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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泰西各国，实力尤其强大者，不过为英吉利、德意志和法兰西三国。其中英吉利之海军独霸天下，即便是泰西诸国也不敢正面应其锋芒。其第二者便是德意志，6军之强大，能击败号称世界第一的法兰西便可见一斑。在说这法兰西，虽然先败给德意志，后又被意大利图谋，失去不少海外领地。但他毕竟是昔日大帝国，甲申战争，紧紧只是远东军，便已经让我们穷于应付了。”
“贾老弟，看来你对这泰西各国还是满为了解的。老哥我也是最近看过一些文案，才懂得一些皮毛。这次出访泰西四国恭为钦差大使，老哥我这心里还真没有个底呀！”
“薛年兄，老弟我也不懂什么外交。可有一条还是明白的，外交就是为咱们大清争取最大的利益。所以，这便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只有分清楚了敌我双方，才能战胜敌人。这便是孙子兵法中的，夫庙算多则胜，庙算寡则败的道理所在。”贾华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两眼看着薛福成，想考量一下这位大使，看他是否有敏锐的外交洞察能力。
他心里的盘算，薛福成并不知晓。不过当贾华提到了敌人和朋友这个概念的时候，薛福成则坐在那里仔细的揣摩起来。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外交官，此刻心如止水，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件思考一遍，却悟出另外一个答案。
“贾老弟，我感觉外交上，不能单纯的依照敌人和朋友来划分，泰西各国皆重利益，但凡有利可图，他们便是朋友，若是无利可图，他们便会翻脸，成了敌人。”
“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贾华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念了一遍，现在他已经不在轻视这个薛福成了。一个封建官吏，居然能一眼看破，国际关系的本质，的确让人吃惊。但他后面的话让贾华几乎对他有些崇拜了！
“若真要说到敌人的话，老哥我以为当属俄罗斯和日本为最。俄罗向来贪得无厌，侵吞我东北、西北无数领土。如今更是想霸占西藏，占领蒙古。另外就是日本，虽然他不过是撮尔小国。可是自从明智维新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他们先后吞并琉球，染指台湾，散布征韩论。近年来更是大力扩建水师，若不严加提防，将来必成我国朝心腹大患。”
薛福成说完，贾华剩下的只有苦笑，这才朝廷派薛福成出使外国，果然是用对了人。只是可惜，在以前他那个空间里，甲午战前，薛福成已经洞察到日本有意宣战，虽然屡次向朝廷出警告。可惜都被那些满清贵族当成了耳边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甲午大战爆后，朝廷不顾他在英国的奔走，居被勒令其回国。在回来的路上染上重疾，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便溘然去世！他的死可以说是中国外交界的一大损失。
“不过虽然日本狼子野心，但终究其国力太弱，想和我天朝一战，恐怕要泰西诸国暗中支持才行。据闻，法兰西正在给日本秘密建造，能够击沉我定远舰的三景舰。薛老哥此次出使，才真是责任重大。若是能断绝泰西各国对日本之援助，小小邦国，自是不足为惧！”到了后来，贾华还是提点了一下薛福成，让他多注意一下日本的动向。
薛福成毕竟也是经验老到，听到贾华这一建议，当场便点头认可。薛福成在讨论泰西诸国事务，完全投入，却对四周情况浑然不察。库恩听不懂中文，早回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去了。李三守在门口，赵德厚已经昏昏欲睡，只有徐谦他们六人还是一脸精神。见贾华和薛福成停下来，徐谦忙上前打断他们的话题：“贾大人，属下有一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允许。”
贾华刚才便一直主意着他们，见徐谦问话，便转身看着他，笑着说道：“这次你们陪我出访国外，已经非常不易，但有所求，尽管说吧！”
“所求不敢！”徐谦脸色一红道：“属下想留在德意志。”
“德意志？”贾华和薛福成两人都惊讶了一声，然后对望一眼。两人这次虽然都是要出使各国，他们中一个是想考察国外，另一个则是过来迁坟移茔。所以都没有想过要滞留国外而不回国的。刚才还有几声吵杂的船舱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见到贾华一脸疑惑，徐谦满脸通红，好像吓了大决心，才开口道：“无论是甲申也好，乙申也吧。那些西方列强无非是仰仗坚船利炮，兵戈犀利，这才逼迫我大清签下一个个不平等的条约。我这次想滞留德意志，便是刚才听闻贾大人，对德意志的6军十分推崇，想游学德意志，习其阵法。”
林庆之也一拍巴掌：“伯贤有此打算，正合我的心意，请贾大人允许，庆之愿意留在德意志，陪伴伯贤共同钻研。”
刘毅等人也纷纷开言，要留在德意志学习6军。这主要是这些人都是旱鸭子，这一上船已经有些晕了。所以才没有人选择学习海军的事情。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赵德厚便想到学习海军的，但一旦学习了海军后，在大清只有北洋舰队一个去处，那里如今已经被闽人占据，自己去了，还不是一样的等着补缺。更要紧的是，若是补不上实缺，怎么能捞些银子，以后又如何能升官？所以赵德厚经过一番盘算，勉强一笑道：“你们都要留在泰西各国，总要有人陪着大人，听候差遣吧！”
徐谦看着他，一脸错愕，还是贾华挥挥手，“我身边正好缺人，唐纯就留下吧！既然伯贤你们六个人愿意留在德意志，等到了英吉利我自然会想办法，送你们过去。”
众人听了贾华的话，正要欢呼，忽然守在门口的李三一下子站了起来，喊了声“谁？”
门外响起一个生硬的声音：“里面可是大清帝国，要出访大英帝国公使的贾大人吗？鄙人特地登门拜访。”
贾华听到这个声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却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听过。也不让李三让开，放他进来：“不知道是那位贵客登门，请留下帖子，贾某日后定当回拜！只是近日事忙，恕不接待！”
外面的那个声音却仍然在坚持：“贾大人，你身为出使大臣，难道就没有听说俄国太子，要出访日本的消息吗？”
贾华听他说到这里，霍然站了起来，然后看了薛福成一眼，见他也是一脸凝重。便朝李三挥挥手，示意他让开。
李三刚一让开，门外却走进来一个外国人，他个子也不算是矮，不过并不算高，身材略嫌肥胖，头剪得短短的，戴着一付眼镜，穿着一条的浅色裤子，衣领显得又高又硬，还披上一件燕尾服，一副西方绅士的派头。他一进来，便朝这贾华和薛福成两人拱拱手：“贾大人，这位大人，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李提摩太，是大英帝国来华的传教士。先后就学于斯旺西师范学校和哈佛福韦斯特学院。一八七零年，也就是你们说的同治九年来华。我这这里已经工作了整整二十年，我曾经在上海、山东烟台、青州一带传教，并在那里学会汉文。在我看来清国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里提摩太停了下，看看贾华并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我曾经几结识过你们的很多朝廷大员，如：李鸿章、张之洞、曾国荃、左宗棠等。本来我这次回国的主要原因，便是应李鸿章大人的邀请担任天津临时任《时报》主笔。不过我个人认为，只是依靠书面上写的一些东西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自己筹借了一千英镑，想购买一些科技书籍及科学仪器。我要向大清的官绅宣讲哥白尼现天心说的秘密、化学的奥秘、蒸汽机带给人类的福利、电力的奇迹等科普知识，并作示范表演。只有这样，科学才会在这个古老的国度扎根。”
里提摩太说的头头是道，可是贾华和薛福成两人都沉默不语。一直到他说完，贾华才看了一眼徐谦他们。这些人显然明白贾华的意思，都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回舱里休息，见所有人都走了出去，贾华才对着里提摩太淡淡一笑：“先生说的这么多废话，我不认为那一句是有用的。”说罢起身，也想要出去。
薛福成则是坐在一旁看着贾华表演，好似泥人一般，也不说一句。
见贾华并不相信自己，里提摩太看着薛福成，知道他品衔，希望他说一句。贾华却先望过来，里提摩太见薛福成俨然一个泥人，便只能开口：“贾大人，你是外交大臣，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你们大清帝国，如此怠慢了客人，岂不有负礼仪之邦的美誉！”里提摩太看着贾华这样子，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平静的说道。若不是为了那个目标，他又何尝会受贾华的冷嘲热讽。不过生气也好！讽刺也罢！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的。
贾华听他说完，哈哈一笑，转过了身子，朝里提摩太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既然说的礼仪之邦，那好，我自然不能坠了我们中华的名头！今日先生有何见教，贾某一并听了！”
里提摩太冷哼了一声，这才气鼓鼓的在一旁坐下。“我听闻俄国太子到东方来，是身负了一个绝大秘密的。”
“秘密？什么秘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里提摩太见贾华的兴趣已经被提起，很干脆，一口回绝了贾华的问话，这也让他心里痛快是不少。
薛福成不合时宜的哼了一声：“俄国太子要来的事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不就是为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吗？还能有什么东西？”
“既然两位大人心里清楚就好，我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两位了！”里提摩太起身的时候，嘴角一丝冷笑。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剩下的事情，一定会有人替他做好。
看着走出去的里提摩太，贾华和薛福成手里都是捏着酒杯，却谁也没有心情再喝上一杯了。
咣当一声，里提摩太离开了船舱，他却没有现远处有个人正在注视着他，一直到他消失在甲板的尽头，那人才回自己的舱室里。
章节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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