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侍寝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79

朱阳荻那一走,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大概是觉得她假想中的情敌也不过如此而已,便懒得再在我这里浪费她的时间。但我知道,她即使不亲自来看我,也少不了对我的时刻“关注”。

于是我就在这里“卧澜轩”里“安份”地过着“下堂妾”的生活。

我让人把所有艳丽的衣饰都统统换掉,说自己如今连殿下的面都见不着,装扮得再美也是徒劳,不如穿得素净一些,才符合我哀怨的心情。

每日除了找书生“论书下棋”,安抚书生急于回乡救妹的情绪,此外便是待在房间或庭院里辗转徘徊,长吁短叹,寝食难安。真是抬头望明月,低头思夫君,凄凄惨惨戚戚。

渐渐的,周围的下人开始对我这个失宠的怨妇失去了兴致,不仅行事怠慢,疏于看管,就连私下议论八卦,也不会再刻意避嫌,有时甚至有意让我听见。

她们说太子如今在朱雀殿,据说日日有锦衣玉食,夜夜有不同的美人侍寝,侯爷还费尽心思让人传授他安邦定国的道理,以期能唤起太子争夺天下的雄心。可惜侍奉太子的下人都被严令守口如瓶,让别人无从知晓详情,只知道侯爷终日愁眉不展,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每每说起此事,她们就忍不住嗟叹一番:照这样下去,不知太子何时才能夺回江山,带她们走出这个鬼地方,到外面去看一看……

于是我让书生代笔,在信笺上写下一改写的词——

妾有五重深深愿:

第一愿、望君康健。

二愿恰如雕梁双燕。

岁岁后、长相见。

三愿薄情相顾怜。

第四愿、永不分散。

五愿储君收因结果。

赐座藏娇殿。

然后折成个同心方胜,放入信封,要下人务必替我呈交给“太子殿下”。

果然,转天朱阳荻就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对我嘘寒问暖,还携我一道赏花。然后在赏花时状似无意地问我:“不知妹妹对殿下即将争夺天下这件事,有何想法?”

我便又向她推心置腹:“不瞒姐姐说,贱妾是个俗人,也免不了望夫成龙。其实当初跟他私奔是只图一时的意乱情迷,后来才后悔自己为他放弃了九王府的荣华富贵。所以贱妾又设法去接近大将军,可惜尚未得到名分就被老将军识破。差点丢了性命。贱妾走投无路之时,听说他原是前朝皇子,而且心里还对他有情,便又去找他,求他回心转意,以期他日能有所转机……如今他当真被拥立为太子,贱妾心里怎能不高兴?就盼着他能早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天下,就算到时贱妾不再受他恩宠,至少也能得到小小的册封。从此衣食无忧地在宫中坐享清福。”

朱阳荻媚笑道:“妹妹还真是容易满足,哪像我,就爱做当皇后的梦。谁若要阻了我的路,我定会将其连根拔除!但我对妹妹就很放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如今你若能设法规劝殿下去争夺天下,我就记你一功,他日待我得偿所愿,我定会让殿下封你为贵妃,协助我一同掌管后宫。妹妹以为如何?”

我大喜过望,忙俯身一拜:“多谢姐姐抬爱,贱妾求之不得!”打扮了一番,然后被送至朱雀殿侍寝。

朱雀殿内帷幕深深,灯影重重,仿佛一座华丽的迷宫。我在侍女的引领下几经辗转,终于见到了恍如隔世地师父。

他正身穿琥珀色华服,静默地立于层层垂帐之中。垂眼看着桌上的青梨,身后是绘满牡丹花的屏风。

虽然看上去修眉紧锁,略显憔悴,但双颊却比之前稍微丰润了一些……很好,很好,说明他有好好吃饭,但还不至于纵欲过度。

他怕是不知道我要来,所以即使听见我和侍女的脚步声,也只作充耳不闻。

我便当着侍女们的面在他几步之外跪下。轻声道:“贱妾参见太子殿下。”

师父凤眼一怔。蓦然抬头,看着我有些不可置信。“……予蝶?”

我黯然垂眼,“时隔多日不见,难得殿下还记得贱妾……”

师父忙快步走上前来将我从地上扶起,轻抚着我的脸将我看了又看,正欲开口说点什么,我却径直投入他地怀中,满腔的柔情蜜意:“难得再与殿下重逢,贱妾有好多话想对殿下讲,可又怕辜负了这般良宵,不如……不如……”

然后将脸埋入他的衣襟,似乎羞怯得生怕被人看见。

饶是再呆的人也该心知肚明,师父也终于会了意,抱起我走到屏风后面,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我伸手勾下他的颈脖亲得咂咂作响,顺便还褪下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抛到屏风挡不住视线的地上。

直至将师父身上的华服也脱下扔了出去,师父也禁不住开始低喘出声,外面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清静。

我咬咬牙推开师父,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朝屏风外面张望——附近空无一人,只能隐隐望见远处地层层纱帐外,有几抹极淡的身影还守在那里。

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感到师父正要从身后抱住我,便猛然转身,用手抵在他胸前不容他再靠近,瞪着他低声说:“说罢,太子殿下至今为止,曾临幸过几个美妾?”

师父微微一愣,似乎被我的突然变脸又弄得措手不及,稍作踌躇才答道:“一个。”

“一个?!”

虽然原本就不敢奢求他能守身如玉,但亲耳听到了,还是如坠冰窖,心顿时拔凉拔凉地,还充满了酸意……

在我忍不住要哭出来之前,他忙又补充道:“还未遂。”

……未遂?!

他见我兀自怔忡,便又摇头苦笑:“你的脸,总是变得比风云还要快……”

我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未遂的一个”是我,于是含着泪气鼓鼓地看着他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你……你竟然还……”

你竟然还逗我!

可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搂进怀中温言安抚:“为夫天天看着那青梨,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上回什么都没做,就被打入了阿鼻地狱,这回要是真做了什么,恐怕就只能万劫不复……”

这话说得我又心疼又欢喜,总算真正安了心,又由着他将我抱回床上去。

结果是,难得遇此良宵,本该做点应景的事,可我又怕辜负了这短暂的相聚,所以只能抓紧时间先把话讲完了再说……

师父是他们拥立的“太子”,是当事人,了解的情况自然比我多很多。

原来这州侯果然有后台,但他的后台既非老皇帝,也不是老将军,而是他地姑母——前朝的朱阳太后,说起来还是师父的亲祖母。

话说当年老将军协同当今老皇帝逼宫之时,麟帝自刎,太后逃逸,而太后有逃向了何处?正是这座“涅山宫”。

那朱阳太后在年轻时候是最得宠的妃子,手腕也非同一般,不仅让朱阳家一起鸡犬飞升,还费尽心机铲除异己,最终将自己原本无意争夺皇位的儿子推上了皇位,自己则成了独揽大权的太后,从此过得风生水起,却引来满朝生怨,百姓愤慨。

她也自知这般好景不会太长,所以暗中让朱阳家的人修建了这座“涅山宫”,以防有朝一日走投无路。还将许多宫内的金银财宝转移到此处,又请来精通奇门遁甲的术士在周围布局,让世人无法轻易寻到。

待到萧墙祸起地那一日,她见大势已去,便断然带着亲信与亲兵逃进了山宫,而朱阳家的核心人物也都逃到这里与她回合,誓要协助她东山再起,重返兴都。

只可惜,太后逃进山宫以后第三年便不幸病故,至死没能等到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从此“涅山宫”的主人便成了太后的兄长州侯,也就是朱阳肃的父亲,父亲亡故后,就由朱阳肃自行继承“州侯”之位,成为山宫的第三代主人。

这朱阳家,虽然姓氏不好听(朱阳,猪羊……我错了,不该这么说师父的祖母)但却人才辈出,这朱阳肃与他父亲也非同一般,即使太后亡故也没有乱了分寸,反而暗中招兵买马,扩充武装,还笼络民间有识之士,生财有道,让山宫的实力愈加壮大。

但没了太后,就没了冠冕堂皇地起义地借口,纵使他们武装再多,也不可能跟真正的官兵硬碰硬,所以只能暂且在山宫里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偶尔搞点动静不大地地下活动,四处寻找契机。

朱阳肃之妻就是当年太后跟前最亲信的宫女,她偶尔会忍不住乔装打扮一番,亲自潜回兴都去偷偷探视家人。就在前两年,她不经意地现——新任的护国大将军项逸南看上去很眼熟,仔细回想起来,竟与麟帝当年最宠爱的姜昭仪十分挂相,再仔细一看,甚至跟麟帝都有几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