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核岛刺客
作者:贾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16

夜明珠心事重重的沿路向柴桑城议事堂走去,旁边林明伦紧紧相随,从一旁偷看她脸色,心中忐忑不安,却惧她脾气,不敢出口探问。夜明珠与白河愁出使吴族的这段时间内,林镇南终于出手。林家军果然名不虚传,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一鸣惊人,以主力佯动,却故弄玄虚,以骑兵扰敌,使得民军分兵,再乘起义民军疲惫生出怠心之时,林镇南以仅有的一百天马骑从天而降突击敌军大营,传闻仅折损二十余骑的代价便将敌军领当场击杀。之后一直避免与民军正面战的林家军乘夜突袭,起义的暴民虽数十倍于林家军,但装备简陋,素质低下,指挥全系于少数几人,能有如此声势,一是人多,二是如扬州等守军较多的城池处于倭人威胁之下,无力兼顾。那日一战,民军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擒,林家天马骑士被传得神乎其神。林镇南更派人散布谣言,说南朝已派大军相助,起义民军群龙无,只三日便被林镇南击溃。起义的三支民军中,这最大的一支民军如此轻易的就被林镇南击败,自是更增林家军威名,连倭人也听到了消息。林镇南趁机向另两支民军提出谈判,这才有今日之会。

踏上台阶时,从一旁瞄来两人目光,一老一少,正是古布与洪都父子,想起这一老一少,老的奸滑,小的讨厌,不由心生厌恶,不想与这两人同行,不由轻拉林明伦的袖角加快了脚步。自那日白河愁一夜间无故消失之后,可急坏了夜明珠,不知这任性的小子又生出什么花样,连招呼也不打就那么不见了。无奈之下只得救助于吴族人,古布老奸巨滑,见倭人也不见了,大祭司也失了踪,料得白河愁失踪必与此有关,虽不知真相如何,竟将白河愁失踪推在大祭司身上,说自己本就与林镇南交好,一心只盼吴人与南人交好,只是大祭司常用山神之名威压,因此初时不敢贸然答应前去柴桑,如今大祭司失踪,再无人阻拦,大祭司功能通神,白河愁失踪必与其有关云云。夜明珠没料到一夜间,古布态度大改,自己总算完成了来时的任务,只是白河愁失踪,始终让人放心不下。

古布在夜明珠的要求下派人搜山,却不知白河愁与那德雷扎正迷失于山间,亦在到处寻路。等了三日,仍是得不到半点关于白河愁的消息,连大祭司也是踪迹全无,无可奈何,夜明珠只得与古布父子及一队吴族寨兵起程回柴桑。一路上古布暗喜,最好是林家使者或倭人,不管是谁杀了大祭司最好,到时再挑选自己的人继承大祭司之位,从此吴族大权尽归己手。

夜明珠昨日回城,向林镇南禀告了此行情况,林镇南听到白河愁失踪,眉头深皱,随即又松开,对夜明珠道不用担心,自会遣人寻找,夜明珠才稍稍放心,却没敢去见月净沙,只因不知如何告诉她白河愁失踪之事。此事如让月净沙知道,必会担心,躲是躲不过的,但委实不知如何交代,不由心中又气又恼又忧,那人行事为何总是如此任性?

唇上一疼,夜明珠始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唇皮咬破了,恍然惊醒,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自己,这数日为何大反常态,为了一个全不相干的人忧喜交加?白河愁那臭小子无才无貌,成天蹦蹦跳跳,半刻不肯安静,如非念在月净沙面上,还有当日他小有寸功,在树林中救了自己,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竟然还会担心他,委实连夜明珠自己也未料到,难道自己竟然…不会,绝不会的,夜明珠跨过门槛时差点跌倒,一颗心却犹如鹿撞般跳个不停,再也不敢想下去,自己,自己真的只是因为月净沙罢了。

“多谢各位肯赏林某薄面,来我柴桑城中一会。”林镇南的声音响起,夜明珠咬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河愁那小子向来命大,定不会有事。

“哪里哪里,镇南王德才兼备,我越族上下无不视为英雄,既是您相邀,我们岂敢不来。”说话的中年人脸相慈和,夜明珠并未见过,一旁的林明伦忙压低声音,尽量不结巴的告诉她此人便是越族现大的大头人花元朗,算来与己还有血亲。

此时殿中人倒也不少,除了林家之人及夜明珠这种勉强可算成林家的人外,分为两派,一派自是花元朗和跟随而来的越族头人,另一派却是与夜明珠而来的古布,现下大祭司失踪,吴族头人自是唯他是从。此外,还有两人却是起义民军派来的谈判的代表。

“恭喜镇南王复出,听说朝廷重新重用,实是可喜可贺。”古布脸上露出仿佛自内心笑容,他本还想恭喜林镇南大破民军,临出口省起起义民军中有不少是吴族人,连忙吞回肚去。

林镇南微微一笑,淡然道:“林某自当年决定镇守柴桑以来,本以为从此会归老于此城,想不到仍有披甲上阵的一天。”竟对日前大破十倍于己的民军毫无半点欣喜之意。

夜明珠身旁的林明伦正面带崇敬之色,夜明珠却是一阵恍惚,林镇南的声音和吴越两族头人的声音也模糊起来。忽然林镇南话声转厉,夜明珠听道:“林某镇守南疆二十余年,早已视此为家乡,平生只望南人能与吴族两族之人水乳交融,无分彼此,实不愿生争斗。我本无意伤人,民军起义虽情有可原,但值此非常时期,倭人侵我疆土,林某也只有施以雷霆手段。只是林某实不愿再血流成河,却让倭人讥笑。因此这次请来诸位,是希望民军放下仇怨,与我共同抗敌,将倭人逐回核岛,还请各位头人劝服寨民解甲归田。”

花元朗和越族大多数头人立即表示支持,只有少部份头人因自己区域内有不少人是此次起义民军而沉默不语。林镇南暗暗点头,他的妻子花解语本是上任族长之女,老族长逝世后才由花元朗接替,因此说服越族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吴族,想至此处不由望向吴族。

古布见林镇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我吴族向来敬仰王爷,本该一口答应,只是此次我吴越之民委实太委屈,古布虽是总头人,但也不能不为寨民着想,如若强压,只恐大家不服啊。”

他如此一说,不但吴族头人们无不点头,连越族的一些头人也犹豫起来。古布见状,心中得意,续道:“说来冰冻也非一日之寒,王爷虽是英雄了得,但其他南人却并非都是王爷,平日里欺负得别人狠了,才有今日之乱。其实在那些寨民心中,南人与倭人都不是本族人,自是谁对自己好一点就是好人,所以王爷要我们劝服寨民放下武器去帮助南人攻打倭人,古布实不知如何劝起。”

夜明珠听得心头火起,这古布摆明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番颇有煽动性的话当众说出,连越族头人也有不少觉得有道理,几乎想改变初衷。林镇南闻言却是没有半点吃惊之色,只是摇了摇头,微叹一口气,道:“带他上来。”

众人大奇,不知林镇南指的是谁,只有那两个代表起义民军的人互望一眼,面露喜色。

只听脚步声起,在林镇南副将胡一刀的带路下,一个雄壮汉子昂而入。两个民军之人大喜出迎道:“元化大哥,原来你真的没事。”

原来来人正是被击溃的民军领元化,此人本是吴族一头人之子,为人豪爽,其父死后,他放弃与人争夺继承头人之位,却远赴南人和北人居住的地方,数年后回来,不但带回大批金银,而且建庄立业,在方圆数百里内颇有名声。值此次族民被屠,振臂一呼,愤而起义,且初战告捷,于是麾下民军越来越多。三股民军此次本有合流之意,很大程度便是因为此人,而林镇南冒险攻击此人,亦是要赶在民军合流前阻止,不然三股民军合流,再无把握能轻易击溃。

元化环视堂中诸人,然后伸手握住那两人的手大笑道:“元某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言罢抬头向林镇南道:“王爷对元某饶而不杀,元化感激无限,但元化起义非为元化,因此虽对王爷感激,却决不会为此劝其他人弃械投降。”那两名民军代表本是两股民军领的胞弟,与元化交好,两股民军闻元化军大败,本有意与林镇南决一死战,林镇南却遣人暗中传讯说元化未死,邀请入柴桑。

两人齐声道:“我们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如若王爷肯放了元大哥,我们必有所报。”花元朗素闻元化之名,此人虽是吴族,却心存好感,正想出言求情,却听林镇南道:“元兄身上并无枷锁,自可出城而去,我保证无人敢阻。”

元化身旁两人大喜过望:“此言当真?”林镇南微笑抚须:“林某向无虚言。”

元化却屹然不动,两人不解道:“元大哥?”元化不理,上前沉声道:“王爷不怕元化出城立即再聚兵一战?”

林镇南哈哈大笑好一阵才停下来,道:“我也有闻元化之名,知是一条好汉子,便是在我南人中也少见,如能与你共同携手,征战沙场,当是人生乐事,但如今倭人侵我疆土,元化可闻扬州三屠?倭人可曾分南人吴人?倭人占我疆土,烧杀抢掠,你我却对敌沙场,一场大战,多了多少孤儿寡妇。我能放你,便有把握再擒你,你若再起兵,我便再败你,又有何难,只可惜了多少兄弟一腔热血。”

元化呆立半晌,忽然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直视林镇南道:“王爷如何保证从今以后南人再不欺压我吴人和越人?”

林镇南闻言,眼中终于露出笑意,抚须道:“林某此次请两族头人前来,正是希望能止干弋,我愿在诸位头人面前誓,只要林某镇守江南一日,必视三族如一,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头人们相互对望,花元朗拱手道:“我越族绝对相信王爷。”古布见大势将去,却又心有不甘,干笑一声道:“关系我吴族兴衰,古布敢问一句,若王爷不在呢?”

胡一刀眉头一皱,林镇南在林家军中有若天神,听到古布却意指如林镇南逝世,当下便想喝斥。林镇南却毫不动怒,长眉一挑道:“世间岂有长生不死之人。但大头人应该明白,脚下的路得靠自己去走,南人其实并不天生比吴人聪慧。林某视三族如一,绝非抬一族而压其他族。对于你的疑问,镇南以为,若想从根本上改变与南人的差异,必须,呵呵,其实已有人比我先想到一步。头人可知,般若侯上书朝廷要在各地大兴学堂,并且专门建立场所改进从异6传过来的矿石提炼之法?等逐走倭人,林某有意承接朝廷旨意,在江南各地开办学堂。林某虽不敢承诺林某之后如何,却可答应所办学堂,吴越两族族人入学,可免收学费。”

古布没想到林镇南说出这样一招,花元朗却是一惊,这说来容易,但建学堂必大费土木,要承诺吴族两人免费入学,且来者不拒,这其中的花费更是不小。只有元化忽然单膝跪下道:“王爷,元化替族人谢了,若王爷办学,元化愿将家产全部捐出。元化还想投入王爷旗下,驱逐倭人,万死不辞,望王爷收留!”

夜明珠和林明伦互望一眼,想不到事情竟能如此进展,当真是出人意料了。林镇南微笑上前扶起元化,正想开口慰之,忽然色变,还来不及开口,异变已生。

一个身材纤瘦的黑衣人犹如无中生有般从殿堂大梁上飘下,快捷得如闪电般掠至林镇南上空,左手一剑刺向林镇南的头部,同时右手一抖,三点寒星飞向元化。此时正值众人心神被元化与林镇南吸引之时,加之这行刺之人身手远胜寻常刺客不知多少倍,所以连林镇南在内都没有察觉她是如何潜进来的。出手一剑,又疾又险,尽得狠毒之诣,显是专为刺杀所习之剑。

虽是临危,林镇南却仍不显慌乱之像,瞬间判断出这刺客的身手已是当世一流,且出手的时机选得非常恰当,恰是自己因元化投诚而心神不静之时。以自己的身手,虽是失去先机,仍可选择闪避,但元化在旁,却不得不有顾虑,恐刺客加害于元化。这名刺客出手时如果是连这点也已经料到,故不惧林镇南不堕入算计,那更是可怕。

“咄!”一向以儒雅姿态现于众人眼中的林镇南忽然如怒目多刚般大喝了一声,震得众人耳目一眩,再看清时,只见林镇南双手齐出夹住了刺客的长剑,正要喝彩,忽然夜明珠叫道:“不好!”

话音未了,一柄短刃如毒蛇般由刺客右手中出现,夜明珠还没瞧清到底是如何过招的,只见林镇南又是一声大喝,堂中犹如响起了一声春雷,大气都仿佛为之凝止不动了片刻。刚刚清醒过来的元化被林镇南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给推向一旁,远离凶险,而林镇南胸前却出现血光。

林明伦虎吼一声,向前冲去,夜明珠亦抽出长鞭紧随其后,但两人还未赶至,那刺客已经开始疾退。两小怒喝,林明伦的拳风、夜明珠的长鞭齐齐拦向刺客,但那刺客着实了得,身法如鬼魅般,硬是从拳风与鞭影中挤出,没慢下半分,向门口处急奔,眼看就要逃出去了。

眼看刺客避过林、夜二人,已至门口,忽然间黑色剑光如星辰爆般陡现,饶是那刺客的绝顶身法也几乎着了道,虽然硬是变前冲为旁闪,但面罩被剑气割去系带,几根长随之掉落地上,一头乌黑长,星眸瑶鼻,竟是一绝色佳人,只是嘴唇紧紧闭住,脸色如同冰雪般无情。

出手之人一呆,随即笑道:“原来是位大美人,还好我没伤到你的脸,不然罪过大了。”

话音刚落,夜明珠又惊又喜的叫道:“白家小…子,你…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出手阻击刺客之人手执乌黑长剑,笑吟吟的看着女刺客,正是失踪了多日的白河愁。她却不知白河愁被德雷扎救走,当时并无抵抗之力,德雷扎又要避开仇敌,一路疾奔,只顾逃命,冲入大山之中,哪里记得回去的路。所以待白河愁恢复之后,两人花了足足七日才走出来,那时夜明珠已经在回城路上,白河愁在吴家山寨自是找不到人。德雷扎不肯与白河愁同行,白河愁只得与他暂别,好在起步虽晚,但孤身一人,倒也赶了上来,恰恰在此时出现,一出手便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手阻击了刺客。这出手刺杀林镇南的刺客本非常人,正是与忍太郎齐名核岛的影忍月见鸣盏。如依身手,白河愁实还逊于两人一筹,若论刺杀之道,更是难以相比,但两大刺客却先后都被他暗算了一记,实可算是异数。

这时堂中诸人全都追及,不少人更怒喝道:“抓住这妖女,将她碎尸万段。”月见鸣盏视若无睹,只冷冷的看了一眼白河愁,饶是他胆大也不由一寒,正想说话扰之,拖延时间,到得众人合围,此女再强也只有束手就擒。却不想月见鸣盏从怀内掏出一颗黑乎乎的弹丸向地上猛掷,白河愁暗道不好,念头刚转,那弹丸与地面猛烈撞击爆开,生出浓烈烟雾,同时千百根牛毛般的小针向四面八方疾射,白河愁听得些微破空之声,知道不妙,顾不得许多,念力急施,人如危矢般弹起,度比那牛毛小针还要快上三分。一旁急冲上来的头人们可没这等好运,只听堂中惨叫声连连,有数人中针,片刻间中针处肿胀,显是淬毒,一时间众人又要顾及伤者,又要搜寻刺客,不禁手忙脚乱,待烟雾淡去,那月见鸣盏早已不知去向。这时外面喧闹声起,有人来报,城中出现倭人忍者多处放火,数十人被袭杀,显是有备而来。

夜明珠好生不服,连连跺脚:“竟叫她跑了!”她心中极是不平,这刺客孤身一人,当着众人之面行刺林镇南,竟几乎得手,然后从容退走,如非白河愁几可算得上毫无损,若传出去,今日与会之人可说是颜面丧尽。

胡一刀一面指挥士兵抢治伤者和搜捕刺客,一面上前道:“王爷,是小将不力,请王爷治罪。”林镇南终于放开捂在伤口处的手,摇头道:“我没事,不过皮肉之伤,此事与你无关。这刺客身手了得,而且心思狠毒,听说核岛有两大刺客忍太郎和月见鸣盏,想来她是其中之一。”

“那她一定是月见鸣盏了,忍太郎我早已见过。”白河愁惊魂稍定,走上前来插嘴。夜明珠这才回过神,想起他的不是,没好气的道:“这么多日,你跑到哪里去了?”白河愁不想提及德雷扎,眺目堂中,亦没有找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两人,于是答非所问的道:“咦,百合去哪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