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从此,冷腹黑就成了冷小白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54

我的眼泪打湿了信笺。

冷腹黑……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

你明知道我看完这封信,不可能不为你伤心,你还假惺惺地说不要我为你伤心!

你这个傻瓜……我恨你……

我攥着信,又抬头望向眼前的冷连,才现他也正注视着我,桃花眼中微露讶异,大概是在奇怪,明明打人的是我,我又为何兀自哭得这么伤心。

但他一触见我的泪眼,就慌忙垂下眼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默然地递过来一方紫色的汗巾,以前的冷腹黑,从未如此有礼有节……

以前的他,只是一颗棋子,只有复杂的身份与满腹自我煎熬的心事,从来没为自己而活,也不被任何人所理解,也许如今能忘掉一切,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幸事。

从今以后,从头开始。

我朝他伸手,但没有接过手巾,而是轻握住他的手,抚着他的手背低声道歉:“刚才……对不起,有没有打疼你?”

他的神色愈加错愕,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很不适应。

我含着泪,极力对他微笑:“方才忘了告诉你,我叫佛予蝶,是要遵守与你师父的约定,来带你离开这里。”

“我师父?”他地眼眸微微一亮。是三月桃花将开未开地光芒。

依稀还记得。他在枫叶林里蓦然回转头。笑得桃花盛开地模样。就是那最后地笑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一如现在这般纯真年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你三个月以后。到知州冷府来找我。我跟你走。

我说过。这次我一定不会爽约。就算你已经化作灰烬。我也要你跟我一起走。

我极力抑制住即将汹涌地泪水。朝他使劲点点头。

他竟没有多余地疑问。只是垂眼轻笑着沉吟:

“佛予蝶?连名字都这么奇怪……”

傍晚,我留下来陪他一起用晚膳。

待我想给他夹菜时,才想起我竟然根本不知道他爱吃些什么。

回想从前,总是他为我夹菜,他也从来没问过我爱吃什么,但夹进我碗里的,却总是我爱吃的……可惜每次他为我夹菜的时候。我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食不下咽……

还好他不挑食,我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多话,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我,大概是有些奇怪,不知我为何只顾着给他夹菜,自己却吃不下。

后来听下人说,这是公子患病以来,吃得最多地一餐。

当晚回到师父那里。给师父看了那封信,他便自责地低叹道:“其实为夫也曾犹豫过,冷公子他擅自放过涅山宫地人,恐怕无法向老将军交代,但终究还是为了那数千条人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幸而他还活着。咱们还有机会补偿,可惜欠他太多,恐怕永远也还不清了……”

我流着泪将头埋入师父胸前,听窗外夜漏迟迟,更声悠远。

我一直认定,如果我是黑暗中的一只蝴蝶,那师父就是唯一的那点光芒,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去追寻,去攫取。不必去理会周遭的暗影。

如果我是条随时改道的河流。那师父就是宽广的大海,无论怎样我最终还是会汇入他的胸怀。不必在意沿途需要我停留的风景或麦田。

如果我是在跳一曲宫廷舞,得不停地交换舞伴。那师父就是最初地那只手,无论怎样我还是得转回去紧握他的温暖,不管别人是否已经曲终人散……

我一心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无暇它顾,但是,难道要坚守只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就势必对另外的人造成伤害?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在我与师父的记忆里,总是掺杂着冷连的身影,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却总在关键时刻助我们脱离困境。

我欠他的,就算永远也还不清,但还是要尽力偿还……

于是我轻声对师父说:“我想多去陪陪他,你会不会介意?师父轻轻颔道:“倘若这样能让你心里感到好受一点,为夫当然不会介意,只要你要小心别累坏了身体,委屈了咱们的孩子……”

由于师父和书生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我们暂时还得在冷府待上一段时日,我正好每天都抽空去找冷连,给他夹菜,为他梳,陪他散步,与他一起摆弄那些药草,问他一些无聊地傻问题。

冷府的下人们对他都有些忌惮,以为他们家公子大病初愈之后,又落下了一种“疯病”,不仅变得神智不清,六亲不认,不由任何人亲近,以前还经常问他们“我师父在何处”,要离家出走去找什么“师父”……

但对于我厚脸皮的打扰,他既不欢喜也不拒绝,由着我去亲近,只是偶尔说他不喜欢我看他时的眼神,就像下雪天散不开的愁云。而且有时候,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开口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对他浅笑道:“我是从今以后,会一直照顾你的人。”

他微皱起眉心,移开视线,“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唉,依然难改别扭地性情……

我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那就让你一直照顾我,好不好?”

他斜睨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我又凭什么要照顾你?”

“就凭……就凭我身体不好,而你又是神医的徒弟,不能对我见死不救!”我苦笑着朝他伸出手,“来,麻烦冷大夫先给我把把脉。”

“……哪里身体不好?不过是喜脉罢了。”

他毫不留情地将我的谎言揭穿,就懒得再理会我,可是没过两日。在我为他梳之时。却又递给我一包安胎的药丸。

我心头一暖,赶紧伸手去接,却不慎让手中的绿檀梳跌落在地摔成两半。

正要去找人再取一柄来,他却说:“不必了,我这里有。”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柄用紫绸精心包裹的簪梳递给我,这簪梳……是以前我在九王府用过的东西,曾经不慎扎破我的手心,还曾扎进他地胸前……

“这簪梳……你还留着?”

他在镜中披散着墨,桃花眼迷离而又惆怅。比绾起髻之时更多了几分慵懒地媚感,但眼底又生生划过一丝隐痛,哑声说:“……我不知道,但总觉得是件很重要地东西,你用完以后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其实这簪梳留下的记忆,我并不想让你再记起……

所以我咬牙道:“抱歉,我不能还给你,这原本就是我地东西。”

他有些急了,“何以证明是你的东西?”

我便将手心摊开给他看。“这上面地伤痕,就是它扎的,齿痕都完全对得上。”

他却蓦然从镜前站起身,用手捂住胸口,“可是……我这里也有齿痕!”

我忙将簪梳藏到身后,退后几步。拿出对付书生的耍赖绝招:“我不管,我是孕妇,你可不要跟我抢!”

这一招竟然奏效,他竟真的没跟我抢,只是又神色如常地重新坐回镜前,“那你总得给我梳完头再拿走罢?”

也是,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披散着头,他如今毕竟只是少年心性,而我是成年人。还是不要欺他太甚。

于是我又乖乖地过去为他梳头绾。但每次为他绾之时,都会难免忆起曾经。我与师父洞房花烛夜之前,哑女没有为我贴花钿。他就提起妆笔蘸上胭脂为我在额间描上梅花瓣,然后就像真正地娘家人一样,送我去洞房……

那时我还曾不经意地想过,倘若谁嫁给冷连,他会不会每日为她描眉,为她妆点,让胭脂水粉都化作最旖旎的恩爱?

我光顾着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忽而听冷连说:“这边没梳好,有点乱。”

“诶?哪边?”左看右看,明明就纹丝不乱。

“这边,这边。”

“我怎么没看见?”

“那是你眼力不好,算了,我自己来。”

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簪梳,然后迅揣入自己怀中,低笑一声道:“笨蛋。”

“你……你这个冷腹黑!”我只能咬牙切齿,又喜又悲。

“腹黑?做何解?”

“腹黑就是阴险,阴险到连肚子里都是黑的!”

“腹黑不好听,再说我也没那么坏罢?”

“切,难不成你还想叫腹白?”

“嗯,腹白听起来还不错……”

“……那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谁让你说我是笨蛋来着?

“……看你的样子,貌似这也不是个好词?”

“哪有?这绝对是个好词,是在夸冷公子你纯白善良,面如白玉嘛!”

从此,冷腹黑就成了冷小白。

我没事就“小白小白”地叫得很欢,久而久之,他就只当听不见。

不久雪终于停了,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书生的伤稍微好了点,便急于带着墨松冉留下的手谕赶去兴都报到。临行前,拜托我们有空去望乡看看他爹和妹子玉蝶。

我便和师父一起将冷小白“诱拐”去了望乡,玉蝶得知我原来是个女人,自然是很惊讶,但好在我同时带了两个美男回去,很快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而她地厨艺,也终于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我们一直在望乡逗留到秋天,直至我临产。多亏有冷小白在,我才有惊无险,顺利地生下了我盼望已久的宝贝,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凤眼修眉,可爱到让人想捏,大概师父小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罢?

虽然我爱唤他“小静好”,但他的名字叫“”,“”为秋天之意,“”即为秋天的山月。

以前师父曾与书生商议过,虽说师父是墨家的后代,但为了隐瞒身份,还是改随母姓,师父地母亲姓姜,所以孩子的全名就叫做“姜”。

这小家伙很贪心,抓周的时候,书棋笔墨,串铃玉笛,弓矢剑鞘,全部都想要,唯独不去碰那支紫袍玉簪。

唉,这就意味他娘亲我,还得豁出去再生一胎……

我们都很喜欢望乡,加之我产后体虚,而且冷连说望乡的土地很适合种药,于是我们就在望乡安家,在书生家附近建了一座宅院,房间不算多,但庭院很大,正好前院种花草,后院种药材,我还特意辟出一块地让人做了秋千和跷跷板什么的,充作儿童乐园。

后来师父与附近的望尘寺一起开了间学馆,也兼做收养孤儿寡老的善堂,冷连则继续侍弄他的药草,兼做行医济世。虽然他待人不是很亲切,但大家渐渐习惯了他别扭的性情,就都当他是与师父一样令人景仰地大善人。

也有不少人家向冷连提亲,他却非说自己是个断袖,把人都吓了回去,伤了多少思春少女地心不说,就连许多男人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脸红……

而我呢,当然就是每天领着跟一帮小屁孩到处去玩,还有跟着玉蝶努力学习做菜的手艺,偶尔去指点视察一下师父和冷连地“工作”,出一些歪主意,没想到我一个生于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竟然成了不折不扣地家庭主妇……

逍遥自在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流年飞转,转年锦帝驾崩,摄政太子登基,书生“光荣”地加入了羽林军,统领自然是他心爱的醉枫了。

书生经常写信回来,问候之余,还要我帮忙多关心一下他妹子玉蝶的终身大事。

其实我也很愁,玉蝶就快十九岁了,也不是没有人提亲,只可惜她自从遇到我以后,审美观有了飞跃性的提高,再加上天天看着我家的三个美男(小也算在内),以至于对一般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宁死也不嫁,连她亲爹都拿她没辙。

但有一天,玉蝶突然来找我说,她终于遇见一个心仪的男子,虽然不如我家那三个,但是也算得上年少俊秀了,可是身份特殊,一定需要我的帮忙才行,因为我比较有经验。

我怎么可能不答应?想都没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于是她喜滋滋地拉着我去了望尘寺,远远地将她心仪的男人指给我看。

那人正长身玉立地站在树下与师父交谈,只比师父稍矮一点。我仔细一瞧那侧脸,嗯,看上去确实不错,蛮清俊的,可惜……是个和尚,而且,是空柳……

难怪玉蝶会说,我比较有经验……

不出问题的话,下一章应该就是大结局了,感谢各位看官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