宾，遇到看得顺眼的便摆出最淑女的模样前去邀舞。
男士们穿着烫得笔直的燕尾服，拿着酒杯优雅地穿插在人群中，或是与朋友开怀交谈，或是与认识的人商讨着一些工作方面的事务。
来自印度、越南乃至中国等地的服务者也穿着最正规的西装，举着摆着各种酒类和食物的盘子，为每一个空了酒杯的人倒上三分之一的红酒，或者在来宾的指示下送上一杯冰镇的香槟。
这就是欧洲人在中国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
在这个时代，欧洲是世界的中心，是当之无愧的全球霸主。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都能看到飘扬着大英帝国的米字旗、法兰西共和国的三色旗、德意志帝国的鹰旗或是俄罗斯帝国的横三色旗的船只。
坚船利炮为欧洲带来了无法想象的财富，也带给他们无法磨灭的自信。
在这个时代，上帝站在欧洲人的身旁。
狂欢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将要结束了……
“欧洲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了。”
大致听懂了俄国领事的法语，法国领事德·沙却尔摸了摸黑色的胡子，一副高盛莫测地说道：“德国人是在给自己挖掘坟墓。那个神志不正常的皇帝居然想挑战全世界！哈哈，当时刻来临的时候，共和国会用大炮和刺刀让德国人醒悟的。当然，沙皇陛下英武的哥萨克骑兵也会让德国佬品尝到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虽然法国与俄国的关系这些年来不断升温，而且在中国事务双方也没有冲突，但领事先生却从来都不喜欢他的这位同僚。俄国人粗蛮的行为和那难听的俄式法语让自榜为绅士的沙却尔一直都很厌恶。所以在出于礼貌恭维几句俄罗斯军队的时候，也不忘讽刺一下他们那荒凉的领土，虽然他很怀疑眼前的北极熊是否能听出讽刺的含义。
果然，俄国领事听后很兴奋地笑道：“法兰西的步兵一直是欧洲之最，而我们俄罗斯的骑兵也所向披靡。如果德国人真的敢挑起事端，我们英勇的哥萨克将会把他们全部消灭！”
真是一个野蛮人。沙却尔心中冷笑，但是脸上却露出了最真诚的笑容：“是啊，愿法俄两国友谊长存！为尼古拉二世沙皇陛下的身体健康干杯！”
“也为法利埃总统的健康！”俄国领事呵呵大笑，一口牛饮地干掉了杯中的红酒。盈出的酒汁顺着大胡子流了下来，落在了礼服上。
沙却尔悄悄地皱了下眉头，他实在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无礼。
“沙却尔领事，我们的公使先生希望知道法国政府对我国准备在北中国扩大影响的态度。”俄国领事低声说道，只是那声音依然大的吓人。不过除了法国人外没有人能听懂他那浑浊不清的法语。
“法国的利益和范围在南中国；除了天津之外，共和国并不会干涉北中国的事务。”沙却尔很公式地回答道，心中很却鄙视俄国人这种低劣的外交技巧。不就是想收复一些日俄战争时丢失的利益，却又害怕日本的反应么？想拉着法国壮威，法国却没有那么傻。
共和国的最终利益在欧洲，特别是大6上如今这种紧张的局势；在大战一触即的时刻法兰西没有余力去分心。而盟友俄国在远东投入太多注意力对法国和打败德国佬并没有好处。
“不不，我们俄国与你们签有同盟，在北中国的行动我们希望法方能够支持。”大胡子领事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要求。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没有注意到沙却尔厌恶的眼神，大胡子说道：“沙皇陛下对蒙古这块鞑坦人的草原很关心，有证据表示那里的居民正在遭到中国人的奴役与压迫。身为文明人之一的俄罗斯帝国自然不能坐视旁观，所以沙皇陛下觉得有必要增加俄国在草原上的影响力。”
原来是想在蒙古找回在满洲丢失的利益啊……沙却尔非常清楚蒙古草原就是一片荒地，对西方国家没有任何价值。
这样一块土地对法兰西无关紧要，理论上说是可以有限地支持……只是英国是否会认为此举威胁到他们在中国直隶的利益？控制着满洲的日本又怎么看待俄国抢先夺取他们下一个目标？特别是英国，更是对德作战的重要盟友。况且俄国每向远东多派遣一个士兵、一个卢布，欧洲战场对抗德国人时就少一个士兵、一个卢布。
想了想，沙却尔有了决断。
“我个人觉得蒙古事务应该要求得到改善，不过俄国为什么不征求日本的协助呢？满洲可是紧邻着蒙古啊～”
听到沙却尔明显拒绝，大胡子脸红了红，心中却大骂若不是担心日本插手，老子还找你这个娘娘腔做什么？还有那帮海军混蛋！对马海战怎么会败的那么惨？简直是丢尽了俄国的脸面，现在让我们外交官的事务如此难办！！还有那群低贱的农夫居然在紧要关头闹革命！
6军出身的领事在心中咒骂着他认为是一切不顺的源头，窝囊的俄国海军。这几年他因为日俄战争着实受了不少嘲讽和窝囊气；作为第一个被黄种人打败的列强，俄国已经成了世界的笑柄了。
“似乎中国也在闹革命啊？”沙却尔加重了‘也’字的音，大胡子领事知道对方一定是在讽刺日俄战争中生在俄国的革命。
“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丑罢了。中国的事务目前还是交给满清政府合适。”
“嗯……我个人倒是比较欣赏他们的共和观**，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应该自由、平等、博爱的，不是吗？”沙却尔玩味地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自然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借着法国大革命时的口号来讽刺俄国的**。像这样的文字游戏根本不适合俄罗斯人，他们更擅长直截了当的对骂和强抢。所以在面对说说不过，打打不了的时候，那郁闷简直就和一年没喝伏特加一样的郁闷。
混蛋的法国佬！不讲信用的法国佬！大胡子依然对日俄战争时法国违背条约没有参战而耿耿于怀。
话不投机，大胡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桌子。
沙却尔看着对方的背影一阵子冷笑。
就在刚才他根本没有汇报外交部就自行作出了决定，而对方同样也是这么干的。这在列强驻中国公使非常普遍，他们有着很强的自主权。
喝了一口才被倒满的香槟，沙却尔扭头开始欣赏起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男女。在中国长时间的任职让他产生了种骄傲感，一种自己是大人物的感觉，虽然他其实在法国的外交系统里只能算是低级员工。每天感受着中国人畏惧的眼神，让小人物的他感到非常舒服。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宁愿不回巴黎也要在这里干下去…………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
几个星期后，当英军土著部队约2ooo人突然进犯云南西部的片马地区，这个被法国视为自己势力范围的中国省份时，俄国公使用与沙却尔同样的语气回绝了法国人的求助。
这或许就是对今晚的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