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衰老的妇人
作者:秦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16

后面的孔怀和周勇一听,便知道夫子还是给孔泰留了余地,照常理说,只要孔泰能有往日一半的聪明才智,又有他们在一旁敲敲边鼓,要把这场面圆回来其实并非很难,但此时两人心里却是窃笑不已,静待好戏。

只见孔泰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微微一红,腰腹向旁稍稍一扭,踮起左脚尖,十分害羞地说道:“夫子,您知道啦?”

赵义心中一声悲叹,为何往日绝顶聪明的孩子,如今竟发起花痴来,难道王公贵族里还真的净是些纨绔子弟,一旦当场被捉住便手足无措了?难道他如此明显的作为孔泰竟还不清楚?赵义看到身边的学生已是大大的不忿,若是他再不发话,怕是他们要闹得整个学宫吵翻过来了。于是,赵义只能无奈地说道:“给为师吧。”

待赵夫子说罢,孔泰竟真的将拿着金笔的左手从身后摆出,踏前几步,躬身递给赵夫子。

赵义心中再度悲叹:“这回可算是人赃并获,就算为师再偏袒,可也救不了你了。只是那无法想象的后果,你让为师如何应付得过来?”

赵义激动之下,看也不看,随手抄起那笔,便转身想要离去,打算先发发脾气再说,这可是他应有的权力,孔老夫人也是管不着的。

可他没走两步,便感觉不对,而什么不对他又说不出来,但他也因此停下了脚步。就在身旁学生静待他处罚孔泰之时,他蓦然间知道了有什么不对。

金狼毫!

赵夫子猛地拿起金狼毫细看起来。

花纹!

原本光滑的笔身上竟多了许多刻线花纹,共同勾勒出某种物事。

图!

是孔圣人,还有七十二贤者像,难道是“鸿都门学图”?竟真的是由毛延寿所画,一直秘藏在西汉宫中,其后被刘秀所获,经他题字后,又于洛阳宫中藏了两百多年,经历辗转流离,最后由则天武后赐给老王爷的千古无价之至宝——“鸿都门学图”!

赵夫子猛地转过身来,连话都不会说了,声音震颤地对着孔泰问道:“小王爷,这,这可是鸿都……”

孔泰这才一正容色,拱手躬身,朗声回到:“此正是‘鸿都门学图’的摹本。学生确是无法将真本献予先生,只能借花献贤,悄悄拿了先生的金笔,在上面刻了摹本,原想给先生一点惊喜,但不料竟让先生发现了。学生未经允许,唐突借笔,还请先生降罪。”

赵夫子兴奋之下,激动地说道:“不要紧,不要紧!如此雅事岂是唐突?倒是为师惭愧之极,竟误会于你!这刻图哪怕是摹本,但由圣人子孙亲手摹刻,那也是意义非凡的珍品,为师却是生受不起如此厚礼呀!”话虽如此,但他却是把笔握得紧紧地,不见有丝毫受不起之像。

孔泰自是不会让夫子难堪,接口便是无比客气的寒暄,与他说了几轮后,硬是将他哄得更为欢喜。

一旁的同学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既是惊叹,又是无奈,小小年纪便已开始百味交陈了。

倒是孔怀和周勇,待下课后,不动声色地,一者靠到夫子身边,一者挨到唐权身旁,却都问起薛庆怎么不在场。

赵夫子说薛庆昨天就跟他请了事假,今天都没见过他。

唐权也说他今天没见过薛庆,他来到教室找孔泰和周勇时,见到抽屉是打开的,因此他看到了金狼毫,至于他没等多久便留字离去,是因为近些日子以来班里有传言说孔泰经常无故爽约,因此唐权便不想等下去了。

下午,周公庙之侧。

孔泰、孔怀和周勇问到薛庆家的地址,沿路寻去,走到周公庙的东北侧,步入一片民居,多番问讯,才找到薛庆家的所在。

只见横七竖八参差不齐的小道将大片民居分作大小不一的数十块,三个小孩沿着其中一条小道向前深入。约一丈宽的小道上堆放着零零散散的各式垃圾,垃圾四周渗着深色的污水,其间扑鼻的异味熏得三人头昏胸闷。转过路旁的一所茅厕,绕过转角的六桶米田共,三人看到一处与各地邻居同样残旧的门面,若没有出错,此处便是薛庆的家。

孔怀当先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板,门板上随即透出空洞沉滞的声音,仿如一位垂暮老人在临终前的呻吟一般。

半晌后,门板缓缓响起一阵“吱~吱~吱”的响声,里面探出一个灰发蓬松眼角长着几丝皱纹的黄脸妇人,睁着混浊的眼睛在三人的脸上打量了一会儿,略带沙哑地问道:“啥事儿呀?”

孔怀便即说道:“请问此处是薛庆的家吗?我等是他的同窗。”

那妇人眼中微微一亮,便即将门板完全推开,说道:“进来吧。”

三人步入屋内,只见房子只有丈许长宽,左侧放着一张大床,右侧放着炉灶,正前方一个残朽的祭橱内供着一方尺许长三寸宽的牌位,三人走近一看,才看清上面用朱砂写道“薛公武德之灵”,落款是“不肖子薛庆立”,木质和字迹都不算很旧,应是这几年造的。

屋内无椅,只有三张小凳子,为了让个位子给那妇人,三人只能并排坐到床上。

那妇人从炉灶一旁取过三个泥杯子,用木瓢自锅里勺了水冲洗一遍后,再倒满水,一杯一杯地双手端到他们身前,待他们接过后,才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说道:“妾身是薛庆的母亲。往常都没有同窗来找他的,不知你们三位来找他何事?”

当下还是由孔怀先说道:“我等与薛兄有个经史上的疑难一直争持不下,本想趁着今早说个明白,但薛兄今天却抱恙请假,故而我等一时情急之下,便冒昧拜访了。请问伯母,不知薛兄何时回来?”

薛母一听他们是来与薛庆讨论经史的,脸上便流露出一阵由衷欣慰的笑容,说道:“我今天腿有点儿痛,都叫他不用担心,以学业为重,但他还是特意回了一趟学宫请假,要留下来照顾我。刚才邻居把他叫去帮忙写家书了,一会儿就回来。”当薛母说道薛庆特意请假时,脸上欣慰的笑容更是变得温馨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