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牢狱之灾
作者:贾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14

白河愁从睡梦中悠悠醒来,牢栏边已经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大碗米饭,上面还堆了些大白菜。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饥肠辘轳,心想自己已被擒住,经脉也被禁制,他们要杀自己其实易如反掌,犯不着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当下他便一把拿起粗碗,顾不得许多,用手直往嘴里扒。

那累了尖,面上还有几块白菜,最难得的是比前几日还多了一块肥肉。白米饭不过片刻便烟消云散,白河愁一**坐在地上,随手把碗一扔,这才心满意足。忽觉嘴角痒,一摸却是一粒米饭,刚想拭去,转念一想放进嘴里。

自从被擒已有数日,一时来便被白般若下了禁制,更被车仲赏了几顿好打,不能抵抗,弄得到处淤肿,不过白河愁自知讨饶没用,硬是不肯叫疼。偏生白般若又有令,不可将他弄死,只能给些皮肉之苦,让车仲恨恨不已。昨日开始不知为何,车仲每日必行的功课也停止了。

白河愁一不小心碰着伤口,咧了咧嘴,想想从怀里掏出那本八阵诀。他的幻魔剑虽然被收了去,但身上的重要物品,车仲只顾痛打,却没仔细搜查,让他藏在裤裆中瞒了过去。这八阵诀是送他之人一生心血所聚,白河愁这数日看了看,却是似懂非懂。只因这八阵诀揉和了阵法之妙,白河愁不懂阵法,便不能完全入门,但他天性聪颖,却对其中气机牵制,蓄势滞空之法极感兴趣,只可惜一身真气被禁,不能依法而修。

这样又过了两日,车仲再也没来,每日里除了狱卒按时送来两餐糙米饭加白眼外便连鬼影也没有一个,四周虽有其他牢狱却只有他一人,让人寂寞得紧,想来是身在幽冥宗的暗狱中。初时他还担心生死,后来便放开胸怀,不过仍是不解,如若幽冥宗真把自己当做是强暴夜明珠之人,自己应该早就被剥皮了;如果是因为荻亚之故,自己还有用处,却为何不见白般若提审自己?

越想越烦,索性不想,他又从怀中掏出八阵诀,边看边琢磨着,如果自己修成此诀,流星剑气相互牵引,必然更加诡秘难测,只可惜这书老是提到什么阵法,也不知有什么鬼用,自己却是一窍不通,让人好生着恼。他却不知如若这番心里话被林镇南听到定然大摇其头,这八阵诀本是林镇南这二十年间穷尽心血之绝学,本是用来了一心愿,与一人争锋,是以甚是自傲。且这八阵诀甚是深奥,气机牵制滞空不过是基础,要真的修成此诀还得精通阵法,才能真正圆转如意,无往而不利。其子林明伦心思单纯,修习北斗神拳倒是日渐精深,林镇南传他阵法却是艰难之极,是以林镇南只得作罢。本以为憾,却因白河愁是故人之子的缘故给了他,其中固然是抱着如果白河愁能学上几分,也算是对昔日故人尽了一份心意,也不免有爱惜心血,免得终自己而没之念。

白河愁看了这数日,对那真气相互牵制滞空倒是已经略知一二,但因不明阵法,诀里高深之处却是怎么看也看不明白,任他如何穷尽心神仍是不能领会丝毫,气得几乎想把书撕了。想想又舍不得,暗骂林镇南写这么多什么锋矢、方圆、锥行、偃月,为何不在书中写个诀法,好让自己能冲开禁制。正自暗骂间,忽然听到轻微脚步声,他真气虽被禁制,但耳目仍是灵于常人,听出是狱卒的脚步,隐约间似乎还听到了他惊呼了一声,心中一动,难道这时候还有其他人来,那会是谁呢。

他连忙收起书,然后故意斜斜的躺在墙角装作睡着。耳中听到开锁之声,不由大奇,脑子急动,会是什么人呢?他缓缓张开一条缝,本是想**一眼,谁知不看则已,一看顿时张大了眼眸,无法控制自己的惊讶。只因他想遍了来者会是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她。

狱卒在她身后点头哈腰,一副讨好卖乖的样子。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狱卒出去,狱卒不敢违抗,只得走出去离得远远的,顿时这狱牢之中便只剩下她和他两人。白河愁仍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嘴唇微翕,表情僵硬。若非他此刻亲眼所见,他绝对不敢相信昔日生命力那等凶猛的她,竟会是眼前这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的人儿。

两人便这样凝视着,她眼眸之中透出的感情复杂难明,白河愁更是不知是何滋味,连应该对眼前这人说什么,也是头痛得紧。他长叹一声,正想开口,却见她忽然珠泪滴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顿时又是吓了一跳。这女子正是夜明珠,只是与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样儿相去甚远,她任由那泪珠滑落,黯然道:“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出去。”

白河愁又惊又喜道:“夜蛮…咳,夜小姐,你不会骗我吧?还是你明白事理,知道其实与我…”夜明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令他嘎然而止:“不过,你得娶我。”白河愁只觉头嗡的一下,像里面一下生出了一千只蜜蜂,且在不停的乱飞,不由张大了嘴合不上来。夜明珠垂下了头,香肩微耸,“月儿求我饶过你,但,但纵使我肯饶你,我爹也不肯,除非,除非你答应…我才能去求姑姑,只有姑姑才能保得住你。”

“我娶你?”白河愁茫然一片,任他之前怎么想,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眼前这番光景,忽然身上一轻,却是夜明珠在他身上轻点了几下,顿时觉得原本的禁制有所松动。

夜明珠道:“我替你解开了一处禁制,你便不会那么难受了。不然我幽冥宗的手法霸道,日子久了会伤经断脉。你可是答应了。”白河愁顿时清醒过来,大叫道:“万万不可,绝对不可!”夜明珠如遭雷击,眼神转黯,凄声道:“为什么?你还要我怎样?你那样伤害我,我,我都忍了,只要你答应以后对我好,我,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怪你,你难道就那么讨厌我,宁可连命都不要了?”

白河愁冲口而出:“因为那日害了你的,真的不是我!”此言一出后夜明珠的反应令得白河愁立即生出一丝悔意,若说先前夜明珠的脸色叫苍白,那现在便只能用惨白来形容了,浑身颤抖,双眼无神。

夜明珠倒退了两步,失魂落魄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是你?怎么能不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听得白河愁头皮麻,心道为何就应该是自己?要真是自己,哪里还有脸去见月儿和百合。他却不知夜明珠之时心情之激动,已经是犹如将溃的千里之堤,这多日来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这样断了,那感觉就像是人突然间从高空往下急坠,说有多绝望就有多绝望。

“怎么会不是你。不会的,你骗我。你向来狡猾,喜欢骗人,我知道了,你又在骗我,你以前就常常骗人。”夜明珠惨白色的脸因为激动涌起了一丝红晕,高耸胸脯也是起伏不定,可惜白河愁哪里还有心思观赏,一个头早就变成两个大,却不知如何开口。他颇有些狼狈的道:“你听我说,我真的…”

夜明珠哭道:“不是的,你不明白,你一点都不明白,你的心思从来都是放在苏百合身上,月儿都比我幸运,她以为她已经是最难过的人,却不知这世上还有比她更难过的人。至少你还肯舍了性命维护她,而我,你却从来只对我大呼小叫,叫我夜蛮女,我哪点比她们差了。她们能怎么对你,我也一样可以。”白河愁艰难的动了动脸上的肉,勉强笑了笑道:“夜蛮女,不,夜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却见夜明珠凄然道:“自从那日你救了我,以前所有看你的不顺眼都不见了,眼中只有你的好,但你偏偏从来不正眼瞧我,只会像刚才一般叫我夜蛮女,难道我在你眼中就从来只会蛮横不讲理吗?”白河愁浑身一颤,呼吸顿止,呆呆看着夜明珠却不知说什么好。

“那日,我跟在你后面,开始不敢靠近,后来却仍是远远看到你们三个,又联想起这一路上那姓羽的男子暗中看苏百合的眼神,顿时猜到是怎么回事。那时我心中却只有欢喜,看到你一路上失魂落魄却又是妒忌又是愤怒,为什么你总是对你好的人你视而不见,反而只记着三心二意的人。”

白河愁目瞪口呆,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夜明珠轻轻拭去眼泪,再道:“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月儿,所以我已经很小心的控制自己了。但当你那样对我,你可知我,我再也没办法了。虽然那天我是自作自受,不应该在你最难受最伤心的时候去惹怒你,但你,你太狠心了。”夜明珠轻咬樱唇又道:“你那样辱我,我原本应该把你碎尸万段,但我却终究办不到,反而还,还生出一丝希望。”

夜明珠忽然止住泪,怔怔的看了看白河愁,轻轻的道:“那苏百合有什么好,你不如娶了我和月儿。”白河愁脑子本来一片混乱,忽然间又清醒过来,失声道:“不可以。”夜明珠痴痴的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白河愁一呆,苦笑道:“因为真的不是我。”硬了硬心肠,又好不容易把卖身求生的念头压下,才道:“那日我只是把你打晕,哪里还顾得上你,若是我知道会生那样的事,我一定不会打晕你的。明珠,不知你明不明白,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半点勉强不得的。”话从口出,白河愁忽然心头一痛,若是百合也是如自己对夜明珠这般,自己又会怎样?想起自己这时身陷牢狱,羽星寒那厮却能陪伴在佳人身旁,顿时心中宛如滴血般难受。

夜明珠失声道:“不会,不会,为何到了此时你还要骗我,难道,难道你就真不顾你的性命了吗?”白河愁缓缓摇头道:“我没有骗你,你若真明白我,便该知道我就算杀人也只用一剑,岂会那般折磨你。”夜明珠闻言失声痛哭,至此时,她终于开始相信白河愁的话,但随之而来却更加恐惧。她宁愿是白河愁,那样她还能自己说服自己,若不是他,教自己还有何脸面见人,一时间魂飞魄散,颤声问道:“原来,你是嫌弃我…”话没说完,不禁掩面而泣。

白河愁眼中露出一丝怜悯,轻声道:“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没办法自己骗自己。”夜明珠万念俱灰,脸色已经白得不知如何形容,脸上挂满泪痕,忽然深望了一眼白河愁,掉头便走。白河愁看到那眼神,心中一颤,垂在腰际的手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起来。忽然心中动念,如果假装答应,自己便有机会逃生了,随即又暗生惭愧,从来没有见过夜蛮女这样子,想想已是可怜,自己再伤她一次,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而且刚才夜明珠解开了自己身上的一处禁制,本意只是不想自己经脉受损,却太小看了星月门的太初紫气,给了一丝自己救自己的机会。

“苏伯父,请你看在侄女面上救救他。”月净沙一面说盈盈拜下,苏轼连忙阻拦,月满楼在一旁亦道:“苏兄,小徒虽然顽劣,但绝非不可教化之徒,我想般若侯定是弄错了,请你务必帮上一帮。”苏轼苦笑道:“月兄放心,你我二十几年交情,我岂会不帮。只是…”月满楼急道:“只是什么?苏兄直说无妨,若是有为难之处,月满楼绝不推辞。”

苏轼看了一眼月净沙,干咳一声道:“上次月兄来见过我后,我便拜访了般若侯。他左推右托,闪烁其词,我只得先退下。三日后我又去了一次要他先将人交给刑部,他却说案情还有待查证,这事事关两国,由他们幽冥卫处理比较妥当,如果交由刑部就再也没有回转余地了。我了恼,白般若只管陪笑,倒是才回来的夜魅冥说出一件事,让我不得不罢手。”

月净沙脸色一白,月满楼却奇道:“究竟何事竟然能让苏相你罢手?”苏轼又看了一眼月净沙,苦笑道:“只因夜魅邪的女儿被人污辱,夜魅冥却说是白河愁。”月满楼啊了一声,皱眉道:“夜魅冥是否弄错?白河愁岂会做出这等事来?”苏轼道:“夜魅冥指其侄女是被白河愁打晕的,然手段卑劣残忍,下流无耻。”

月净沙猛然跪下,这次苏轼阻拦不及,月净沙任他拉却不肯起来,只是道:“苏伯伯,请你相信月儿,白河愁绝对没有做出此事,还请你救他一救。”苏轼忙道:“月侄女,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快起来。”月净沙摇头道:“苏伯伯,若你不肯救他,月儿便不起来了。”

苏轼还没说话,忽然一个女子的清音响起:“爹,我也相信此事与白河愁无关,请你答应月儿吧。”屋中三人一震,却见从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女子清丽如仙,正是苏百合。

苏百合缓缓走到月净沙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缓缓跪下,苏轼一呆,苏百合道:“爹,百合长这么大,还没求过你,如今便请爹你救救白河愁吧。”苏轼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你们起来吧。我答应你们,只要白河愁真的没有做过,我便拼着得罪幽冥宗也要保他一命。”

两女大喜起身,月满楼称谢,苏轼这才注意到苏百合身旁的男子,不由诧异的道:“这位是…”那人一抱拳道:“在下是百合的朋友,北楚羽星寒见过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