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飞
作者:路苔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38

义宣自小习武,玩兵器成了嗜好,不上手的刀剑他从来不用。跑遍全城,竟都没有看得上心的,于是就想找个好铁匠打一把。又一路看了几家铁匠铺,都叫自摇头。后来看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在大街道中央摆着个炉子打铁,周边商家及过路行人皆对他畏而远之,禁不住好奇,上前问道,“可会打剑?”

大汉竟然不理,于是同样的话再问了一次,仍是不理。顿觉失望,摇身就走。不想方出数步,大汉突然喊住道,“站住!”义宣疑惑,他口气不轻啊,什么来头?

问道,“为何站住?”

大汉放下手中大铁锤,又在两边衣服上抹了抹手道,“我不理你,你为何要走?”

义宣忍俊不禁,“你既不理我,我为何还不走?”

大汉却是有些生气,“我不理你,你该好奇!”

义宣此时才是好奇,“好奇之后如何?”

大汉道,“好奇之后该问我为何不理你。”

义宣道,“问了之后又该如何?”

大汉却道,“你问我仍不理你。”

义宣越来越觉得有趣,就问道,“接下来如何?”

大汉道,“接下来等。”

义宣道,“等?”

大汉道,“等到我理你为止。”

义宣道,“那我要等到何时,你才会理我?”

大汉道,“随性。”

义宣道,“随性?”

大汉道,“没错,随性。”

义宣哼笑一声,低低骂道,“疯子!”转身就走。大汉大急,抄起锤子就朝义宣扑过去。义宣回身,见来其来势甚凶,遂不敢大意。

义宣手无寸铁,勉强接了他几招。而对方竟是不弱,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见义宣惧他大锤,还干脆扔掉,与义宣空手过招。渐渐围观的人多了,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这边大汉一边打一边大喝,义宣终是武艺不及他,不久双手就被他反剪起来,后颈被他大手掐住,十分的狼狈。

大汉突然大吼一声,“报上名来!”

义宣这才知道,为何当街的人都对他畏而远之。打不过,也不敢再作挣扎,乖乖的向他报了个姓名,“桓义宣。”

大汉怔了一下,问道,“哪里人?”

义宣道,“京城。”

大汉猛地将义宣推开,说了句,“果然是桓斌的儿子。”

义宣大奇,“你如何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大汉嗟道,“谁不知道你父亲的名字?”

义宣道,“你还知道我?”

大汉道,“听说过,看你武艺看出来的。”

义宣道,“你什么人?”

大汉道,“我是你父亲从前的参军,管熹部下。”

却是耳熟。管熹韬略过人,早年随桓斌南征北战,为其出谋划策,居功甚伟,却在桓斌拥武帝登基那年突然辞官归隐。义宣只五六岁的时候见过他,称他为管叔叔,长相如何如今早已经没了印象,却在后来常听父亲对他赞赏有加,由是心生敬佩。

禁不住喜道,“管叔叔在宣城?”

大汉却不答他,问道,“你为何不问我姓名?”

义宣思量下,怕不会再打人了吧,于是大胆说道,“你为何这般奇怪?”

大汉道,“我在学管参军。”

义宣好奇问道,“管叔叔是这样怪的人么?”

大汉道,“以前不是,归隐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又问道,“你道我模仿得如何?”

义宣叹了声道,“邯郸学步!”

大汉道,“什么意思?”

义宣道,“管叔叔那叫风度,你一个大老粗,哪学得来?”

大汉猛地将锤往地上一砸学不来?”

义宣一惊,但看着他片刻,觉得他似没有要打人的意思,才说道,“的确学不来的。”

大汉即时一脸的懊丧。

义宣又问道,“管叔叔在哪?”

大汉道,“湘东郡的大山里。”

义宣道,“很远,我去找他。”

大汉道,“你这样去,他未必见你。”

义宣道,“那要如何他才会见我?”

大汉道,“就是要有你刚刚所说的那个,什么风度。”

义宣道,“我自然有的。”见他又开始打铁,旁若无人,就问道,“你会不会打剑?”

大汉道,“打剑一把,一百两。”

义宣乍舌,“这么贵?”

大汉道,“整个长江以南,就数我的手艺最好。”

义宣道,“那好,你给我打一把剑,长三尺四寸两分七厘,不多不少才可成交。”

大汉道,“先付一半订金。”

义宣道,给了他五十两。

大汉收了银子,叫义宣明日午后取剑。

义宣答应了,很快又回到客栈,就急急地对闻素道,们一起去湘东隐居好么?”

闻素不答。

义宣道,“我父亲的一位故旧也在那里,我们去也好有个照应。”

闻素仍是不语,义宣当下觉得无趣,就与她背开坐着。坐到天黑,店家送来饭食,闻素过去接了,分开两份,自取了一份,闪到一边去吃,对义宣仍是不理不睬。

晚上两人分床而眠,义宣就睡地上。闻素给他扔了张被单下来,以后再没动静。

次日,义宣难以面对闻素的冷面孔,早早就出去找那大汉取剑。取剑的时间未到,就想去跟他聊聊天也总比对着情人形同陌路要好。

闻素早已恨上了义宣,见他走后,自己也失魂落魄,凭窗疑望。她一心只想着可以回到京城,却可恨义宣还说要带自己去什么鬼地方隐居,如何不失落?

忽然一辆华盖马车出现在大街上,前后拥着千余官兵。闻素不由得眼睛一亮,是什么人出行,竟如此大的排场?正想着,突然瞥见华盖马车上坐着的人,一副自己铭记于心的狰狞面孔,竟是宣城郡王奕稀。

闻素心下猛地一颤,慌忙将窗子关上,急奔几步,又把门也锁上。心下忐忑,不知道他可有现自己?自己是带罪之身,被他抓到怕连义宣也救不了吧。一时竟害怕得全身颤,背贴着门往下滑,瘫软地坐到地上。

等了好久,见没有动静,才稍放了心,只盼着义宣能快些回来。

才刚定神,突然一声窗子开了。闻素当即倒抽了口气,大惊之下叫道,“桓郎!快救我!”

只见奕稀跳窗进来,却是慢悠悠的,完全不顾闻素的惊慌。见闻素呼救,哈哈一笑,得意地说道,“不用叫了,我早派了三十多个高手在路上截他的,不信他不死!”

闻素一声,心跳到喉结上来。奕稀走上去抓住她的手,她也不动。于是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抬着她的下巴说道,“还是这样美,真叫我失了魂了!”

闻素一把将他甩开,叫道,“你要杀便杀!再想污辱我,我就咬舌自尽!”

奕稀笑道,“这次我要你心甘情愿。”

闻素一怔,厉声道,“你妄想!”

奕稀看着她道,“你弟弟叫谢钰?”

闻素瑟缩一下,不是已经叫你们给杀了么?”

奕稀道,“他命大,当天你父亲的那些死党拼死救了他。”

闻素大喜,“真的?”

奕稀道,“只可惜,刚不久又被我抓住了。”

闻素一惊,寻思片刻,“你想怎样?”

奕稀道,“快人快语,我很欣赏,我想要你用自己来换。”

闻素退开两步距离,却不答话。

奕稀笑道,“你犹豫了,那我再给你点时间想想,半柱香的时间。”

闻素心一动,想道,当下也就只有跟着他,才有可能接近武帝替我家人报仇,又还可以救得弟弟不死,我还犹豫什么?只是,若他也跟桓义宣那样说话不算数,可如何是好?

半柱香过去,奕稀问道,“想好了没有?”

闻素道,“叫我如何信你?”

奕稀道,“我向来说话算数的,你大可放心信我。”

闻素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轻信任何人。”

奕稀笑道,“桓义宣呢?”

闻素道,“他是个骗子,更信不得!”

奕稀哈哈大笑,“那你要如何才肯信我?”

闻素道,“你给个承诺。”

奕稀道,“什么承诺?”

闻素道,“我跟了你,不能没个名份地位吧?”

奕稀道,“我只能让你做我的侧王妃。”

闻素点头,“很好,但我是带罪之身,你打算怎么过皇帝那一关?”

奕稀道,“你随便改个姓,我说你是宣城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父母双亡,没人会查。”

闻素道,“这样甚好。那你快放了我弟弟。”

奕稀看着闻素,勾出一个邪笑,“那你又怎么叫我信你?”

闻素想了想,忽然起身朝床边走去,对奕稀道,“如你所愿。”

奕稀大喜,急急地去把闻素抱进怀来,压到床上将她掩埋。闻素放松全身,任其所为,有时也主动地回应一下他,将他抱紧,他便更加兴起。

正兴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得竟有点急。两人猛地惊起,奕稀冲到窗前,静观其变。见果然有人敲门,就推窗跳了出去。闻素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定了定神,才去开门。

义宣看见闻素一脸的惊色,怔了一下,却也不说话,闪身进了屋子。

闻素偷偷地看他身上,却是半点伤也没有,觉得奇怪,奕稀不是说已经派了人去杀他的吗?再见他坐下,随手拿了块布,一边抽出长剑。闻素不由得吓了一跳,他剑上竟沾满了血。

义宣见她吃惊,得意地笑道,“我杀了人,还不只一个。”

闻素回过神来,镇定地说道,“关我何事?”

义宣道,“这证明我不是懦夫。”

闻素冷冷地道,“那便是莽夫!”

义宣不再跟她理论,擦完了剑,说道,“我们明日就去湘东。”

闻素大急,刚刚才跟奕稀达成了交易呢,若跟他走了,弟弟可怎么办?说道,“不行!我死也不走的。”

义宣不理。

闻素朝窗外看了看,见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知道必定是奕稀的人无疑。闻素在心里暗骂,都是饭桶!三十几个高手也杀不了一个桓义宣。

过了些时,见义宣倒下睡了,不由得大喜。走到窗边,见奕稀已经爬了上来,就道,“你快救我走,若是迟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奕稀吟吟一笑,把一个瓶子交给闻素,低声道,“这药骗他吃了,要明天才会见效,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接你。”说完就下去了。

闻素接过瓶子,等义宣睡醒后,变得一脸的娇媚。上前扶起义宣说道,“公子,可睡得舒服?”

义宣怔了一下,“为何这样称呼?”

闻素媚笑道,“我在满香楼时,刘妈妈就是这样教我的,公子觉得好不好听?”

义宣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没生够我的气么?”

闻素搂着他道,“闻素只怕侍候不好公子,又怎敢生公子的气?”

义宣哑口无言。

闻素起身道,“闻素去给公子沏茶。”遂将药混了茶,送给义宣道,“公子请用茶。”义宣也不多想,接过来一饮而尽,闻素才松口气。

义宣一肚子闷气,将闻素搂进怀里,而见她非但不抵抗,反而一脸媚态地迎合。

次日义宣醒来,觉得头脑胀,艰难地坐了起来,竟又全身无力。就叫了一声,“闻素。”

这时奕稀走了进来,把闻素拉进自己怀里,对义宣说道,“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义宣瞪时清醒,却仍是使不出半分力气,眼睛直直地看着闻素,“什么意思?”

闻素冷冷地道,“我从此跟他。”

义宣道,“你是为了气我?”

闻素道,“无聊,谁爱气你?我是说真的。”

义宣道,“为何?”

闻素道,“因为我想做侧王妃,而他答应了。”

义宣道,“你不爱我?”

闻素道,“不爱,你不要自作多情!”

奕稀在一边听得哈哈大笑,对义宣道,“她连我也是不爱的,只是爱我给她的权力。”

义宣突然吼一声想跳起来,却重重地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十分的狼狈。

只见闻素走前两步说道,“桓义宣,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今日且不伤你性命,但我要你记住,我现在姓陈,叫陈素素。若是没有记好仅你自己会死得很惨,我还要你的家人都不得好过!”

说完,随手向他扔了块东西。义宣艰难地捡起来,见竟然是自己送她的玉佩。

“玉佩还你,我与你就此恩断义绝!”

义宣无话可说,像是万箭穿心,疼痛难当。

奕稀大笑着将闻素带走,屋里只剩下义宣一个人。过得些时,店家从门外偷看进来,义宣大声喊道,“看什么看,快给我滚!”

呆到晚上,才渐渐地恢复了力气,自起身去把门关上,又闷头睡了一整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一起来,心还疼得纠成一块,于是再次躺下。店家知他凶,所以再不敢来烦他。于是又睡至翌日天亮方起,这时候他已经有整整两天的时间粒米未进,饿得全身无力,就大叫一声,“店家,送饭!”

吃过饭,收拾好些东西,才出到门边站了一站,竟觉得无处可去了。回家?蔡霓正等着看自己笑话呢。去追闻素?即使追上,她也早已冷酷无情。

付了帐出门,走着走着,竟到了打铁汉那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问道,叫什么?”

大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欠揍?”

当即吓了一跳,退开两步,站了许久,才又问道,“管叔叔在湘东什么地方?”

大汉回道,“自己找去!”

便不再问他,自己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