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只如初见
作者:贺兰拓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48

天色并未完全黑去,大街两旁的商户酒楼却已经早早地点亮了红烛。但凡大一点的州县夜晚总是***辉煌,普通人家窝在自己的小屋和家人共乐,但是能够影响州县的、有身份的人在傍晚时分才开始他们真正的生活。

赵德昭他们四人徒步走在汴京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无比的人声,让初春的清寒逊色不少。四个衣着不俗的少年后面跟着四匹高大英武的骏马,引得路人不时地向他们张望,还有人对他们指点几下,间或向自己身边的同伴揣测着他们的身份。

“幸好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不然就冲着他们敢放肆地这么看我,我早就冲过去揍他们一顿了。”石保吉已经忍不住了。

“时光匆匆,想不到离开父母膝下已是第三载了!”韩崇训有着另一种的感慨。

不经意间的流露才是真正的心声,赵德昭想到自己当初想着发展保护自己的力量,利用皇室的权力让他们与自己的父母分离,虽然他们的父母也许希望他们跟着自己有个好的仕途,然而让一个少年与家人分离,这种思念也是一种难忍的感情。于是笑道:“三位兄弟一表人才,有人指指点点也是正常之事。如果你们实在讨厌他们,那我们就赶快找个酒楼进去吧。”

王顺在旁边赶忙指着前面一座***灿烂的酒楼说道:“前面那酒楼看似不错,小的前去安排。”

赵德昭抬眼望去,那酒楼进进出出的人倒也不少,酒楼的小二在门口迎来送去,迎客送客声几近可闻。王顺走到那小二面前说了几句,那小二叫了两个小厮出来,乐颠颠地跑过来牵了他们的马。

王顺皱眉道:“公子,客人实在太多了,没有雅间了。”

那小二却是点头哈腰道:“四位公子,小店人多,雅间已满,请各位见谅。二楼清雅,尚有几桌位置不错,若公子不介意,小的前面带路。”

赵德昭看了他们一眼道:“算了,就二楼吧。”那两个小厮听了就牵着马去了酒楼后面。

五人跟着那小二进了酒楼,放眼望去,一楼虽然三教九流各色人都有,但是却比平常多了许多看似读书人打扮的人,上了二层亦是如此。韩崇训道出了他们的心里:“小二,怎么见酒楼里有许多读书人在此?”

那小二一愣,然后快速恢复过来,笑道:“哎呦,公子这是考校小的呢?再过两月就是朝廷三年一次的科考了,如今汴京城天下士子云集啊。”

三年前的此时,赵德昭方才从南唐回来,转眼间三年已是过去。待得小二上了酒,赵德昭却是主动起身拿起酒壶不顾他们三人的劝阻,当先给众人倒满了酒,拿起酒杯说道:“三位兄弟,徳昭累得各位与家人分离三年,这杯酒徳昭敬你们。”

王承衍大笑道:“徳昭客气了。虽说是离开了家人,但是若非你,我这三年又怎能披坚执锐,奋战沙场?为了这,我倒也要感谢你了。”

韩崇训道:“是啊,若非你,我现在很可能被父亲看管着读那四书五经,也像他们那样寒窗苦读准备科考呢。”说着用手指着酒楼上的那些读书人。

石保吉打趣道:“我可不是啊。若不是到汴京,我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呢。如今我父亲身为西京留守,说不定洛阳的大小赌坊,青楼酒肆都是我石大公子的了。”看到他们的脸色要变了,赶忙话音一转,笑道:“当然,到了汴京能认识各位兄弟并能一起为我大宋开疆扩土,确实得感谢徳昭。来,来,为了咱兄弟有缘相聚确实得干了。”

话打开了,从来汴京前到一起奋战,四个人话来酒去,筷走菜入,口吐心言,抒情散意,倒也不亦乐乎。

赵德昭今日引得他们各自说着过往的事情,希望说出来能够减轻他们对家人的思念,心里也在想着找个机会让他们回家省亲。所以,他今晚话不多,静静地听着他们,只是偶尔插上几句。酒到酣时,耳边却听到从二层的角落里传来柔软的声音:“弟弟,我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带你出来。”本来应该高音调的声音被刻意的压低,再配上本身的声音,这句话一出来却是让人听得心里发软。

赵德昭快速转头向角落看去,那桌上其中一位青年正转头向身边只有七八岁的少年说话。赵德昭猜想着就是他们两人,于是转头没有再看。但是耳边的声音却更加清晰,那少年说起话来更没有顾忌。

“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还想再此多处一会。”

“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可就大事不好了。你忘了上次父亲让你抄写十遍《孙子兵法》,你是怎么来求我的吗?你要不回去,下次我可再也不帮你抄书了。”

“父亲真是古板,我都把《孙子兵法》背熟了,却还要我抄写。”

赵德昭听得他们的对话,没想到竟然有人家从小就教育孩子熟读《孙子兵法》的,想着不知道他们是朝中哪个将军的家人。于是又回头看去,谁知这一次回头却是无法轻易挪开眼神。原先没有回头的那青年此时正向窗外看着天色,估计是在猜测时辰,令赵德昭震惊的是那青年面如白玉,娇小的鼻子,淡淡的眉,配上一身青色长衫,给人一种如水般的纯净,如玉般的温润,一头长发犹如瀑布般垂在脑后,神色焦急且嗔怒,明明是男子,赵德昭却仍看的痴了。

“徳昭,你怎么了?”赵德昭长时间的转头,旁边的石保吉却已发现,还没有等赵德昭回话,就顺着赵德昭的眼神望去,也是看见了那青年,惊道:“我本以为崇训已经算是貌若潘安了,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比潘安更秀丽的男子。”

此话一出,王承衍和韩崇训也都停止谈话,跟着他们看了起来。

那青年好似发现他们四人都在看着,急道:“你走不走?你若再不走,我可先回去了。母亲问起来你自己承担后果。”

那少年知道自己拖不过了,于是丧气道:“我以为今晚可以找几个青年才俊做我的……可惜啊,这么多读书人竟然没有一个中意的。你说,若非你是……不然以你的才学若参加科举肯定能高中。”说完了还学着老夫子,伸着小手摸着自己滑嫩的下巴,高声叹气道:“可惜啊!可惜啊!”稚子的嗓音学着老者的沧桑,引得楼上看着他们二人的众人不禁清笑起来。

还没等他们二人结账,这时从雅间内走出两个三个贵公子模样的青年。他们一出雅间,其他两个雅间中竟然跟着走出三十许下人护卫。只见其中一个高声叫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狂妄,竟敢小瞧了天下读书人?”话音未落,他们三人看见那长相清雅的青年,一时没了刚走出雅间的怒意和傲气,个个露出仿佛遇到美女佳人般的垂涎之色,刚才说话的那人快步走到青年面前,笑道:“在下卢元,家父乃朝中兵部尚书,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青年却不理会卢元,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身边的少年说道:“咱们走吧。”说完握着那少年的手迈步就走。

卢元脸色大变,快步赶在他们面前,急道:“公子若有心功名,在下正可帮忙。家父兵部尚书,在朝中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青年还没有说话,身后的少年却学着他的话:“家父兵部尚书,在朝中还是能够说的上话的。”说完了又继续道:“请问公子如今是什么功名啊?”

卢元看似年纪不大,还没有担任什么职位,听了此话脸色发红,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胆?”

那青年却不像他的弟弟那样大胆,好似很害怕出事,说道:“多谢卢公子厚爱,天色已晚,在下家人尚在家中等待,请公子让路。”

卢元笑道:“在下欲请这位公子到府上一叙,请。”竟然不容别人推辞就伸出手欲抓青年的手腕。

那青年身子向后一退,那少年却抓住青年的胳膊,身子腾空而起,双脚已经踢在了卢元的脸上。

卢元用手捂着脸颊,大叫道:“给我把他们抓回府。”话音一落,身后的护卫们立刻蜂拥而上。酒楼上的人见双方要打起来了,纷纷逃了下去。

那青年见事已至此,一反不敢惹事的样子,看见冲上来的那些护卫却也不慌不忙,身子不停地变换位置,伸拳出脚,竟然武艺不俗。那少年个小力弱,只好在二层不停地奔跑,不时踢飞凳子阻挡着追他的人。

王承衍看着此幕,怒道:“兵部尚书又如何,竟敢如此放肆。”说着就上去助拳。韩崇训和石保吉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

赵德昭心里却是惦记着那少年,高声叫道:“到我这儿来。”那少年已是跑遍了二层,被围困的无路可去,听得赵德昭的叫喊,身子像猴子一样左挪右闪,很快就到了赵德昭身边。

赵德昭这几年陪着他们练习武艺,虽然比起王承衍他们尚有差距,但是对付这些狗仗人势的权贵护卫却也是绰绰有余。那少年也不时地从后面仍出板凳、茶碗、酒壶等物,边仍边高兴的叫着。

随着王承衍他们三人的加入,形势很快急转而下,那青年打倒了身边的几人,跑到赵德昭身边抱着那少年急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放心,没事。”

那青年又欲返身加入战团,赵德昭此时刚好腾出空,急忙握住那青年的右手道:“兄台放心,就把这些人交给我那三个兄弟吧。”

那青年见自己手腕落入赵德昭手中,脸色一红,急忙挣脱而出。赵德昭此时才发觉刚才入手处竟然是柔若无骨,那身边却似有淡淡的清香,不由地盯着那青年看了起来。

那青年更加羞涩,说道:“既然你们能对付,那就把他们交给你们了。我们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拉起少年的手就飞速走下楼梯,很快从赵德昭的眼中消失。

赵德昭却还没有从沉思中恢复过来,越想越觉得那青年应该是女子。但是见那青年身手不弱,又似男子,想来想去却又模糊起来。

王承衍、石保吉和韩崇训很快收拾了那些人,只留下没有动手的卢元和跟着卢元在一起的另外两个公子。石保吉上来就问道:“没想到那位公子长相俊秀,武艺却也不凡。他叫什么名字?”看着赵德昭哑口无言,惊叹道:“你不是和他说话了吗,难道没有问他的姓名?”

赵德昭却囔囔道:“公子?我怎么感觉是……”

韩崇训也叹道:“可惜不知道那位公子的住址,不然我们可以和他交个朋友。”

赵德昭反应过来,似是对自己说,又似是对他们说着,笑道:“有缘自会相见。我们也该走了。”说完交待王顺包括酒楼的损失俱都在柜台结帐,然后不顾身后瑟瑟发抖的卢元和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公子,就转身下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