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悠长假期(上)
作者:列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270

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为“盂兰盆节”,也称“中元节”,有些地方俗称“鬼节”、“施孤”。本是印度一种佛教仪式,是佛教徒为了追荐祖先而举行的“盂兰盆会”,因《盂兰盆经》以修孝顺励佛弟子的旨意,合乎中国追先悼远的俗信,于是普及开来。民间普遍流传目莲解救母厄的故事:“有目莲僧者,法力宏大。其母堕落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为烈焰,饥苦太甚。目莲无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为说盂兰盆经,教于七月十五日作盂兰盆以救其母。”

上元节是人间的元宵节,人们张灯结彩庆元宵。“中元”由上元而来,人们认为是鬼的节日,也应该张灯,为鬼庆祝节日。不过,人鬼有别,所以,中元张灯和上元张灯不一样。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传说中的幽冥地狱,鬼魂就在那里沉沦。所以,上元张灯是在陆地,中元张灯是在水里。

这一天立秋。

“真的有鬼吗?”陈婷挽着我的胳膊问道。

看着她有点胆怯的样子,不禁好笑:“怎么?害怕啦!”

“谁怕啦。”陈婷用力拧了一下,咯咯咯地笑起来,“让你瞧不起我!”见我夸张的疼痛模样,又忙帮我揉揉,柔声问:“真的好痛吗?”

那娇柔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吻她一下轻轻说道:“逗你的。”

此时月光如练,白天的喧嚣繁华似乎都已远去,只留下了铅华洗尽的质朴安静,如素面临风的女子。

有三三两两的市民在岸边走走停停,或于一隅窃窃私语,有些孩子拿着小烛灯放流在金水河里。点点的烛火相映着点点的月色星光,说不出的好看。

“我们也去放几个吧?”

“好啊。”

就拉着她向卖焰口的摊位走去。

已经放假一个星期,回家了一趟,出些钱把农活让别人帮忙去做了,左右无事,就回了郑州。陈婷想出来转转,就陪她到了金水河边,哪知道今天是“中元节”,有些市民带着孩子在这里放焰口。

“快,帮我点着,哎呀,你小心点嘛。”

陈婷拿着我点着烛火的小纸船儿,憋着气,生怕把火烛吹灭了。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托着放到河水里,脸颊在烛火的照映下红彤彤的。

“好啦!”看着在水里漂荡的小纸船,她很是得意,转头对我说道:“还有一个,我帮你点,你放到水里。”

我看着她道:“你全放了就行啦。”

“姐姐疼你,”她拿手拍拍我的脸,“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去!”我推开她的手,把打火机递给她,小声嘀咕道:“谁欺负谁还难说哪!”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追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帮我点上。”

陈婷已经熟睡,我悄悄爬起来,倒了杯咖啡,光着脚来到书房。

这个书房是陈婷专门用一间客房给我改装的,修饰得非常漂亮,一排排红木书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图书。对面整面墙壁是宽阔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小区景色一览无余。窗前是一张宽大的黑色老板台,桌上却很简单,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烟缸,一个笔架和一本便笺。桌后是舒适的靠背椅,墙角放一张小憩的软床。地上是柔软的毛毯,走在上面痒痒的舒服极了。

拉开窗帘,活动一下身躯,感到浑身蕴满精力。望着窗外一个个黑暗的窗口,不由感叹,我是不是少了人生的一大乐趣?

很久前我就已发现这个问题,根据偶然发现的睡眠方法,只要调息一个小时,一整天就不会困顿。刚开始很是高兴,但不久就觉得无聊而无趣了,别人都在呼呼大睡呢,我却彻夜无眠。后来想休息时就使用自然睡眠方法,想看看书或做点什么事就用调息睡眠。

关掉灯,虽说房间位于楼的背面,照不到月光,却也并不很黑暗,而电脑闪烁的淡淡光线更给这夜色添了种神秘感。我打开抽屉拿出烟点上,靠在椅子上,舒服地吐出一口烟雾。

人在安静的夜里思维尤其活跃,天马行空,无所不至。望着窗外如洗的月色,过往的种种不受控制纷沓而来,一一掠过脑际。

在我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前一十八年平凡而简单,就象一枚青涩的果子,等待着春风夏雨的洗礼,等待着瓜熟蒂落的时节,等待着千红百媚的故事。在那十八年里,有过梦想,有过幻想,也有过理想,如今想来,虽忍不住哑然失笑,却也有一抹纯粹的感动。

而在这一年多来的军旅生涯中,结结实实发生了太多的故事,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在这和平年代里,我不可能经历那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但每一次军号响起,却同样热血沸腾。程怡曾对我说过,“我的日子,在抒情的寂寞中,寻求一段摇滚的呐喊;我的爱躲在摇滚的方式里,渴望拥有长久的古典”。当时觉得这句话很美,把玩再三,几乎醉了,醉在文字的美丽,醉在联想到自己的热血军旅,却独没有想到其他意思。

“你上学要几年啊?”

“长时间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那不方便的,毕竟你刚刚开始发展,对你有影响的!”

是这样吗?心中止不住郁闷沉痛。我才发觉,我竟对程怡很不了解。我被甜蜜的恋情弄得昏头昏脑,根本没有深究过程怡的思想,就连她的家庭状况竟也不大清楚。

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嘿嘿,大概只是我不懂爱情吧!

“啊!”烟烧到了手指,烟灰洒了一桌子。把烟灰收掉,重新点上一支,喝口咖啡,再一次陷入沉思。

“你要是能在野战部队里呆一段时间就好了。”

心中一阵冲动,即然当兵,那铁打的营盘是不是更适合我呢?

“记得常给我打电话,不要忘了哦,否则有你好看!”

“林大哥,生日快乐!”

“以后不要这样了啊,想喝酒时就不要开车,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

脑子里越来越乱,隐隐作痛。

李煜讲“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江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生中会有多少悲欢离合呢?阿牛有歌《上辈子欠你的》,嘿,谁欠谁真不好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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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冥想中遨游虚空,一阵喘息声传来,睁开眼不由叹口气,又是一对野鸳鸯。

这是北郊外一个土丘,周围全是密密的树林,于是就成了情侣们幽会的最佳选择,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在这里告别了少女时代,也不知有多少男孩子在这里成长为男人。

这里离省军区靶场很近,以前射击训练或跟着司令部的战友游玩时来过几次。陈婷白天要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想着今天不是休息日,估计这里不会有人,就来了。没想到还是失误了,看来爱情不分休息日啊。

君子不扰人之美,苦笑一下,不敢乱动,以免惊了鸳鸯。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慢慢把身旁的电脑拿过来打开,好分分心思。

进入邮箱,除了垃圾之外,第一封熟悉的是曾国强:“兄弟,烦哪!刚泡的一个MM飞了!你近来如何?”我靠,这个淫棍!前些天还说喜欢李媛媛,现在就乱泡MM还被人飞了,好,飞死你!

下一封是张涛,没打开我就能想象他粘乎的形象,果然。

“我们这里很热,你那里是不是一样?整天在家,除了听爸妈的唠叨,就是上网。偶尔跟以前同学聚聚,但大家都很忙,一个个企业家似的,就不经常。真是聚在了一起,谈的也不象以前投机,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就有点想念军校的日子。第一次觉得这假期怎么这么长呢?……。”

是啊,一直处于紧张有序的生活,猛一闲下来是会让人不适应,人是不是很贱呢?呵呵!看来我也要找点事干,不然这假期真是好漫长。

“我们这里景色优美,尤其是美女如云,怎么样,过来玩?”这是范成秀。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去不去呢?很是动心。只是一个在辽宁,一个在福建,另一个在四川,何去何从呢?都去的话离开学还有二十来天,走马观花玩不好,去一个地方吧又不是太甘心,好难选择啊。

嗯?这是谁呀?

“林伟同学你好,我知道你很不服气,我自认你的字也不比我差,但我并不认为你就一定比我强,希望有时机切磋一下,或下次大赛再比。祝假期愉快!徐雅楠上。”

徐雅楠?这不是书法大赛一等奖吗?她怎么知道我的邮箱?还要再比试?靠,不知天高地厚,理你才怪!顺手删去。

手机突然响了,一惊,不会打扰别人吧?凝神听去,已没了动静,看来那两位已完工撤退了!

“你现在哪里?”是成雨。

“哪里哪里,你管那么多!”

这些日子我是怕了她,她比我放假早,当天就从北京飞到了郑州,马不停蹄就到学院堵我,搞得我十分狼狈。自从上次阿姨跟我谈过后心里就一直打鼓,虽说我非常喜欢成雨,但也仅仅是非常喜欢,就象非常喜欢李媛媛一样。但我渐渐看出成雨好象不是这样认为的,而阿姨甚至成副司令好象也不反对,这让我很难堪。当初出于对成副司令的感恩,而对成雨多了一份关怀,谁知最后弄巧成拙,让自己身陷囹圄。但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因为那喜欢前面的“非常”二字,就让这份喜欢不那么单纯。这又使我惶惑,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选择逃避。

但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错了,果然如此,电话里传来成雨呜咽的声音:“你!你……。”

“好了,别哭别哭,乖!……”唉,又错了!耳中成雨的声音已破涕为笑,只好有气无力地骗她道:“我在老家呢。”

成雨高兴地道:“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顿时吓一身冷汗,这丫头可是说得出做得到,连忙哄她道:“别别别,我家很小,没你住的地方。再说,这里的条件可是不能跟城市比的,脏乱差,对,脏乱差,你适应不了。”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好言好语劝道:“过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马上去找你好不好?”姑奶奶,我求您了!

“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十足真金,真金不怕火炼!”我都有点语无论次了。

“咯咯,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是不是怕我看到你有小媳妇?”

嘿嘿,虽不中亦不远矣,女人的直觉真他妈可怕,那怕她还是个小丫头!

终于打消了成雨的念头,挂断电话我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突然想,我怕她干嘛?但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确实开始有点怯她。摸摸脖子上挂的吊坠,人们都说这是要把对方的心拴住,不禁打了个冷颤。

晚上跟陈婷说想出去玩一段时间,陈婷很不乐意,但想着我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同意了,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还没定。心里想可不是说出去就能出去,那可是需要钱的,上次中奖的钱已花得差不多了,琢磨着这两天再试一把看看怎么样。

第二天陈婷一上班我就出去买彩票,回到家里就准备开练,却发现明天才是开奖时间,叹口气只有作罢。

从没想到二十四小时这么难熬,令陈婷疑神疑鬼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呵呵,确实如此,但不能告诉你。只好把精力都发泄到了她身上,把她折磨得三魂去了两魄,心满意足沉睡过去,再没余力管我。到第二天上班时走路还不方便,让她气恼地狠狠骂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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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网路中退出来,我激动不已,知道自己成功了。

一进入网路我就感觉不一样,不但速度快了许多,更主要的是非常清晰,对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都了然于胸,得心应手。我从来没有在网路中如此明快,如此有把握,只觉得天大地大我最大,再没有任何困难能阻碍我。

我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不风流枉少年!

大好岁月,我试轻狂又如何?

这一刻,我很想跟人分享,可惜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喝酒,打开酒柜里面除了啤酒就是红酒,可我这时只想喝烈的,比如说烧刀子!哈哈哈!

我醉了,看着桌子上布满的酒瓶,我絮絮叨叨诉说着满腹的心事,笑了又哭,哭了又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歌唱道:“也哭过,也笑过,哭过笑过脸上不留泪滴;也爱过,也恨过,爱过恨过岁月不留痕迹。”

不知不觉喃喃自语着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过来,是躺在床上,被陈婷拥在怀里。慢慢爬出来,柔和的灯光打在陈婷的脸上,竟闪耀出圣洁的光芒,一时看得痴了。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我想拥有她!我要拥有她!不管千难万阻,不论流言世俗,就算是神佛挡在前面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它!

“嗯。”陈婷娇娇地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定定地看着她,嫣然一笑,道:“你醒了。”

“……。”

“怎么了?”

久违的三个字情不自禁地从嘴里溜了出来:“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林伟爱陈婷!”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滑落下来,一滴滴打在被褥上。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杜甫)

人生四喜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陈婷等这三个字大概已等了太久太久,久得她已有点不敢相信了,这并不只是因为我,而是从她少女时代就生根发芽的期待吧。等她确实弄清我不是说梦话,忍不住痛哭失声。我的心中也充满酸涩,两眼热泪长流,我实在应该早点说出来,何必让她苦苦等待。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可以等待?当爱情历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陈婷摸着我的脸深情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姐姐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说什么傻话!”我帮她擦擦眼泪,自己的泪却差点再次掉下来。“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迟疑着道:“我中奖了。”

“中奖?”她一时明白不过来,“中什么奖?”

我兴奋地跳下床,把彩票拿过来郑重放到她手里,她明白了,犹豫问道:“多少钱?”

“啊?”我突然反应过来,一直顾着高兴,还没计算得了多少奖金哪!连忙拉着她算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错,还把电脑、计算器全用上了。

“六百零八万!我的天哪!”陈婷张大的嘴,我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实实在在震惊于钱的数目而说不出话,反反复复全是小品中那句话:“乡亲们哪!俺王老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哪!”而陈婷的惊讶估计跟我完全不同,她大概是在震惊于我能中这么大的奖,就她的家庭背景,就看她这幢房子,可能这六百万还不至于令她如此震动。

惊讶过后,我俩又犯愁了,这么多的钱该干什么呢?同时还有另一个难题,我们是军人,而兑奖是要用证件的,可我俩都不愿使用自己的军人身份去领奖,虽说合法,但心里还是忌讳。

“要不,让你爸妈来一趟?”

“不行。”我断然拒绝,如果老爸老妈知道了,那没心脏病估计也承受不了,就我如此强韧的体魄还有点吃不消,更何况他们。

“那……唉呀!中奖了怎么还那么烦呢!”她忍不住娇嗔道。

我也挠头,该怎么办呢,不能中奖了不去领吧,我还没那么好心。嗯,有了!我一拍大腿看着她叫道:“你哥哥!”

“我哥哥?”

“对呀,”我给她解释道:“首先他是地方的,不怕影响,再说你不是讲过他是做生意的吗?”她点头。“那就行啦,他就是领再多的钱也不用担心别人骚扰。”

“你不怕他领到钱不还给你吗?”她斜着眼睛娇媚地笑道。

“怕什么?”我也调笑她:“他是我大舅子,吞了就吞了!”

陈婷拍打着我的胸口羞恼道:“谁是你大……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