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和女儿不在家，他把精力都用在兔子上，看着兔子肥肥的，毛色也好，他似乎能看到兔子的心跳、代谢，没有其他事情时，他在兔子旁边呆的时间更长了，有时拿根凳子坐在兔子旁边看书，有时拿着兔子的前爪，看兔子的嘴不停地动着，像在和他聊天，他看着兔子，想起了汉朝无名氏的诗句：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在心里说：小兔子，你们现在在我身边，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要去另一个地方，和另一个主人朝夕相伴了。

大半年过去，还了一部分欠债，老头不断地在外面留下债务，那些老板带口信给他，他又去还老爸欠下的债，兔子越来越少了，他也习惯了媳妇、女儿不在家的生活，虽然他觉得媳妇在娘家耍得太久，不正常，但他不知道谁家的媳妇回娘家应该耍多久。

一天下午，岳阳骑自行车来家里耍，他给舅子沏茶，看舅子把自行车架在院子里，有些奇怪：岳阳要在镇上守铺子，从不来找我耍，今天竟然一个人来耍

他对舅子说：“岳阳，进来坐。你姐姐好久回来？”

岳阳没回答，走进屋内，坐在板凳上，问他：“唐伯伯是不是说我们爸爸把我姐姐嫁给你是为了断你唐家的根？”

他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过了大半天，他回答：“我爸爸是讲过那些话，是喝醉了讲的，他那天喝得太过量了。”

岳阳说：“我在镇上听人家说，说你爸爸向人家讲了很多对我爸爸和我姐姐无礼的话！”

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更希望没生这些事，他想到了那些家庭和睦的乡邻，咋个自己的老头会是这个样子？

岳阳说：“我爸给我姐重新找了婆家，等唐洁满一岁了，你们就离婚”

他脑海里面“嗡”了声，明白媳妇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带信给他了，舅子说的话再也听不见了。崔花忙完自己的事，来看儿子，看着儿子的样子，她想到儿子的家破碎了，说：“造孽！”

她帮儿子喂了兔子，对儿子说：“唐岚，你离婚后，出去打工，我给你姐姐说喊她帮你带娃儿（娃娃：孩子）。”

他没有回答。母亲看着他，估计他不会出意外，就让他坐在那里。晚上，唐庆国回来，带着满身酒气上床休息。天快黑了，崔花做好饭，对儿子说：“唐岚，吃饭了。”

他没吭声。母亲扶他去休息，他在床上、被子上找到了感觉，便用被子裹住自己，第二天醒来时，太阳已在半空。他回忆昨天生的事，不知道自己咋个会躺在床上。

他起床去堂屋。母亲在院子里做事，听见他起床了，进屋对他说：“儿子，你吃饭。我喂了兔子了。”

他去舀饭，端着泡菜，回堂屋吃饭。母亲看着他吃饭，对他说：“唐岚，你跟岳迟离了婚就出去打工，我喊你姐姐帮你带唐洁。”

他脸色更加苍白了：“你听到岳阳说的话了？”

崔花说：“听到了。他不会有好报！”

他惊得忘了吃饭，怔怔地看着母亲，想不到善良的母亲会说出这句话！

崔花说：“我也是女人，晓得在这个屋头难得活人，离开这个屋头也好！”

他感到天和地都变了：这就是人生吗？如果这就是人生，未免太涩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卖完兔子，还完了欠债，也听到了乡邻的议论：岳迟的下一任老公是个老板，有个三四岁的儿子，虽然比不上樊仁有钱，但家境还是可观，是个人物，父母的话也不多，家里的事都由儿子说了算。

他去离婚那天，姐姐陪他去办离婚证。他在民政局看到女儿了，女儿长得白白胖胖的，能站立起来了，肌肤透着健康的红色。唐燕从岳迟手里接过侄女，唐洁看着她，“啊、啊、啊”地和她说话，不晓得爸妈将成两家人，自己将来没有亲生母亲的爱。他看着女儿，心里充满幸福，充满痛苦。

他看着在娘家吃得白白胖胖的岳迟，像个姑娘家，想到结婚前去过岳父家，帮着做点事，和岳迟说几句话，在心里把她当爱人，结婚后，生唐洁前，小家庭充满温馨，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个曾经是自己媳妇的女子！

没花多少时间就办好离婚证，走到街上，他看着准备做富婆的岳迟，对岳迟说：“岳迟，祝你幸福！”

岳迟惊讶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祝我幸福？？你唐岚离婚了还不难过？像你那种家庭条件，找得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