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魏因贝斯教授(一)
作者:曾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27

穿过一道铁门,走在长长的走廊里,透过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上面摆着几张长椅,几个身穿白色病服的人坐那里呆。走廊里面是一排房间,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两张床,两个木柜子,房间内外的墙户都涂着一种让人感到宁静的米白色。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病人留在房间里面,有的站在那里呆,有的在那里转圈。

洪长生三人不急不慢地跟在一名男护工后面,感受着这座不一样的精神病医院带给他们的别样气氛。刚才鲍里斯把情况一说,洪长生和李也傻眼了,原本他们以为魏因贝斯教授是这里的研究人员,想不到却成了被研究人员。三人一时无语,都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最后还是洪长生拍板,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见上魏因贝斯教授一面三人实在是不甘心。于是鲍里斯去女护士那里做了登记,然后三个人坐在大厅旁边的沙上静静地等候了一个多小时。

走过这条走廊,向左一转,出现一间大房间。男护工推开门,把洪长生三人带了进去。房间里坐了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大部分穿着白色的病服。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有的在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的抱着一个大布娃娃,有的张着嘴巴在流涎水,神情林林总总,各不相同。在旁边的角落里还坐在三个穿着医生服的人,他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前面,认真听前面一个老头在讲课。

这个老头个子不高,曲卷的头微微爆开,不过大部分已经变成银白色,一副黑色圆眼镜架在他有点糟红的鼻子上。他站在一面写满文字的白板前,正气势十足地在大声用德文演讲着。

“我们都知道,人的精神活动包括**、冲动、思维,幻想、判断、决定、情感等等,它们会在不同的意识层次里生和进行。不同的意识层次包括意识、下意识和潜意识三个层次,好像深浅不同的地壳层次而存在,故称之为精神层次。人的心理活动有些是能够被自己觉察到的,只要我们集中注意力,就会觉内心不断有一个个观念、意象或情感流过,这种能够被自己意识到的心理活动就叫做意识。而一些本能冲动、被压抑的**或生命力却在不知不觉的潜在境界里生,因不符合社会道德和本人的理智,无法进入意识被个体所觉察,这种潜伏着的无法被觉察的思想、观念、**等心理活动被称之为潜意识。”

“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个典型例子,妄想症。根据医学上的定义,妄想是思维变态的一种主要表现。如果一个人坚持的信念是错误的,甚至与社会现实及文化背景相抵触,还毫不动摇,那么此人便是患了妄想症。真是可笑。”白老头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也不知道他说的可笑指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男护工指了指角落里的空椅子,压低嗓门对洪长生三人说道:“魏因贝斯教授正在讲课,你们坐在那里等等。记住,千万不要打断教授的讲课。”说完后便自己离开了房间。

当洪长生三人悄悄坐下时,魏因贝斯教授还在继续讲解着:“我们都知道,精神活动其实是现实环境在人的大脑里的投影,任何现实环境投射变成精神活动前都经过了大脑的加工,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感观。什么是感观?同样是半杯水,有的人看到只有半杯水,有的人看到的还有半杯水。这就是感观。”

洪长生和李只是略懂德文,所以时不时需要鲍里斯压低声音的翻译。

“对于正常人来说正常人,妄想者感观的东西不可思议,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变态,但是不知这些正常人有没有想过,这些变态的东西对于妄想者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是现实环境对于他们的精神投影。当然也会有人提出问题,这些精神投影经过了妄想者的大脑加工,变成了另一种意识,所以不是现实环境最真实的精神投影。那么我就要问了,什么是现实环境最真实的精神投影?”

魏因贝斯教授虽然在讲话中时不时提出问题,但是却没有人来回答,就是那三位医生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埋头做笔记,所以基本上都是教授在自问自答。

“有人说自己看到了未来地灾难。有人说自己看到了有人要追杀他。有人说自己看到了恶魔。有人却说自己看到了圣母玛利亚。你们说说。这里面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如果说看到恶魔地是假。看到圣母玛利亚地是真。那么我们判断真假地标准又是什么?”

“好了。在今天讲课地最后一部分。我留一个问题请大家讨论。人从本质上来说。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属于动物界最高级地一类。但是现在有个问题。为什么许多鸟类和其它哺乳动物可以预感到天气地变化。甚至可以预感到未来地灾难和危险。而做为最高级地动物。我们人类却不能?前几年印度洋海啸为人类社会造成了巨大地灾难。但是在斯里兰卡东南部地区地亚勒自然保护区里。救援人员现地全是人类地尸体。却没有现一头大象。甚至一只野兔地尸体呢?请大家好好地思考。下课!”

魏因贝斯教授地话刚落音。所有地病人全体站起来来。热烈鼓掌。那三位医生就显得低调很多。一边轻轻地鼓掌。一边向魏因贝斯教授点头示意。过了一会。所有地人三三两两地散开。洪长生三人赶紧站起来。迎向魏因贝斯教授。但是在他们前面。一位病人已经抢先走到了教授跟前。

“教授。我昨晚看到一个很奇怪地人。”这是一位男性中年病人。怀里抱着一只可爱地树袋熊玩偶。神情木讷地说道。

“奇怪地人。是什么模样?”教授放下手里地水笔。转过头来问道。

“他身穿黑色长袍。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了。他地脸也被连衣斗篷遮住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模样。最奇怪地是他地怀里还揣着一件怪东西。一支长长地镰刀。”病人侧着头回忆道。

魏因贝斯教授笑了,红润的脸上堆满了褶子:“可能是巡更的,你不要打扰他的工作。”

次看到他我装作没看见就是了。”病人嘟哝了一句后便走开了。

“魏因贝斯教授,你好!”

“你们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是来实习的医生还是刚进来的新丁?”魏因贝斯教授瞪着一双圆眼问道。

“我叫洪长生,这两位是我的同伴,鲍里斯和李,我们是普林斯顿大学近东考古队成员。”

“考古队成员?佩尔尼茨医院只有不到两百年的历史,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考察的?”

“我们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因贝斯教授微微低下头,目光从黑眼框上方投射出来,带着一点戏谑和狡黠在洪长生身上扫来扫去,“我已经不是莱比锡大学的教授了,我现在是佩尔尼茨医院的一名妄想症患者。”

洪长生三人相视苦笑,心里有一种想抓狂的感觉,有这样的妄想症患者吗?

“我们是伯纳德先生介绍来的。”

纳德,”魏因贝尔教授微扬起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老怪物介绍你们来的。好吧,我们去图书馆再详谈。”

说着,魏因贝斯教授把讲桌上的一本书往左胳肢窝下一夹,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洪长生三人赶紧跟上。

出了门向右一拐,从短廊绕到了大房间的右边,那里是一片被树木围起来的草坪。穿过草坪,可以看到一座红瓦的两层小楼。在小楼前面立有一块小石碑,洪长生匆匆扫了一眼,现上面用德、英文简短地写着:“本图书馆由仁慈而慷慨的拉文斯.施因泰格尔.魏因贝斯教授捐赠,我们由衷感谢他的仁慈和善举。”

走进小楼里,洪长生现里面只有一间被打通的大房间,上百个书架一直几乎挨到了屋顶,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书。

魏因贝斯教授走到房间里唯一一张书桌后面坐下,然后指了指桌子前面的几张椅子说道:“诸位,请坐吧。”

“魏因贝斯教授,这座图书馆是你捐赠的吗?”

“是的,从十年前我就开始向佩尔尼茨医院捐赠,包括这座图书馆,并不断地为它增加藏书,现在它的藏书已经过十万册。”魏因贝斯教授谈起这座图书馆似乎有深的感情。

“所以你愿意呆在这里。”

“是的,当初那些医生对我说,疯老头,我们要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但是看在你是著名心理学教授的份上,我们允许你自己选择医院。我说那非常感谢,请把我送到维也纳的佩尔尼茨医院去吧。于是,我就到这里来了。”说完后,魏因贝斯教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洪长生三人看着这位开朗豁达的老头,心里在犯嘀咕,不过相对于洪长生猜测教授目前的精神状况而言,鲍里斯和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老头真实的年纪是多大,一百岁?还是两百岁?因为他们这段时间见到的老妖精太多了,有点条件反射了。

“教授,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洪长生很严肃地问道,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位魏因贝斯教授是位妄想症患者。

“因为我的思维和感观与众不同,或者说是变态。”魏因贝斯教授微笑着说道。

洪长生耸耸肩,表示还是不解。

“打个比喻,我认为伯纳德先生和他的经历非常正常,但是绝大部分人不认同这个观点,他们拒绝相信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

“所以你就被送进精神医院来了?”洪长生三人觉得这不可思议,按照这个理论,他们三个人岂不是也要在佩尔尼茨医院预定三个床铺?

“最主要的是我厌烦了与他们沟通,我觉得与精神病患者更容易沟通,所以我愿意呆在这里。”魏因贝斯教授做了个怪脸。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这位教授躲在精神病医院的真正原因,不过他们还是觉得这个理由太匪夷所思了。

“好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想来是魏因贝斯教授不愿意在那个话题上纠缠太久。

“教授,我们想得到你的帮助。”洪长生把自己三人组寻宝的起因以及利兹巴赫镇小旅馆和佩刀谷生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犹豫了一会,又把在奥地利遇到伏击的事情略述了一遍。

“想不到你们遇到的事情也不少。”魏因贝斯教授往椅子上一靠,盯着洪长生说道,“不过你们既然看中了所罗门宝桌,又遇上了伯纳德这个老怪物,以后遇到的麻烦还会更多。”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想问一下……”

魏因贝斯教授挥挥手打断了洪长生的问话,“你们应该听到了我刚才讲课时最后提出的问题,我想听听你们的答案。”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洪长生出头来回答。

“根据我的理解,人类还是原始时期的时候,应该还保持着类似于动物预测天气、危险和灾难的一些本能,但是到后来,人类在不断地进化中越来越擅长理性思维,而那些属于感性思维的本能就逐步地退化了。”

“你的答案非常有意思,你们信宗教吗?”

“鲍里斯是一位虔诚的东正教徒,李本应该成为一位女穆斯林,但是现在的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位穆斯林,至于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觉得我们可以沟通。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教授先生,在奥地利伏击我们的那群怪物是黑暗军团吗?是不是与佩刀谷的一样?”洪长生问的问题很偏门,他的心里还有一些顾虑,想知道这位伯纳德先生推荐的教授到底有几斤几两?

“佩刀谷的怪物,光凭你转述的描写,我无法判断,因为我不知道那个奥斯曼帝国的将军有没有夸张。至于那群在奥地利伏击你们的黑暗军团,我想应该不是真正的黑暗军团,或者说不是真正的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

“不是真正的黑暗军团?”洪长生对魏因贝斯教授的回答非常吃惊。

“你以为恶魔那么容易出来,现在我们的科技和文明这么达,但是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来说,想离开我们脚下的这个小星球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更何况从另一个空间过来。”

“不同的空间?教授先生,你认为地狱是存在的,只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洪长生惊奇地问道。

“我是这么认为的,至于是不是事实,我说了不算。”魏因贝斯教授扶了扶眼镜,撇撇嘴说道,“因为我是一个妄想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