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失心
作者:燕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35

剑光闪处,商玉铉已飞快地挡在了黯娘的身前。杀气顿时一敛,黯娘连忙收招,怒视商玉铉道:什么!”

商玉铉自小娘亲早丧,便是黯娘陪着她,既像姐姐,也像娘亲。黯娘虽对别人冷冷冰冰,不假辞色,对她却向来和善,几时见她如此这般的疾言厉色。她听故事时泪水本就没流干净,刚刚又被林皮“调戏”,没处说理,这时又见黯娘这样对自己,再也忍不住,泪水滑地一下从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流了下来,口中呜咽道:“黯娘啊,人家就是想听嘛!”

黯娘见她如此,心中顿时一软。早知她跟来就没有好事,偏偏自己又狠不下心来将她赶走。运起内力,四处一探,并无其他人伏在附近。她将短剑收回,哼了一声,面向旁边,不再看二人。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你耍什么花招,一会儿便让你血溅当场!”

林皮只觉杀气散去,暗呼好险:“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若非商玉铉突然跟来,说不定自己小命就此送掉了!和女人打交道,可要加倍小心!”口中却满不在乎道:“据科学鉴定,人生气时候的那点怒气,足够杀死一只小白鼠!小白鼠啊,不是家里那个又土又丑的灰耗子。夫人还是少生点气的好!”

商玉铉恨不得过去咬这不知好歹的人几口。黯娘的脾气她最清楚,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自己好容易劝住了她,这人却还要说些莫名其妙的便宜话,真是死了也活该!忍不住嗔道:“好了你快讲吧!”

林皮嘿嘿一笑我这故事虽然没有夫人的好听,却专门是为夫人……当然还有可爱的商小姐准备的讲啦!”忽然一**坐在地上,向后一仰,背靠住一棵柳树,居然还伸了伸懒腰。

商玉铉见他样子滑稽,差点没笑出来,偷看了一眼黯娘,见她望着远方,全没在意这里。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泪珠却兀自挂在上面。

不远处的那些兵士,听见识过林皮的那些人一说,又知村中这几天诸多事情都是这人做的,都跃跃欲试。有胆大的,便悄悄的向这边挪近了几步。后面的一看,可就忍不住了,一阵推搡,扇面形便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林皮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后脸现沉思,面容庄重。眼见商玉铉满脸期待,林皮忽然挠挠脑袋,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手一摊,哭丧着脸道:“不好,我好像……忘了!”

“你这人!”商玉铉正恨不得一脚将林皮踢下山去,却听林皮缓缓道:“有人说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夫人和小姐觉得这话如何?”

黯娘和商玉铉本以为他要讲故事,谁知第一句话却提出个问题。只觉这人行事不着边际,大异常人。商玉铉顿时被提起兴趣,手托香腮想了想话很有道理啊,我便是这样。小时候娘离开了,好想她啊!好想伏在娘怀里,听她给我讲故事。还有……黯娘,好想她以前……的样子,那时候她既温柔又……体贴。”她说到黯娘时,忍不住偷眼看了她一眼,见她望着远山,一动不动,似乎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不由得轻轻叹口气于得不到的嘛!自然是我未来的夫君,我希望有一天他能战胜我!”看了一眼林皮,撇嘴道:“你笑什么?当然不是你了,你那些招式乱七八糟,又难看又无耻!哼!”

林皮心说:“我哪笑了?不过这桃源中的女子,都是自然大方,热情如火,一点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娇滴滴的腼腆害羞。便是爱脸红的明荑,表露起感情来也是爱恨分明。这一点倒和自己那时代颇为相似。这商玉铉直表胸怀,比之明荑素履还要直接!可这黯娘还真是铁石心肠,不好对付!”

他却不知黯娘此时心中却是思潮翻滚:“他当然是最珍贵的,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林皮道:“我却不这么想!我想请问两位,失去之前,却是什么?”

商玉铉抢着道:“自然是得到!”

林皮诡异的一笑到底是得不到的好呢,还是得到的好?”

玉铉不由张口结舌,一时想不明白,为何这看似明白简单的问题,却如此难以回答!侧眼看着林皮似笑非笑的样子,嗔道:“你倒说说看!”

林皮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商玉铉,面向黯娘,缓缓道:“我觉得珍贵就是珍贵,好就是好。此事无关风月,无碍他人,与天无忧,与地无扰,全在一念之中!”

商玉铉嘲笑道:“你这不等于没说吗?珍贵的当然珍贵了,好的也当然好了,难不成坏的倒是好的了?”摇摇头道:“根本就说不通嘛!”

林皮却不以为意,他已注意到黯娘闻言后娇躯微微一颤,显是这繁琐难懂的话却对她起了效果。

林皮道:“商姑娘我问你,若是明天有个人将你击败了,可是这人却又老又丑,人品又奇差,你还会觉得他是最好的吗?”

商玉铉无言以对。心中却想:“这怎么可能,他既能打败我,怎么会又老又丑,人品奇差?”看了一眼林皮那张大花脸,忽然心中莫名其妙的一跳,连忙扭过头去。

林皮却未在意,转向黯娘,低沉的声音道:“夫人,若是现在就回复到之前的样子,难道商小姐会认为夫人没有从前温柔体贴吗?诚然,有些东西永远的失去了,但万事万物无不如此,有始有终。夫人扪心自问,当满腔恨意之时,夫人爱他之心还在吗?当夫人于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他来,还有从前的柔情蜜意吗?”

他说这话时语音低缓,充满感情,令商玉铉和一众士兵不由为之侧目。一时间,除了虫鸣鸟语,天地间静若无物。

黯娘如木雕石塑一般纹丝不动,心中却百感交集,不住的问着自己:“我还爱他吗然爱!可是……为何我想他的时候,心中却充满了悲伤、恨意!从前果真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想起他便会笑,心中满是欢喜!为什么?为什么?”她心中挣扎不已,一时间心如刀绞。

林皮从侧面见她表情落寞,娇小的身躯微微颤动,仿佛小鸟一般孤单无助,让人无限怜惜。心中忽然泛起柳雪蝉幽怨的目光,一时情难自已,竟也呆住了。

良久,林皮仿佛还沉浸在虚幻之中,深情道:“从前有个小子,整天无所事事,胡思乱想。有一天遇到一个女孩,这女孩满脸悲伤。他看着不忍,便好心的去问她,才知道她失恋了。他们原本是同学,这小子滥施热情,便劝解人家,人前人后的帮人家瞎张罗,撮合人家和好。哪知帮了一年多,那两个人还是分手了。这小子这下凉透了心,因这次他真的不想只做半截。他觉得人世间太过冷漠,干什么都索然无味,没有多久便退学了。

他却不知道,那女孩的好朋友一直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他。从第一天他劝解那女孩的话,她便牢牢地记在心上。从此以后,她都缠着女孩给她讲那小子劝解她的话。每一次她都满心欢喜的牢牢地记住。慢慢地,她了解了他的心,更忍不住对他情根深种。当他搬着东西从宿舍楼里离开的时候,她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那傻小子一无所知,却不知他的心早已遗落在她那里。过了两年,就结婚了。她伤心欲绝,因为这两年来,她对他爱意更深。她请那女孩,将妈妈给她留下的一对玉姻缘中的一只送给他,当知道他收下时,她欢喜地痛哭不止。她满足了,她愿意伴着那只玉姻缘终此一生,还有那小子那颗失落的心。

她一点都不恨他的妻子,不怪她夺走了她的爱人。当她从睡梦中惊醒,泪流满面的时候,她念着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满心温柔的静静睡去。一晃十年过去了,当那小子再一次的见到她时,终于完完全全的知道了她的心,知道了一切。那一刻,他拾回了久已失落的心,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她。

谁知道这时候,老天又将他们分开。虽然很难,但这一次不同了,他没有一点失落,没有一点沮丧。他充满信心!他要回去,让自己完完好好,一根毫毛都不差的回去!去吻她,拥抱她,送给她一世的幸福。因为,那十年来,她已将无尽的爱意,注满了那颗曾经失落的心!那颗心,现在就在他的胸中!”

说到最后,林皮已不自觉的泪眼婆娑,抹了一下泪水因为,那小子知道,他走的时候,她的心也已经遗落在他那里。他会将所有的美好注入其中,等到那一天,再将它亲手交还给她!”

林皮这故事一讲完,众人虽有些地方不甚明白,大意却都明白无误。自古人谁无心,人谁无爱?想到心之所爱,无不被他这故事打动,有几个感情脆弱的,忍不住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商玉铉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想着那颗遗落的心,竟觉心中微微一痛。

林皮娓娓道来,语调平实,不带一丝夸张,完全不似平时说话。只因这实是他这些日子来日中所想,梦中所念。眼见众人都被他打动,只黯娘仍是漠然不语,伫立不动,心中暗叹:“看来对她终是无用!”

忽然之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至心头!那感觉便如当初在实验室中,与儿子双手相握以后的感觉一模一样然又能透视人心了!这从何说起?林皮微闭双目,精神在各人身上游走,忽然叹道:“不知洪夫人将来还给他的是什么模样的一颗心?”

黯娘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听过林皮那故事之后,本已如一名力举千斤的大汉,行将力竭。这句话虽轻飘飘软绵绵,却恰如一只蝴蝶,又恰在此时落在了大汉所负的重物之上。令她再无一丝抵抗之力,轰然倒下。

却听旁边有人道:“洪夫人,你可知你那七笑花的故事还未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