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绝命玄气
作者:非水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9712

第一章百人选拔

“想要解除眼前的危机,需要在你们之中,选出至少一百个人类高手,重返天戈山。必须是一百个人类,因为天道轮这东西,有个很奇怪的特性,那就是,它只能被人类操纵。”

不知天道轮的铸制者,是否早在最初就已经意识到了天道轮的威力,所以在设计之中,天道轮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识别功能,那就是能识别人类的气息,这就是妖族得去天道轮之後,却无法使用的原因。

如果在远古战争时,妖族能够跟人类一样地使用天道轮,想来战争的结果,绝不会是那个样子。

“据俺老龟所知,由於天道轮凝聚力量的能力太过强大,要完全控制它,必须集齐百人之力,在控制过程中一旦有失误,就会发生不可想像的後果。

“所以,想去化解眼前的危机,首先,必须选出一百个不怕死的人类高手,返回天戈山。”

霸下这话说的轻松,可是在场的人类,听来却是面色发白。

前不久发生的事故,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几个人凄惨的死法,早就在他们心里留下了阴影。

众人下意识里,早已经把防护阵外的世界,当成了极寒地狱,这时听霸下说要重返天戈山,不害怕才见了鬼。

霸下自然也知道众人的心思,它赶紧补充道:“其实,外面并没你们想像的那麽可怕,你们之中能力高强的人,应该能坚持很久的。

“此外,我会为你们每人制作一件防寒的护具,俺老龟可以拍著胸脯打包票,只要你们穿上这护具,这种程度的寒气,绝对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损伤。”

灰白的石头小龟,大咧咧地坐在一个美丽少女的肩头,跷著二郎腿,信誓旦旦地做著保证,这种形象无论怎样,都无法给人安全感。

然而,众人都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前几天这个不起眼的小石龟,所展现出的力量,的确是难以形容的强大,所以大家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信它的话。

“至於如何操纵天道轮,由於事关重大,我是不会把方法告诉所有人的,只有在你们选出一百人、并确定一个临时的领队之後,我才会把方法告诉那个领队。

“此去天戈山路上凶险难料,你们必须证明你们的实力,所以当务之急,是从你们之中,选出一百个能力高强的人类,并且确定一个首领。”

看起来,霸下所说的方案,并不是它自己想出来的,它的话音刚落,梅林马上就走出来接过了话题,向在场的人类和妖兽解释细节,显然具有相当的默契。

“其实,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有三点:“一是选出百名能力高强的人类高手,二是从中选出领导者,三是从剩下的人类和妖族中选出若干随行者,以备不测。”

眼前形势相当紧迫,一起躲在防护阵里的人类和妖兽,看起来似乎的确有意同心协力度过危机。

不过,实际上在场各势力之间的矛盾,并没真正的消失,不只是两个种族之间,就连人类内部的矛盾,都是形容不出的复杂。

算起来,妖兽们那边矛盾还不算主要的,因为那些妖兽对岚月的命令,是绝对的服从,只要岚月有心合作,就不会出大乱子,可人类这边则不同。

除去在场的妖兽不谈,剩下的那些人类各有自己所属的势力,真正孤家寡人上天戈山看热闹的没几个。

各势力之间或敌对或友好,他们之间实力的强弱,制约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大家都想最大可能地保留自己的实力,所以,即使有些人要去,也会因各种原因被阻止。

此外,人类的心理远比妖兽复杂得多。没有人会不怕死,虽说眼前大难临头,所有人都磨拳擦掌准备贡献一分力量,可若是只需要一部分人去冒险,一部分人去死亡,就能换得所有人的平安,那麽到底是选择面对危险,还是选择安逸地等待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明显。

人就是人,永远不可能不自私。

当然,这些问题放在梅林面前之後,就都不成问题了。

梅林并非总是吹牛唬人,在关键时刻分派任务组织人手,都是井井有条,看起来似乎确实有那种临危不乱的领导者风范,这一点连缪斯都有所不及。

梅林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选人。

方法倒是不用考虑太多,孰强孰弱,只要走出防护阵就能看得清楚明白,坚持得久的,自然是能力高强一些。

至於是否会有人放水这个问题,梅林并没直接考虑,他只是把这个问题,与首领人选这个问题挂上了钩。

“我知道,大家都是遇到危险勇於挺身而出,即使面对死亡也凛然不惧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大家会在测试中隐藏实力。

“不过呢,为了达到节省时间兼且公平的目的,我们商量後认为,那个临时的首领应该在选人的同时选出。

“至於选择的标准嘛,采取的是很民主的方式--在选出的一百个勇士之中,支持者最多的人,将理所当然地成为领队。”

听到梅林前半句话时,不少人都在下面偷偷地吐口水,在心里鄙视他,不过到後半句时,不少心思细密的人,就开始骂他狡猾了。

梅林的方法其实简单得很,这就像是一种拍卖,把领队这个位子摆到人前,价高者得。

那也就是说,各大势力的首领想要得到这位子,就必须尽可能多地选自己手下的高手参加这一任务。

这个临时首领看起来似乎没什麽用处,可实际上在场的精明人都知道,做首领的好处。

在危难时刻,大家都会六神无主,这种时候如果有人挺身而出,并且能够表现出相应的领导能力,那麽这人就一定会获得所有人的尊敬,即使将来危机解除,这人的地位也会变得非同一般,甚至会让许多人无条件的服从。

身居军队的人,最清楚这一点,让人尊敬的首长,即使离开军队,曾经的部下与其再次相遇时,也会下意识地产生敬畏服从的心理。

想扩大自己势力的人,自然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在场的各方势力当中,不乏实力弱小想投身强大势力的,这些人,正是那些急於扩展势力的人争取的对象。

而想争取他们的服从与信任,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暗地里,首领之争是很激烈的。

此行看似凶险,可是有霸下的保证之後,众人都觉得似乎并不是特别的难,而且参加这一任务的人能力越高,成功的机会越大,所以在梅林说出首领的产生办法之後,有实力的势力,立刻开始了这个位子的争夺战。

扎姆卡第一个开始嚷嚷:“跟在我身後的兄弟们,个个都是好手,身经百战,数经生死,绝对是最佳人选。

“这次任务关系到天下生灵的命运,所以我们自然不该龟缩於後,我建议,直接由我的属下中选出五十人前往。”

在他旁边,焚也把腰板挺的笔直,一副自傲的神态,显然扎姆卡所说的话,正是他的心声。

可惜,这番话虽是慷慨激昂,却仍免不了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

站在穆雪旁边的金天,更是怪声怪气发起责难:“他们也叫身经百战的好手?我看都是些怕死鬼吧。

“当年我们在原天城下激战时,都不知你们躲在哪发抖呢,现在却在这里吹牛,也不知脸红。”

焚眉头一挑,怒道:“当初如果不是我们派人接应,你以为你们真的能逃得出去吗?我看你还是收声吧,当年一起测试的时候,拖大家後腿的人,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不可理喻。”

金天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承认自己能力差,可是我对著那些生化人时,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哪像你们,见到生化人就会挟著尾巴逃跑。”

对金天这话,焚也无法反驳。

当年原天城下鏖战的最後时刻,金天为了掩护穆雪等一行人逃脱,独力与生化人部队周旋,事後又在生化人部队的重重包围中扬长而去,这事早在原天境内流传开来。

金天在原天馀民心中的地位,经此一役变得无比尊崇,焚对此也有所耳闻。

不过,焚的沉默不代表其他人认同金天的话,金天话音刚落,生化人中的那个服饰稍有不同的领队,就扯著隐含金铁之音的嗓音,接话道:“小娃娃,吵架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去。

“别以为我们生化人真的怕了你,不服气的话,出来比试比试,让我看看金森的後人,有什麽过人之处。”

金天并不认得这人,他身边的华特,马上凑到他耳边提醒道:“这人叫钛武,是几百年前第一次战争里的几个生化人领队之一。”

自从在原天城下败走之後,穆雪等人便一直隐身暗处,细心收集有关风都的种种情报,其中对生化人的调查更是重中之重。

由於身处暗处,对情报的收集有很大的利处,所以渐渐地,他们得到了许多以前并不了解的情报。

风都在研究生化人的改造技术时,曾经经历过几个不同的阶段,其中第一阶段的研究成果,就是十煞神。

十煞神是完全的理想化的战斗工具,不过其中存在许多的缺点,除去战斗方式单一外,还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对人性有点扭曲,所以後来他们只被用做杀人工具。

在那个阶段,风都从军队选出一万名精英,结果只成功十个,成功率极低。

後来在改进方法後,风都又进行一次实验,这一次,五千个实验品中,有十七个成功,还有一个在成功阶段中途逃脱,不知去向。

这一次成功改造的生化人,就包括了艾力文在内。

这一阶段的成功实验体,最大的好处是人性化,也就是尽最大可能地保留了人类原有的情感。

此外,这十七个生化人还加上了各自不同的特点,拥有各自不同的战斗方式和特殊能力。

可惜的是,成功率还是太低。

後来为了进一步加大成功率,改造方法又被改变,在那之後改的生化人能力大大减弱,不过成功率倒是提高了不少。

在第一次天空战争的时候,第二批改造的十七个生化人,都担任了最重要的职务,他们有一半是直接率领生化人部队,完成最艰难的战斗任务,钛武就是其中之一。

第一次战争结束,这些生化人全部被调派到秘密地点,分配了特殊的任务,没想到这次他们会再次出现。

灵将和生化人经过这麽多年的战争,早就形成一种彼此的仇视,原本焚和金天互相打口水战,还没什麽太大的冲突,可钛武一开口,就立刻引起灵将们的叫骂声,“不服出来练练”之类的话此起彼伏,眼看又是一场混乱。

“大家有话慢慢说,消消气,不要火气那麽大嘛。”梅林笑咪咪地劝和,似乎忘记了这种冲突,根本就是他那个选人方法引起的。

当然,这种争吵并不会让梅林头疼,他贼笑著把缪斯拉到身边道:“我很高兴大家在这种时刻能有这麽高的干劲,你们看,缪斯神使也被你们的热情打动,想找人来放松一下筋骨呢。”

缪斯的名头相当管用,此话一出,立刻使大部分人闭了嘴。

钛武是极少数曾经跟缪斯动过手的人,最清楚缪斯实力,可以说缪斯是除龙以外,他最怕的人。

再说,他也明白,这种时刻绝不是再起争端的好时机,所以心里虽然有点别扭,却也还是乖乖地闭了嘴。

眼见大家都同意了这种做法,当晚该做的,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由於仍是晚上,防护阵外伸手不见五指,寒气滚滚涌动,这时让人出去测试危险系数太大,若是发现的不及时,很可能会有弱者就此丧命,所以还要等到明日天亮时分才能开始。

至於今晚剩下的事,那就是各势力自行盘点实力,商议如何抢著出人手、争第一的问题了。

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早晨,防护阵里热闹了起来,自愿返回天戈山去破解危机的人,争抢著报名参加。

主持工作多半仍由梅林负责,临时的领队还没选出来,他倒是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无论人类还是妖兽,都要呼他一声梅先生。

霸下和叔图都没露面,想来是忙著赶制它口中所说的防寒护甲。

相比起来,最热闹的就是选人的过程,一众人类高手乱哄哄地走出防护阵外,各展奇能去抵御寒气,尽量让自己撑的时间更久。

在寒气中坚持的时间长久,并不完全取决於自身的实力,对於灵将来说,自己的特殊能力也相当重要。

穆雪的亲卫队中,有一个叫火行者的灵将,他的灵兽属火性,灵兽的力量一经使出,便映得自己满身火光,原本瘦削的身形,显得高大了许多。

那火光并不是唬人的,灼热的气浪层出不穷地涌出来,彷佛他本身就是一个大火炉,不只他本人不被寒气侵体,就连附近的人都沾了不少光。

相反的,与火行者一起的木行者,实力并不比他弱,可是木行者的灵兽却极怕寒冷,无论灵兽变幻成哪种形态的植物,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迅速枯萎,所以他没多久就退出了测试。

众灵将中,最显眼的还是穆雪。

一身白衣伫立於风雪之中,身周总有一层红霞缓缓流动,看起来宛若被霞光环绕的凌风仙子,美目中些许忧愁,更添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惊人魅力。

她身周的红霞看似轻柔,可能力高强者,却总能感觉出其中隐含的森寒凌厉之气,就像有无数利剑藏匿于其中,让人不敢去触踫,在这股红霞的保护下,寒气完全无法接触到穆雪的身体。

焚的气势与穆雪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身金光,单只是随便地一站,便隐含霸气,而且在他身边的人会发现,那金光之中,偶尔还会传出几声狮吼。

缪斯环视一眼,心中微感诧异,在场的灵将,竟有不少达到了与灵兽融合的进阶程度。

这些人不再是简单地依*灵兽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而是慢慢地掌握了灵兽所拥有的能力,并将这些能力化为己用。

缪斯原以为,流风和夜的实力都已相当不错了,连他们都没能达到这种境界,其他的人自然不在话下,没想到能力超过他们的不在少数。

实际上,若是提前一年来看,流风的能力的确是不错,在龙的指点下,力量大幅度增强。

可是自从失忆以来,他和夜便再没继续修炼,所以能力不进反退。

而跟在穆雪和焚身边的那些人却不同,战前的安逸,使灵将们的爪子被磨钝,而战争则使他们不断成长。

原天灭亡後,灵将们不断地被追杀,不断地逃亡,在死与生的历练中,他们渐渐地掌握了力量使用的诀窍,有资质、有潜力的灵将,一个接一个地觉醒了,战斗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

如若不是这样,他们是很难在生化人的追剿中生存的。

此次自愿参加的人类高手,大半出自穆雪和焚的部下,数量上各占三分之一。

表面看上去,两方似乎实力相当,可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穆雪手下的好手要多得多。

不说其他人,单是金天和山两人的实力,就连扎姆卡都相形失色,焚的其他手下更是无法相比。

金天对这种寒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全身都包在金甲之下,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嘻嘻哈哈地讥笑焚的手下太没用。

山则是不言不动,不丁不八地站在原地,厚重的青色气息,把他严密地保护在里面,使得他本就魁梧的身形更形高大,大有安稳山的气派。

穆雪身边的比较亲密的几人之中,只有华特实力最弱,在经历了无数场死战之後,他还停留在一年前的阶段,即使是拼尽了全力,仍只是坚持到一半便不得不退出。

纱似乎是刚刚体会到进阶後力量,坚持得颇为吃力,不过每当她快支撑不住时,都会下意识地望著金天,目光分不清是怨恨还是心痛的,然後就会咬牙坚持下去,没想到最後竟让她坚持了下来,这使得华特望向金天时,眼神总是含著一丝难明的神色。

在这场测试之中,有许多出人意料的地方,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些来自其他势力的人,实力比预想的要高得多,而且有颇多的神奇之处。

姬蓉外表上看去,只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可是她站在防护阵外,既没有灵兽的保护,也不见她使用什麽道具,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雪地上,彷佛在自己家後花园游玩一样,唯有离她较近的人,偶尔会听到她嘴中念出的一些怪异音符。

明杰也是一个怪胎,一身牛仔装站在雪地里耍酷,跟姬蓉一样不做任何防寒措施,只是一个劲地向附近的女孩吹口哨。

“嗨,美女好啊!我叫明杰,是来自风都的最帅、最酷的完美男人……”

开始时,明杰附近是有不少人的,到得後来,不论男女,全都躲瘟疫一样远远地避开,把明杰晾在一块极大的空地里。

明杰带在身边的黑色怪物也很奇怪,像个圆滚滚的大球,分不清有没有嘴脸,明杰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既不出声也不寻事,所有人之中,只有艾力文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那东西。

整个测试经历了近三个小时,人员选择完毕之後,经过清点人数,穆雪所带的手下有四十人合格,焚的手下坚持到最後的只有二十八人,而来自那些零散势力的人,则有三十二个合格的。

按照先前的约定,穆雪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一行人的首领,这一结果,令许多有心扩大自己势力的人,眼红不已。

至此,所有准备工作完毕,剩下的就是等待霸下的护具,以及它那个始终密而不宣的、只愿意对领队说出的解除危机的方法。

或许霸下活的时间太长了,时间观念很模糊,迟了几小时才出现。好在它没有把自己承诺的护具忘掉。

原来霸下的迟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它花了大量精力,多制出了五十套护具。

梅林大喜,又安排挑选了二十五个妖兽和二十五个生化人,以期在遇到危险时,有更多保全的实力。

霸下所制的防具极为奇特,颜色都是灰白的,联想起它的能力,众人都猜测那是以岩石为材料制成,只是那防具柔软异常,兼且有著惊人的韧性,使人无法把它与坚硬的石头联系在一起。

护甲有点像骑士铠甲,将上半身的手臂与胸腹等部分,护的极为严密,而腿上则只是覆盖少许。

甲上有奇怪的纹路,看上去古老而又神秘,在纹路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心口处,有一块拳头大小、闪著红光的石头,镶在上面。

据霸下讲,这护甲最大的特点,就是里面设下的能量流动回路,这使得护甲本身就像一个拥有经络的活物一样,只要输入少许的能量,它便会自行运转,从而在表面形成一种奇异的保护层,防寒效果极强。

此外,那个闪著红光的石头,是经过霸下的特殊能力改造的石头,又经叔图加工,使其储存了大量地火之力。

石头处於护甲经络的中心地带,能量回路一经触发,地火之力便会流进护甲,可以更有效地抗拒寒气。

有了这护甲之後,信心大增,众人纷纷套在身上,便准备立刻出发。

哪知妖兽那边突然骚动了起来,原来霸下一时粗心,加之时间紧急,所以它所做的所有护甲全都是人形铠甲,对於妖兽来说完全不合要求。

幸好岚月明白事理,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这才让众妖兽心不甘、情不愿地幻化成人类的身形,穿上那防寒的防具。

一切准备完毕时,已经时近中午,亲朋好友之间开始互相告别。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虽有护甲在身,安全系数大大地提高,可是此行仍将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凶险,那些没有能力随行的人都担心不已。

华特也是被淘汰下来的人,眼见穆雪带著一众高手即将出发,他心中极不是滋味。

趁著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一把拉住纱的手道:“你的能力不足,去了会有太多危险,还是留下来吧。”

纱轻巧地将手抽出,瞥了远处的金天一眼,默然不语。

金天并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反倒是站在附近的焚看在眼里。他冷笑著道:“废物,还是待在这里,受大家保护比较安全。”

华特眼中寒光连闪,却又无法为自己辩驳,嘴张了几次之後,终於面色铁青地躲到了没人的地方,远远地望著一行人兽先後走出防护阵外,扬长而去。

第二章情人木

由於外界温度极低,随时可能遇到想不到的凶险,大家经过商议之後,都慎重地舍弃了飞行的方法,选择在地面上行走。

当然,这也是为了保留实力,以期能在寒气中坚持更久的时间。

还好,大家都曾经上过天戈山,对附近的地形有大概的了解,在大方向上不会弄错。

在即将入夜时,穆雪所带的一行人兽,终於到达了天戈山脚下。

一行人中,有不少是曾数次登上天戈山的高手,对天戈山极为熟悉,可是望见此时天戈山的情景,仍不禁心生寒意。

眼前的天戈山浓雾弥漫,大半个山头都藏在浓雾之中,肉眼可见的寒气,隐约地在半空回旋激荡,彷佛无数道极险恶的激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半山腰开始一直到山脚下,整个天戈山像是被一种液态的白色气团包围,乍一看去,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细细看去,又像是表面上盖著一层白浊的外衣。

那白浊的气团,并不是完全静止的,隐约可以辨出,在遇到岩石或是低洼时,白气会有细小的扭曲,气流回转之下,也会有无数的小漩涡,只是那漩涡旋转的速度奇慢无比,相较於正常的漩涡转速,要慢上许多倍。

无论见多识广的缪斯,还是曾经身处极寒冰原的妖兽,都不曾见过这般奇异景象,大家都心有惧意,不约而同地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

焚见多数人面上露出心悸的神情,不禁讥笑道:“既然怕死,当初就不该来,不过是一道阴冷的寒流而已,我们有护甲在身,难道还闯不过去吗?”

“不,那不是简单的雾,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应该是玄气。”

按照岚月所说,眼前那团白浊气体,极像妖族长者口中所说的玄气,冒险进入是极其危险的。

“玄气是天地间至寒至重的气体,拥有著我们妖族所知的最低温度以及最高密度,毫无准备地闯入其中,必死无疑。”

妖族分支极多,数量庞大,并且每一个妖兽都拥有极长的寿命,所以妖兽们的见识,要远远超过人类所知的范围。

一般来说,妖族长者都会将自己所知的东西,亲口传授给新生的妖兽,而一些数量极为稀少的种族,则是在传承後代时,直接把自己过往的记忆传给子代。

岚月也不曾亲眼见过玄气,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它就听妖族的长者谈起过玄气。

玄气至重至凝至寒,据说,只有极北冰原的最深处,一座叫做维灵斯的神秘山峰上,才会有玄气产生。

那维灵斯山,是妖族所知最寒冷的地方,传说中,更是远古时代一支已经灭绝了的妖族分支的聚居地。

据岚月所知,那个种族是唯一一个完全不惧寒冷的妖族分支,维灵斯山被那一族视为圣山。

“如果眼前我们所见的真是玄气,那麽我们在闯入之前,就必须明白两件最关键的事。

“第一,一旦进入,就必须全力抵抗寒气,即使我们穿著防寒护甲也不能大意。

“第二,进入之後绝不能停,即使身边有人倒下也不能去救,否则连自己都会陷入其中。”

这玄气至寒至重,其中的寒冷与内部的高强度压力,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所以进入之後,必须全力去抗拒寒气,只要稍不小心被寒气侵体,那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而由於这玄气凝滞无比,其中会有一种极强的压力,进入其中的人,想在抗拒寒气的同时快速行进,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这玄气的附著力极强,在其中行进时不但要抵抗寒气,还要全力震开身周的玄气,只要稍有停顿,玄气就会立刻附在体表迅速凝结,之後则会越聚越多,直到完全把侵入其中的异物完全封结。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岚月随手捡起一根枯枝,运足气力掷了出去。

虽说只是一段细枝,可在岚月的全力投掷下,却像一道璀璨的流星,带著丝丝的破空声,闪电般地向那雾气中射去。

看到岚月这手功夫,不少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开始忍不住设想,如果那是攻向自己的,自己有没有能力接得住,然後又会进一步地想,如果那不是一断枯枝,又会怎样……

然而更令众人色变的是,这种超强力度的攻击,并没引发想像中的结果。

那枯枝刚进入雾气,就变得凝滞无比,彷佛一颗子弹打在弹性十足的胶皮上一样,虽然仍在继续深入,可每进一分,都艰难无比。

更可怕的是,那枯枝刚一进入时,外层便隐约地结了一层冰,才深入到十几米时,便在低温和高压下化成粉末。

岚月向身後的缪斯与穆雪看了一眼,三人沉默片刻,就此宣布原地休息,等明天再做打算。

众妖兽布下一个小型的防护阵,虽然防寒效果差了些,却也能让一行人员得到休息。

第二天清晨,雾气更盛,天空中尽是灰白的颜色,光线很暗,抬头望去,完全找不到太阳的踪迹。

借著这黯淡的光亮,众人又发现了一些前一晚没注意到的东西,那就是隐藏在玄气之中的、那些似透明却又有些扭曲的东西。

细辨之後,大家立刻认出,那些都是已被打碎的守护能量的残片。

许久之前,人类众高手封剑归隐,临行时在天戈山上设下无数禁制,以防有人心存不轨,去打他们所留道具的主意。

据说後来,许多妖族大灵也曾在天戈山上施过封印,一般人根本无法登上天戈山,所以这天戈山一直被人类视为神秘的禁地。

可是由於年代太久,这些力量都有了大幅度的减弱。

所以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当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从半空斩落的时候,所有的守护力量都被打得支离破碎。

不过,那些力量都经由密法凝聚在一起,万多年来凝而不散,即使被打碎也不会立刻消散,那些守护力量被打碎後,像碎玻璃一样被打得四散飞射,存在於天戈山的各个角落,那就是现在众人所见到的能量残片。

众人都知道,这种能量的结晶体看似无害,实际上却与炸弹无异,只要稍一碰触就会引发爆炸。

此时,不论人兽脸上都有悸色,连缪斯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眼见士气低落至极,穆雪低叹一声后,排众而出。

“大家怕了吗?”穆雪眼光所到之处,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

穆雪面容平静地道:“不怪你们,其实我也害怕……说实话,早在决定返回天戈山时我就在害怕,我知道,路上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凶险,可我还是来了。”

穆雪再一次扫视众人:“想知道原因吗?扪心自问,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那些无聊的念头,所谓的拯救世界对我来说,不过是空洞遥远的东西。

“我来了,因为我想保护自己关心的人,以及关心自己的人。

“我相信你们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者是想去守护的东西,你们不想让他们被这场灾难波及,所以你们才来阻止灾难的发生,不对吗?

“告诉我,你来的目的是什麽?”穆雪突然指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愣了一下,本不想答,可是眼前的穆雪,竟彷佛有一种说不出的迫力,让他感觉不安。

那人思忖片刻後,脸上突现扭捏道:“我邻家有个小妹,叫阿琳,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她很怕冷,每年冬天的时候她都会一直咳嗽,我每天清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家给她送药。

“每次感觉到寒冷时,我就会想到她一直咳嗽的样子,我很想做点什麽,让这种天气不再持续下去,这样她就不会那麽难受了……”

这是一种很平凡的感情,不过很质朴,所以没人去取笑他的扭捏。

穆雪静静地点头,又指向另一个人:“那麽你的理由呢?”

那人倒不犹豫,扯开宏亮的嗓门道:“我老妈跟人跑了,酒鬼老爸一年前醉死在路边的臭水沟里,我唯一的弟弟今年才八岁,如果连我这做哥哥的都不去保护他,难道还能指望别人吗?”

在他之後,另一个陌生灵将的理由是:“我家门口那片六月茶,是她最喜欢的花,虽说可能早就冻死了,可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再一次捧著盛开的六月茶,到她坟前……”

“婆婆从小就照顾我,每次讨到半碗饭时,总会先给我吃,现在她年纪大了,该是我照顾她的时候了。”

穆雪不再具体指点某个人,可是众人被她眼光一扫之下,不知为什麽竟都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说实话,虚伪的高尚理由的确不适合他们,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心中所怀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理由。然而正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感情,使得他们愿意挺身犯险,即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在乎。

慢慢地,众人心中的害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无畏。

不过是一片玄气而已,就算真的死在那里又如何?畏畏缩缩的反倒让自己愧疚,更让旁人耻笑。

穆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使是穿上护甲之後,仍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尤其是此刻寒气浓重,让人一看就有我见犹怜之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凛然不可冒犯的感觉,那种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来的感染力和号召力强大至极,彷佛只要她轻轻勾勾手指,就能唤起别人为她效命的冲动。

岚月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称赞,这小女孩身上拥有一种天生的领导者气派,看来她确实适合做领队。

缪斯眼光迷离,他似乎在穆雪身上看到了当年穆林的影子,那种於千万敌军前从容不迫的气概,是很难让人忘记的。

此刻缪斯对穆林的恨,已经渐渐地模糊了,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该恨什麽,更想不出自己将来该去哪里,要做什麽,所以他对穆雪也不再心存偏见。

眼见原本低落的士气,被穆雪激励起来,心高气傲的焚,不甘再居於人後,他高呼一声:“是男人的跟我闯啊!”

不等别人有所反应,他已经晃动身形,第一个冲进玄气里。

男人,最怕的就是不被当成男人,焚话音刚落,就有大批猛男冲了出去。紧接著,其他众人与妖兽也不甘落後地,闯进玄气之中。

不过,他们还是太低估玄气的厉害了。

直到亲身进入之後,他们才知岚月所说的并没有夸张,玄气的可怕,比想像的还要大,众人虽有护甲在身,仍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四面八方地向身体汇聚,在刚刚进入的一瞬间,甚至有种心脏差点被冻得停止跳动的错觉。

这玄气的可怕,不仅在於它那恐怖的温度,恐怖低温再加上强大至极的阻力,才是真正致命的。

要全力抵抗寒气以防被寒毒侵体,又要拼尽全力去震开周围的玄气,使其不能在身边凝结,其中艰难根本无法想像。

这考验的完全是个人的耐力,只要力量够强,能够长时间的承受这双重的能量损耗,穿过这道玄气并非难事,可惜,即使以缪斯、岚月的能力,也无法做到。

说来,这一行人选择硬闯玄气,根本是个错误。

眼前的天戈山看起来似乎整个都被玄气包围,这让众人有种错觉,他们误认为只有进入玄气,才能找到天道轮的所在之处,然後才能化解危机。

实际上,现在的天戈山只有下半部分被玄气包围著。

玄气至重,刚一产生便会渐渐向下沉积,上半部的只是白茫茫的雾气,虽然寒冷,却也只是一般的冷气而已,如果冒险从空中飞过去,或许遇到的危险,就不会像眼前这麽大了。

事实上,才走出近百米的距离,就开始有人丧命了。

要一边抵御寒气入侵,一边运气抵抗周围的重压,即使是缪斯也倍感吃力,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功力较弱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於是暗藏於玄气之中的能量残片,便显现出其杀伤力了。

在正常状况下,些许的能量残片,是不可能对眼前这些精英高手造成太大伤害的,可是在他们无暇分神他顾的时候,这些东西突然像小炸弹一样在身边爆发,那种後果就太严重了。

一些人措手不及之下身受重伤,立刻被寒毒侵体,转眼就死于非命。

实力高强的虽然护住了自己,可是仍不免会使气息运转有瞬间的停顿,虽只一瞬间,却使得周围的玄气立刻附了过来,转眼间就凝成坚固无比的玄冰,还没等里面的人把玄冰震碎,外面又会附上更多的玄气,於是转眼间就会被冻结在里面。

虽然倚仗著护甲的神奇效用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可是在没人解救的情况下,死神早晚都会降临。

就这样,不断地有人不支倒地,不断有人被冻结在冰内,那些实力稍强的看在心里,虽然著急却是无法帮忙。

实力最强的缪斯、岚月、钛武、艾力文等坚持到两千多米处时,也快到了极限,眼见随行而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身上护甲的红色石头,已经慢慢地黯淡下去,泛起灰白的颜色。

临行时霸下曾经说过,一旦这红色石头变暗,那就说明护甲就快到了极限,如果不能及时恢复,护甲就会完全报废。

此刻在这个玄气之中,只有他们四个还存有一些馀力,他们都想留在最後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自己最後的绝招,从上空冲出玄气。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有放在他们身上才有可行性。

这里的玄气厚度也有近千米,一般人想要一举冲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一旦失去霸下所制的防寒护甲,就算能够勉强逃出去,也没多少人有能力活著返回远方的守护阵。

此时,穆雪等人也深入到了一千多米的地方,在这种进退不得的距离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穆雪拼力走到这一距离时,脸色已经变得极白,似乎体内有伤痛发作的样子。

幸好金天和山两人从开始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左右,这才使她屡次有惊无险,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大限将近,没有机会逃脱了。

金天偶尔会偷偷地望向身後,虽然动作很小心,但仍不免被一直在后面几十米处紧盯着他的纱发现,确定了金天的确是在看自己之後,纱如释重负,虽然也知道大限不远,心中却仍觉得轻松无比。

一直在她身边护著她的老拿丹看在眼里,心中替她高兴起来的同时,不禁感慨年轻人心思古怪,一定要到绝境处才能显露真心。

穆雪此刻的心情最是复杂。

知道自己的最後一刻就要来临,她心里既悲苦又期待。

一直以来,她都装作坚强的样子面对众人,既要对无数部下负责,又要在不断的逃亡之中,对抗风都追剿他们的高手,每每在绝境的时候,她都要面带微笑地鼓励同伴,孰不知她自己心里却是总盼望著快些到达自己的人生终点。

对穆雪来说,流风始终是心里的一个死结。

自从站在领袖的位置上之後,穆雪学会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许多之前弄不明白的事都了然於胸,从父亲的死以及原天的覆灭上,她看出了更多隐於其後的东西。

细想起来,她越来越能体会到,当初流风的无奈和痛苦。

说心里话,她刺流风一剑时,心中的确矛盾万分,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心底深处,她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让流风远离这个不该沾染的斗争漩涡。

即使是在把剑刺向流风的时候,她心中仍是为流风好。

可是即使这样,每次回想起往事时,穆雪仍觉得心中刺痛无比,她经常会问自己,做对了吗?错了吗?是不是伤害了别人,更害苦了自己?

泪是在午夜梦回时一个人偷偷地流的,痛是留在心底最深处的,这一切没人能懂,更没人可以倾诉。

穆雪一直期待著解脱,她希望自己不要再痛苦下去,然而每次面临绝境的时候,她又总会希望自己能再见流风一面。

或许真的见了面也是无言以对的局面,可是她管不了那麽多,她只是想再看看流风,即使看一眼也好。

其实一直陪在穆雪身边的同伴们,也都隐约地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没人会去点破。强颜欢笑和发自真心的笑容,始终是有极大的差别的。做为朋友,还能做什麽呢?只能默默地保护她、支持她,只此而已。

就在大家都心存绝望的时候,穆雪突然觉得地面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望去,却见地面上的坚冰之中似乎有人影闪动。

片刻之後,一道昏黄如曙光的光盾,由地底处冒了上来,转眼把她和身边的几人都罩了进去。

穆雪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光盾中人的身形,一时间竟惊得痴了,以为自己正在作著一场分不清是苦是甜的梦。

穆雪痴痴地望著眼前人影,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以为是上天可怜她,终於在最後一刻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她颤著手抚上那人的脸,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阿风,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一定又是在作梦了……”

那脸庞温热而潮湿,感觉真实无比,让穆雪完全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你最近还好吗?”

穆雪泪眼模糊地望著眼前的人,千言万语涌上来,最後却只是化成一声问候。

“你好像瘦了很多……我刺你的一剑还痛吗?你怎麽不说话?我……我真的很想你啊!”

穆雪如梦呓般呢喃著,语无伦次的话语,却使她身後的两个男人眼眶湿润。

这时,穆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抱著身前的人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只希望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然而这并不是梦,站在她面前的人的确是流风,只是眼前的流风,不再是以前的流风。

流风的脸上有泪。他不清楚自己为什麽会流泪,只是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庞时,他的泪就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悲伤、心痛、无奈、沧桑,一瞬间所有感情都泛上心头。

流风记不得眼前这女孩叫什麽,也不知自己跟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他只知道这个美丽的面孔,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并最终被自己刻在一块木雕上。

如果之前落下山崖那一刻,没有那种怪异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或许他连这些都记不得。

这女孩的话,流风都听不明白,可是这种面对面的场面,又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彷佛在某个很美很美的地方,自己曾经对著这个女孩哭过。

终於,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穆雪的肩……

夜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著。

心情不好吗?似乎不是。只是有点失落。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今天的一切是必然会发生的,即使不在此时此地,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刻出现相同的画面。

或许她也在心底期待著这一天的来临,一年多的时间,如果她真的有心争取什麽的话,足够她做许多事了,可是她没有。

每一次她想跟流风走的更近时,总会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流风心底埋藏著的感情会醒来,并且如火山般爆发开来。无论现在得到什麽,将来都会再次失去。无论自己怎样珍惜,失去在所难免。

看到流风终於把手放在穆雪的肩头时,夜静静地转过身去,悄悄穿过头顶的冰壁,消失了。

流风很温柔地扶起伏在自己怀里哭泣著的美丽女子,细心地用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之後把那沾著女孩眼泪的手指放在了嘴里。

“涩涩的滋味,跟那个梦中一模一样。”

穆雪终於清醒了,流风的体温、动作以及话音,无一不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真确确的现实。

每个人总有最脆弱的阶段,一缕汹涌的感情冲破理智的堤防,那麽一切都会变得不真实,可是当一切宣泄过後,理智会再次回来,现实仍将回复原本的残酷。

现实与理智经常给人一种极痛苦的感觉。

穆雪悄悄退了一步,流风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阿风,别笑我,刚才我失态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梦是指……”

许久以前,她曾作过一个比现实更真实的凄美的梦。

梦中,在一个美丽如童话世界的地方,流风对著她轻声说再见。那个再见是永不再见的意思。

那天她在一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地坐了一天,眼泪不曾止过。

“嗯,不久之前作了一个梦,梦见过你。”流风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或许我以前就认识你,也可能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许多许多的事,可是我现在都不记得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唯一记得的是,不久前的一个梦里,我梦到了你,在那里,我跟你告别……”

穆雪心中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她努力地保持著自己的微笑表情,可眼泪却是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垂头拭了一下泪,再抬头时,脸上又现出明朗的笑容:“嗯,看来我们作的是同一个梦。

“我记得的,你说你想珍惜现在,珍惜我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一个人如果只望著来路,就会一直错失现在拥有的美好,於是一切都将成为悲伤的回忆。”

流风很想学著穆雪的样子,使自己笑起来,可是他办不到,所以他只好背过身去,用一种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真的记不得从前的事了,现在唯一让我挂怀的,就是一直陪著我的小夜,还有阿若,我只希望带著她们平静地生活。

“过去对我真的没有意义了。呃……对了,这个东西送你。”

说话间,流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个他一直视若珍宝的黑色木雕。

“知道我为什麽还能记得你吗?就因为它,我不知道拥有它有多久了,只知这是我自己刻出来的,刻的是最难忘的记忆。

“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样,珍惜这个我所留恋的美好记忆。”

穆雪颤著手接过来,入手沉重,且有一股特殊的香气传入鼻息之中。

她记得这块情人木。

穆雪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她还记得当年谈起那个关於情人木的传说时,自己那种羡慕不已的心情,把它交到流风手中时,自己说过,希望看到自己与流风被刻在上面的样子。

她没想到流风真的把自己的这愿望实现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愿望虽然实现,两人在一起的美好企盼却最终落空,世事变迁竟是如此出人意料。

“谢谢,这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三章冲出玄气

穆雪与流风之间的语言,似乎完全被用光了,旁观的金天和山,对这种状况根本就插不上嘴,所以也不敢贸然开口,短暂的沉默,让所有人都窒息。

夜的再次现身,打破沉闷的局面,此次她还救下了拿丹和纱。

穆雪直到这时才记起,此刻时间就是生命,还有许多事要去做。

她本想上前查看两人的情形,没想到才奔出一步时,便觉得自己体内气息突然出现一阵紊乱,想要运气理顺气息时,整个身子突然如受雷击,胸口涨痛之间,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拿丹颇通医道,虽然被冻得半死,仍挣扎著替穆雪检查。

在众人连声追问下,他只说是暂时没有大碍,此刻最好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至於为何如此,却只字不提。

这是个封闭的地下冰洞,上面的出入口,已被夜用冰墙封了起来,所以众人待在这里是没有危险的。

众人之中,只有夜完全不惧玄气,流风仗著曙光盾,也能在玄气中行走,所以救人只能由他们两人去做,而流风则需要夜的帮忙,才能直接穿冰而出。

第一拨救回来的是焚和扎姆卡,不过不是两个正常人,而是两个冰雕。

其实以焚和扎姆卡的能力,是不该这麽早就坚持不住的,只是他们心中都知道无论怎样继续前行,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直接在原地等死呢。

虽说是被玄冰封了起来,可是有护甲在身,一时半会,倒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玄冰坚硬之极,焚在冰中明知自己已经脱困,却仍是不能破冰而出,最後还是金天以金翅在玄冰上划出无数裂痕,破坏了冰体的坚固,焚这才勉强地运足剩馀的力量,震碎了玄冰。

山有样学样,以同样的方法,帮扎姆卡破冰而出。

随行的一百五十个人兽当中,能力在焚和扎姆卡之上的并不多,救人的又只有流风和夜两人,偏偏两人受能力所限,救人速度甚慢,所以来回数次之後,玄气内就再没有能动的了。

放眼望去,白浊如液体的玄气中,隐约地立著上百块一人多高的冰块。

流风虽能倚著光盾之坚,出入玄气,可是他本身没有夜那种特殊本领,不能直接碰触玄冰,运送起来相当的麻烦。

幸好感应到变化的缪斯、岚月、钛武、艾力文等四人主动聚了过来,在冰下洞窟中休息片刻後,护甲恢复了效力,他们便马上随著流风和夜一起外出救人,这才使救人的速度有所增加。

在流风念力的感应下,众人只是寻找那些被困在玄冰中、仍有一线生机的人类与妖兽,至於那些已经失去生命力的,他们也只有默默地哀悼了。

等到流风全部检查一遍,确定再没有任何幸存者之後,所有人都返回了冰下洞窟。

此时,那些稍稍恢复了体力却帮不上忙的人,正在穆雪的分派下,正有秩序地扩大著这地洞的空间。

原本这里的空间就留得极大,此时经他们开辟之後,这里已经足够容纳数百人了。

当然,这次劫难到此并没结束。

被困在玄冰中的,大半都没有能力自行脱困,有的更因被困时间过长已奄奄一息,破冰救人又是一项难题。

那些仍有馀力的人还好说,他们能够在外人的帮助下轻松脱困,而要救那些近乎失去知觉的人,则不那麽简单了。

想要破开那坚固无比的玄冰,却又不伤及里面的人,那需要极高的能力和技巧,稍不小心,便会人冰皆碎。

在场人中,只有缪斯等四人能够做到。

夜的能力虽然能融入玄冰,可是由於里面的人都穿著护甲,无形之下,成了夜救助他们的最大障碍,所以夜反倒是无法帮忙。

金天和山以及焚等人,虽也能勉强做到,可是帮一个人之後,就必须休息一下,这种延误,对那些只剩最後一口气的人来说,是绝对致命的。

这工作比想像中艰难得多,到完全救出所有人类与妖兽时,缪斯已经累的脸色煞白。

艾力文和钛武是生化人,脸色虽然不变,可是看他们走路时吃力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比缪斯的状况还差。

岚月的损耗,直接表现在它变回原形上面,以岚月那种能力,竟然不能维持住自己幻化的人类身躯,可以想见它此刻的状况有多惨。

最惨的还是缪斯,帮所有的人类和妖兽脱出玄冰之後,其他人都可以休息,只有他不能,因为他是神使,是整个大陆的最强医师。

被解救出来的那些人,有一半是奄奄一息的,检查他们的身体并且及时救治,这些都是他老人家一个人的活儿。

等全部检查完後,缪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动都动不了了。自几百年前被尊为七贤者之一後,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的狼狈。

最主要的工作完成之後,剩下的就是清点人数。

细细数过之後,结果令人沮丧不已。人类高手四十六个,生化人十五个,妖兽十一个,这就是现在仅存的实力了。

出发时浩浩荡荡的一大队精英高手,刚好达到一百五十之数,而此时不包括流风和夜的话,只剩下七十二人。

实际上,被救回来的共七十七个,其中五个因救助不及,还没等破开玄冰便死於非命。所谓的精英高手,在这恐怖至极的玄气之中,竟然连基本的生存都办不到。

值得庆幸的是,缪斯的医术举世无双,再加上霸下所制的防寒护甲效果极强,所以只要是没被寒毒侵入体内的,缪斯都能使其迅速回复过来,再经过其他同伴的帮助,那些能力亏损至空的人,迅速地恢复了少许力量,只要有一天的时间,足够恢复全部力量。

忙到这里时,天色又暗了下来。此时众人头顶就是那片玄气,可以说他们仍被困在玄气中,所以只有留在这里休息一晚。

众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论著今日的惨痛经历。

眼下不要说是去解除危机了,就连安全地走出玄气都难上加难。

不用看就知道,所有人都心情低落,气氛非常压抑。

岚月独自坐在一边思忖良久,却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

它身为妖狐晓月一族的长老之一,却解决不了这一难题,这对它来说已经是一大打击了。思来想去,它不禁又把眼光投向穆雪。

先前决定选一个临时的领队,是它跟梅林想出的办法,其目的主要是为了选人,而且支持者最多的人,的确比较容易进行分派任务,然而以它妖族长老的身分来说,其实并没真的把穆雪放在眼里,对它而言,穆雪只是它和梅林推到众人面前的一个工具。

然而,到了真正危难的时刻,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希望有人能够出来负起责任,连它这个身分尊贵的长老也不例外。

或许是感应到了岚月的目光,妖兽们都顺著岚月的目光寻了过去,最终都把目光投到穆雪身後,到後来,其他的人类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集中在穆雪那里。

穆雪此时正体内气息紊乱,心中也烦躁不堪,难以自处,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把目光投向流风和夜。

在她看来,流风和夜之间的情形有些古怪,两人坐的很近,看得出来那是一种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可是虽然坐得近,夜却极为沉默,还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自己这里,好像生怕自己误会什麽。

流风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可是他居然连夜的小动作都没注意到,可以想见他心中也正烦乱不已。

看到这一幕,穆雪的心思更加飘忽不定,直到纱在旁边轻声提醒时,她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除了流风和夜以外,所有人都在望著自己,就连焚都不例外。

“你……你们看著我干什麽?”

穆雪脸上微现红晕,她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猜了去。

岚月乾咳了一下道:“穆小姐,我们出发时曾经做过约定,支持者最多的就是我们这队人的首领,所以後来你才当上了我们的领队。现在大家被困在这里,我们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麽做。”

“对,穆小姐,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大家与其困在这里,还不如退回那个防护阵,商议之後再做决定。”

“是啊是啊,不如退回去算了。”

经岚月一提,四周的人开始乱哄哄地提意见,大多数人都赞同退回去,跟大夥会合之後再做打算。

穆雪这时才明白众人的意思,可是她此刻正心情烦躁,又哪能在仓促之间想到办法呢?

她一会儿苦苦思索众人的去路,一会儿又会想起自己对流风那难以理清的感情,思绪越来越乱,渐渐地,一股烦闷之气涌了上来,瞬间带来极强的晕眩感,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脸色突又变得苍白至极,又是一口黑红的淤血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一惊,搞不清当时的状况。

缪斯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穆雪近前,开始为她诊治。

一团团白气自缪斯的指尖透出,输入到了穆雪的体内,渐渐地穆雪的脸色开始有了些许的红晕。

又过片刻,穆雪的俏脸红色渐浓,接连吐出几口泛黑的淤血,呼吸开始趋於正常。

缪斯斜著眼,瞥了一下旁边全神戒备著他的金天等人,不屑地冷哼了一下。

他背过身,缓缓对穆雪道:“你的病由情而生,我只能帮你理顺气息,却不能除去病根,你要想痊愈,就必须修身养性,戒动情,戒劳神,戒忧心……”

停顿片刻後,缪斯目光灼灼地注视著穆雪道:“你这暗伤非常严重,如果再犯几次的话,连我也救不了你,哼哼,穆林的後人如果死在一个情字上,他大概会死不瞑目吧,唉,希望你好自为之!”

拿丹闻言暗叹一声。其实只有他知道,早在一年前,穆雪率众灵将在原天城下激战时,便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後来又东奔西走的逃亡,这个伤势一直没有痊愈。

好不容易找到了安身立命的窝点後,她又开始疯狂地练功。她仗著自己功力的突飞猛进,强行运功压住了伤势,却也在身体里埋下了祸患。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不在这里。

一年来穆雪虽然脸上常带著明朗的笑容,一边激励身边的部下,一边刻苦练功,可是心底深处却一直苦闷忧郁,长时间的抑郁,使得她身体里的伤势,化成了一个隐藏很深的暗伤,平时看起来虽然无恙,可是一经发作就会极为凶险。

与流风的重逢,使得穆雪的心情由大喜而至大悲,感情变化太过强烈,以至於体内暗伤终於被引发出来。

拿丹是唯一知道穆雪有伤在身的,只是穆雪多次恳求他不要宣扬,所以这事除他之外,再没其他人知道。

经过一番调息,穆雪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下来。

她细细地捉摸著缪斯的话,心中暗道:“是啊,我怎麽能这麽没出息呢?我自己死了没什麽,却是要辜负了那许多对我心怀期待的人。”

再抬头看著周围那些或是隐含关心、或是充满期待与信任的眼神,穆雪的脑际渐渐空明起来。

看透生死,甚至隐约间参悟了情关的些许奥秘,她胸中豁然开朗,彷佛一缕明媚的阳光直透心底,打开了被尘封已久的智慧之门。

“多谢缪斯先生指点迷津,小女子受教了!”

缪斯见穆雪眼神突然清明了起来,微微一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自行调息去了。

穆雪目送缪斯走回去後,静静地合上了双眼。

众人先前听到缪斯的话,才知她的状况这麽糟糕,此时更以为她是要自行调息一番,都压低了声音不想打扰她,也不愿再给这柔弱的女孩增添压力。

哪知片刻之後,穆雪突又睁眼朗声说道:“我刚才想过了,大家不能就这样返回去,我们应该继续前进,直至化解危机。”

众人齐齐一愣,虽然不忍再给她添烦恼,却仍有人禁不住反问道:“穆小姐不会是让我们送死吧?你认为我们有能力冲出这团玄气吗?”

“是啊,就算冲出这团玄气,我们的人数也远远不足,就算找到了天道轮,也无法化解危机吧?”

“我觉得退回去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能到达这里,至少证明我们有机会原路返回去,可是前面到底还有多远,我们并不知道,这样贸然向前,无异於送死。”

穆雪面带微笑,等所有人都闭嘴之後,才答道:“我建议大家继续向前,并不是不珍惜大家的生命,我只是觉得我们有不得不继续的理由。

“相信大家都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天道轮凝聚压缩的能量就越强大,解除危机的机会就越小。

“你们可以仔细地算一下,从上一次寒流喷发到现在是第四天,过了今夜就是第五天了。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吗?才四天的时间,天戈山就发生了这麽大的变化,聚集了这麽多的玄气,谁敢保证再过一天之後,这里是什麽样子?

“如果现在都通不过,等我们再次回来的时候就能过去吗?还有,谁能保证那天道轮凝聚的能量,不会在明天扩散出来?”

在场的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的确,现在众人身处玄气之中,离出发的边缘约有一千五六百米的距离,这已经是众人的极限了,如果是回去重新走过,那是完全没有可能通过的。

“今天救我们的这两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因有能力在这玄气中出入,所以知道现在这玄气的具体厚度。

“在他们估计,现在困著我们的玄气,大约有三千多米的厚度,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几乎是处於中心地带。我想在这种位置出发,总好过从边缘处开始吧?”

穆雪的话,让所有人心中一动。一半的距离,那的确是有很大机会的。

可是马上又有心思敏捷的人反驳道:“穆小姐所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仅仅是到达这里,就损失了七十几个高手,你觉得我们之中,又能有多少人成功地到达另一端呢?会不会再次损失一半的实力?

“就算我们大家都不怕死,到那个时候,剩下的人还够实力去化解危机吗?”

穆雪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照先前的方法去闯,即使是尽最大的努力,仍不免要有半数的人死伤,这样一来,我们过去,也会因人手不足,而无法成功地控制天道轮。

“可是,我想不明白,既然知道了这玄气的可怕,我们为什麽还要去硬闯呢?难道大家不可以想一些别的办法送我们出去吗?

“比如说,聚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在这片玄气中打开一条临时的通道,再比如,从地底穿过去……方法不只一种,大家只要动动脑筋,应该会有其他可行的方法,不是吗?”

在场诸人的眼睛一亮。

现在在场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妖兽,可说算是一个整体,如果只是按原来的方式硬闯,那就丧失了一个团体所具有的优点,与一个人独来独往毫无区别。

这本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可是偏偏没有任何一人考虑过。

穆雪很清楚地把握到了众人的心思,她信心十足地继续道:“当然,我所说的只不过是一个设想而已。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们不该只按著一条思路想下去,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的话,我们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方法可以选择,只要大家有通力合作的决心。”

讲到这里时,不少人都有种豁然顿悟的感觉。

穆雪所说的不只是跟眼前的困境有关,即使是用在其他方面,也是至理名言。

所有人都太执著於个人力量,从而忽视了其他,这本身就是在思维定式上的一个误区,如果能换一种方式去考虑问题,就会多出许多选择。

岚月发自心底地敬服道:“小姐果然聪慧无比,我岚月愿听小姐调派,你只管说让我们做什麽就是了。”

其他人也纷纷道:“愿听小姐差遣!”

“我也愿意听从命令,我这条命就交给穆小姐了!”

穆雪的一席话使众人再次心生信心,大家又开始活跃起来,纷纷搜肠刮肚地找寻另类脱困的方法。

流风一直静静地坐著,偶尔抬头看穆雪一眼。

夜偶尔会转头跟流风说几句悄悄话,可是说话时,眼睛却一直望著穆雪这边,彷佛是考试中害怕被发现的作弊生。

姬蓉和明杰与流风和夜都是旧识,不一会儿便凑到了他们身边,低声地交谈了起来。

缪斯很少能与外人合得来,不知不觉间也凑到了流风身边,於是乎,与他惺惺相惜的岚月也跟了过来。

大家最好奇的,还是流风两人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流风也不隐瞒,有问必答。

那天在山中神展,机缘巧合下,天道轮合二为一,引发了两股巨大漩涡的剧烈碰撞,使得一次强烈的寒流爆发开来。

当时流风和夜正处於爆炸的正下方,想躲都来不及,两人只好合力设了三层防护,流风的曙光之盾,夜的雪羽冰晶,还有夜以自己特殊的能力造出来的坚固冰墙。

当然,最主要的保护力量,还是来自於曙光盾,这个传自远古的神奇护盾,曾与幻象盾合称为神之守护盾,其坚固自古至今无出其右。

当时为了尽量减少受力面积,流风把夜搂在怀里,然後才用曙光盾护住身体,以极小的受力面积承受爆炸,把能量的损耗减到最低,是以一场爆炸下来,两人都安然无恙。

爆炸发生时,两人因承受不住那种恐怖的力量,先後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危险已经过去,曙光盾仍把他们护在里面。

由於当时的爆炸使山崖坍塌,两人均被埋在地下,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从地下的冰雪之中挖出了一条通道,这才爬出地面,直到那时他们才发现,四周居然充满了这种危险至极的玄气。

两人商量一番後,觉得暂时无处可去,便在这里休息了一晚。

为了有个暂时的落脚之处,夜用极厚的冰壁,把通道的洞口封住,又在里面用雪羽冰晶形成四道防护,以阻止玄气进入。

後来两人又怕冰下洞窟之中空气不足,以通道为基础,又将空间扩大了许多,这才有穆雪等人现在立足的这个宽敞的冰洞。

休息一晚後,流风和夜正在商量下一步该做什麽,就在那时,他们隐约地感觉到,有许多人类和妖兽的气息出现在附近。

说来也巧,两人在好奇心的带动下穿冰而出,想查看个究竟,没想到刚一出来,便看见了穆雪等人,於是两人便合力把他们救了下来。

缪斯对两人曲折的遭遇不大感兴趣,反倒是特别留意流风曙光盾所在的那只手,等流风讲完经过後,终於忍不住问道:“你使用的那光盾,是最近得来的吧?说来听听。”

以缪斯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流风所用的光盾非比寻常,据他猜测,那麽神奇的道具,现在绝对无法铸造出来,想来只能是由远古时代传下来的。

“从那盾的特徵来看,莫非就是远古战争时,被称为神之守护盾的……”

流风回头看去,却见身後站著一个颇为出尘的中年人。

流风从未见过岚月幻化成人类,半晌之後,才从它所散发的气息中,识别出它的身分来。

岚月活了近四千年,见闻自然是比缪斯还广,虽然从未见过原物,它仍能从流风那光盾的形态与特徵上,判断出这盾的来历。

虽然身为妖族的一员,可是岚月并不对任何种族存在任何偏见,在尊敬远古那些神兽圣灵的同时,它对人类的诸多英雄人物也是心存敬仰,所以对远古战争中那些出类拔萃的人,很留心。

守护双盾,是远古战争末期极负盛名的道具,其持有者,更是当时的人类中的第一灵将,他所使用的道具,岚月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岚月长老猜的不错,我用的的确是曙光盾。”

缪斯原本以为岚月是在说笑,没想到竟是真的,他心中的惊讶自然是无以复加,於是连声追问流风是从何处得来的。

流风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觉得说出来亦无不可,便有选择地说出了在天戈神殿中的经历。

众人听後无不慨叹,既叹流风和夜两人经历之奇,又叹他们运气之好。

相比之下,岚月的心态比较平和,它虽然心中羡慕,却仍能说出公道话。

“物各有主,强求不得。如果换做是别人,可能早在先前的漩涡中就死掉了,又怎能得到这种神奇道具呢!一切皆天意!”

缪斯点头,赞同岚月的观点。

明杰突然插嘴道:“你那光盾这麽神奇,由你护著我们冲出玄气,岂不是很轻松?”

流风面现为难:“我的能力不够,护著一两个人或许还可以,想同时护住这麽多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光盾的受力面积越大,我承受的压力就越多,而且行动起来会非常缓慢,想把你们这些人全送出去,起码需要几天的时间。”

明杰苦著脸叹道:“难道真是天妒英才麽?你们困在这里倒也没什麽,我明杰若死在这里,便是全人类的损失了……”

夜瞅都没瞅他,直接一脚把他踢进墙角去了。

流风略一思忖,见周围没人注意他们这里,这才低声道:“若是将来遇到紧急情况,我或许能勉强护著你们几个出去。”

说话间,他又看了不远处的穆雪一眼,心中自然是把她也算了进去。

夜看在眼里,低头不语。

第四章破天雷

冰洞中,一众人兽商量许久,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想要安全脱困,最佳的办法是,如果能在玄气之中破开一条通道,就能大大地提高闯出去的机率,甚至有可能安安稳稳地脱困。

玄气这东西至寒至重,而且凝滞无比,若是真有能力在中间贯穿出一条通道,那么以它的凝滞性来看,通道是不会立刻闭合的。

虽然这个时间差极短,凭著在场这些精英好手的能力,在那一瞬间硬闯过去,也不是不可能。就算通道真的在途中闭合,没有到达尽头的人,也可以少走许多路,成功率将极大地提高。

然而只*个人能力,是不可能打开这样一条通道的,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想要打开通道,还是要从穆雪的建议出发。

一个人办不到的事,不代表一群人办不到。如果能把众人之力集中在一起的话,那用这个方法脱困,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这个脱困指的是,完全无伤亡地通过玄气,如果可以不计伤亡,缪斯等人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实力闯过去。

这个设想固然不错,可落实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人类讲究以武修身,精通各类气息运转之法,合几人之力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这些方法大都会损失太大,无法达到很好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不适用於妖兽和生化人。所以想要集中所有人的力量,*这种途径是实现不了的。

最终还得说岚月知识无比渊博,思索再三,它提出用一种名为“破天雷”的东西,集中所有人的力量。

“破天雷”是远古时代人类发明的一种道具,它的基本原理,是把大批高手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压缩在一个小容器之中,再用密法将其封住。

在启动之後,它会将内部凝聚的力量,朝一个方向猛烈地喷射出去,其威力足可以动天裂地。

岚月在妖族中是个比较异类的存在,在它很小时候,其他妖兽争著吵著想听远古时代妖族圣灵的故事,只有它提出想听有关人类的种种传闻。

後来岚月渐渐成长起来,并最终成为族中长老之一,可是它的兴趣却始终没变。

几千年来,它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人类上面,所以在妖族中,它是了解人类最多的一个。

“这个道具制作起来并不麻烦,而且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起,不过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制造它,需要用到你们人类的咒言术。

“在制作过程中,需要有两个懂得咒言术的人,在压缩力量的容器上施展密法,如果你们在场的人类中,能挑出一个懂得咒言术的人,那麽制出这个『破天雷』应该没问题。”

“咦?小巫女,那不是你们家的绝活吗?哈哈哈,我明杰福大命大,总有贵人相助,哈哈哈……”

岚月讶异地看向明杰,却见他说话的对象,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

这女孩面容清秀恬静,一身粉红的衣裙,头戴尖角布帽,腰间还有一个粉红色小包。

岚月本还不信这女孩会使用咒言术,可是当它的目光扫过女孩腰间的小包时,它分明感觉里面藏著几个蕴含著咒术力量的道具。

“你真的会用咒言术?”岚月仍有几分怀疑。

姬蓉柔柔地一笑道:“我从小就开始学习咒言术,只是家族中大半高级咒法都已经失传,所以我会的咒法并不多,让岚月长老见笑了。”

岚月点头道:“只要懂得咒言术就好,制造这『破天雷』时要用到咒法并不多见,我也是用了两千多年才找到的,现在我来教你,如果你学得会,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制造了。”

咒言术的传授方法,与常见的方式截然不同,众人本想见识一下他们口中所说的咒法,如有可能,还想偷学一二,哪知岚月只是拿出一块红水晶,往姬蓉手里一塞,然後便开始向姬蓉说一些极为难懂的话,虽是人类的语言,可其中夹著诸多怪异的音符,让人完全摸不著头脑。

姬蓉手中握著那红水晶,一边听,一边点头,岚月讲完之後,她握著红水晶,闭上双目微微思索了片刻,便将红水晶递回岚月手中。

见到岚月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姬蓉恬然一笑道:“学完了,当然要还给你的啊!”

岚月失声道:“真的学会了?这麽快!”

姬蓉郑重地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事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安危,我当然不敢不懂装懂了,不信长老可以考我啊!”

岚月怔怔地瞪了姬蓉片刻,眼中露出极复杂的神情,片刻後才回过神道:“不用考了,既然你已经学会,那我们就开始吧。”

其实这“破天雷”的制造,并非岚月所说的那麽容易,过程虽是简单,可是其中要求的工艺水准却不低。大致上讲,从开始到最後,制造这“破天雷”一共可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是铸制能容纳强大力量的容器。

在这种关键时刻,生化人的表现一点也不含糊,艾力文直接往大腿上切下一块合成金属来,用以制作这个容器。

说来这种合成金属的确是铸制“破天雷”的最佳材料,耐寒耐热,而且富有极强的韧力,最主要的是,它有极强的抗压性,这点正符合“破天雷”压缩力量的需要。

在场众人中,懂得铸器的人不在少数,又有以火性力量为主的火行者相助,容器很快便铸好了。

按照岚月的要求,这容器铸制成三十公分的高度,形如一个银光闪闪的花瓶,中间微微鼓起,唯一的开口处缓缓地向内收紧,单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破天雷”本身是一种临时性的道具,因为是压缩多人的力量,单*容器本身的耐压性能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容器铸成後,必须用咒言术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

岚月又一次看向姬蓉,说实话,它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姬蓉对它淡淡一笑,眼中充满自信。

岚月见後微一点头,低声嘱咐了她几句,马上开始有所动作。

岚月低声念了几个音符後,那如花瓶般的容器,缓缓升到半空,停留在两人的头顶处。

随後,岚月和姬蓉的双手,开始飞快地捏出各种形状的法印,姿势千变万化,看起来竟与纱那套以手势变化为主的拳法,有些许相似之处,复杂之处犹有过之。

与此同时,他们像是在与手势配合一样,口中一刻不停地发出古怪的音符。

站在一旁观看的人,包括缪斯在内,全都只能看看热闹,不明白其具体涵义,只有流风能够真切地看到他们的咒言术。

在流风看来,岚月和姬容的每一个手势,都代表了一个具体的涵义,因为他们每变幻一次,便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符文,从掌心弹射而出,而两人每发出一个怪音後,手中弹出的怪异符号,立刻化成一道极淡的光芒,捉双成对地围著半空的容器旋绕。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到了後来,姬蓉脸上明显地浮现出晶莹汗珠,看来这咒言术并非只是动动嘴、摆几个空架式,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在大量消耗著她的能量。

相比起来,岚月则显得自若如常,只是看起来他的手法竟不如姬蓉老练,施展起来有种有力使不出的蹩足感觉。

渐渐地,怪符密密麻麻地布满容器的外围空间,形成一层由怪符组成的光网,看上去,就好像是那容器放大後的虚影一般。

此时,周围的人也能看清容器上的变化了,淡淡的红光,把整个合金容器从里到外地包了起来,一个个细小而朦胧的符号,在上面若隐若现,诡异而又神秘。

最终,当一个极响亮的音节,同时由岚月和姬蓉喉间吐出时,那淡红的光网,猛地一亮後,倏地向内缩去,怪符同时印在容器外壁上,闪了几闪,光彩渐失,悄悄融进容器里,消失不见。

此时,那花瓶样式的容器,已经由原来的淡金转为青色,容器落地後,立刻有好事者争相观看,想要细细观察上面发生的变化。

没想到容器刚一入手,便发出一声惨叫,“铛啷”一声响,容器掉在地面上,紧接著一阵青烟伴著皮肉烧焦的味道,传了出来。

容器刚刚铸好时,曾以冰水降温,此时这容器居然又变得滚烫无比,显然是因咒言术而生的热量。

在这极寒的玄气下面,没有发生冻伤却有人被烫伤,实在是颇不容易。

受伤之人又不敢为这点小事去求缪斯,只好自己跑到没人的地方,一边抹眼泪,一边咧著嘴,给自己敷药。

岚月上前,若无其事地拾起容器,仔细地查看後,点点头道:“这个步骤很完美。”

再之後的一步,是最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它需要所有人类和妖兽两人一组,成对地将力量输进那个容器中。

当然,实际的过程并不是所说的这样简单,这是制造“破天雷”时,唯一一个有失败危险的过程。

它要求力量在输入时必须完全平衡,只要稍有差错,就会前功尽弃,不但使“破天雷”完全被毁,还会引发巨大的爆炸。

在一般情况下,想使两股力量完全一致,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时输入力量的两方,根本无法掌握到那种精度,所以在力量注入容器的时候,必须有第三股做为缓冲的力量,将两股力量隔开,并抵销掉两股力量之间的差异,使它们完全一致。

想要做到这一点,是极为困难的,那要求极高的能量控制精度,放眼天下,只有缪斯对气息的运用有这样的技巧,所以这工作便又落在了他身上。

有缪斯在中间把握尺度,能量的注入有惊无险,其他人除了等待,便没什麽事了,借著这个机会,岚月又凑到了那个会用咒言术的人类女孩旁边。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收集的高级咒法?”

姬蓉愣了一下,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不过她转瞬间又平静下来,对著岚月恬然一笑後,轻轻地道:“长老在与姬蓉开玩笑吧?”

岚月对她这反应颇为不解,问道:“怎麽?难道你不相信我这个妖族长老?你认为我们妖族对咒言术的了解,不可能比你多吗?

“嘿嘿,不要小看我哦,虽说咒言术是人类所创,可人类的寿命终究太短,我这个异类,怎麽说也活了四千多年啊!”

岚月并没夸口,虽然身为妖族,可是它对远古时代人类的了解,堪称当世之最了。由於一直对人类怀有极大的兴趣,千百年来,岚月一直很注意搜集远古时代的遗迹。

“破天雷”的制法,是岚月在一个偶尔的机会里,从一处废弃的遗迹中找到的,其中有关的记录并不完整。

单是为找到这套完整的能与之相配的咒法,便用去这个妖族长老一千多年的时光。不过由於咒言术是人类所创,受某些特质所限,妖族并不能完全应用所有高级咒法,是以岚月虽对咒术了解极深,却不能施展太多玄妙的咒法。

姬蓉面对岚月的慷慨,显得有些失落,她叹道:“岚月长老的好意,姬蓉心领了。我想以长老的智慧和眼光,不会看不出将来的变化。

“假设我们真的能逃过眼前这场大难,将来要发生什麽事,我们还是难以预料,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和平的日子将一去不返了。”

岚月明白姬蓉话中所指。

这里的事,若真的可以平安的解决,天道轮归属问题,便会成为另一个争论的焦点,无论它归属哪家,都必然会引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

而且,就算排除天道轮的因素,天戈神殿也已不再是秘密,人类与妖族都将倾全力搜索其中的宝藏。

双方的冲突在所难免,而冲突升级之後,战争便成了理所当然的解决方式。

“长老应该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可能会以敌人的身分再次相见。说实话,我本人对妖族并没有仇恨,可是如果关系到整个种族的存亡,我们都不可能回避这种敌对关系。

“长老现在教我高级咒法,便是在制造一个强大的敌人,若是将来再次相见,你可能会後悔今日的决定。

“姬蓉也不想在将来生死相争时心存感激,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岚月完全没想到,一个外表乖巧如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居然有这样的见地和胸襟,听完姬蓉的话,它不禁愣在原地。

岚月静静地看著姬蓉,眼中露出复杂的神情,赞许、羡慕、失落以及无奈,一一在心头闪过。

片刻之後,它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随後又沉沉地叹了一声。

“唉,不知该为人类高兴好,还是为我们妖族悲哀好。人类的力量没落了,可是你们的智慧并没消失,而我们妖族呢?虽然仍拥有部分强大的力量,可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却渐渐地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左右我们命运的,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

岚月感慨片刻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丫头,别以为我是那种胸襟窄小之辈。毕竟活了几千年了,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看世界的方法。

“我们妖族其实跟你们人类是一样的,活的越久,就会越固执。我执著於自己的信念,相信自己的判断。”

说到这里,岚月突然背转身去,语气有些悠远:“你想过吗?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麽?从哪一天开始有了思想,又会在哪一天默默地消亡?文明,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它来之不易啊!

“对我们而言,生命早晚都会逝去,可是,我们死去并不代表文明会消亡,我们最大的任务便是,将千百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起的知识精华传承下去,不让它随我们一起消亡。

“文明的传承,不只是你们人类的事,我们妖族有智慧,所以也有责任去背负起这个担子。

“如果有一天一切文明都化为乌有,我们妖族也必将走向灭亡,对我们而言,文明是生命的升华。

“说实话,妖族并不适合运用高级咒法,我能收集却不能应用,这是一大遗憾。我将这些咒法传给你,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它们只有在你手中,才会发光发热,才会体现出其中真正的价值。

“我只是以一个文明传承者的身分,去把这部分只有你能掌握的东西交给你,希望你能让它继续流传下去,并在适当的时候发扬光大。

“不管将来我们会以什麽身分面对对方,我只知道,我现在要做的,只是让一些不该失传的神奇术法,继续流传下去。”

姬蓉怔怔地看著岚月,胸中有一股激流涌动。

不知不觉的,她的眼睛竟湿润了起来。

早就被人类抛弃了的高尚,如今居然在一个被人鄙视著、仇恨著的妖族身上出现,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讽刺。

姬蓉本以为自己是聪明的,眼光是长远的,她以为自己看一切够清楚、够透彻,可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就像一直在地下挖洞的老鼠,目光始终无法透过重重黑暗,看到真正的光明。

实际上,总有极少数人站在更高处,把目光投向远方,他们在为更远大的目标努力著,他们才是能够推动整个种族命运的智者。

聪明和智慧并不是同义词,一百个聪明人,也抵不过一个真正的智者,因为他们所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里。

此刻的岚月就是一个智者,它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妖族,它只是做为世界亿万生灵中的一员,注视著整个文明的走向,关心著全体生灵的兴衰。

姬蓉郑重地向岚月一拜:“谢长老指点,姬蓉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此时此刻,如若再去推辞,那就是对这种高尚情操的一种亵渎。

岚月微笑点头:“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等到此次危机过後,我们找个僻静处,共同研究一下我收集的那些东西。”

见姬蓉露出那种混合著兴奋和期待的小女孩神态,岚月心中一阵感慨。

眼前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她看上去稚气未脱,可是看事情的眼光,却比大多数人都强。

回想起来,自己此行竟认识了不少与众不同的人物,人中之杰的缪斯,大智若愚的梅林,聪慧无伦的穆雪,还有那个暂时迷失了自己、却仍难掩锋芒的流风。

人类之中,总有著无数出类拔萃的人物,只要有机会,他们都将成为新一代叱吒风云的人物。

当然,将来到底是什麽样,现在去想还是为时过早,如果没法化解眼前危机,一切都是枉谈。

在岚月和姬蓉私下约定的时候,其他人仍在为脱困而努力著,其中最受累的就是神使缪斯。

缪斯并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只是眼前能做这工作的的确不多。

他要做的,是使每一对注入的力量达到平衡,然後将其引导进由咒术力量形成的能量流动回路中,使它们达到一种相对的静态平衡。

在场的都是精选的高手,他们全力输出的力量自然非同一般,当两人一组进行力量的注入时,在最初的片刻,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维持平衡的第三股力量上,而这第三方的力量,正是由缪斯输入的。

缪斯不但要同时对抗两股力量,还要分神细细体会两方力量的大小,进而抵销其中多馀的力量,使双方达到完整的平衡。

本质上看,这相当於缪斯一直持续著跟两人比拼力量的状态。

时间默默地流逝,头顶处透光性极强的冰层中,隐约有黯淡的光透射下来。

那是阳光,在这种雾霭积而不散的地方,想找到太阳的方位并不容易,可是玄气想要阻住太阳升起後、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光亮,却也绝不可能。

夜晚终於过去,人们走进了新一天,可他们并不能感到任何轻松,因为死亡的危机又迫近了一步。

被困在冰下的高手们一直没睡,对他们来说,抽些閒暇的时间闭目养神,足够他们回复力量,可是精神上的压迫所带来的困乏,并不能真正地消除,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困倦。

在缪斯的努力下,能量的注入终於完成。

此刻这个银色的小瓶中,凝著的是此地七十馀个高手合力压缩出来的力量,其威力可想而知。

实际上,这“破天雷”的威力,并不只是体现在这七十几股力量的叠加上。

当一个由外界传来的微小力道打破其中的平衡时,其间的力量,将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由咒言术所形成的能量流动回路,会将这种崩溃,在一瞬间传给每一对平衡的力量,链链相扣的平衡在瞬间被破坏,爆发所展现出的威力,将以几何级数上升。

当然,这个过程也是极危险的。“破天雷”本身就是一件极危险的道具,只要稍微出些差错,这种爆炸就将不受人为的控制,从而带来难以想像的破坏。

所以说,最重要的过程是能量的输入,而最关键的工作,则是引爆装置的设计。

如何用一种极微妙的力量打破那种平衡,却又能在平衡崩坏的一刹那,起到一个引导力量爆发的作用,这是需要一种极高超的工艺。

这项工作,最终落在了贡献出合金的艾力文身上。

腿上的缺损,早就被他利用空閒时间修补得差不多了,虽然用的拆东墙补西墙的土方法,却也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小身体缺损所造成的巨大缺陷。

在战斗之後,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简单的修补,这是身为生化人所需要具备的最基本能力。

生化人是风都最高科技的产物,而高科技通常都是精密、精准、精细的代名词,如果说,缪斯在微观力量的操控上无人能及的话,那麽生化人在微观工艺上所具有的优势,也是无出其右的。

如果让一个灵将和一个生化人同时画圆,灵将或许有可能凭著自己对身体的感觉,多次画出细条完全一致的图形,而生化人则是能百分之百地画出完全一致的图形,无论一千次还是一万次,他们画出的东西,可以完完全全的一致。

让他们同时在一堆极细小的零件中,挑选重量完全相同的零件,灵将的感觉或许会有失误的时候,可生化人却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差别。

这个“破天雷”可算是集众家之大成而制出的道具了,或许也只有在这种各方势力迫不得已地联手的情况下,才能造出这种东西,换在其他时候,缺少任何一方的能力,这自远古传下来的道具,都不可能重现。

艾力文在引爆装置的设计上,可谓是花了大力气,其中机关一道连著一道,所用的精微工艺,连缪斯都大为惊叹,其精密程度可想而知。

当这件集中了所有希望的道具,终於在这个面容冷峻的生化人手中完成时,大多数人面上都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性格爽朗的人甚至互相拥抱,以表达心中的喜悦。

不过有些在抱在一起後,又马上触电一样地分了开来,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被抱在怀里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同类。

在场的都是能力高强的妖兽,因护甲的缘故都幻化成了人类,虽然仍刻意地留下少许自我特徵,可是长时间相处下来,人类高手仍是慢慢地忘记了它们的身分。

在双方心底,大家共同患难後,隔阂渐渐地淡了许多,只是他们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在心底早把对方当成夥伴,心中又实在是兴奋,所以互相拥抱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不过他们马上又同时懊悔起来,在人类心中,与一个妖兽拥抱,无异於是抱了一头猪。

而在妖兽眼中,人类虽长得光滑白嫩,可内里仍是一种肮脏恶心的生物。

碍於彼此合作的关系,两边都没有立刻蹲在地上大吐特吐,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成形的“破天雷”,在几大高手之间传阅了一遍,最终由岚月交到了穆雪的手上。

第五章绝命引爆

“穆小姐是我们这个团体的领导者,这件关系到我们身家性命的东西,就交到你的手上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重托。”

妖族长老的态度相当谦恭。它并不是想看穆雪的笑话,而是真心佩服穆雪在关键时刻,所展现出的领导者的风范。

向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表示一下自己的敬服,这并不会让这个胸襟开阔的妖狐,有失身分的感觉。

穆雪小心翼翼地接过“破天雷”,手上传来的沉重,直接压在心头。

这个银白色的小东西,代表了现今世界最高的工艺成就,也代表了自己这一行人的希望。

它凝聚了众多精英高手的全部力量精华,如果连它都不能帮助自己这一行人脱困,那她就真不知道该怎麽做了。

临阵退缩并不是穆雪的个性,事情摆在眼前时,她绝不会逃避,既然这担子落在了她身上,她就要努力地把它做好,正是这种柔中带刚的性格,使得她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且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

轻轻地把“破天雷”置於身前,穆雪站了起来。

“众位都看到了,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有希望,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现在我们只差一步就成功了。

“希望大家继续努力合作,一举脱困,并最终化解眼前这场即将发生的灾难。”

在场众人一阵欢呼。虽说制造“破天雷”并不是穆雪想出的办法,可是这个总的思路却是她提出的,如果不是她阻止众人乱闯,说不定已经有更多的人死在玄气之中了。

穆雪带给他们的,不只是一种脱困的可能性,还在不知不觉中,唤醒了潜藏在他们体内的豪气,虽然明知危险,大家却都觉得能够面对这种危险是他们的光荣,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场很有意义的挑战,这便是穆雪的独特魅力。

此时,穆雪跟所有人一样,她也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似乎只要从这片玄气中逃出去,之後要面对的危险,只要随便挥挥手便能化解。

不过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得意忘形,在所有人都精神振奋、满怀信心的时候,一旦出现任何差错,对士气的打击都将无比沉重,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我知道大家都很开心,我们终于有希望安全地从这里走出去了,连我都会觉得兴奋,可是……”

穆雪突然地脸色一正:“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们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

在满怀期待的时候,被人泼凉水的感觉,是很不爽的,场中突然静了下来,很多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路是我选的,让你们留下来的也是我,所以我不能不对你们负责。我们在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必须要清楚几件很重要的事--“首先,我们并不知道这『破天雷』的真正效果如何。

“其次,即使它是完美的,我们拥有的成功率,仍不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大家现在面对的,仍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在穆雪的解说下,众人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以一种慎重的态度,去面对接下来要做的事。

穆雪所说的一切,都不容反驳。

表面上看起来,“破天雷”是成功的,聚集在里面的力量,环环相扣、互相制约,岚月和姬蓉所施的咒法很完美,艾力文所制的起爆装置也精密无比,可是它终究只是按照流传下来的方法制成的,没人见过真正效果,而这个唯一的成品,更没有经过试验,所以,在启动之後,它到底产生什麽效果,还是个未知数。

最好的情况,便是如岚月所说那样,力量被引导著单向喷发,在一瞬间破开玄气,给众人打开一条逃生之路。

而排除这种情况之後,剩下的就是两种失败的可能。

第一种失败是威力不够,虽然破开了玄气,却不能持久,通道也没有直接贯穿玄气。

第二种失败则是最可怕的一种情况,那就是“破天雷”完全失控,不是单向喷发,而是全方位的爆炸。

众人不难想像其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单是那七十股力量,便不是任何人能够独自承受的,更何况爆炸时的威力,并不只是七十股力量简单的相加。

“面对失败的可能,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针对可能出现的失败,穆雪提出了两种应对之策。

如果出现的是第一种失败,那麽众人要做的,就跟之前闯玄气时一样,也就是只可以向前,不能停,也不能互救。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算是失败,对於“破天雷”来说,它或许是个失败品,可对於要闯出玄气的众高手而言,这仍是一个机会。

“破天雷”的威力不足,却也可以在玄气中开辟出一条通道,以在场高手的能力,在那一瞬间借助通道,缩短自己与外界的距离,是很轻松的,而在玄气之中,距离所代表的无疑就是生存机率,越*近边缘,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这种情况,比众人毫无准备就向外闯要好得多,如果幸运,想要所有人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万一出现的是第二种失败……讲到这里时,穆雪停顿了一下。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当然,我们还是可以在安排上做到将危险降到最低。”

至於穆雪所说的安排,那就是将危险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选出一个合适的人去引爆破天雷,然後在最短时间内给出成功或失败的信号,在那一瞬间,等待的众高手凭著这信号,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应对之策。

很显然,这种安排能将伤亡减小到最低,但同时也将外面引爆员的生存率,降至最低。

“大家必须在最有利的位置等待,一旦成功时,我们能用最短的时间冲出去,而万一失败了,我们也能迅速地集中力量,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那场爆炸。至於人选……”

穆雪说到这里时,心中一动,下面的话也突然卡在了那里。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流风。

此时所有人都深处地下,头顶上是夜用雪羽冰晶化成的巨大冰壁,是用来阻挡玄气的。穆雪突然想到,自己所谓的做好准备,不只是要众高手严阵以待,还需要夜事先撤去那几道坚固无比的冰壁,以免成功时耽搁时间。

可是一旦去除冰壁,上面的玄气就会立刻下沉,并充满整个冰下洞窟,这样一来,众人就会失去这个难得的立足之处,所以,在夜撤去冰壁的同时,必须有人代替夜去阻挡玄气的进入。

谁有能力阻挡玄气?

这个问题不言而喻,身怀曙光盾的流风,是最佳人选。

很显然,如果流风去做这件事,一旦“破天雷”爆炸,那麽他所处的位置,绝对是最危险的。

对穆雪来说,让流风冒险,是万万不能的,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对一个领导者来说,用一个人的危险,去换取所有人的安全,这是显而易见的标准选择,可是穆雪面对这种选择时,却觉得自己背负的压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大。

此时,身处众人之中的流风,也在倾听穆雪的一系列安排,顺著穆雪的思路,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穆雪所考虑的问题。

见到穆雪的表情,尤其是见到她偷偷瞥向自己的眼神,流风立刻明白了穆雪的心意。

流风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流在胸间流动,彷佛被最心爱的女子关心和保护著一般,温暖和甜蜜同时涌上心头。

再看穆雪脸上那种无措的神情时,流风深切地体会到穆雪进退两难的处境,他心中升起一阵怜意,不经思考,便站起身道:“让我去吧,我比较适合。”

“不可以!”夜和穆雪同时出声反对,然後又齐齐一愣。

两个女孩看到对方的表情由惊愕转为了解,最後又不约而同地扭过去时,她们都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羞涩。

她们反对,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反对,事实上,除了金天、明杰等人以外,绝大多数都是同意的。

流风救人时,曾反覆地使用光盾,除了那些不省人事的人外,其他人都见识过其威力,即使除去心底那点自私的想法,他们也都觉得流风的确是最佳人选。

穆雪咬著嘴唇,见众人都点头赞成,心中烦乱无比,只是想著如何阻止流风去做这件差事,可是脑中乱乱的,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

“不如你把那光盾借给、借给……”

穆雪本想说,让他借给缪斯那些能力高超的人,可话到一半又咽了回来。

曙光盾那种神奇的器具,怎能轻易地借来借去呢?

先不说其本身的价值,这些堪称神器的道具,本身就有认主的特性,一旦它择定主人,就会对应著使用者的某些特点做出改变,以便使用者能更大程度地发挥其威力。

这种改变,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除的,除了物主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使用,不但发挥不出威力,还会有极强的排斥作用。

退一步讲,就算流风真的愿意把盾借给别人,别人也能勉强地使用,穆雪还是无法把话说出口,那摆明了是只有流风的命值钱,其他人的死活并不重要的意思,这种做法显然太过自私。

一个领导者一旦有了私心,就不配做一个领导者。

心思百转之下,穆雪原本的清明境界立时瓦解,胸中烦躁欲呕的感觉又强烈起来。幸好缪斯就在她身边不远,注意力也集中在她身上,一发现不妥便立时走上去,以自己独特的功法,压住了穆雪的伤势。

流风虽不记得过往之事,却仍能凭著自己对穆雪那种极强烈的熟悉感,猜到自己和这个美丽少女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此时察颜观色,自然明白穆雪的一番苦心。眼见她因与自己相见而引得暗伤复发,此时又为自己的安危愁肠百结,流风心中一阵怜惜。

“放心吧,有这盾在,我不会有危险的。”流风的话中,隐含著几许的温柔,但是语气中的坚定不容忽视。

夜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不再阻止他,反倒是走到穆雪旁边拉起她,低声耳语起来,看起来竟是亲密无比。

流风心中微感奇怪,他只猜到自己与穆雪关系非同寻常,却怎麽也想不到夜与穆雪原本就是好姐妹。

也不知夜说了些什麽,穆雪脸上现出既担心又无奈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是答应了夜什麽。

片刻之後,穆雪重新说出自己的安排。

在引爆“破天雷”之前,由流风负责以光盾隔开玄气,以保护这个落脚地。

可是由於流风要全力抵御玄气,负责引爆的人还要另行选出。

经过几番商讨,艾力文自告奋勇,担任此项任务。

当然,这并不是他觉悟高不怕死,只因这引爆机关是由他一手设计,若是万一出点问题,他也能适时地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艾力文觉得自己最适合,所以便主动。

此外,夜的能力特殊,完全不惧寒气,所以她也会留在外面,万一遇到状况,她也能及时加以援手。

流风这时才明白,夜跟穆雪的悄悄话中说了些什麽,他赶紧把夜拉到角落里,沉著脸斥道:“胡闹!你只是不怕寒气而已,万一遇上爆炸,你的那点特殊能力一点作用也没有,还是乖乖地留在下面吧。”

夜白了他一眼:“跟你在一起早就习惯了危险。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只要你不死,我就一定死不了,所以你还是祈祷自己平安无事吧。”

流风呆了一下,然後苦笑不已。

与夜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女孩一旦倔强起来,任何方法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流风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地保护她,千万不要出意外才好。

一切都在穆雪的精心布置下进行。开始的时候,有些人心中还有些紧张,一想起那股巨大的能量有失控的可能,他们就觉得呼吸困难,可看到穆雪的布置之後,大家反倒慢慢地镇静下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穆雪几乎把一切细节都考虑进去了,有些人甚至觉得,只要有穆雪在,自己根本就不必担心什麽或是思考什麽,因为危险已经被降到最低,而无论自己如何费尽心思,成功率也不可能更高了。

第六章妖月复出

实际上,大家都算是经常在刀口上混饭吃的狠角色,一旦解除心中的疑虑,就不会再把生死放在心上,所以穆雪指挥起来相当轻松。

等到所有人都准备完毕後,夜轻轻向头顶一招手,冰窟顶层的冰壁中,隐约地闪过几道光华,四颗雪白晶莹的珠子,相继从冰内跳了出来,然後就听得哢哢的一阵细碎的响声,头顶的冰壁上一瞬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失去了雪羽冰晶的支持,玄气的巨大压力,转眼间就将厚实的冰层全部压碎。

众人心底泛起一股寒意,隐约间觉得,经过一夜之後,玄气的压力明显增强了许多。

轰的一声,头顶上最薄弱的冰层,在坚持了几秒後彻底崩溃,露出一个直径近十米的巨大洞口,冰屑瞬间四散飞射,随後,上方白蒙蒙有若实质的雾气开始下沉。

众高手下意识地做出防范动作,一时间气流激荡,各色光华满天飞舞。

不过还没等玄气涌进来,一道柔黄的光幕已从下方升起,看上去就好像一层半透明的黄玻璃罩,轻轻地把朝雾隔开了一样,若不是众人深知玄气的巨大压力,谁都会以为那是件轻松无比的差事。

曙光盾虽然强劲,却也需要使用者的支持,尤其是此时把范围扩展到直径十米的面积,其中消耗更是难以想像。

艾力文心知流风不能持久,不等流风的光盾完全掩住洞口,便从缝隙间窜了出去。

以艾力文的实力,再加上护甲的神奇,在玄气里坚持一时半刻并无危险。

他迅速选好一块平整的地面,麻木地从背包里拿出事先预备好的支架,安装、固定,最後再将“破天雷”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艾力文这些动作都是在原地完成的,虽然早已运集全身功力,去迫开周围凝聚的玄气,可是在短短片刻里,他周身仍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玄冰,若不是他动作麻利,所用时间极短,恐怕他便会被冻结在里面。

流风掣著曙光盾跃上地面时,艾力文已完成了“破天雷”的安装,全力震碎玄冰後,迅速躲进流风的光盾,此时曙光盾刚好完全展开,护住了整个洞口。

一切都在同一时间完成。

夜在这时也从下面跳了上来,紧挨著流风,静静地盯著艾力文的一举一动,等待著“破天雷”引爆的最後过程。

艾力文一点都不耽搁时间,瞥了一眼下面的人,见都已经准备妥当,便展开了下一步。他双眼精光一闪,一道电波先後由额头激射出去,引爆装置被开启。

一层淡淡的红光,立刻从“破天雷”的表面上护展开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前凹後凸的碗状能量罩。

强烈的白光,隐约地从容器口处射出来,一团极耀眼的能量球,在前端出现在容器的喷口处,出乎意料的是,那能量球乍一现身又消失不见。那情形彷佛一个害羞的少女,偷偷地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突然看到情郎,又羞得缩了回去。

流风心中一震,心道,难道真的失败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破天雷”的发射口处,突又现出耀眼的强光,还没见有能量喷出,附近的空间便已被强大的力量压迫的扭曲起来,周围的玄气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著,迅速向四外退去,紧接著,一道天地为之变化的光华,猛烈地向外喷射开来。

这股恐怖的力量,本来是发散性地向外喷发,可是它刚一爆发,先前形成的巨大能量罩便迅速向内收缩起来,向四周发散的能量,竟全部被能量罩以奇异的方式弹射回来,最终形成一条巨大的光柱,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去玄气,撕裂整个空间,向前喷射而出。

面对这种恐怖的力量,那种近在咫尺的震撼,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一时间流风等三人神为之夺。不过他们马上又清醒过来,心中同时生出惊喜的感觉。

成功了!

艾力文立刻兴奋地发出成功的信号,流风也全力撑开了曙光盾,准备把地下众人放出来。

听到艾力文的信号,一直等在洞边的众高手口中一阵欢呼,动作丝毫不慢,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多色光华争先恐後地从洞底飞出,彷佛一群七彩流萤。

可是就在众高手冲出去的同时,上面同时响起艾力文和流风的喝阻声。

“危险!”

“退回去!”

没人能弄清到底发生了什麽,冲在最前面的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强光闪耀,还没等有所反应,强烈的爆炸就已经发生。

眼看众人就要被爆炸波及,一道晕黄的光盾适时地挡在了前面。

极沉闷的撞击声过後,光盾破碎,一个人影横飞出去,直接滚落进玄气之中。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反应极为迅速,刚一听到警讯,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後来又有光盾为他们挡了一下,争取了一刹那的宝贵时间,大部分人都及时地退回了地下,只有五个人被爆炸波及,其中两个被直接炸回地穴中,另外三个则飞进了玄气里。

在这种强力的爆炸下,地底并不安全。幸好留在最後的岚月反应极快,在一瞬间就带著剩馀的几个妖族,布了一个小型防护阵,在下面全力抵挡。

之後退下来的人,也玩命地加固这防护阵。

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之後,防护阵堪堪地保住了这个面目全非的冰窟。

当然,如果不是曙光盾先一步抵挡了大部分威力,他们这个防护阵根本无法支持到最後。

片刻之後,爆炸馀威消失,整个冰窟上方的玄气都被暂时排空,劫後馀生的高手们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没人有心情说话。

穆雪也呆呆地坐在地上,在爆炸发生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躲避爆炸的威力,而是想跳上去寻找流风。

毫无疑问,流风替所有人挡了一下,然後再也没有回来。

她很想大声地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流风是否还活著,可是她不敢问。

穆雪竭尽全力保持著冷静,牙齿深深地嵌入苍白的唇内,生怕一松口,就会哭出声来。流风、夜、艾力文,这三个人全没回来,这到底意味著什麽?

死寂的沉默中,突然有人惊呼:“玄气又聚回来了!”

众人抬眼向上,却见浓蚀的玄气,正缓缓地从四面八方压来,速度虽然缓慢,可是给人的心理压力却极为巨大。

没有了冰层的保护,众人将直接面对玄气的巨大威力,防护阵能否抵挡得住,能抵挡多长时间,这些都是个悬念。

正当众人满脸绝望时,又有人呼喊起来:“你们看,那些冰块又合了起来!”

众人心头一喜,把目光投向四周,只见那些被防护阵阻隔在上方的碎冰,正缓缓地凝聚,再次形成坚固的冰层,而且在不断地向内聚合,竟在玄气压来之前再次封住了冰窟的入口。

紧接著几道白光闪入冰层,隐约可见,几颗珠子在冰内布下了几道朦胧的保护层。

穆雪惊喜交加,向上喊道:“小夜,是你吗?你还好吗?流风呢,艾力文呢?”

一连串的问题丢了过去,可是没人回答。穆雪的心又沉了下来,她隐约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其他人也在纳闷,刚才那番变化显然是夜的功劳,可是她为什麽不出声呢?难道是受了重伤?可是有能力在这麽短时间内布下冰层,显然是没受到伤害。

正犹疑间,砰的一声,一个黑影透过冰层被扔了进来。

穆雪细细一看,居然是艾力文。

看他的样子极为狼狈,身上被炸的焦黑一片,有淤血凝固在嘴角。

队伍中的生化人看得心头一震,他们都知道,生化人在改造过後,大部分机体都由特殊金属构成,只保留了少数极重要的内脏器官,此刻艾力文嘴角有血,那就代表他受了极大的伤害。

缪斯和钛武同时上前去检查他的伤势,缪斯只能处理属於内伤的一部分,至於其他,则只能由同属生化人的钛武想办法。

穆雪心知艾力文是夜送回来的,急忙高声问道:“小夜,你在吗?”

还是没人回答。

穆雪不再出声,纱拉起她的手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她只觉得穆雪的手冰冷无比,而且抖的厉害。

只有缪斯和钛武忙碌著,其他人都在等,等待夜的出现。众人心知肚明,夜是去找人了。

气氛无比的压抑,时间滞涩异常,彷佛过每一秒钟都需要漫长的等待。彷佛过了很长的时间,冰层中人影一闪,夜抱著流风,出现在冰窟之中。

艾力文的内伤已经处理好,缪斯似乎也在等著这一刻,见到夜出现便迎了过去,直接把流风接过。

穆雪不敢上前去看流风,只是把目光投向夜,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答案,可是夜却一直回避她的眼神。

穆雪又求助地望向缪斯,缪斯却是一叹道:“内伤并不难治,可是冰毒已入心脉,救不了了。”

说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发生这种变故并不是“破天雷”的失败,归根究底,还是对这种远古流传下来的道具了解不深。

“破天雷”的外壳之所以要用咒言术加持,固然是因为它需要一个能够承受强压的容器,更主要的是,这种咒言术会在发射期间,起到汇聚能量的作用。

在发射时,这种咒术会形成一个强大的力场,这个力场呈凹镜的形式,使得能量可以聚而不散,从而收到单向喷射的最佳效果。

众人合力制成的“破天雷”可算是完美的,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可惜它用的不是地方。

当“破天雷”喷射时,一直保护合金容器的咒术力量,全部转移到前端去汇聚能量,这样一来,容器本身失去保护,就难以承受玄气的恐怖低温,变得脆弱无比,只坚持了片刻,便被强大的压力粉碎。

守在上面的三人,只看到开始时喷射成功,便以为大功告成,哪想片刻之後容器破碎,“破天雷”也瞬间爆炸。

危急间,流风用身体护住了夜,又用曙光盾把艾力文也护在了里面。

本来以曙光盾的防护力护住三人还是可以的,可是下面的人仍兴冲冲地跑上来送死,流风无奈,只好无限制地扩大曙光盾的保护范围,替众人挡了一下。

当时流风心知自己无力抵挡,所以在那一瞬间把夜推向艾力文。

艾力文知道流风此举无异於自杀,也明白他把夜推过来是让自己设法保全她。他倒也不含糊,直接把夜挡在身後,以自己强横的身体和能量,硬生生承受了爆炸的馀波。

“破天雷”是在喷射之後才失控爆炸,威力有限,曙光盾又抵销了爆炸的大半威力,艾力文这才能保得性命。

流风直接承受爆炸的巨大威力,被炸飞出去,曙光盾一时间失去效用。

偏偏他是飞进了玄气之中,虽然曙光盾在玄气的重压下,又自发地护住了流风的身体,可是在它失效的那一刹那,寒气已经深深地侵入流风的身体。

若是流风能够即时抵抗倒也没事,只是他身受重伤当场就昏了过去,所以寒气直接侵入了心脉,再也无法根除。

夜先前被流风保护,後来又有艾力文替她抵挡,一场爆炸下来,竟然没有丝毫损伤,这倒是一大奇迹。

爆炸结束後,她立刻修补了冰层,防止玄气进入冰窟,感念艾力文舍身相护,於是顺手把他扔了进去,之後便急忙去寻找流风。

玄气中的寒气对夜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其中强大的压力却是不能忽略,所以找到流风时,也花了不少时间。

在寻找流风时,被炸飞的另外三个人她都找到了,只是流风生死未卜,她自然是无法顾及其他人的死活。

以夜对寒气的敏感,她很清楚地知道寒气已经侵入流风体内,不过她心底还是抱著最後一线希望,因为大陆上最高明的医师就在眼前。

可惜,缪斯的话,使她最後的希望也破灭了。

缪斯说不能救治,那就一定是活不成了,不论妖族还是人类,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缪斯看著两个脸如死灰的女孩,无奈地叹了一声:“不是我不想救,只是寒毒已经直接进入了心脉,只有他自己才有可能运功清除寒毒,若是想*外力强行排除,只能引起他自身的排斥,那样死的更快。

“可惜,别说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就算是真的醒著,以他的实力也做不到。所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此时的夜方寸已失,听了缪斯的话,便像失了魂一样,怔怔地发呆,反倒是一边的姬蓉,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姬蓉有些犹豫,“如果把他被封住的力量都释放出来,有没有可能救活他?”

缪斯一愣,不大明白姬蓉所说的话,可是夜却转悲为喜,一把抓住姬蓉的手,急切地问道:“可以吗?你是说可以帮他解开封印吗?对了,那封魔印本就是从你那里得来的,你一定有办法的……”

彷佛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夜惊喜交加,语无伦次。

姬蓉拍拍夜的手,安慰著她,然後转头向缪斯求证:“我知道流风体内有一股很强的力量,不过被我用封魔印封住了,是不是只要我释放了那股力量,流风就可以摆脱生命危险?”

缪斯沉吟道:“理论上是这样。只要他清醒著,并且有足够的力量,想排除寒毒并非难事。”

姬蓉点头表示明白,片刻後又微一摇头,轻轻叹息道:“或许是天意吧!”

她伸手探进自己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莹莹的水晶球来,接著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也不停地变幻著手势。

片刻後,红光一闪,竟从水晶球中飞出一把泛著暗红光芒的小刀。

小刀如幻影一般迅速放大,转眼间便化成一把样式古朴、但充满杀戮之气的长刀。

当初流风去姬家的时候,狂性发作,被姬蓉及时制止,後来妖月刀便被夜交托给她,让她将其封印,没想到姬蓉竟是以这种方式封印的。

姬蓉抬手将妖月长刀递到夜面前,道:“想引发他的力量,这刀必不可少。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果真的让他选择了这条路,以後未必再有回头的机会了。

“到底要不要用这种方法救他,还是由你来决定吧。”说罢,姬蓉把妖月放入夜的手中。

在妖月触及手掌的那一刹那,夜只觉得心神一颤,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透过刀鞘直接向心底蔓延。

夜当然明白其中厉害,当年流风拿著这刀凶性大发,差点连自己和龙若都杀了,此次再把刀送到他手里,不知又会生出什麽变故。

伸手轻抚流风看似安详的睡脸,夜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凉。

她知道,流风不想选择这条路,从放弃从前的记忆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远离这条路了。可惜,命运弄人,最後他竟需要用这种方法来救命。

晶莹的泪珠,顺著夜的脸庞滚落下来:“对不起,阿风,我知道你并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没办法看著你死去。无论将来如何,後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夜泪眼朦胧,缓缓地将妖月放入流风的掌心。

刹那间,所有人都觉得心神一震,彷佛有一股无形的能量炸了开来一样,流风的头发像被强风扯动一般,剧烈地飞舞抖动,强大的迫力,以流风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隐约间,众人听见一种金属颤动的声音,其间蕴含著无法形容的血腥戾气,彷佛一头由地狱而来的嗜血妖魔,在身边游荡。

渐渐地,金属的振颤声越来越响,直到这时才有人发现,那振颤声不止来自於流风手中的妖月,包括穆雪背後那柄粉红长剑在内的所有带有灵性的兵器,全都在颤动著,那似乎是一种共鸣,又似乎是对一种挑战的回应,当然,看起来更像是在合力抵抗著什麽。

几分钟後,妖月的震动首先停止,似乎解脱了一般,众高手的兵器也瞬间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类和妖兽都不敢出声,一种不知由何而来的恐惧,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如果说,刚才众武器间的共鸣,使得他们心里没底,那麽此刻的寂静,则使他们产生了恐惧。

暗影中,流风身上突然绽出一缕金光,很强的光,虽只一闪而没,却仍是灼痛了众人的眼。

那金光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时间有些人还以为是错觉。

可过得片刻,又是一缕金光绽放出来,细看时,那竟是流风眉间封魔印的光芒。

不知何时起,一层暗红的光芒,已笼罩了流风的全身,只有封魔印附近被金光覆盖。

红芒缓缓凝聚著,向流风眉心压去,眼看快要触及封魔印时,又是一道金光绽放出来,红芒瞬间被迫回原处。

红芒越聚越多,金光缩放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开始时只是偶尔射出一道金光,到了後来,流风额头上的金光,开始不停地闪烁,彷佛有一连串微小的爆炸在那里发生,一团团金芒向外绽放著,一波接一波。

最後,当金光无论如何也无法迫退红芒时,一道灿烂的光亮,由封魔印中射了出来,原本的小小金属片竟然能量化,形成一团由奇异文字符号组成的光波,以护罩的形式扩展开来,一瞬间便把那红芒压了回去。

隐约间,这冰窟之中,开始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有成百近千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似乎在念著某种咒语,又像是一种梵唱。

随著这声音的出现,金光越来越强,竟然慢慢地把所有红芒都迫回妖月之中。

又过片刻,一道道闪烁著金光的怪符,由封魔印中飞出,缓缓地围绕著妖月旋转,看起来竟似乎要把妖月也封印起来。

岚月震惊不已,这种封魔印它也曾听说过,可它从没想过其中凝聚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

其实它哪知道,这封魔印中所包含的,是姬家数千年来无数咒言术高手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出的。

可惜,封魔印的力量虽大,此时却是无用武之地。想救流风,就需要借助妖月唤醒流风体内潜藏的力量,妖月若是被封印,那就一切都玩完了。

姬蓉又一次无奈地叹息,手捧水晶球,默默地念了几句咒言。

那封魔印所形成的光幕突地一顿,彷佛被断去了能量的来源,由它散出来的金光迅速萎缩,并慢慢地逆流回去。

如果说,之前封魔印威力全部释放时的情景,像一朵莲花绽放的过程,那麽此刻便是那个过程的回放,一切的一切都逆转了回去。

金光越缩越小,再次化成一个金属薄片,然後缓缓地离开流风的额头,飞入晶莹的水晶球中。

姬蓉终於收回了封魔印,妖月的力量再无阻力。

暗红汹涌激荡,血色的光芒慢慢覆盖流风的身躯,汇聚在额头。渗入,缓缓地渗入……那一刻,所有人屏住呼吸。

轻微地,流风的眉头皱了几下,又过了片刻,他眼皮眨动,双眼缓缓睁开,眼神清澈如常。

流风的神情,并没有特别之处,与那些被从睡梦中叫醒的人一样,脸上带著几分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

流风缓缓地转著头,眼睛扫过所有人的脸,脑中却一片空白。

为什麽都在看我?为什麽这麽多人?为什麽会在这种地方?

眼光转回,再一次扫过所有人的脸庞,终於,尘封的记忆从心底浮上来,一个个名字从心底涌上来,熟悉的、陌生的、亲切的、厌恶的,过往的一切,彷佛电光火石般地在脑海中闪过。

记忆被岁月洗去颜色,变成只有黑色和白色的画面,面画接连变幻,彷佛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中,观看著黑白的幻灯片。

流风随手将妖月往地面的坚冰上一插,刚撑著刀站起身来,便觉得四肢百骸中一股寒气逆涌而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清晰地反映在脑海之中。

彷佛感应到了流风的痛苦,妖月铮地一声弹出鞘外,暗红的光芒,一环环地在流风身上旋转,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力量由灵魂深处涌来。

只听噗的一声,一团浓浓的白气从流风的毛孔之间散发出来,转眼间,就化成细小的冰屑,唏哩哗啦地洒了一地。

众皆骇然,流风竟在一瞬间就把体内的寒毒排了出来,按正常来说,怎麽也该一丝一丝地把寒毒由四肢百骸中慢慢地逼出才是。

流风的脸上,依旧有一丝痛楚的神情,他感觉到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被这种痛楚勾了起来。浓重的、压抑的、无法形容的悲伤,以及止不住的杀念。

姬蓉早在使用封魔印的时候,就隐约地知道流风的状况,所以她刚一解开封魔印,就远远地退了出去。

此刻离流风最近的,就是关心他安危的那些人,穆雪、夜、金天以及明杰等人。

流风排出寒毒後,静静地站著,头垂的很低,看不清表情。

穆雪所站位置是流风的身後,她轻轻扳著流风的肩头,想让他转过身来,看看他的情况。

“阿风,你……”

穆雪唤了一声,想要询问时,突然看到了流风的眼睛,下面的话竟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她清楚地看见流风的眼睛正慢慢地变红,那是一种暗红的颜色,彷佛由灵魂深处渗出的血色。

几乎是在流风转身的同时,他的左手就已经斩了出去,森寒的杀气瞬间迸发,一道暗红光芒斩向穆雪。

穆雪惊愕无比,一时间竟忘记了躲闪。

幸好一直在流风身後戒备的缪斯及时出手,挡住了流风的攻击。

砰的一声巨响,缪斯带著穆雪退了两步,流风也被震退了两步。

流风对穆雪的攻击,完全是下意识的,在没看到穆雪的容貌时,攻击就已经发出了,直到缪斯挡住他的攻击时,他才完全转过身来。

看到穆雪时,流风的瞳孔一缩,眼中的红光竟然弱了一分,可是再看到缪斯时,那份杀机又重了许多。

流风认得缪斯,虽然头发变了颜色,面具也没了,可流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如果说,有人需要对流风的遭遇负上责任的话,那个人无疑就是缪斯。如果一定要恨的话,那麽最该恨的一定也是缪斯。

现在的流风不同以往,一百分的爱意,大概只能唤回一分的理智,而一分恨意,却足以勾起一百分的杀机。

妖月徐徐扬起,暗红的光芒宛如火焰一般,在流风身上闪动,这是一种挑战。

缪斯冷冷地笑著,骨子里的高傲,这一刻明显地表露出来。

不需要解释什麽,别人怎样对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神使,跟光明王炎一起长大的神使缪斯。

缪斯平静地负手而立,眼中闪著的却是灼热的光芒:“来吧,让我看看被天泪和妖刀的魔性控制了的你,与当初有什麽不同。”

流风不答话,妖月上越来越强的红光,代表了他的答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番变故之後,竟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第七章近魔时刻

周围的人很自觉地退到边上,让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时,白影一闪,夜出现在两人中间。

夜面对著流风,口中却对身後的缪斯说道:“缪斯先生,是我同意释放他的力量的,所以他变成这个样子也该由我负责,把他交给我,可以吗?”

缪斯愣了一下,虽然看不见夜的表情,却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决绝之意。

他叹了一口气,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流风的目光被夜吸引,眼神跟妖月忽明忽暗地闪烁著,似乎正在犹豫著什麽。

夜趁这个机会迅速地聚集著寒气,转眼间,就在自己与流风周围,布上一道极厚的冰壁,在外面看来,她竟是把自己与流风完全地封在了里面。

夜似乎还在冰壁里面做了手脚,外面完全无法看到里面的状况。

穆雪一惊,隐约地猜到了夜的打算。她焦急地拍打著冰壁,向里面喊道:“小夜,你别做傻事!就算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也要算上我一个,你放我进去,不然我就硬闯了!”

说话间,穆雪反身握住背後的长剑,铮的一声拨在手中,冰室中瞬间闪过一阵耀眼的光亮。

众人心中暗赞,又是一支神兵利器。

“阿雪,你别进来。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不能眼看著他死,同样,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以後就这样继续下去。

“我做的决定,必须由我来承担後果。阿雪,就把他交给我吧,如果我失败了,至少还有你。答应我,如果我不能阻止他,你将来找个机会把他杀了,那将是他唯一的解脱方式。”

穆雪热泪盈眶,几次想挥剑斩破冰壁,却都中途停了下来。其实她并不是想进去阻止,她只是想替换夜。

流风仍举著刀,他脑中仅馀的一丝灵智告诉自己,不能伤害眼前这个女孩,可是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杀了这个女孩,他便能够解脱,便能够真正地获得一股强大的力量。

夜轻轻地迈出一步,想*近流风,流风暗红的眼睛一凝,现出戒备的神情,并明显表现出敌意,夜知趣地停了下来。

她缓缓地把腰间的长短双剑抽出,然後随手扔到身後,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阿风,你还记得阿若吗?你答应过我们,将来要一起生活,再也不问世事,你忘记了吗?”

流风沉默。

夜见流风眼神一明一灭,不知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不禁心中一酸。

“或许那些话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吧。不过没关系,那我就说一些你能听懂,并且感兴趣的话。”

夜深深地凝视著流风:“你还记得龙先生吧?他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入魔容易成魔难。”

见流风的眼神仍忽明忽灭,夜只觉一阵心痛。她继续道:“龙先生早就知道你会有这麽一天,所以他让我转告你,想要拥有真正极致的力量,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完全顿悟人类的情感,二是完全抛弃人类的情感,化身成魔。

“我想,此刻你的心也一定很难受吧?虽然入魔,却又拥有最後一丝的理智,一面想完全摆脱情感的束缚,真正地成魔,另一方面又想恢复理智,用自己的意志去驾驭这股强大的力量。所以……”

说到这里,夜突然又走上前一步:“阿风,杀了我吧。只要你杀了我,就能真正地抛弃作为人类的最後一分理智,完全地成魔,这样你就能拥有举世无双的力量。”

夜又向前逼近一步:“又或者,你也可以用自己的理智去驾驭这股力量,再次做回一个普通人,从此远离是非之地,永不再回来。

“杀了我,成魔,或是清醒过来,给我一个答案!”夜第三次逼近流风。

流风眼中的暗红快速地闪动著,时明时灭。夜每迈一步,他暗红的刀气便沉重一分,第三步时,流风的刀刚好顶在夜的胸前。

夜似乎毫无所觉,缓缓抬腿,迈出第四步,刀尖上,血迹渐渐扩散……

“不……不要过来!”流风彷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间挤出这几个字,手想把刀缩回来,可是似乎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在驱使著刀尖向前刺去。

隐约间,流风听见妖月长刀在狞笑,一个声音在心底高声呐喊著。那是一种成魔的欲望。

流风头痛欲裂,终於忍不住痛苦地嘶吼起来,恍惚间,他只觉得眼前有金色身影闪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冰壁中寂静片刻之後,开始传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一波波充满无限杀机的气息从里面涌出,有重物撞击冰壁的声音,有冰块碎裂的声音,还有地震一般的晃动与轰鸣。

没人知道里面的两个人到底在做什麽,听起来像是搏斗,可是夜的气息很微弱,可以肯定夜完全没有进入战斗状态,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流风一个人在发泄。

慢慢的,冰壁里终於平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声音,甚至连两人的气息都彷佛完全消失了,不,确切地说,是流风的气息变得极其微弱,而夜的气息则几近消失。

没人说话,连呼吸声也被刻意压制著,所有人都在猜测著结果。那个女孩到底想用什麽方法去制止一个即将入魔的疯子?想杀他?可她的能力明显做不到。

想劝他?如果能劝那就不叫入魔了。那麽……是被那个疯子杀掉了吗?

金天终於忍不住了,他阴沉著脸,脚步凝重地向那冰壁走去。每走一步,他身上金色鳞甲就密实一分,当他差一步接触到冰壁时,全身已经完全被金甲覆盖,只剩眉眼之间露出少许的皮肤。

穆雪静静地坐在冰壁旁,此刻她反倒平静了下来。若是从她外表看来,甚至给人一种正在闭目静养的感觉,可是她背後那把剑却精光四射,越来越凌厉的剑气,向外散发著,彷佛她本身就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受到穆雪的剑气感染,越来越多的人,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金天缓缓地将手掌压在冰壁上,看了穆雪一眼,见她并没出声阻止,当即下定决心,掌心劲力外吐,便想立刻震碎冰壁进去瞧个究竟。

就在这时,一个惊天动地的吼声,由冰壁中传了出来。吼声充满悲伤与绝望,彷佛一只孤独的狼,被猎人追到崖边所发的凄厉嘶吼。

最恐怖的是,那吼声仿佛只是一个引子,声音传出之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能量在冰壁中炸了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密封的冰壁,完完全全地碎裂开来,形成一团迷蒙的雾。金天只觉得耳鼓巨震,强大的能量冲击使他胸中气血翻腾。

片刻,半空中飘浮著的冰屑和雾气缓缓散去,众人终於看清了中间的情形。

流风跪坐在地上,妖月插在夜的胸口,鲜红的血,将大片的地面染红。

紧紧地搂著怀里的夜,流风心神恍惚,他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可是同时又无比的糊涂。许久以前,似乎发生过同样的事,不想杀的人,偏偏倒在自己的刀下。那一次是恋人的生父,而这一次直接换成了自己的恋人。

历史还是在重复,没有新意的重复。

到底是谁做错了什麽?难道自己注定无法脱出这个漩涡吗?

真是可笑,自己还那麽尽力的躲避,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安排好的命运。很久以前,龙先生就说过类似的话,飞月姐姐也明确地提醒了自己,其实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

唉,算了!这个世界还真是无奈啊!本已放弃这些记忆了,结果还是记起了,这力量也不是自己需要的,却终究没能摆脱,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不该再逃了。

该让无奈都成为过去了,既然有了力量,那就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任谁都不可以阻拦。若是有人再逼迫自己,那就……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暗红的光芒尽数退去,流风看上去似乎跟平常人一样了,可若是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眼中时而一闪而过的红芒。

轻轻地抱起夜的身子,流风直接走向缪斯。“救了她,我送你们离开这里,我们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消。”流风静静地盯著缪斯,眼中红芒似乎重了一分。

缪斯瞥瞥夜那苍白的脸,哂然一笑道:“救她可以,至於我们的恩怨嘛,我无所谓,想报仇随时奉陪。”

缪斯看了夜一眼,随即确定她的伤势还不致命,刀锋虽入要害,却在最後一刻停了下来。只差一分的距离,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在他的神奇医术下,夜的伤口很快便被从内部修复,当然,外伤基本上能马上痊愈,被刀气损伤到的心脉,却需要慢慢地调理。

这种伤是很棘手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像穆雪一样,在身体里留下难以根除的暗伤。

这期间的流风非常安静,可是他的静,反而给所有人一种极大的压力。

与流风熟识的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已不再是以前的流风了,与以前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相比,这个流风多了一分无法形容的冷酷邪气。

幸好,在看到夜醒转过来的那一刻,流风身上那股令人压抑的气息便弱了下来,而当他把夜抱起来时,那种气息甚至几乎消失於无形。

流风抱著夜,走向穆雪近前。金天若有若无地跨前一步,挡在了中间。流风面无表情地注视了他片刻,终於,在嘴角上弯出一丝极小的弧度。那或许该算是笑容,虽然极淡,金天却明白了其中的涵义,他不禁心头一松。

流风的眼神越过金天的肩,向穆雪看去,正迎上那双如水温柔的眼神。

金天见状向旁边一让,以为流风有话要跟穆雪说,不料流风却一把将夜塞到金天的怀里。

“小天,又要让你多保护一个人了。不过这次不用那麽久了,只一下就好。”

“放心!”金天顺手接过夜。

流风点头嗯了一声,虽只两字,在他心中却胜似千百字的承诺。

流风的目光又越过他向穆雪瞥去,见她似脸色平静,心中涌起复杂的神情,不过转瞬间,又被一股冰冷的情感平息了下来。

此刻的流风,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该做什麽,该舍弃什麽,一目了然。他霍然转身,毫不犹豫地用後背,阻断了那令人难以割舍的目光。

“小夜,把冰晶收回来,我带他们离开这里!”

夜在金天的搀扶下,虚弱地向上一扬手,四个冰晶先後飞回,失去雪羽冰晶的支持,上面的冰层马上发生咯吱吱的声音,显然是难以承受玄气的重压。

流风不待冰层完全碎裂,手中黄光暴涨,真接曙光盾撞破十几米厚的冰层,飞了出去。

缪斯看得眉头暗皱,这小子的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身上竟拥有一攻一防两件绝世的器具,若是将来对起阵来,还真是颇为头痛。

流风也不招呼下面的人,来到上面後仍是如法而施,先是全力掌开曙光盾,将周围的玄气迫退数米,再利用玄气聚集缓慢的机会,收盾抽刀,而後高举过顶。

虽然不再受刀中邪念的控制,可流风双手紧握刀柄时,仍感觉有止不住的杀意,身上所有力量竟下意识地向刀锋上涌去。

那一刻,流风清清楚楚地记起了,自己提刀斩断天戈山时的心情--悲伤、愤怒、无奈,以及淡淡的解脱感……

暗红的刀锋,吸取了流风的力量,彷佛获得了新生的地狱恶魔,凄厉地朝天嘶吼,暗红的光芒透过刀尖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直破天宇的巨大刀锋。

随著流风口中夺人心魄的喝声,巨大刀锋从天而落,瞬间在这团混浊异常的玄气中,辟出一条直达外界的通道,那一瞬间,天地为之颤抖,日月相形失色。

冰穴中沉寂片刻後,数十道光华破空而出,迅速沿著那道被辟出的通道向外飞去。

隐约间,流风看到金天满身金甲,抱著夜从身边掠过,仓促间还不忘向他比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说:“有我在,夜不会有事,我在前面等你。”

流风心中一宽,同时不禁苦笑。或许别人都以为很容易,其实他那一斩之下,已经耗去了所有力气,想让他趁著机会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幸好有曙光盾护身,还不至於有什麽危险,只是有些麻烦就是了。

正思忖间,不知是谁在他背腰上一拎,抓在他的腰带,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向外冲去。

流风心中估算著,自己几乎是最後一个起步,却是第一个脱离玄气的范围,可见那人速度之快。

拎著一个人还能达到如此速度的,流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算是挟恩图报吗?”流风看著山下那片浓浊的玄气,冷冷地问。

“错!我是怕你死了,就没机会找我报仇了,那样我会失去很多乐趣的。”身後传来缪斯的声音,依旧高傲。

“是吗?你真的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不要忘记,我有能力带这些人出来,而你不能。”

“哼哼,你把力量看的太简单了。手中拥有那种神兵,却还弄得如此狼狈,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知道暴发户和投资家有什麽不同吗?

“前者空有大把的金钱而不知如何使用,後者却能把握住手中的每一分钱。我可以告诉你,即使我空著手,你也赢不了我,现在的你,顶多是拥有一级力量的三流灵将。你动不了我!”

流风霍然转身,妖月出鞘三分,杀气四处涌动。

缪斯不屑地抬头望天,完全不把流风放在眼里。

“锵”的一声,流风推刀回鞘,缓缓道:“你救了小夜,从此後,你我之间已无仇无怨,以後也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顺便提醒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即使不是你的对手,我也可以杀你。”

流风再次背过身去,整个人似乎平静下来,不过他的声音依然令人心底发冷:“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不择手段,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缪斯无所谓地笑了笑,眼光彷佛穿越了万年时光:“很多事,即使是神也改变不了结局,杀之何用?”

在流风那惊世骇俗的刀气下,玄气被从中破开,被困玄气之中的人类与妖兽,零伤亡脱困。

或许是所有的困难都集中在了玄气中的缘故,此後上山的道路竟是有惊无险,众人轻轻松松辨别著寒气凝聚的方向,竟然只用了三个小时,就找到了天道轮所在之处。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坑,它处於天戈山断壁上。

若在平时,那种地方只能在飞行时才能发现,不过由於不久前发生过大爆炸,使得这一侧的峭壁上出现一道缓坡,沿著缓坡走到最低洼处,便可发现一个石洞。

按照寒气的走向来看,这个石洞正是其根源,所以众人判断,天道轮便处於那石洞之中。

在流风看来,应该是天道轮合而为一时,产生的爆炸威力太过强大,竟将天道轮炸进了山腹之中。

千辛万苦地寻到这里,众人已无法顾及前面是否还有其他危险,算来时间越来越紧,争分夺秒地寻到天道轮才是正途。

众人没耽误任何时间,直接深入石洞,去寻找那个隐藏著巨大危机的天道轮。

石洞是斜向下的,众人越走越心惊,估算著距离,似乎已经超出了天戈山的高度,再向下走,已经低於地平面了,可居然还没到尽头。

众人之中不乏视力超强、以及感觉敏锐的人,他们发现,在这个深邃的通道中,那些被破开的岩层之後,偶尔会出现经人加工过的岩壁或是石屋,有的石屋极为宽敞,想来,便是那传说中极为神秘的天戈神殿了。

可惜的是,眼前时间紧迫,没人敢再耽误时间,此刻最紧迫的,还是要找到天道轮。一路走进去,最後众人在最深处的一个巨坑中,找到了天道轮。

到了这里,众人再也无法向前了,前面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力场在阻止众人前行。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无形防护罩,它既阻住了众人的去路,也封闭了里面的空间。

这个巨大坑远比通道的直径大得多,强大的力场,几乎把整个巨大坑封闭在内。

事实上,这里并不黑暗,里面有一种很朦胧的光射出来,借著那光,隐约可见里面有两条如银龙般的光轮在旋转著。

一团团如丝如绸的白色气流,被带动着呈螺旋状盘旋而上,最后缓缓渗入头顶石壁之中。

很显然,那就是玄气,寒气被凝结之後,形成的最冷最重的恐怖之气。

看来,之前众人的猜测有所偏差,这玄气并非是因过於沉重而由山顶沉积下来的,从此刻的情形来看,它分明是被一股极强大的力量从地压迫向上,最终排放到地面的。在地面上那无比厚重的玄气重压之下,这里的玄气仍能毫不受阻地被排出去,可以想像其中压力的巨大。

到了这时,连岚月都没主意了,幸好还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玄机,那就是穆雪。

霸下所说的方法,只告诉了穆雪一人,想来此时这种情形,霸下应该能猜得到吧。

“大家不用猜了,我的确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不过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这个方法对大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穆雪看到眼前的情形便知道,此时不该再有半分隐瞒,於是便把霸下所说的方法,告诉了所有人。

其实很简单,天道轮在凝聚力量的时候,会在自身外面形成一道极强的保护力场,而这力场,来自於天道轮上的一百零八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像。

每当天道轮开启之後,一百零八人像便会自动绕著天道轮本体旋转,不只吸取外来的力量,还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层。

这个保护层,就是现在阻住众人去路的那个力场。

表面上看是无形透明的,实际上,当中却有一百零八个小东西在高速飞舞。

控制天道轮需百人之力,指的便是需要控制住周围高速旋转的人像,按正常来说,一百零八人像需要一百零八人,当然,如果有能力高强的人,一人控制两个或是更多也不是不可能。

这小小人像,是天道轮能量转换的关键,它们平常是吸取能量,可如果有人类高手在附近释放出巨大能量,它便会优先地吸附在带有人类气息的能量上。

也就是说,需要一些人类高手不断地释放力量,供人像吸收,这样才能达到控制它的目的,这也是为什麽需要大量人类高手的理由。

控制住人像後,便可以卸去外面这层力场,这样才可以直接接触到天道轮。

据霸下说,天道轮所凝聚的能量,都集中在最中间,形成一个压缩的能量球,那便是所有能量的凝结。

当然,真正庞大的能量,不可能被压缩到一个很小的球中,实际上,天道轮中间的能量球,是一个异空间的入口。

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当能量凝聚到一定程度时,便会突破这个空间层次的限制,从而打开一个缺口,连接到异空间。

天道轮时刻保持著强大的压力,这使得能量都不能扩散,最终只能被压入异空间。一旦天道轮的压力消失,能量会瞬间喷射出来,以无法抵挡的气势,毁灭当前空间的一切。

当然,如果天道轮所施的压力不足,也会产生相同的後果。

破解的方法是,在天道轮的压力还没消失之前,在那个能量球中引起一个小型的爆炸,这个爆炸的威力不用很大,但它可以打破两者之间的平衡,使被压缩在异空间的能量,暂时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这样一来,没有强大的能量来维持空间入口中,能量交换的通道就会关闭,那些处於异空间的能量,便会永远地消失在异空间里。

可关键问题是,能量并不完全地存在於异空间,为了保持住这个连接口,现实空间里仍有极少部分的压缩能量存在。极少部分,只是相对於异空间中的能量而言的,事实上其本身所蕴含的能量,也是难以形容的强大。

异空间入口被封闭後,天道轮的压力也将消失,这部分能量将不可避免地爆发出来,其中的危险,不用细说也能想像。

“霸下说,控制住人像之後,所有人都只能不断地为天道轮提供压力,也就是说,我们解开将无法避过最後一刻的能量爆炸,其实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听完穆雪的解释,众皆默然。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难得地保持著冷静,他们似乎都能理解霸下不说实话的苦心。

说实话,人太自私了,如果真的直接告诉大家这是个必死之局,想来没多少人会愿意来的。

然而既然来了,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场大多数人都是刀里来火里去的战士,生生死死见的不少了,也不是第一次要面对死亡,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放弃就会真的变得毫无意义了。

“穆小姐,不必再说什麽了。即便是必死之局,我们也没有退路了,我们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原因,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只是为了一些自己的很小很小的理由,不过为了这些小小的理由,即使搭上性命也值得。

“大家相处到现在,彼此也都有了些了解,太多的话也不必说了,直接告诉我们该做什麽也就是了。”

穆雪默然点头,思忖片刻後,便有了具体的主意。

既然不再把生死放在心上,那控制天道轮这一步骤,就没什麽值得说的了,控制了天道轮之後,站在原地等死也就是了。

除去这一步,最关重要的,便是在那异空间入口处引发一个小型爆炸。

这需要一个神射手是必然的,透过重重雾气,在一瞬间找到能量球所在的位置,并射中能量球的正中心,这一过程,要求极强的反应能力,以及百发百中的技术,可以说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天道轮施加的压力,射偏或不中,都将直接导致能量提前从异空间喷发出来。

还没等众人有所提议,人群中便出现一个毛遂自荐的人。

“在下明杰,风都最完美、最杰出的男人,本人最拿手的武器就是枪,传说中的大陆第一神枪手,号称枪神的就是我了。这事就交给我吧,准没错!”

明杰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巨枪端在手中。粗略目测一下,那枪筒便足足有半米长,看上去还真是颇有气势,最起码那支枪是够酷。

众人互望一眼,想要提点反对意见,却又觉得自己的确无法胜任,就这样把这重要任务交给他,却又不大放心。

来自风都的人则心中纳闷,暗暗心想,难道自己的消息真的闭塞了?怎麽从没听说过所谓的枪神呢?

明杰见众人都被自己唬住了,不禁得意地一笑,炫耀似地摊开另一只手掌,将掌心处一枚闪闪发光的子弹,展示给众人。

“这叫破魔弹,被人用密术加工过,穿透力极强,射中目标後,子弹可以在人为的控制下爆炸,是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说话间,明杰轻轻地将子弹推入膛,然後随手把枪一摆,对准了前面的一个人类高手。那人不知怎麽,心中突然一怕,本能的向旁闪去,这举动惹得旁边一人发出耻笑的声音。

明杰的手腕一转,枪口又对准了那发笑之人,那人的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竟也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

笑话别人的,却比被笑的人胆子更小,不少人都觉得有趣,低低地笑出声来。

明杰脸上带著笑,双手托枪,再次将枪口转了一下,那正对著枪口的人,身子蓦地一僵,竟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态。直到这时,终於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在场的都是高手,对於即将临身的攻击,会有本能的防御或是闪避的意识,明杰只把枪口随便地一摆,便能迫使那些人做出反应,那就证明,他的枪绝对有威胁到对方生命的能力。

长期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对这种致命的威胁,是极其敏感的,所以才会有众人所见的那种怪现象。

有些人,平时或许没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可如果他们拿起自己合手的武器,身上马上会透出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息,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强大自信与致命能力组合在一起时形成的气势。

明杰似乎就是这种人。

流风心中也颇为惊奇,明杰动手时他是见过的,虽然比一般人强一点,却绝对无法威胁到高手,没想到只是换了一把枪,就能透出如此强的气势,看来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第八章孤独枪手

在没有任何人反对的情况下,明杰被选为承担最重要任务的射手,留在最後排的位置,其他人则在穆雪的指挥下,去控制天道轮。

由於霸下一早便言明,只有人类才能控制并使用天道轮,而岚月所知的有关於天道轮的传说,也是如此,所以在场的妖族只好退到一边,只留下那些人类散布在那层力场周围,准备控制天道轮。

众人依照穆雪的吩咐,同时将手按在力场上,掌心徐徐吐力。

感应到力场上传来的一股又一股强大的能力,天道轮的力场顿时一颤,一个又一个闪著光华的小球,像被磁石吸引著的铁屑一样,迅速地粘到众人掌心。

细看时,那吸在掌心处的均是两寸大小的人像,最奇妙的是,每个人像都像有生命一样,不停拍动背後的小翅膀,双手贴在众人的掌心处,像采蜜的蜜蜂一样,吸取著众人的能量。

看来,这些小小人像对人类的气息极为敏感,那些凑数用的生化人,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吸住一个小人,而灵将们大多能吸住两个小人,缪斯、流风等人的手掌上,更是吸了四个之多。

随著越来越多的人像被吸附过来,保护在天道轮周围的力场,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晃动,与此同时,那些细小的人像上,也传来越来越强的吸力。

当所有人像都被吸住时,天道轮的力场内产生了一波剧烈的震盪,隐约间,可以看见天道轮那精美无伦的外形,以及位於天道轮正中处的那个拳头大小的能量球。

穆雪看向明杰:“看清楚位置了吗?”

明杰露齿一笑:“没问题!现在就算闭著眼睛,我也能射中它!”

穆雪点点头,又向众人问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没问题!”

“那好,我再重复一下过程。等下我数一二三之後,大家同时发力,控制这个力场暂时失去作用,然後由岚月长老合在场所有妖族的力量,将阻在前面的玄气破开,最後由明杰射出子弹,打破那个压缩能量球的平衡……”

说到这里,穆雪扫视著众人,最後又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大家应该明白,不管我们成不成功,那个能量球一定会爆炸,我们也一定会死。

“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能力高强的人逃生的可能。所以,如果大家有什麽身後事未了的话,都说出来,希望幸存下来的人,能够帮大家完成心愿。”

众人一阵沉默。

片刻後有人说道:“死就死的乾净俐落,哪还有那麽多未了之事?能够破除这场危机,我们已经做足了自己该做的,剩下的事听天意吧。”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穆雪轻轻一笑道:“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我穆雪为能跟你们一起赴死感到骄傲!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一!”

众人眼光变得坚定,开始把全部精力,放在对掌心处那股力量的控制上。

“二!”

各色光华,以最大限度在这阴暗的空间中闪亮起来,所有高手都鼓足了全身的能量,准备最後一搏。

“三!”

穆雪一声开始,所有人同时掌心发力,力量透过一百零八个小小人像,传到天道轮之中。

片刻之後,那力场一阵晃动,在众人的控制下,那力场竟有选择地露出一个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大洞,洞刚好开在明杰对面。

那一瞬间寒气涌出,力场中雾气飞扬,能量球隐隐约约地现了出来。

以岚月为首的所有妖族,早就做好了准备,力场变化的同时,同时发出攻击。

每个妖族都从口中射出一团闪亮的能量弹,十几个能量弹前後次序分明,彷如连珠炮一样射向天道轮。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中,天道轮周围环绕的玄气,被能量弹炸开一条通路,最後一个能量弹爆炸後,那能量球几乎赤裸地露了出来。

不过由於爆炸产生的雾气,视线反而模糊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便是那个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之前所有的牺牲和努力都将付诸流水,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转回头去,把目光集中到明杰身上。

那一刻,他们看到了同一个景象,一个孤独的人,一把孤独的枪。

明杰的眼睛直视前方,似乎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天道轮上,可细看时却又觉得不像,他的眼光似乎有些空洞,彷佛穿越了时间长河,看著自己孤独的未来。

流风能清晰地从里面读出两个字--孤独。

那一刻,明杰的心中只有一样东西,不是自己,也不是手中的枪,而是眼前的目标。

身为枪手,他注定是为这个目标而存在的,只有目标才能证明枪手的存在意义。

只有枪手瞄准著目标时,他才能真正地证明自己存在著,可是当目标被击中并消失时,枪手又将变得孤独。

看著明杰的眼神,流风突然记起,明杰以前无间意说过的那句话--枪手是孤独的。

直到这时,流风才明白这话的真正涵义,枪手的生命并不属於自己,而是属於那个即将被自己毁灭的目标。

亲手抹去自己存在的意义,并一直重复著这一过程,孤独正是由此而来。

清脆的枪声中,闪亮的子弹疾射而出。

子弹过处,空间微微扭曲,似乎在一个小小的子弹上凝聚著无比的力量。

它的速度明明奇快无比,看在众人眼里,却彷佛被以极慢的速度,播放著每一个细节,一瞬间的轨迹,被拉伸成千百年的经历。

在众人恍惚之间,那光亮的一点,已经轻轻投入天道轮中心的能量球中。

突然间,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大家退啊!”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纷纷退开,力场瞬时土崩瓦解。

子弹已经射了进去,无论成功与否,众人再坚持在原地都没有了意义。

可是退了又能怎样呢?谁能逃过爆炸的威力?

他们虽是这样想,妖兽们却并不放弃,它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布起了数道防护阵,把天道轮以及整个力场都封在了里面。

众人心中一喜,纷纷运起自己的能量向那防护阵上投去,七彩斑斓的光芒在防护阵上闪动著,与防护阵内正在扩散的强烈光化交相辉映。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这防护阵能够支撑片刻,他们就有可能逃出生天,於是众人纷纷全力挣脱那天道轮的吸力,鼓足全身的力量向洞处冲去。

流风也在同一时间发力,挣脱了那股强大的吸力,只是由於他所控制的人像太多,吸力过於强大,这一挣之下,反冲之力极大,竟然倒飞了出去。

若是换成其他人的话,他们刚好可以借著这力量给自己加速,可是流风却不能。夜还在後面,以夜的伤势来看,她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生死之事只在转眼之间,等到流风卸下这股巨力、回身拉抱夜的时候,强大的能量波已经扩散开来。

流风自知凶多吉少,却仍想做最後的抵抗,没想到刚刚空出手来想撑起曙光盾时,夜竟趁著他松手的机会从怀里跑了出来,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夜心知流风是有很大机会逃出去的,此刻跟自己一同陷入死地,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她心存著牺牲自己保全流风的念头,挡在了前面。

可是她也知道,单*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有任何作用的,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既然不能硬挡,不如把这些扩散出来的能量全部吸收到体内,等到自己被能量撑得爆体而亡时,流风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去了,这要比硬碰硬的效果好得多。

於是,她便将四颗雪羽冰晶聚在身前,使以漩涡的形态高速旋转,以期将能量汇聚在一起。

四颗圆润的冰晶,在夜身前高速旋转,瞬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能量波被这漩涡一卷,居然真的全部汇聚在一起,瞬间涌入夜的身体里,一股强大的能量流,竟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夜的体内。

流风瞪大了眼睛盯著夜,整个思路都停顿了。他不停地问自己,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为什麽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明明有了力量,为什麽还是不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然而更令流风惊奇的是,夜除了皱皱眉头之外,竟像是没有分毫损伤一般。

流风扑上前去,一把搂住夜,刚想问个究竟,猛然间,又是一股能量的波动扩散开来,两人被撞得倒飞出好几米。

流风骇然转头回望,却见那被射中的能量球竟然还在,而且在那球的正中心,泛出一点极亮的光芒。

流风猛然醒悟,刚才扩散出来的,不过是被困在天道轮周围的极寒之气,真正被天道轮压缩起来的能量,直到此时才达到爆发的临界点。

流风心中暗叹,其实如果不是夜情急出错,此刻他们绝对可以凭著曙光盾之固,逃出去,刚才那波爆炸充其量不过是一股极寒之气,虽然可怕却不致命。

可惜此时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流风再次将夜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她再次不听话地跳出去。

夜微微一笑,一脸幸福地偎在流风胸口,做出一副极乖巧的样子。

流风苦笑,若是她刚才这麽乖的话,或许就不用死在这里了。

到了这个时刻,流风连曙光盾都懒得用了。明知必死何必费力呢?

眼见那光点慢慢地扩散开来,流风静静地闭上了眼……

哪知就在这时,一个无法形容的啸声,从地底深处传了出来,清亮中充满霸气,只从声音中便透出一股俯视众生、笑傲苍穹的气势。

那似是兽吼又彷佛是雷呜的声音,流风从未听过,可是他听到这声音时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龙。

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龙先生,而是真正的龙,传说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的神龙。

在流风的意念感应之中,一个似有似无的东西从地底涌了上来,那股欲发未发的能量,一瞬间便被吞噬无踪。

流风急忙睁眼想看个究竟,却不料眼前白光一闪,一个不明物体狠狠地撞了过来。仓促之间,流风撑起曙光盾,还未看清那个东西,便被撞飞出去。

这一撞之力巨大无伦,流风甚至感觉到曙光盾到了极限,只差一点就会碎掉。

在那白色物体的撞击下,流风直接被撞出石洞,而且还去势不止地向天上飞去,直到那白色物体去势已尽,流风才跟那东西一起从半空掉了下来。

这也就是流风拥有曙光盾,若是换一个人,即使拥有缪斯那样的能力,恐怕也无法在这一撞之下存活下来。幸好流风是落在半山腰上,如果是落在山脚下的玄气之中,以他这种状态想不死都难。

流风躺在地上调息了一会儿,爬起来擦了擦耳鼻之间流出的淤血,赶紧去查看夜的伤势。

夜的嘴角也有鲜血渗出,看来即使没受到直接冲击也受了重伤,幸好呼吸还算均匀,似乎并无大碍。

直到这时,流风才有心思去看落在旁边的东西,这一看又是吓了一跳。

那半米多高、银光流转的东西,莫非就是天道轮?

“不错,这应该就是天道轮了!”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流风身边,随後又是四、五个人影相继落下。

流风定睛一看,是缪斯、岚月、艾力文以及钛武等人,出声说话的是岚月。

一干人似乎并没离去,早就等在了附近。

不过落到地面之後,他们都没去看流风,反而是互成犄角之势,将天道轮围在里面,隐约有剑拔弩张之意。

流风心知这定是天道轮惹的祸,当下只是冷笑一声,回身抱起夜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缪斯出声叫住流风。

流风冷冷地瞥他一眼道:“怎麽?想叫我帮忙抢东西?”

“不,你帮我们把这东西带出去,我帮你治那个女孩的伤。如果你现在把她带走,她不出一天必死无疑。”

流风闻言身子一僵,犹豫了下,终於转回身来。

他心中明白,天道轮的价值太大了,眼下这几人互相都不信任,而自己跟缪斯关系并不算好,跟生化人之间更是没什麽可谈的,至於妖族,那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关系,自己带著这东西,可以使他们消除相互间的戒心,如若不然,就只能当场动手了。

流风也知道被夹在其中并不是好事,可是缪斯的话使得他不得不做。

他对医术并不怎麽有研究,缪斯说夜活不过一天,他自然是不敢拿夜的生命冒险。

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天戈山下,巨大的防护阵中。

流风静静地看著夜的俏脸,心中怜惜不已。

缪斯诊断後得出这样的结论:身体承受了过於强大的能量,全身经脉都有损伤,又因上次的刀伤未愈,可算是雪上加霜,只要稍不小心就会危及生命,不过如果调养得当的话,被吸进的能量就能转为已用,能力或许可以提升数个层次。

此时的夜,比平时柔弱了许多,她偎在流风怀里低声道:“阿风,我真的好怕!好不容易能跟你在一起,却总是在鬼门关外转圈……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流风轻轻地拍著她的背,哄道:“傻瓜,别胡思乱想。你的伤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你,等你好起来之後,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不管这些是非。好吗?”

夜垂头,哽咽著点头。

流风一怔,托起夜的俏脸一看,只见她已是满眼泪光。

流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问:“怎麽又哭了?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我没担心,就是突然很想哭。阿风,陪著我好吗?今後别再离开我了!”

“嗯,我答应你!今天再也不离开你。”

晚风拂动,酒香远远地飘了进来,摆脱了巨大的危机,整个世界彷佛安详了许多。流风温柔地哄著夜,直到她沉沉睡去,才替她盖好被子走出门去。

不远处,灯火摇曳之间,一个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流风远远地看了看那个身影一眼,道:“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打扰你们了吧?”人影转过身来,却是穆雪。

流风静静地看著穆雪,面容平静:“没有,其实我也正想找你,有些话想跟你说。”

穆雪轻轻一笑,笑容虽美,内中却包藏了许多伤感,她点头道:“好啊,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两人肩并著肩,在光与影之间穿梭,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对情浓的恋人,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知道,恋人二字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过去。

远处欢闹声不断,更增两人心中的凄凉。

路过一个帐篷时,里面传出几个半醉的声音。

“兄弟,叫你一声兄弟不介意吧?虽然你是妖族而我是人类,可是我看出来了,你们比平常人强多了。最後那会儿,如果不是你们,我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出来。这叫什麽?这在我们人类里叫义气!

“兄弟,你够意思。不如你别回去了,跟我们人类一起住吧,大哥我罩你!”

一个怪异的声音,操著半生不熟的人类语言,结结巴巴地答道:“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我原以为人类都是贪生怕死的龌龊生物,没想到还有像你们这样有胆识的人类。不如你跟我走吧,我敢保证,我们族中会把你当成英雄……”

“妈的,让老子去林子里,跟你们过野兽的生活,我可不干!还是你留下吧!”

“嘿嘿,在我眼里,你们人类社会比山林肮脏多了……”

“好啦!你们不要吵了!我们生化人虽被别人当成工具使,可我们自己心底还是能分清是非的。今天咱们别谈什麽种族、国家之类的话题,去他*的,到哪都一样,都是被人利用的。今天咱们只论交情,不谈其他!”

“对!虽说咱们私下里互相欣赏,可难保将来没有对敌的时候。今天咱们只图喝个痛快也就是了,万一将来你我对阵沙场,大家也别念著今天这份情,该绝情的千万别手软!”

“这位兄弟说的极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次成为敌人,不用手下留情,身为战士,死在值得尊敬的敌人手中,是一种光荣。”

“说的好!就为这句话,大家来乾一杯!过了今天,大家各奔东西,若是对阵沙场,绝不手下留情!”

“好!绝不手下留情!乾杯!”

吵闹声中,传出数个清脆的碰撞声,片刻过後,一阵唏哩哗啦的杯碗碎裂声传了出来,听起来竟是所有人喝完酒之後,都把杯子摔落在地。

流风、穆雪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声。

穆雪随口问道:“阿若呢?”

“被大叔带去看护天道轮了。”

“哦!”

其实让梅林看管天道轮是穆雪的主意。之前的一番变故中,梅林临危不乱,指挥有度,颇受尊敬,他不会功夫,又跟各大势力都不沾边,所以把天道轮放在他那里,所有人都放心。

转过一座又一座临时的帐篷,流风和穆雪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人语声悠远了许多,两人对视良久,不发一言。

流风凝视著穆雪的俏脸,回想著过往种种,心头感慨万千,情不自禁地移步到穆雪面前,将她拥入怀里。

穆雪顺从地*进流风的怀中,泪水缓缓滑落。

“阿雪!”流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唤著穆雪。

“嗯,有什麽话就说吧,我有准备。”

“这是我最後一次抱你,以後你不会再见到我了,我欠小夜的实在太多太多,是补偿的时候了。”

“嗯,我明白。能吻我一下吗?最後一次……”

流风深深地凝望穆雪的俏脸,见她紧闭著双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著,他心中柔情再起,轻轻地吻上她的唇。

暗影中,火热的红唇,淡淡的幽香,苦涩的泪水,渐渐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既苦且甜、却又酸到令人眼眶湿润,正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蓦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耳鼓,穆雪睁眼向流风背後望去,却见一个纤弱的人影背光而立,细长的影子,远远地融入黑暗之中。

穆雪身子一僵:“小、小夜!”她突然省起,自己还偎在流风怀里,急忙一退,解释道:“小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风他跟我已经……”

流风在穆雪唤起夜的名字时,就知道发生了什麽。

他缓缓转身,见夜冷冷地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

他并不急著说话,而是直接走到夜的对面。

流风凝视著夜的眼睛,心如止水。

“小夜,想听我解释吗?”

夜不答,轻轻地笑了一下,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轻轻地抚去流风眼角仍未乾的泪,然後滑过流风脸颊,最终抚在他的心口处。

“阿风,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对吗?”

“对!”

“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离开的……”夜的样子更像喃喃自语,她的眼光并没落在流风身上。“可是为什麽答应了我,又会抱著她呢?”晶莹的泪,滑过美丽的脸庞,还未落到地上便化成冰。

“我是那麽的相信你……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你知道吗?就算你忘不了阿雪,我也不会在意的,如果你直接告诉我,我愿意跟她一起陪在你身边,甚至离开你都可以……

“可是,你骗了我!”

夜的语气一直捉摸不定,时时地变幻著,说到最後一句时,她的语气已经冰冷无比。

不等流风开口回答,一股浓重的寒意从夜的身上散发出来。夜的手掌瞬间改抚为按,只轻轻的一按,便有一股霸道的寒气,顺著胸口攻入流风的心脉。

流风毫无准备地受了夜这一击,身子远远地飞了出去,人未落地时,一口鲜血已经涌出,鲜血离口便化成暗红的冰屑。

夜静静地看著地上的流风,泪痕仍在,只是面上表情更冷了:“我还是下不了杀手,不过这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夜转身离去,所过之处,一切都结上一层薄冰。远远地,她又转头道:“阿雪,你也保重……”

夜静静地走了,只留下身後一片结了冰的土地。

流风扶著旁边的一株断树站起身时,穆雪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流风凝望良久,终於回过神来。

“对不起,阿风,如果不是我来找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流风沉沉地叹了一声,哑著声音道:“不关你的事!错的是我,不是你。阿雪,好好照顾自己!”说罢,转身离去。

穆雪呆呆地看著流风的背影,想要唤他,却又不知说些什麽,於是只好一直望著他离去,直到再也望不见的时候,才幽幽地叹息一声,悄然转身走进黑暗之中。

流风缓缓地挪动著脚步,好一会儿才把体内的寒气排除乾净,夜的这一掌比平时厉害了数倍,却不知是不是从天道轮里吸取了寒气的结果。

他叹了一声,夜也离开了,身边就只剩下阿若了。

远远地望见梅林的帐篷,流风艰难地向那边行去。

将来该怎麽办?带著阿若离开吗?或是去找夜,解释自己没有骗她,然後劝她回心转意?流风摇摇头。

夜的性子太倔强,想改变她认定的东西太难太难。算了,还是先找阿若和大叔吧。

帐篷近在眼前,流风满身疲惫,正想走进休息,不料突然有人疯狂地冲了出来,而且一边跑一边喊:“死人啦!天道轮失踪啦!”

暗夜里,这个声音凄厉无比,一瞬间让流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流风怔了片刻,突然回过神来。

等等,这个帐篷不是大叔的吗?阿若也在里面的,难道……

流风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暗,差点摔倒在地。他强压伤势勉强地跑进去,却见里面破乱不堪,梅林满脸惊愕地倒在地上,心口处被穿了一个大洞,整个身子被斩为两段,身上血迹已乾,显然是已死去多时。

梅林身边不远处,龙若横躺在地上,嘴角有血。

流风踉跄著扑到龙若身上,把她抱了起来,探探鼻息,只是有些紊乱而已,看来是晕了过去。

发出惊呼的是穆雪手下的一个灵将,似乎是酒喝的太多了,被梅林的惨死吓了一跳。

片刻之後,陆续有人闻声而来。

原本平静安详的小天地,彷佛突然变得血腥起来,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伸手按著自己的武器,原本一同饮酒的人,也开始用怀疑、甚至是敌视的目光,互相对视著。

知趣的人悄悄地离开了防护阵,平时爱看热闹的也悄悄地躲得远远的。各大势力的人手自发地集中起来,各不相让地对峙著,杀伐之气越来越浓。

流风也选择了离开。

他抱著昏迷中的龙若,彷佛怀中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别人离开的方向是向大陆深处,而流风的去向则是天戈山。

黑夜中,流风仰望天戈,眼中时不时地有红芒涌动。

那红芒像鲜血,更像火焰,炙烈的红色,透过无边的夜色,与天戈顶峰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交相辉映。

“……朱迪姆!”

黑夜,血的味道远远地飘了开去,漫过辽阔的雪原,在整个大陆上弥漫开来。

第九章天道生变

事实上,天道轮的现世仍是一个秘密,大陆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只有那些消息灵通、并且脑子灵光的人,才从各种管道得知,天戈山上将出现宝物,而此刻,知道这消息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天戈山脚下。

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整个大陆上最具代表性的势力,都集中在了这里,一旦这里发生变故,它的影响将波及整个大陆。

天道轮失踪了,到底被谁得了去,没人知道。

这里的势力关系太复杂了,人类与妖族之间的对立,人类各势力之间的敌对,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成为抢夺天道轮的动机。

而在天道轮失踪後,众人无论怎样激烈地争吵、怀疑,仍有一个非常一致的态度--否认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并且尽可能置身事外。

很显然,得到天道轮的一方,将是所有势力的共同敌人,没人敢承担这个後果,即使是缪斯之流也不行。

就这样,怀疑而至争吵,再由争吵上升为纠纷,各大势力大打出手,局面混乱不堪。然而,终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天道轮的去处,所以纠纷仍在各大首领的控制之中。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局势依旧混乱,天道轮也依然杳然无踪,於是有心人知道,这件事已经查不清了。几天的时间,足够得手的人做很多事。

在这样的共识下,各势力带著满腹的怀疑散夥了。

之前一同为化解危机而努力的夥伴们,再次站到敌对立场上。同生共死所带来的友情,转眼间被抛诸脑後。

当然,事情并不会这麽简单地完结,岚月曾意味深远地说了一句话。

“天道轮已从我们妖族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不管你们人类之间有什麽纠纷,它终究是被人类得去了,所以,为了防止灾难降临於我族身上,我们可能会采取一些措施……”

这个措施是什麽呢?答案太过明显。除去远古初期那段无法证实的传说外,在有历史记载的史书上,人类和妖族凑到一起时,只会发生一种事。

那就是,战争。

妖族是不能使用天道轮的,所以即使妖族得去了,对人类也没什麽害处。

可如果是人类得去了,那对妖族来说,无异於是一大致命威胁。

人类是贪婪的、阴险的、好战的,或许暂时不会对妖族有所行动,可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只要天道轮还在人类手中,人类的手终将会伸向妖族。

这是一个你死我活之局,一切都不可避免。

其实天道轮的下落本是有希望查出的,毕竟还有一个活著的证人存在。小龙若只是晕了过去,若是等到她醒来,或许能问出些什麽。

可惜的是,小龙若失踪了。确切地说,是被流风带走了,两人一起失踪,下落不明。

就这样,流风的身上又多了一条罪名--抢夺天道轮,并杀害梅林老先生的最大嫌疑人。

不过对流风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他不再是以前的流风了,想找麻烦,只管放马过来,没什麽好顾忌的,全部杀掉就是了。受了夜的一掌之後,流风除了龙若,几乎没什麽在乎的了。

奇怪的是,做为众多势力的共同目标,流风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数目庞大的妖族分支,加上几乎覆盖几个南部大陆的人类势力,居然都找不到流风。

此刻的天戈山异变连连,危机解除了,然而危险依然存在著,漫山遍野的玄气,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消散,天道轮聚集的能量虽然没有喷发,可是由另一股力量引起的变动,却在发生著--天戈山在解体。

是的,整个大陆上最高的山峰正在解体。

一年前,流风一恨将其劈成两半,这一次,它分崩离析。

似乎有一种来自内部的力量,使它的山体发生了局部崩溃,无数巨岩纷纷从半山腰处坠落,经过不断的撞击翻滚,最终在周围形成一片连绵不绝的丘陵地带。

天戈山矮了半截,同时瘦了一圈。

表层剥落之後,一部分深藏於山腹的殿堂显露了出来。

放眼望去,依稀可见满山的洞口初露在外,看上去彷佛一个巨大的蜂巢。

山顶处那片美轮美奂的小湖消失了,彷佛从未存在过。可以想见,许多年以後,当缪斯这些人都在历史中消失之後,将再不会有人记得它。

时间将会抹去一切存在的证明,存在只是一瞬间的意义。

那个曾经被称为铸剑台的地方,它也随著山体的崩溃而坠落下来。

不过奇特的是,它坠到一半时便止住了,并且以一种近乎玄奇的平衡,端端正正地落在一个高耸的石峰上。

远远看去,上面是一方巨大的平台,下方则是相对来说极细小的支柱,看起来就像一支利剑上方顶著一个托盘。

铸剑台依然火焰飞舞,流风静静地站在平台边缘,眺望远处的山河。

被夜打成重伤的流风,本就有些心灰意冷,突然又发现阿若被袭击,而跟自己最亲近的大叔更是惨遭杀害,他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杀念,而这种杀念,直接使他记起了自己的战斗夥伴火凤朱迪姆,於是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流风并不傻,没走出多远便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在那种时候离开,无疑是把最大的嫌疑背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曾被数百灵将追杀过,就算多几个,又有什麽了不起呢?

对流风来说,眼前最重要的是把龙若救醒。

三天了,龙若一直没有醒。

流风检查过,身上没有伤,对龙若这种超能力者来说,身上无伤却仍昏迷,那只能是她的精神受到重创,对於这种情况,流风束手无策,即使是缪斯来了也毫无办法。

流风几次想用念力直接透过心灵与龙若交流,没想到的是,龙若的意识已经完全封闭,若是她不能恢复意识,将永远不可能醒来。

三天来,流风一直在这铸剑台上等待著,他在等朱迪姆醒来。如果能够唤醒朱迪姆的意识,凭著它那传承了数万年的记忆,或许能找到一个救助龙若的办法。

突地,一阵沉重的叹息声传来,流风猛然从心事中惊醒过来。

“朱迪姆,你终於醒了吗?”

“你终於回来了!”火焰中传出一个声音,那声音沧桑依旧。

流风转过身,面对那团熊熊烈火。

当初铸刀的时候,朱迪姆的火焰占据了整个铸剑台,并且形成了自我空间,把自己保护在里面。而如今,那团火焰已经缩成直径一米的火球。

“朱迪姆,你为什麽会弱成这个样子?”

火焰中声音苦笑:“你难道不记得吗?当初你执意重铸手中妖刀,我也只好从你身体里分离出来,重新点然这铸剑台的火焰。可惜,做为你的灵兽,一旦脱离你的身体,我就失去了能量的补充。如果你再晚来一段时间,我就要烟消云散了。”

流风心中一阵感动。那个时候自己在天泪的影响下,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只是本能地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朱迪姆了解自己的心意,所以甘愿冒险分离出来,帮助自己重铸妖月。

灵将在召唤了灵兽之後,为了维持灵兽的力量,会不断地消耗自身的力量,而朱迪姆的这种分离并不同,它几乎切断了与流风的所有联系,不会消耗流风的力量,自然也不能从流风那里得到补充。

这种方式是极危险的,当能量完全耗尽时,它便会完全地消失。

其实本来它是可以依*自己的力量慢慢修炼,慢慢地将自己的力量转化成实体,进而形成一个真正生命的。

不巧的是,天戈山的先後两次寒流喷发,使得它消耗了绝大部分的力量,这使得它无法完成自我的进化,最终只好将意识沉入深层睡眠,以减少能量的损耗。

“朱迪姆,回来帮我吧!等将来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会帮你重塑实体,让你自由自在地飞翔。”

“难道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现在的我已经支持不了几天了,如果你再不来,我可能永远都无法醒来。不过你要想清楚,现在的我就需要大量的能量,来补充这一年来的损耗,你得到我之後不会变强,只会比现在更弱。”

流风微微一笑:“没关系,只是暂时的变弱,不是吗?将来你恢复过来之後,我会变得更强。”

“好吧,如你所愿!”

流风得到朱迪姆的答覆,缓缓地向那火焰摊伸出手掌。

烈焰剧烈地跳动著,瞬间将流风的手裹在里面。淡蓝色的光华自流风周身泛起,渐渐汇成一股洪流,缓缓地沿著手臂注入火焰。

火光不住地变幻著颜色,由淡黄转至红色,再由红变青,当青色也渐渐退去后,一点白色火焰自火球中心生成。

随著流风能量的不断注入,白色的范围越来越大,到最後,那团火焰竟泛出如太阳一般刺眼的光芒。

“砰”的一声巨响,火焰球炸裂开来,从中幻化出一只两米多长的火凤。

此时火凤的颜色成淡红,并且有些趋向於黄色,与之前的火红相比,色彩柔和了许多,气势也不像以前那般慑人,可是流风知道,此刻的它比以前更强了。

它本身的力量就像一团火焰,颜色越浅,温度越高,所代表的能力也越大。

这次让它重新幻化,便几乎耗尽了流风全部的力量,这还是流风解开封印後的实力,若是以前,可能早就被它吸成人乾了。

不过流风并不在乎这些,这种包括了精神力在内的损耗,只是恢复的极慢而已,他并不会因此而失去力量,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完全复原。

现在朱迪姆已经进一步强化了,而他的能力恢复之後,也完全可以承受朱迪姆的巨大力量,到那个时候,他的实力将双倍地上升。

朱迪姆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後化成鸽子般的淡红小鸟,落在流风肩头。

“没想到你的力量比以前强大多了,居然能让我进化得比以前还厉害。我看你不如就在这里修炼三个月吧,三个月後,你的能力恢复,再加上我的帮助,在这片大陆上,应该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了。”

流风疲惫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来找你,不只是想增加自己的力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救阿若。”

龙若静静地躺在地上,状似熟睡。

流风来到这里之後,用曙光盾护住了整个铸剑台,没有丝毫寒气能涌进来,所以不担心龙若会被寒气侵体。

朱迪姆飞落到龙若的额头上,停留片刻後又落回流风肩头。

“是被超能力反噬的结果。超能力的基础是精神力,以强大精神力与万物沟通,进而达到利用、并控制一切力量的目的,这就是超能力的本质。

“当一个超能力者对人施展纯粹精神方面的攻击时,如果对方成功地防御住了,这股精神攻击就会反噬超能力者本人,这样讲,你能明白吗?”

“你是说,有比阿若更强的超能力者?可是除了纳兰飞月,我还从没听说过其他更厉害的超能者。”

“也不一定。有的人不一定拥有超能力,可是却能拥有超出常人的精神力量,比如说你就是一个例子,那个缪斯的精神力量也非常强。”

流风心中一动。

缪斯……是啊,当初就是他在精神上给自己做了诸多暗示,不然也不会发生那麽多事。

现在看来,当时的所有人中,只有缪斯有能力制住拥有超能力的龙若。

难道是他杀了梅林大叔,夺走了天道轮?

见流风若有所思,朱迪姆停顿片刻,给他足够的消化时间後,继续道:“当然,这只是就你们人类而言。在妖族之中,有一些种族天生就具有超强的精神攻击能力,甚至有的种族还拥有侵占他人精神的能力。

“龙若虽然天生就拥有超能力方面的优势,可是这种能力的增长,是以时间为基础的,她还小,超能力还不是很强,遇到特别厉害的对手时,很可能就会像现在一样,被自己的能力反噬。”

流风心思恍惚,并没注意听朱迪姆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在盘算著,将来怎样找缪斯清算新仇旧恨了。

“有办法救醒她吗?”

“这个……我对这方面没什麽研究,我更擅长的是,以火焰的力量焚毁一切敌人。不过你或许可以找其他人问一下,比如说那个老树妖,虽然他的寿命不是很长,可他从不战斗,对於生命的奥秘比我更有心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老树妖?”

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时,流风一愣,随即便想起了,那个每日在阳光中体验生命意义的伟大生命。

流风苦笑:“他还活著吗?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中,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能存活吧?他也只是一棵大一点的树而已。”

“大一点的树吗?你忘记了吧?他真正的身分是妖,而不是树,树只是他存在的形式。他是有智慧的生命,而有智慧的生命,通常都很懂得保护自己。”

流风眼睛一亮:“你是说他还活著?他在哪?去哪能找到他?”

朱迪姆沉吟道:“一年多以前,我独自留在这里,曾经感应到过他的存在。後来寒流爆发,他向我告别,似乎是要去南部沿海的某个地方,寻找新的适合他生存的环境。”

流风苦笑道:“大陆南部沿海太大了,要在那麽大的范围里寻找一棵大树,这似乎不可能吧。”

“去西南部沿海吧。那里现在的人类国度叫做风都,是吧?自古以来,西南沿海的气候一直是最好的,远古时代那里就是最发达的渔业地带。我想他一定会去那里。”

“又去那里啊……”

流风心中暗叹。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分来说,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惹出无数麻烦。而且为了使朱迪姆恢复起来,自己已经耗尽了力量,这样子去那边似乎很勉强啊!

朱迪姆与流风心灵相通,它能大概地感觉出流风的心意,见他犹豫便道:“就在这里恢复力量吧,我知道你担心什麽,不要紧张,我有办法让这个小女孩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

“如果她能在这期间自己苏醒当然更好,如果不能,你恢复了力量之後,再去找老树妖也方便许多。”

流风点头:“看来只好如此了,三个月……”

三个月,对於历史来说,根本连尘埃都算不上。可是在某些风云突变的时期,三个月却足以发生许多事。

风都,做为现今大陆上唯一的人类国度,它的内部并不太平。

自从传出天戈山藏有异宝的消息後,大总统罗姆野心剧增,竟公然与元老院对抗,这种对抗的直接後果是在风都境内引起一股政坛风暴。

元老院之所以能够左右风都的政局,其根本原因是,它直接或间接地掌握了风都的大部分军事大权。

说来,罗姆本来应该算是元老院一党的,没有元老院的支持,他就做不了大将军,没有元老院的暗盘操作,他更不可能成为大总统。

当然,罗姆并不是没有与元老院对抗的本钱,因为元老院是风都建国时就传承下来的制度,它所掌握的也只是传统上的军队。

而在风都,众所周知的,有一支独立於军队之外的强大武装力量,那就是生化人组成的神风部队。

生化人的历史不过是四百多年,在当年那届大总统的努力下,这是唯一一支指挥权紧紧握在大总统手里的超精锐部队。

可惜,单只是几百个精英战士和少量部队,是不足以保住大总统的位子的,元老院能够稳坐帘後,也不只是依*军队,它还掌握著风都经济命脉。

可以说,每个元老院的成员,都直接或间接地代表了一个财阀,这些财阀联合起来之後,足以影响整个风都的命运。

正因这一点,罗姆在决定与元老院对抗的时候,不得不把黑手伸向以姬家为代表的第三方势力。

他采取的是强压手段,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这种态度下,一小部分势力离开了风都城,远远地向西南沿海迁去。

之所以迁到那里,是因为,这里反政府的势力最强,虽然内战被罗姆以血腥手段镇压了,可是所谓的海盗仍然存在,并且势力庞大。

在三个月里,除去离开风都城的一小部分人外,大半的第三方势力,被罗姆收归旗下,还有小半的投*了元老院一方。

至此,风都城内两股政坛势力完全形成,风暴隐约地在风都城上空盘旋,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同样的,在三个月里,除风都以外,大陆上其他地区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

寒流终於成为了历史,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使大地复苏,荒芜的土地长出青苗。

原天那片被人遗弃了的天空下,新的生命正茁壮地成长著。

当然,风都的某些人是不会忘记那块肥肉的。一年前是因寒流的缘故,才不得不放弃那片广阔的土地,而如今,寒流已过,贪婪的人再次把目光望向那里。

可惜的是,经过上次被遗弃的教训後,这片土地上幸存的人们,对风都有无比的恨意。

摧毁了自己的国家,然後大肆掠夺,在危险来临时候,又弃之不固,这一切都使得仇恨在人们心中生了根,他们宁死也不愿再接受风都人的统治。

每一个想到这里发展的风都人,都被狠狠地“招呼”了回去。

原本一直藏匿在这里的穆雪和焚两大势力,趁著这个机会迅速壮大起来。

尤其是穆雪,在经过精心的筹画後,再次组成一个建制颇为齐全的组织,开始大范围地接收原天的管理权。

他们修复受损的城市,组建防卫队,开垦良田,组建政府机构,一切都井然有序。虽然在劫难之後一切都是艰难的,不过所有人都干劲冲天,势气如虹。

风都虽然有心阻止这种形势的发展,可国内斗争已经趋於白热化,任何军事上的调动,都可能带来难以想像的後果,那是无论元老院还是大总统罗姆,都不愿看到的。

此外,他们心中也认定,大厦不是三两天能盖得起来的,暂时来说,原天那边的举动还构不成威胁,所以仍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夺权斗争上。

事实上,风都政坛局势出现明显的对立之後,西南沿海也再次动盪起来。

大批迁来的第三方势力,对罗姆和元老院都心怀不满,而本地的传统势力,更是反政府的先趋,双方在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之後,渐渐凝聚成一股力量,趁著政局动乱之机,半公开地举起了内战的大旗。

“海盗”们不再躲躲藏藏了,他们公然摧毁军用设施,在夜晚偷袭驻军较少的营地,捣毁政府机构,由沿海的商业联盟代行统治权力。

这一切的一切,使得风都局势进一步恶化。

被形势所迫,元老院在与罗姆通气之後,军方派出大部队前去镇压。经过两场激烈的战斗後,“海盗”部队一溃千里。

可就在这时,商业联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说服了前风都女元帅枫千华,担任海盗的总指挥官,这使得风都政坛哗然失色。

枫千华的加入,大大改变了内战局势,“海盗”们采取游击战术,把风都有限的军队,拖进巨大的人民战争泥土之中,最终被迫後退,并首次采取了守势。

至此,“海盗”们终於成功地稳住了脚,并正式改名为“商联自卫军”,内战局面正式形成。

风都前线指挥官几次请求增派部队,奈何风都城权力之争,已达空前激烈的程度,元老院不愿再多派一个人出去,双方再无大规模战斗。

然而每看到商业联盟日渐稳固的统治,风都的政客们都如坐针毡,毕竟那是风都的土地,而且是经济极发达的地区,它不比原天,如果被正式分割出去,对风都的经济将是致命的打击。

为解决这一问题,罗姆与元老院再次达成默契,元老院增派军队至前线,而罗姆则派出部分生化人部队给予协助。

然而,局势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这一次战争的结果,依然是不分胜负。原因是,商业联盟中出现了另两股势力,那就是以艾力文为首的少量生化人部队,以及穆雪派来的一部分灵将高手。

很显然,这已不再局限於内战了,商业联盟与风都本土势力和原天的残馀势力,都挂了钩。

做为对原天战士的回报,商业联盟给穆雪提供了大量的发展资金,穆雪在原天的势力迅猛地发展,军队也初具规模。

就这样,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大陆的局势就乱得一塌胡涂。

流风就是在这个混乱时期里,一脚踏进西南沿海地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