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天气变异
作者:非水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4221

第一章往者已矣

在姬蓉的帮助下,流风终于跟自己的记忆做了一次彻底的了结,至此,姬家之行告一段落。

在姬家经历了不少,其结果正如当初姬芙所言,完成同一件事就能让两人得到各自想要的。

确切的说,流风在姬家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帮姬芙通过了测验。

然而虽是一件事,它所牵连出来的问题却多到令人头痛。

在流风看来,姬蓉的确比姬芙更适合当巫女。

她杀人时的那份从容,就是最好的证明。

身居要位者,心要狠,当断则断,当然,话虽如此,她的从容却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后果,毕竟死去的三个人不是街边无人闻问的乞丐,而是来自总统府的人。

想来姬家跟总统府之间总会发生点什么才对。

此外,明杰还经常在姬家姐妹面前嘀咕这样一句话:“那晚的偷袭者是谁呢?难道真的不是那个叫姬扬的家伙吗?”

“我总觉得他最有动机,毕竟正常的男人是绝不会容许一个比他更帅、更潇洒的情敌存在的。当然,如果你确定不是他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姬芙对姬扬的态度虽然很恶劣,可在这个时候却相当维护他,她语气非常肯定的说:“绝对不是他,我敢肯定!”

明杰的格言是,美女的话是绝对不可以否定的,如果美女说公鸡会下蛋,明杰绝对会立刻回答:“当然是这样,而且我觉得公鸡蛋比母鸡蛋的味道好一些。”

可是眼前这个问题实在满复杂的,如果相信姬芙小美女,就代表必须排除那个小气男人,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排除个人恩怨,剩下的,就只有姬家内部的秘密了。

明杰虽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帅,可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魅力大到天怒人怨,让人一见面就想宰掉自己的程度。

如果排除对方针对自己的可能,那人针对的就只能是流风,而那时的流风刚好是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人。

这样看来,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时间虽然很短,可流风和明杰都隐约看到了姬家内忧外患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下,姬家行事也显得处处小心。

姬芙并没能当上巫女,流风这个来历不明的假女婿,也不可能继承家主之位。

两边都是聪明人,一边不想惹麻烦,另一边不想让外人干涉族内之事,所以流风等人完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流风等人在姬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告辞。

送行的只有姬蓉、姬芙两姐妹,两人的脸上虽有些不舍,却都没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姬芙是个比较单纯的女孩,心事藏不住而且不会撒谎,单看她那份不自在就能猜到,她一定曾受到姐姐的某种叮嘱。

其实,有些事能够做到心照不宣是最好的,包括明杰在内的所有人,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明杰满脸惋惜地看着眼前这对姐妹花,无奈地道:“唉,你们就不必挽留我了。人生总是无奈的,虽然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可是你们也知道,流风这家伙不懂照顾自己,我的小龙若也离不开我,酒吧少了我就更不行了,所以呢,我决定拒绝你们的邀请,跟他们一起离开……”

说到这里,他黯然垂首叹息,心中似乎充满不舍,完全陶醉在自己营造的惜别气氛之中。

可是在他抬起头时,脸上的沉痛马上化成了惊讶,继而恼羞成怒。

姬家姐妹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巨大的闸门后面,而流风等人则满脸无奈地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他。

“太,太失礼了!在别人心情低落的时候,你们难道不可以安慰一下吗?”明杰恼怒地挥着拳头咆哮,“这是对一个绅士的巨大侮辱!”

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看来某人是打算自己走路回去了。”

明杰楞了一下,眨巴着眼睛望了一下城市边缘处的巨大黑影。

估计用走的话,一天也未必够用。

明杰咽了下口水,满脸的激愤转眼间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媚笑,像只叼着骨头的小狗一样乖巧地爬进云车后排,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哦,你真是一个美丽而又善良的天使,你是不会把一个可怜人丢在这里的,不是吗?”

流风和龙若两人都憋着笑,他们突然发现,夜似乎是这个无赖的克星。

难道不是吗?他来到姬家不也是受夜的委托吗?当然,现在看来,说是委托或许并不恰当,想来应该是某种程度上的威胁吧。

四人坐好之后,轻微的震颤中云车轻巧地浮起,迎着晨光沿着停车坪的特定跑道,飞射而出,不一会儿就钻进了风都城那特有的五彩车流之中。

清晨,正是风都城从睡梦中醒转的时分,清冷的晨光中,无数小巧灵动的云车沿着特定的轨道,如流萤般在巨大建筑物之间穿梭,形成无数道隐隐带着光华的巨大洪流,这种壮观的场面,是只有在风都城才能看到的。

与其他城市相比,风都城另一大特色是,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巨型建筑群。

这是一种类似于城中之城的建筑,正如流风所见,姬家的建筑群就属于这种风格。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外建立一层巨大的外围护罩,把里面的建筑群置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之内,这便是风都城中众势力的一大特色。

流风去了一大心病,坐在云车上看风景,一路上指指点点,心情相当不错。

小龙若静静地坐在流风身边,夜则专心地开车,两个女孩都不大说话,不过看神情也是颇为轻松。

车中最煞风景的就是明杰,他一会儿抱怨天气太冷,对皮肤不好,一会儿又觉得风太大,弄乱了发型。

或许是因为美女在侧,这家伙的嘴一直不闲着,幸好他的见识的确很广,废话虽多,却也是个称职的导游。

“你们看那里,那个最高的……”

明杰指向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庞然大物。

那巨大的建筑矗立城市中心,宛如撑天巨柱一般,与其相比,周围的任何建筑都显得微不足道。

“它叫荣耀之城,自风都城存在以来就是最高建筑,元老院就位于这荣耀城之中。几千年来这荣耀城经后人不断扩建,占地面积越来越大,高度也不断提升,从来就没有任何其他建筑能够与它相比。”

“最近一次扩建是在一年前,在对原天的战争胜利之后,元老院抽调了巨额经费来扩建荣耀城,使其高度又增了近一倍……唉,钱啊!真是腐败!”明杰痛心疾首地叹息。

在他看来,那无疑是被扔进粪坑里的巨额钞票。

据明杰讲,在战争胜利后,首席元老卡恩斯曾说过这样的话:“如果原天城信奉的是神灵的力量,那么我们风都便有藐视众神的能力,这座荣耀城就是我们藐视众神的力量代表。”

远远望去,只见那荣耀城确实是大的离谱,在这清晨时分,它竟遮去了半天的晨光,半个风都城都被置于它的阴影之下。

置身于那片阴影之中,隐约间竟有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不过民间对这荣耀之城看法似乎并不是很好,尤其最近,当不少来自原天的住民融入这个社会之后,一种另类的说法渐渐地传了开来——那是一个触犯了禁忌的存在,将来或许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某些史学家也不甘寂寞,搬出大堆的古代大辞典查证此种说话的正确性。最后他们颇为严肃地公布,远古传说中最著名的建筑物——天空城——的确是被从天而降的巨雷彻底击毁的。

当然,在明眼人看来,来自于原天人的诅咒只不过是一种掩饰。

会出现这种传闻更直接的原因在于,那个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顶峰的建筑,不但在气势上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更在精神层面上让人觉得压抑。

元老院所拥有的那种凌驾于法律与人民之上的权力,让很多人心里不舒服。

明杰所介绍的建筑都是回家途中经过的,除了荣耀之城以外,路上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个被称为“竞技王国”的竞技场。

这是一个地下斗技场,从外面看,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据明杰讲,那里该算得上是全风都城最热闹、消费档次最高的娱乐场所了。

“这种东西表面上是被禁止的,可是实际上,这个竞技场已经达到了半公开的程度。唉,不过是敷衍人的把戏而已,法律似乎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呢!”

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可细思之下,却并不难理解。

这就像贪污受贿一样,表面上是被禁止的,实际上,却被大多数人列在正常营业创收的范围之内。

当某些活动达到一种深层的渗透之后,制约它们的东西,反成了掩饰其存在的最佳手段。

当然,它存在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金钱利益。

从历史上来看,能够让人暴富的行业并不多,其中考古盗墓,发动战争,贩卖包括人口在内的违禁品,从事地下赌博等,都是比较好的途径,大陆上的十大首富大都与此脱不了关系。

这个地下竞技场确切地说,该属于赌博一类,与那些门票收入相比,真正的利润是来自于那些巨商豪富们的赌注,当然,其中的血腥刺激,也是吸引大家下赌注的一个重要手段。

地下竞技场之所以被法律禁止,是因为它严重地抵触了道德文明标准,实际上,所谓的地下竞技就是一种黑暗的、充满血腥的杀戮表演。

从人与人赤膊相斗,到人与野兽,或是野兽之间的殊死抗争,这些都包含在地下竞技的节目范围之内。

表面看来,的确有很多人嫌这些东西太暴力血腥,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认为,真正坚决反对的并不多。

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是矛盾的,有人喜欢和平,就有人喜欢战争,有人高呼文明,还有人崇拜野蛮暴力,对立者存在,这便是这个世界。对立使世界变化发展,可以说,正是那些极端的矛盾改变着世界。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夹在他们中间的中庸的人,无论文明还是暴力,他们都能忍受。一边忍受一边生活,自身并不选择,别人给一种方式,他们就会努力适应,这便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在这风都城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默认了这个“竞技王国”的存在,一部分人使它不停地运转,另一部分人高声反对,在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它存在着就去接受,若它消失,自己的生活也仍会继续下去。

“实际上,风都的绝大部分人都接受了这种地下竞技场,因为那里面包含着平时无法看到的刺激场面……最近一段时间里,它的生意特别火热,据说是新增加了一个节目——弑妖。”

见流风和龙若脸上都有不解,连夜都满眼疑问地扭过头来,明杰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轻咳了两声后,才解释道:“所谓的弑妖,就是让水平最低的竞技者,与从原天领地捕捉来的妖兽,进行一场最直接的肉搏战……”

流风心头一震,脑中马上联想出一副狼藉的画面:手持断剑,满身是血的竞技者,面容扭曲地在地上挣扎,而形态狰狞的妖兽则巨嘴大张,一步步地朝前逼近,腥臭的口水沿着獠牙缓缓淌落在尘土之中……

若要确切地形容流风的心情的话,或许可以称之为悲哀,一种带着无奈的悲哀。

需要同情吗?

不,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在某些无法挣脱的禁锢中苦苦挣扎,在还没摆脱这些无形的束缚之前,没人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失去了记忆,并不等于失去了自己看事物的眼光,相反的,抛却了以往的狭隘,世界反而变得透彻了许多。

一年来生活在风都城,流风并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早就重新对这世界建立起了自己的概念。

酒吧是一个很复杂的场所,在那里,流风能够听到各种很有价值的传闻,虽然很少出门,他仍能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流风甚至在很早以前就根据自己的那些与众不同之处判断出,自己是来自于那个已经覆灭了的国度,原天。

在明杰的解释下,流风终于大概明白了,地下竞技场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让最差劲的竞技者跟妖兽打斗,无疑是为了增加某种“乐趣”,况且即使是最强的竞技者,也未必是妖兽的对手。

再者,妖兽毕竟不多,真的把它杀了会有很大的损失,而最差劲的竞技者似乎是很廉价的样子。

在流风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正常,支撑这世界运转的某些准则已经开始扭曲。生活在其中便只能受这准则支配,可若是去对抗,可能只会得到更多不想要的后果。

换一个角度来说,即使对抗成功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想改变旧有的架构,就要彻底地摧毁它,然后建立一个新的、比较正常的秩序。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毁灭旧秩序的过程,远比忍受现状更可怕,因为在这一过程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将随同旧秩序一同毁灭。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新秩序只属于将来,属于后来人,人们只能创造将来,却不能亲眼看到将来,更不可能拥有将来,这也是大多数人不愿为之努力的原因。

流风晃了晃脑袋,制止自己继续思考这种沉重的问题,抬头看看其他人,发现连明杰都沉默了下来。

原本只是怀着轻松的心情观赏风都的景物的,可介绍到荣耀之城时,大家的兴致就略微低落。

到后来说起竞技场时,车中的气氛已经完全地沉闷了下来,外界阴冷的空气仿佛直接透过车窗涌了进来,把里面的一切冻结。

流风轻柔地抚着龙若的紫色长发,又把手搭在夜的肩上,安慰道:“好啦,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那些都离我们太遥远,不是我们关心的东西,不是吗?”

夜默然点头,龙若则似懂非懂,倒是坐在一旁的明杰,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见两个女孩仍无法释怀,流风突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主动放弃过去的记忆吗?”

夜一楞,扭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流风:“主动放弃?”

流风静静地望着太阳升起的地平线,点头道:“嗯,是我主动放弃的。我们都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是吗?你,我,还有阿若,我们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

“其实细想一下你们应该明白,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现在而已,过去的无法再拥有,将来的也完全无法掌握,既然现在拥有的已经是大家所喜欢的生活了,为什么还要去破坏它呢?”

“想着过去的美好,或是怀着对未来的恐惧,这都没好处。放开胸怀努力地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好吗?”

车厢之中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龙若首先出声:“大哥,我明白了。我们应该考虑早饭该吃什么,对不对?人家肚子好饿呢!”

流风失笑出声,夜也是莞尔一笑,沉闷的气氛突然间消散于无形中。

“嗯,是我好久没吃到你亲手煮的东西了,真怀念啊。”

“喂喂喂,我帮了你们这么大忙,应该算我一份吧……”

心情放松下来,似乎连云车都轻快了不少,偶尔传出的欢笑声转眼消失在风中。

大家都只为现在开心,不想过去,也不去期待将来。

可是,这个世界自有其存在的规则。

生活在其中的人只能受这规则的约束,按照一定的方式生活,不想要的未必不会发生,这就是一种所谓的客观。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人生是不是如掌上的纹路一样,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注定,可是直到最终也没人能知道答案。

如果命运真的存在的话,那还真是一种悲哀。

人类苦苦地思考命运的问题时,那些制定了命运与规则的神灵,可能正在某处偷偷发笑吧。

第二章提醒

天气越来越冷,离开姬家没几天,风都城便飘起了大雪,长达六个月之久的严冬已正式来临。

虽然已经有了一年的适应期,风都城的人们还是没能完全地接受这种寒冷,在这种天气里,大部分人选择了留在室内,酒吧里的生意也变得冷清起来。

流风和明杰两人相对而坐,所不同的是,流风撑着下巴眯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而明杰则满脸的奸笑,分明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满脸大胡子的酒鬼雷恩喝足了酒,趴在那里流着口水,醉生梦死。

流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环视一眼酒吧中的客人,打了个哈欠道:“唉,好无聊!小夜不会又在练功吧?阿若也不知跑哪去了。真是冷清啊!”

“无聊?不如我来陪你吧!”听到流风自言自语,明杰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他扫了周围一眼,见夜没在酒吧里便低声奸笑道:“再赌两局如何?老规矩,输了我就还钱,赢了嘛,嘿嘿,前帐一笔勾销……”

“去去去,没空儿理你!”

流风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

流风有些奇怪,从明杰花钱的态度看来,他绝不是个缺钱的人,可奇怪的是,他经常在某一段时间里穷得要命,仿佛一下子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一样。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近乎无赖似的跟朋友借钱,实在借不到时便会离开数日,回来后,他又会变成一个多金而又风流的花花公子。

“嘿嘿,不会是怕了我吧?上次输了不服气?”

流风不屑地道:“这种非一即二的选择,大家都有五成的机会,这次你赢,下次我赢,只是碰运气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上次流风捺不住明杰的纠缠,跟他赌下一个进门的客人是男是女,结果输得惨兮兮的。

明杰嘿嘿笑着:“那晚在姬家你动手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知道你的实力很强,可是有一点你不要忽略——在真正的生死关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按照正常的规则来讲,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用机率来解释。比如出门被车撞的机率,路上捡钱的机率等,从整体上看,每天总会有那么几个倒楣或是幸运的人遇上这种事,可是如果把目光放在单个人的身上,就可以称其为运气。

同样的两个人,一个一年之中两次被狗咬,另一个十年都遇不到这种事,这就是一种运气的表现。

“如果把这种运气放在最关键的时刻,那便是能决定生死成败的重要因素。两个胜率各占一半的人,在决胜负的时候,运气便是关键了,所以说,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流风被他唬的有点发懵,细细地琢磨之下,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于是不禁怀疑地看了明杰两眼道:“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你这种人说的呢,更像一个整日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总结出来的。”

明杰眉头一挑道:“我这种人就不用为生活而挣扎了吗?要知道,风都城中身分特殊的人不在少数,除去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不谈,风都本身就有很多活在暗处的人,那可是一群为求生存赌上了性命的人呢!嘿嘿,所以说,没有实力就没法生存啊!”

说话间,明杰把一枚飞镖平放在手掌上,镖尖对准了墙上的靶心,手指不经意的一弹,飞镖无声无息地插在了红心正中。

流风心中一动。

这套飞镖是娱乐用的,酒吧里的客人喝酒之后,经常拿着东西来赌点小钱,其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投镖高手,可是明杰这一手却大有学问,那一镖只用三个字就可以形容:快、准、狠!

流风偶尔也玩这东西,他自问也能达到那种效果,可是明杰那一弹之间的随意,却是他无法相比的。那仿佛是经过了上百次的练习之后,形成的一种本能。

一直以来,明杰自称枪手,看他刚才露这一手,的确有一矢中的的气势。

流风正想询问些什么,酒吧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凛冽的寒气卷着零星的雪花涌了进来,仔细一瞧,居然是姬家姐妹。

姬芙本是酒吧的常客,可最近来酒吧的次数日渐减少,似乎家族之中麻烦不断,看到她,流风颇有些意外,而那个几乎不出家门的姬蓉居然也一起来了,简直可以说是稀奇。

酒吧里酒客很少,四个人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先是互叙长短,几句过后便切入了正题。

这并不出意外,身分特殊的姬蓉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她们是有所为而来。

喝着流风专门为姬芙调制的饮品,姬蓉脸上露出几许的惊讶:“怪不得小芙对你赞不绝口,这杯果汁叫‘梦幻-,对吧?果然特别有味道,只可惜……”

说话间,姬蓉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明杰端起酒杯优雅地啜了口,接道:“可惜什么?难道有我这样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陪你喝酒聊天,你还不满足吗?”

“就是有你在这里,姐姐才会觉得有点可惜。”姬芙一撇嘴,毫不留情地打击着明杰脆弱的自尊。

明杰满脸尴尬道:“哼哼,身为男人,我是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如果是其他人触怒了我,我一定会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我会跟你决斗,我会……”

流风觉得他有些啰嗦,他显然打断了姬蓉的话题,于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钱啊,钱可真是好东西,我记得有人还想跟我借钱来着。”

明杰显然对这个字眼非常敏感,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耳朵就竖了起来,“是的,那东西的确很可爱……噢,亲爱的,你是说你答应把钱借给我了吗?噢,当然,你是这么的善良,当然会答应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毕竟我们是朋友嘛!是的,我们是好朋友。”

流风摆弄着酒杯,做出惋惜的样子说道:“可是,我是不会把钱借给一个啰嗦的家伙的。当然我想,只要我不同意,小夜是绝对不会借钱给别人的。”

“当然,我明白。你看,我是一个如此守本分的人,我是不善言谈的。”明杰谄媚地笑着,说完之后乖乖地闭上了嘴。

姬蓉慢慢地品着杯中的果汁,含笑看着流风和明杰,等到明杰彻底闭了嘴,她又啜了一口果汁后,才继续她刚才的话题。

“我是第一次喝到这么有味道的东西,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品尝它。”

姬蓉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

姬芙叼着吸管低垂着头。

明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见流风瞟了他一眼,马上又把嘴闭了起来。

流风不解地道:“我这酒吧离你们虽然有点远,可总还没到远隔万水千山的程度,只要你喜欢,我随时为你们准备这种果汁。嗯,或许你的意思是……”流风突然有所醒悟,“或者说你们将要离开了,是吗?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姬蓉脸上露出赞许,一直低着头的姬芙则是满脸的惊讶。

看到她们这表情,流风明杰对视了一眼,都隐约猜出了个大概。

果然,姬蓉沉默片刻道:“是的,我们要离开了,我们姬家将彻底地离开风都城。”

流风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没露出太多的惊讶,虽然说他心中觉得她们的决定太突然,可是流风知道,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无论留下还是离开,都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原因。

在流风看来,这只是姬家人自己的问题,不过当姬蓉缓缓地说出离开的原因时,流风和明杰都有些动容。

他们从未想到,单从一个家族的迁徙上,就能反映出这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

“实际上,我们的撤出代表了风都最高层的势力变动,或者可以说,风都局势的演变将从我们这里开始。”

风都自建国以来所实行的,是一种怪异的民主制度。

称其怪异是因为,在民众选举的总统之上,还有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机构——元老院。

在大多数时候,民众真正拥戴的人,未必能够坐上总统的位子,只有真正获得元老院的支持者才能爬上去,现任大总统罗姆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

当然,说元老院具有绝对的权力也不恰当,因为风都除了以大总统为首的政府机构以及元老院以外,还有第三方势力能够左右整个政治局面,这个第三势力就是类似姬家的那种地下势力。

这三方势力之间,有着巧妙的平衡关系。

一般说来,大总统组阁上台之后,以他为首的政府机关,都会与元老院之间发生摩擦。

任何人都不愿意有人骑在自己头上,每任大总统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求拥护自己的力量,以摆脱元老院的绝对控制,所以,这两方之间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

总统想拥有能够与元老院谈条件的力量,就必须利用第三方势力,元老院痛恨第三方势力,而大总统则是元老院与第三方势力之间的缓冲,他充当着左右逢源的角色。

姬蓉并非是危言耸听,若是姬家迁出风都城的举动,能在某方面代表第三方势力的意向,那么即使再笨的人也能分析出这样一个问题——风都城的势力格局已经被打破,三方互相牵制的微妙关系已经不成立,也就是说,风都高层将有意想不到的大动作。

“实际上,每一任总统都有自己的野心,想更大限度的拥有权力,所以,他们总会跟第三方势力之间建立一种亲密的合作关系。”

“站在姬家的角度来说,他们也希望总统有野心,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然而,如果总统的野心过大的话,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罗姆就是那种野心极大的人,他已经开始对我们这些第三方势力施展高压手段了,他对我们的要求是,要么全力合作,要么被铲除。”

流风不解地道:“他这样做,不怕破坏了与你们之间的那种合作关系吗?这样一来,他会失去跟元老院争夺权力的筹码,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啊!”

姬蓉笑了笑,有点嘲讽地说道:“我已经说了,罗姆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对以前的那些总统来说,与我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可是罗姆不同,他并不满足于在三方势力的平衡之间取得的那点权力,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力,把我们第三方势力以及元老院踩在脚下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野心家的疯狂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流风眉头一皱,隐隐地把握到了其中的关键,可是,他觉得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无法解释。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姆想独揽大权,所以他必须把你们和元老院的势力打垮。可是,难道他是傻瓜吗?他这样做只能同时跟你们两方面起冲突,既失去了你们的支持,又将直接面对元老院的压力,对他来说这样做只是自取灭亡,不是吗?”

姬蓉点头道:“一般来说,确实如此,可是,你忽略了一点,他疯狂,他贪婪,但是他绝不莽撞。”

“我猜他若不是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便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从我们姬家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我认为他可能已经掌握,或是将会掌握某种能够同时威胁到我们和元老院两方势力的力量。”

说话间,姬蓉目光灼灼地看了流风几眼道:“若是我的判断没错,他的那种力量,应该来自于你的故乡。”

明杰脱口而出道:“原天?”说完之后,他下意识地一捂嘴,显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

可看到姬家姐妹毫无惊讶的样子,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姬家的巫女比想象中更厉害,她可能跟自己一样,很早以前就猜到了流风等人的身分。

片刻之后,姬蓉的目光缓和了下来,她点头道:“不错,就是原天。前些天我们得到一个消息,罗姆抓到了一个原天的高层人物,并从那人嘴里得知了某种秘密,事后,元老院跟他之间就起了激烈的冲突。想来那个秘密一定是很惊人的。”

显然,罗姆得到的这个秘密能够威胁到元老院的存在,所以元老院方面的态度相当强硬。

罗姆想对抗这种压力,就必须得到第三方势力的支持,可是第三势力并不愿意正面跟元老院起冲突,罗姆不得已之下,只有采取强硬的手段逼他们表态。

这也就是姬蓉所说的,要么支持罗姆,要么被铲除。

明白这一点的同时,流风也不得不惊讶于元老院和第三方势力的根深蒂固。

按正常来讲,如果那个秘密真的那么重要,那么它绝对是极为机密的,甚至可以说,可能只有极少数最重要的政府人员才能知道这个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居然泄漏了出去,可以想见,其他势力对政府的渗透达到了一种多么深远的程度,或许这也正是罗姆不得不事先发难的原因之一。

姬蓉无奈地叹道:“说实话,我们第三方势力的强大,是远超出你们能想象的,可以说,我们的总和是三大势力里最强的一个。”

“可惜,我们内部之间并不协调,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很难做出整齐一致的决定,所以造成了既无法对抗政府,也无法对抗元老院的局面。所以说,罗姆总统所说的并不是大话,他有实力把反对他的势力铲除。”

流风沉吟片刻道:“你们不想支持罗姆,所以才想离开?”

“嗯,大致上是你想的这样。不过我们姬家并不是不愿意支持他,而是不敢。”说话间,姬蓉眼露讥讽,“其他的各大势力太短视了,难道他们看不出罗姆真正的野心吗?帮他对抗元老院?太天真了,如果元老院都被他摆平了,那我们这些势力又怎能存活下去呢?”

流风和明杰一阵沉默。

还是流风脑筋转的比较快,姬蓉的话引起他的深思,他很自然地就把问题联想到自己身上,进而明白了姬蓉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姬蓉是姬家的巫女,拥有很大的权力,同时也要过问相当多的事情,她当然不会无聊到只因心中郁闷,便找自己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一个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一些关系重大的事情时,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她有对自己有所求,二是这事与自己有关。

第一种原因可能显然不成立,因为自己只是个开酒吧的小人物。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原因了,她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向自己暗示某些东西吧?

果然,姬蓉突然正视着流风道:“想要在大海中生存下去,就必须能够预测到暴风雨的到来,这是基本准则。”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过平淡的生活,所以对这方面的事不大关心,可是,我必须以一个朋友的身分来提醒你,只要你还生活在这片大海中,一场未知的暴风雨就可能毁掉你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流风闻言淡然道:“据我所知,无论政治怎样变化,对我这种普通人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是吗?即使暴风雨再大,对那些潜在海面之下的小鱼,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可是你并不是小鱼。说实话,罗姆现在最想要的是力量,能收归己用的,他都不会放过。”

“与我们第三方势力相比,你这种拥有力量却没有后台的人,才是他的首要目标,政府不可能马上对我们发难,毕竟我们的势力庞大无比,他总会有诸多的顾虑,而对你们这种人采取行动的话,政府却绝对不会有半点顾虑。”

流风楞了一下,显然从未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他马上又打消了疑虑。

自己一直都是个本分人,不是吗?失去记忆的家伙,经营着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酒吧,平常又很少跟人打交道,知道自己的人本就不多,又怎么会引起政府部门的注意呢?

当他说出自己这想法时,一直沉默的姬芙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这次我和姐姐来,正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

“虽说你们几个一直深藏不露,可是政府的情报部门绝对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是很狡猾的猎狗,鼻子灵着呢,我能发现你的特殊之处,他们也能。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曾经在我们姬家显露过自己的实力。”

明杰插嘴道:“可是,那是在你们姬家的地盘啊,难道你们会把他的事泄漏出去吗?当然不会。你们不说,也就没人知道这些了,不是吗?当然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可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优秀男人呢。”

姬芙摇头解释道:“还记得那天进入我们姬家的那三个总统府的使者吗?他们当时捉了我做人质,被姐姐当场杀掉,事后我们检查尸首时才发现,那三个家伙只是替身而已,是利用高科技仿制出来的机械替身。”

“据说那个成匡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很可能他一直都在姬家外面,只是利用替身进入我们姬家,探查他所需要的情报。”

明杰对这方面的东西比较熟悉,经他解释,流风大概地明白了替身到底是什么含意。

所谓的替身,实际上也是风都的一种高级机密——利用高科技手段制造出许多与本体一模一样的复制人,这些复制人的动作,精细到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可以接受本体的远程操控,替身所见所闻,会分毫不差地传递给身在远处的本体。

事实上,这种方法只能用于成匡这一类的改造人,只有他们有能力利用经过改造的脑电波,进行这种远程的控制。

事情看起来真的变麻烦了。

如果姬蓉所说的基本上没错,那么可以肯定,大总统的人或早或晚都会找上门来。

不过这些都是流风自己的问题,姬家的姐妹能够透露这么多秘密给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她们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

至于姬家的去向,姬蓉只隐约地提到沿海的海盗势力,之后流风也没再多问。

送走姬家姐妹之后,明杰也识趣的离开了酒吧。

在这种时候,给流风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是很重要的,当然,他能够这么爽快的离开,还是因为顺利地从流风手中借到了钱。

略一思考之后,流风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给酒吧中几个酒客结了帐后,便推后门出酒吧。

至于那个仍像死猪一样睡着的大胡子雷恩,就让他睡在里面好了。

出了门,流风仰天舒了口气,感觉心里有点压抑。

平静的生活就要被打破了吧,不知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她似乎比自己更珍惜现在的生活呢。

想当初,若不是自己偷偷地跑去姬家,也不会遇到成匡那些人,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该怎样去面对夜呢?

第三章广场

夜练功的地方,是酒吧后面的一个极宽敞的地下室,当初是充当杂物仓库用的,其中清理出了一半做云车的车库。

在风都,云车的普及程度,就像原天的刀剑一样,而建筑物也极尽高大宽敞之能事,由此可见,风都城的生活水准的确在原天之上。

自从夜恢复了功力之后,这个地下室就被清扫了出来,专门做为练功房。安静,外加隐秘,的确是很好的练功场所。

流风走进来的时候,夜正持剑而舞,大大小小的银亮光圈环在她的身周,挪移之间尽显飘逸出尘之气,看上去,就像一个浴着银色月光飞舞的精灵。

流风怔怔地看着她,第一次注意到夜的出众不群,他神情不禁有些恍惚,一时间倒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一个出色的女孩,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自己竟从没真正以欣赏的眼光看过她。

以夜的容貌气质来讲,在风都城中这一年多以来,酒吧中形形色色的女孩子见得多了,似乎从没有哪个女孩能比得上夜。

流风摇摇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难道所有人都一样吗?一块稀世美玉若总是随身带着,就会忽略其瑰丽乃至于价值。这便是很多人得到了却不懂珍惜,失去了又会后悔的真正原因吧。

转念之间,流风又想到大胡子雷恩说过的话——小伙子,酒吧中来过的美女多不胜数,其中也不乏对你有意的,我却从未见你动心过,难道你……

当时大胡子没接着说下去,不过他那双醉眼却瞄向了不远处倚着吧台静静出神的夜。

流风哂然一笑,骂他老不正经。

可是此时想来,大胡子竟是人醉心不醉。

流风也不明白,相处这么长时间,自己为什么会对夜这样出色的女孩没有心动的感觉?

可是此刻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不是不动心,而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默认了她在自己心中的某种地位。

可以说,流风根本就是以夜为标准来评价其他女孩的,能比得上夜的实在太少,所以,他所见过的女孩根本就没有一个能达到他的标准。

胡思乱想之际,流风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惊醒过来时,才发现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面前,正晃动纤手唤着他。

夜奇怪地看着流风,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自己发呆。

她总觉得流风的目光比平日多出了点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间脸上竟有些发热。

“喂,你到底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夜试图用嗔怒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流风见夜说着话时目光闪烁不定,分明是逃避自己的目光,不禁也有点奇怪,又见她脸上没来由地浮上一层极薄的红晕,看上去分外妖艳,竟仿佛是在害羞。他心头怦然一动,想象平日里那样取笑她几句,却又说不出口,支吾了半天,竟也开始左顾右盼地逃避起来。

两人别别扭扭地尴尬了好一会儿,突然都觉得有些好笑,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瞬间又回复了平日里那种平和的心态。

“又跑来找我练功?酒吧里有人照看吗?”夜有点奇怪的问道。

她记得龙若早上就出门去了,难道是明杰在帮忙照看酒吧?她可不大相信那家伙,估计又会有不少错帐,少不少钱吧!

自从姬家归来之后,流风也常来这里练功,他经常向夜询问自己从前的功夫特点。

夜倒也不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流风,并经常陪着流风练习。

那天在姬家时她也看到了,流风功夫虽在,可是对敌时都只是靠着一种本能反应,这使得他的能力大打折扣。

人活在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自身的能力越强,越能安身立命,她也希望流风能真正恢复以前的能力。

总体来说,流风的攻击是以速度为主,在远处以释放的能量球方式牵制对手,直到近身时,才以强力的爆发式攻击来达到目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习,流风已经基本重新掌握了以前的攻击方式,在跟夜练习的时候,他们总能打成平分秋色的局面,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果了。

流风摇头道:“今天不练功了。酒吧里没什么人,我已经关掉了,小夜,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夜先是一楞,想到刚才暧昧的情景,再细细品味流风话中那种邀约的意味,心中不禁有点紧张,其中又混合着几分兴奋,可是她马上又注意到,流风换了一身便服,似乎来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心中又多了几分狐疑。

她默不作声地点头,换下练功服之后,便随着流风走上了清冷的街头。

风都城的大街几乎是一种摆设,即使不是在这飘雪的冬季,也不会有多少行人的。

细雪满天纷飞,走在新雪上面,脚下传来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冷风偶尔吹过,却无法让两人感觉有丝毫的冷意。

浪漫的环境中,流风和夜并肩慢慢地走着,只是两人的心情却大不相同。

夜一反平常的淡漠与冰冷,白晰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不知是因冷风而起还是其他的原因。

此刻的她微低着头,只知随着流风的步伐行走,衣角在她无意识的蹂躏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流风的心情却不大相同,迎着冷风走去,看着细雪在空中身不由己地飘扬,他心中竟有几分的凄凉。

流风问道:“小夜,你心里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仍直视着远方,似乎含着许多无奈,她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她总觉得自己看上去离他很近,实际上却仍离得很远,无论怎样都隔了一段距离。

她叹了一声道:“最大的愿望么?如果你没失去记忆的话,你会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亲哥哥。”

夜的眼睛也看向了远方,眼中现出复杂的神色,“很久以前,我一直认为,世上只有他这一个亲人,所以我必须阻止他做错事,必须用全部的精力去盯着他,可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我终于明白了,或许我太幼稚了,其实错的不是他,是我。”

夜摊开白嫩的手掌,细细的雪花入手即化,神色间有许多感慨。

“我们活在这世上,总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想做的只是他最想做的事,如果我真的阻止了他,他反倒会后悔一辈子吧!任何人都不能肯定自己的目标是对是错,所以,只要想做,就有权利去体验。我们都是在用时间和生命去验证自己的执着。我也有想做的事,而且,我也正在做……”

流风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夜。

夜毫不逃避地与流风对视,清澈如水的眼中,隐隐浮动着一股让流风怦然心动的东西。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直以来都在身边的,自己却从不懂得去欣赏,直到这种生活就要结束时,他才发觉,原来身边的一切都这么美好。

流风侧过头,躲避着夜直视的目光,说道:“其实我心里一直知道,你比我更珍惜这种平静的生活。我虽然不清楚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眼下的这种平静得来不易,可是……”

说到这里,流风犹豫了起来,怎么跟夜说呢?让她跟自己一起离开风都城?

离开又能怎样?只要风都政府真的存心为难,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平静。

让她离开?这种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虽然夜平日里脸上尽是冷漠,可是流风懂得她的心思,若是说出让她离开的话,简直是没有良心。更深一层的说,流风也不愿让她离开,也不舍得让她离开。

习惯是一种很无奈的东西,平日在身边或许感觉不出什么,可想到有可能失去的时候,心中马上就觉得空荡荡的,好像缺少了什么一样。

夜是极其聪明的女孩,见流风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很为难的事一样,隐约间她心中猜到了点什么。

她拉起流风的手道:“阿风,原谅我!以前我一直隐瞒你的过去,不想让你恢复记忆,那只是因为现在的这种生活的确来之不易。”

“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我们从惊涛骇浪中逃了出来,我真的不想再被卷回去。而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也同样不希望自己再过回以前的生活,这种生活不但是我想要的,也是你一直向往的。”

“你,我,还有阿若,我们三个一起走过了这么多路,即使再困难也都挺过来了。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们也一定能再次闯过去的,你说是吗?”

流风再次凝视着夜,她脸上依旧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刚才的一番动情的话,也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可是流风心中却有股热流在涌动。

夜的手微有凉意,流风下意识地把它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他突然醒悟,其实心中所顾虑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问题,自己只是太习惯为身边的人着想了,怕让两个女孩失望,也怕让她们受苦,所以他才顾虑多多。可是实际上,把一切都背负起来,不让她们分担,对她们来说也未必是幸福,她未必会开心,因为她们打心底希望能够分担一切。

想通了这一点,流风胸中一片豁然,他说道:“小夜,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很多事不该由我来决定,而应该由我们三个共同分担,共同面对。今天,姬家姐妹来过……”

流风缓缓地讲述着姬家姐妹带来的消息。风雪中,两人一路并肩行去,不知不觉中已走出了很远。

夜静静地听着,直到流风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讲完之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道:“这么说,我们这种平静的日子很可能会结束喽?”夜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有半分的惊异或是惋惜。

“如果我没有去过姬家,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或许我们可以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所以……”

流风总觉得心中有些歉疚。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夜便径直向前走去。

流风满头雾水的快步跟了上去,夜的沉默让他觉得意外,他原本以为夜不会太在意,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看起来竟似乎真的生气了。

流风心中喑叹,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是至理名言。

“小夜,我真的觉得……小夜,你不要走的那么快啊,等我一下!”流风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夜,可想要道歉时总是被夜打断。

跟着夜的脚步,流风走进了一个小广场,那里稀稀落落的分布着十几群人,各自围着一个小贩争抢着什么。看上去人不是特别多,但是相对于清冷的街道,这里简直算得上热闹非凡。

夜进了广场之后,就直接溜进了人群,流风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她的脚步走了进去。刚一接近流风便感觉颇为惊讶,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些人正在贩卖的,居然是一些造型异常精致的冷兵器。

在风都,冰剑之类的器械统称为冷兵器,不过由于风都对武道有兴趣的并不多,所以冷兵器相当少见,偶尔有一些精致的刀剑,也都是通过各种途径从原天传过来的,即使出现在市面上,价格也颇为昂贵。

流风的一方面惊讶于那些兵器的做工精致,另一方面则想不通,这十几个人为什么会随随便便地在这里摆起地摊?

莫非是一年前的战争中被前线的风都士兵私藏起来的,直到风头过了,才拿出来偷偷贩卖?

爱下棋的人看见有人下棋就总想多看两眼,嗜书画的见到精美的字幅会忍不住驻留脚步,而精于武道的流风,自然也对相关的东西颇感兴趣,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来时,夜已经混进了人群。

这个笨丫头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流风左顾右盼,在人群中搜索夜的身影。

事有凑巧,由于流风的注意力都放在远处,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身边的人。

在他身侧,有个人选中了一把造型颇有特色的长剑,兴高采烈之际随手舞动着长剑。他也同样地没注意到流风,长剑一舞之下,便险些无声无息地朝流风的胁下划去,等他发现时已经收剑不及。

就在这时,旁边的另一个人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地以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剑锋。

同一时间,流风也下意识地侧身躲闪,食指和中指准确无误地夹在了剑尖上。

情形变得相当的古怪,挥剑者目瞪口呆,不知是被刚才的凶险吓到了,还是被两人快如闪电的动作惊呆的,他只知道张着大嘴看着长剑上的两只手。

流风和另一个人心中也都是一惊,单从出手的角度与时机拿捏程度判断,他们都知道遇到了高手,于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张很普通的脸,只是左脸上的一道深深的疤痕,使得他看上去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流风向那人微一点头,致以谢意,那人微微颔首的同时,紧皱着眉头,盯着流风的脸,总觉得见过的感觉,偏偏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夜不知从哪跑了回来,出声召唤流风。

流风赶紧迎了上去,回头看时,那人仍皱着眉盯着自己,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流风见夜招呼自己时语气如常,近处看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也符合她一贯的冷漠,流风放心了不少,终于开口把心中的歉疚之情说了出来。

夜楞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道:“我根本就没怪过你,你用不着道歉。其实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很难真正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即使这次侥幸逃过了,也还会有下一次,或许,我们始终都要面对某些东西。”

“嗯,没想到你心里的想法总是跟我差不多。虽然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知道,我们三个都不同于一般人,早晚都要走上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既然你没生气,我就放心了。”

夜淡淡的道:“不用瞎想了,刚才我突然看见这些人在卖这种东西,一时好奇才走进去的,不过,运气还不错……”说话间,夜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你看,我替你找了这个。”

真没想到,夜居然能从身后拽出这么长的一把刀来。

那刀看起来制作得非常精美,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长。

流风以前的妖月,已经比平常的刀长出了少许,这把刀又比妖月长出一截,仔细看起来,竟然快跟夜的身高差不多了。

流风讶异地顺手接过,抽刀出鞘细细地观看。

这刀似乎加了某种特殊材质,刀身的颜色呈淡青色,微弯的弧度上,细长的血槽极为扎眼。

只要稍微有点铸器知识的人都知道,刀剑都不宜过长,长则易折,尤其是长刀,由于攻击大半是以凌厉劈砍为主,所以长度越长,对使用者而言将更难掌握。

这刀能达到这种程度,一看就是铸器高手亲自打造的,估计还是为了特殊用途而制。流风把这刀一拿在手里,心中就有一种明悟,这刀是只攻不守的东西,细长的刀锋想发挥最大的威力,就必须以一击必杀的气势出手。

夜见流风的表情就知道,他相当喜欢这把刀,于是稍有得意地说道:“这刀算是我送给你的好了。你以前那把刀被封在了姬家,用不了,也不能用。我从小时候起就非常喜欢刀,这刀虽不是极品,可是以你的实力而言,你一定能让它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她叹了口气道:“今后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流风深深地看了夜一眼,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收刀回鞘,又瞅了瞅这刀,有点哭笑不得。

这把刀直立起来跟他的肩头相齐,虽说看起来似乎颇有威力,可如何携带还真是个问题。

“这刀怎么看都不是凡品,价钱应该相当的贵吧?这里这么多人,竟然没人买么?”

“我运气好,刚进去就有一个很笨的大叔拉着我推销这把刀,很便宜的,我看他是当菜刀卖的。”

夜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接道:“是谁在这里说大叔我的坏话啊?”

流风循声音看去,刚好看见一个鬓角略显花白的中年人。

若单看那人的几绺长须,还能隐隐看出几分出尘的意味,可是脸上那副大墨镜,却把那分隐约的味道抹煞得一乾二净。

墨镜的一角上挂着的标签还没摘掉,看起来绝对是个刚进城的乡下人。他背后背的那些大包小包,里面插满了各种武器,想来是在这里偷偷卖东西的小贩。

“我说年轻人啊,大叔我可是远近闻名的诚实人。做买卖嘛,贵在诚信,你买了便宜东西,却在这里说我的坏话,这可不大好哟!这把斩风可是很不错的刀呢,哼哼,便宜你们了。”

夜耸了耸肩,讪然道:“对不起,大叔,我不是那个意……”

墨镜大叔摆摆手打断道:“算了算了,我赶时间,不跟你们计较这个。”说罢他转身而去。

没走两步,他又回过头来道:“呃,我说你们也快点走吧,别看这里这么热闹,过一会就会有警察来掀摊子了,那帮家伙可是比强盗还毒呢。当然,如果你们想看看热闹也没关系,这里这么多小贩,说不定会见识到来自原天的什么什么将之类的人。”

流风呆呆地盯着这古怪的大叔,觉得他话中似乎别有意味,而夜则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人的背影,喃喃地道:“这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在哪见过呢?”

“小夜,那个大叔说的‘原天的什么什么将-是个什么东西?很特别吗?”

“嗯?你说什么?”夜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什么什么将?原天的?”说到这里,夜的脸色一变,她突然醒悟了过来。是灵将吗?难道那人的意思是说,这里会有原天的灵将出没?

她心中可一直记得那血腥连天的万里逃命生涯。

那个时候,她和龙若一直追在流风的后面,向北逃亡万里,跟灵将之间也发生过数次战斗。夜心中非常明白,流风这个名字,在那些灵将的心中意味着什么。

现在时代变了,风都已经不再是敌人了,而原来曾经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那些人,则变成了真正的敌人。

夜一把拉起满脸不解的流风向外就走,“不要问了,我们回去再说。”

流风不明所以,被夜拉着出了人群,大步地向远处走去。

在他们身后,那个疤脸的高手招呼了几个同伴也正要离开,可是他心中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正好这时,他看见夜拉着流风向远处走去,脑中灵光一闪,刹那间记起了一些东西。

“那人是流风,我记起来了,没错,就是他!当年追杀流风的时候,我跟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交过手。”说话间,他的手抚上了脸上的疤痕。这道伤疤……

第四章冤家路窄

夜拉着流风疾步而行,直到离小广场很远的时候才缓下脚步。

流风一路上不再多问,他相信只要是他需要知道的,夜一定会告诉他。

“那个大叔说的是原天的灵将,是当初原天境内最强的战士。一年以前,你跟那些人之间发生了很大的摩擦,如果在这里撞见了他们,我们以后就再没有安静的生活了。”

流风若有所悟地道:“最强战士吗?是不是跟我们差不多?”

夜苦笑。

在夜眼中,龙若虽小却是很聪明很难骗的,当然,与其说龙若聪明,不如说她的直觉太厉害,对着龙若时,夜有种万事难逃她法眼的感觉。

而流风不同,他的直觉与分析能力各占一半,对流风了解极深的夜,很清楚流风这个问题到底在问什么。

于是夜答道:“不只是差不多。他们跟我一样,同样是灵将。你原本也是,不过我也说不准现在的你算不算是灵将。”

对于这一点,夜不大清楚,或许其他的大多数灵将也同样无法回答。

当时在天戈山上,龙若只看了一眼便告诉夜,那团炽热猛烈的火焰就是流风的灵兽,确切的说,它以前是流风的灵兽。最终,当一切结束后,三人下了山,火焰却留在了那里,永不熄灭地燃烧着。

现在的流风没有灵兽,那么他算不算是灵将呢?灵将应该是妖兽与人类的结合,是一种深达精神层面的结合,一旦失去灵兽,灵将的精神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看,流风的失忆,或许并不只是受那股充满魔性与杀戮的力量的影响。

夜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流风也不打扰她,只是伴在她身边,缓缓地循着来路走着。

“很想知道过去的事吗?”夜突然出声问。

流风的脚步僵了一下,没有转头去看夜的表情。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算了,知道了也只是让自己更加困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阿若会着急的。”

夜微一点头,又加快了脚步。

流风扛着长刀,迅速跟了上去,可是没几步之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他们互望了一眼,慢慢地挪动着脚步,彼此背对着背,然后各自向前跨出半步,形成了抵御合围的姿态。

细雪飘舞,四周听不见半点人声。

冷冷的寒气扑面而来,似乎还夹杂着一种肃杀之气,凉意直透心底。

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当僻静,旁边是一个废弃的工厂,早些时候还有些小贼出没,到了连贼都不愿意光顾的时候,这里就彻底失去了人踪。

另一边是处建了一半的高大建筑,前些天气温骤降的时候便已经停了工,此时也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两人略一观察地形就明白,看来对方已经跟了有一段路了,不然也不会把时机拿捏的这么准。

虽说刚才两人都心事重重,可是能跟了这么远都没被察觉,那么只能说,对方全部是高手。

正思忖间,四个人影先后落在两人周围,隐隐成合围之势,其中刚好有那个脸上带疤的人。

那人盯着流风道:“我当时就在奇怪,拥有你这种身手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对,直到后来看到与你同行的这个女孩,我才认出来,原来你就是害我们原天灭国的头号叛徒流风!”

说完他又转向夜道:“还有你,我脸上的这道疤就是当初追杀他时,被你在暗处偷袭留下的。实在是太凑巧了,要找的人都凑到了一起。”

夜心中恍然,她的确隐约地记得这人。

一年前的大追杀时,她和龙若走在后面,当大批灵将分批追赶流风的时候,她们曾偷袭过不少落单的人,眼前这人就是其中一个。

流风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地道:“我是头号叛徒?害原天灭国?你们没认错人?”

听到那人的指责,流风还真被吓了一跳,那人数落的罪名的确不轻。如果这人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所做过的,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之前流风能够猜到自己来自于原天,甚至能够从夜的一两句话里,猜到自己曾经身为灵将的事实,但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出,自己过去到底做过些什么。

说实话,如果把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编成故事说给陌生人听,恐怕也没几个会相信的。

流风完全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听到对方的指责,持怀疑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在对方看来,那却是一种无耻下作的表现。

在他们眼中,流风的犹豫代表了他想抵赖,不承认事实,开始时几人眼中还存在的一丝顾虑,转眼便化成了怒火。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暗自发动了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惹上灵将是最麻烦的事,夜本想解释两句,可是才说了一句就觉得有些不妥。她突然发现在他们身周不知不觉的涌起了层层的白雾。

由于细雪漫天,到处是白蒙蒙的一片,刚开始时不易察觉,等发现时已经晚了,那团白雾仿佛受了什么力量的激发,突然猛烈地向四周涌去,转眼就把所有人的身影都吞了进去。

白雾有些古怪,只是淡淡的一层雾影,隐约间仍可看到四周的景色,可是相距一步的流风和夜却互相看不到对方。他们下意识地各自后退,想靠近一些,没想同时感应到来自身后的攻击。

两人都吓了一跳,本能地跃了出去,因为他们是背对而立,攻击从身后过来,有些不可思议,他们都不敢贸然出手,可是这一跃,却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流风的感应比夜敏锐得多,即使眼睛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攻到身后的是一个奇怪的白色影子,形体有点像蝙蝠,半人高,行动起来无声无息,若是它不攻击,几乎都察觉不到它在移动。

流风刚得到斩风,有心试试威力。刀身清吟之中,淡青色的刀气破空而出,离怪兽两米远时便把它笼罩在攻击范围里。

的确是把好刀,很霸气,可惜攻击性强,防御方面却差了点。

那白色大蝙蝠双翅轻轻一拍,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反方向退了回去,堪堪躲过这一刀。

流风刚才追赶,突然听得附近叮的一声细响,中间还伴有轻微的铃音,似乎是夜跟人交了手。他收刀一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靠去。

流风心中觉得纳闷,这雾来的突然,那白蝙蝠也颇为怪异,然而只靠这点伎俩,是绝不可能对高手有太大的影响的。

对他和夜来说,眼睛不管用还有耳朵,耳朵不管用还有身体的器官感觉,他甚至可以把直觉应用到对战当中,这种程度的干扰,基本上是不起作用的。

可是流风刚迈两步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他觉得身上似乎有点异常,感官上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可他的直觉却觉得身上有古怪。

流风低头细看,没觉得什么不妥,再走两步时,他突然觉得身周的压力增大了许多,感觉上好像雾气实体化了一样,现在自己正在水中移动。

流风果断的停下脚步,细细检查身周。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不少透明细丝。

那丝简直轻若无物,沾到身上根本无法察觉,可若是无数细丝同时上身,它就开始展现出自己的韧性了。

另一边,夜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

她开始也在纳闷,一年前的事,灵将们应该都清楚。

天罚部队的大部分人都参加了追杀,却仍没能置流风于死地,这四个人怎么敢见到流风就直接动手呢?难道他们四人知道流风失忆,功力已经大不如前?或者说,他们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对付这个数百高手都没能杀死的流风?

她哪里知道,当年追杀流风这件事,对整个天罚的影响可以说是极为深远的,甚至影响着以后风都的政局。

说实话,当年万里追杀流风这件事,对整个天罚部队来说,都是一个耻辱。

耻辱是双方面的。

一方面是因为,出动了数百灵将的大追杀,最终竟无功而返,其中折损的好手不在少数,这对灵将们来说不啻是一种讽刺。

直到今日,当残存下来的灵将们遇到昔日的同僚战友时,战友们偶然间提起天罚时所表现出的那种责难,仍然能让灵将们愧疚地低下头。灵将们认为,当年的失败是所有灵将的耻辱,而这耻辱是流风带来的。

另一方面,有一部分人一直认为,追杀流风根本就是个错误。

在当时那种危机的时刻,指挥官对前线战事不闻不问,反倒是对一个无关大局的年轻灵将穷追不舍,这种行为绝对比流风这个所谓的刺客、卖国贼,更让人心痛。可以说,最终原天城的陷落,跟天罚部队的错误有直接的关系。

所以,当时原天城下的战斗打响时,天罚部队分裂成了两派,在赶回去参加战斗的,和继续追杀流风的两伙灵将之间,隔阂不可避免的产生。这部分人认为当年展开对流风的追杀是个耻辱。

解原天城下之围时,第二部分灵将基本上,都归入了穆雪的帐下,其中一部分战死,另一部分随穆雪一起失踪。

而第一部分人则再没回过原天城,他们无法回去面对原天的任何人,在他们心底,对于造成这一切的流风非常痛恨,有时候他们会以流风为假想敌,几人一起进行合击的训练。

眼前这四人便是其中的一伙。

形如白蝙蝠的灵兽叫雾蠓,据说是一种常年生活在沼泽中的东西,可以靠自身的妖气,通过某种变化,化成特殊的雾,这雾因为是能量体形成,身处其中的人的感官会产生一种扭曲。

这不是幻术,而是一种实在的扭曲,就好像身处水中的人,如果仍以陆地上的力学常理为准则,那他的判断就一定会产生少许的错误。

这也是流风看似快捷无比的一刀,为什么会被轻易躲过去的原因。

当然,单是这雾还不足以起到多大作用,四个灵将真正的目的,是掩护藏在雾中的千幻丝。

千幻丝,是另一个名叫影蛛的灵兽吐出的。

顾名思义,蜘蛛当然是吐丝的。影蛛的身体和它的丝,都是透明的,丝线极细,毫不受力,韧力和粘力很强,刀斩不断,一旦布成网,里面的东西便很难逃脱。

夜和流风一时大意,马上中了圈套,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雾气上,担心它有古怪,却忽略了藏于其下的细丝。

四个灵将并不知道流风的功夫已经大不如前,不敢直接面对他,便用丝和雾妨碍他,他们自己则趁这机会集中攻击夜。

夜那边的千幻丝数量很少,四人发动攻击时便已被撤掉,绝大部分都布在流风身周用来阻碍他的行动。

流风不敢大意,他已经察觉出这种丝的威力,身上沾附了很多,行动受到不少影响。偏偏这种丝网不但粘人,还能随风而动,简直麻烦透顶。

流风不住地移动身形,尽可能地避开,即使这样,身上沾到的丝也越来越多,行动开始感到吃力。

流风最大的优势是速度,可是在这里,无论他速度多快都逃不出去。想硬冲出去就会被粘个实在,那个时候恐怕连走路都会吃力。

雾气仍然很多,流风听着不远处不绝于耳的打斗声,额头上见了汗,他知道夜在以一敌四,心头牵挂万分,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才是关键。

夜能抵住四人的第一波攻势就一定能撑一段时间,虽说时间不会太久,但只要自己能够在那之前摆脱这里的束缚,就能赶得上。

他全神贯注,感觉着身周细丝的状况,发觉只有自己身周少许范围内布有这种东西,外面虽然仍是白雾,却几乎没有这种细丝。他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迅速脱去长大的外衣,流风调匀了气息,把能量均匀地分布在外衣的表面,接着转圈一抖,只听得一阵很细微的声响过后,大半身周的细丝都挂在了外衣上,强劲的韧力把外衣扯的笔直,幸好有能量布在上面,外衣并没因此而被扯碎。

流风用力一扯,被外套牵扯着的细丝网整个晃动了一下,某些地方被拉得笔直。

流风要的就是这机会,趁着巨网被拉扯出一道空隙的时候,他集中全身力量冲突而出,虽然仍不能避免被细线缠到,但总好过完全无法动弹。

流风一脱困就直奔战圈而去,身上被千幻丝缠着,动作有些不便,却又没机会找出办法把它弄下来,于是只好将就了。

夜的处境的确很危险,去除其中两人的灵兽不说,另外两人的灵兽分别是一只形如猿猴脑袋长角的怪物,和一个凶猛三角脑袋两对肉翅的恶鸟,再加上环在她四周的四个灵将,她能支持一会儿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四人之所以经常在一起活动,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很默契的配合。

灵兽虽然都能飞,可禽类和其他灵兽相比,在空中的灵活性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而与之相对,猿怪的灵巧凶猛,只有在陆地上才能发挥完全。

另外,拥有特殊能力的灵兽,攻击力不会太强,那只雾蠓和影蛛就是一例。

这四人先分开夜和流风,并用两只灵兽困住流风,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在另一边,他们以三个灵将加上那个猿怪,集中攻击夜,另一个灵将以及天上的灵兽则属于机动力量,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牵制流风或是给予夜致命的一击。

流风刚一脱困,闲在一旁的灵将马上发觉,他立刻发动了攻击。长棍夹着猛烈的风声卷起层层雾气,极具声势地击向流风。

流风斜跨一步,长刀斩断一片雾气横扫而出,虽然威猛处不如棍势,可那种极其犀利的攻击气息却更具压力。

流风想迫开那人解救夜的危机,所以并不想跟他纠缠,可那人显然知道流风的心思,长棍顺势一摆,以攻对攻丝毫不让。

流风无奈之下只得全力出手,刀光凝成匹练的青光,气势恢宏地破开重重白雾斩向那个灵将,想一举迫退他冲过去,可他没想到,那白蝙蝠般的怪物不知何时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张口就咬。流风迫不得已出拳攻击,却觉得中拳处空空如也,那白蝠又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他这边受白蝠影响,手中刀势一窒,那灵将立刻抓住破绽发动攻击,排山倒海的棍影狂压而来,先机已失,流风不得不退让,可偏偏在这时候,头上恶风疾扑,天空中盘旋的灵兽雾影翻腾时飞扑而下!

那生着獠牙的尖嘴,隐隐泛着青光,专朝流风脸上攻击,这种攻击性灵兽的攻击力,绝不比灵将差,或者还更强一些,流风迫于那威势再次退让,结果一时疏忽,再次被影蛛布下的丝网困了起来。

夜一直极力展开身形避免冲突,可是那猿怪的动作之灵活令人咋舌,夜能够摆脱三个灵将的攻击却始终躲不开它的纠缠,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夜本以为流风很快就能赶来支援,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长短双剑尽量以圈转之势封挡攻击,却抵挡不住三人一兽的合击,无奈之下只好唤出自己的灵兽。

一直以来,夜都很珍惜自己的灵兽,那身雪白柔软的毛发,只要靠上去就感觉到暖洋洋的。

其实她对自己的灵兽并不了解。

从一开始,就是纳兰飞月帮她成为灵将的,妖兽之心也是飞月帮她找的,孵化之后,妖兽大部分时间都被纳兰飞月借去采药治病,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纳兰飞月用奇特的力量,让夜的灵兽能够长期地脱离本体,这样一来,夜长期处于一种能量消耗状态,那有点类似很久以前,流风身陷老树妖的异世界中的情形,为了弥补力量的消耗,她一直都保持着长时间修炼的习惯。

若说,流风是经过龙的指点境界进展迅速,那么夜在纳兰飞月的照顾下,进步也不比流风差多少,她真正差的是很少跟自己的灵兽接触,因此不能发挥它的力量。

此时情势太过危急,夜无奈地召出灵兽,希望能够化解危险。

似乎感应到了夜的危机,灵兽刚一化形,长大的白翅膀便奋力地舞动起来,嘶鸣随之而起,紧接着一股寒意迸发出来。

那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寒气,连能量化成的白雾,都被冻结成一种半固体,看起来就像一团团浑浊的液体,围困流风的丝网更是瞬间冰化,然后化成细粉。

这种程度的寒气在一瞬间,并不能伤害拥有强大力量保护的灵将和灵兽,不过一瞬间的寒气袭击已使得他们都动作一缓。

只这一瞬间,被夜唤为阿露达的灵兽嘴巴一张,一道白蒙蒙的气柱向四人一兽喷射过去。

措手不及之下,猿形灵兽首当其冲,一条左臂被白气柱擦中,只听得一阵细微的冻结声,那灵兽的左臂迅速冻结并沿着手臂继续向上蔓延。

幸好那灵将离得稍远反应最快,他当机立断地召回了灵兽,那猿怪灵兽化成青气钻入体内之前,仍不忘凄厉的嘶吼一声。

局势因夜的灵兽而突然改变,主客形势立刻逆转。流风快步赶来与夜并肩而立,再次做好战斗准备。

第五章退敌

片刻的时间,周围的雾气化成大堆大堆白色粘稠状的东西,落在地面上,转眼间又雾化消失。

那白蝙蝠失去了雾气的笼罩有些发怔,耷拉着脑袋,在四个灵将背后弄出一小团雾影来,躲了进去。

另一边,影蛛也现出形来。原本透明的身体被冻成了白色,行动之间有些发僵,原来这东西最怕的就是冷气。

四个灵将互视了一眼,一时间优势尽失,他们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们心中默认的强敌流风,并没表现出能够威胁他们的实力,可是那个被他们视为弱者的夜,却成了他们的一大障碍,这局面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流风和夜也不敢贸然动手,他们本来就不愿大动干戈的,而且夜心里清楚得很,刚才的局面扭转只是一个意外,真的再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的两人未必能占便宜。

就在这时,废工厂的深处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沉重的节奏之间,隐隐散发出强大无比的气势。

还未见其人,那气势就震慑了场内所有的人。

四个灵将心中生出了退意,可是他们又有些不甘心,偏偏这时那远处的气势一变,变成了一种威棱的气息,仿佛在警告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夜和流风也有心离开,可是这气息中隐含的意味非常明显,他们莫名其妙地有种感觉,若是这时候妄想离开,一定会惹怒那人。

就这样,六个灵将外加四只灵兽,齐齐地扭头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远处,风雪之中,一个人影缓缓走近。

墨镜,长髯,鬓角花白,每跨一步众人都觉得压力更增一分,那人打扮有些古怪,尤其背后歪七竖八地插了好多长长短短的武器,看起来不伦不类。

可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势,镜角处挂着的那崭新商标,若是在平时看来,一定会使他的形象看起来有些滑稽,可此刻却完全无法影响他那种威猛无伦的气势。

最骇人的是,那人肩扛一柄极为巨大的战斧,跟他那稍嫌瘦弱的身形比起来,完全不成比例,可是没人敢忽视他身上潜藏的巨大力量。

这人是个灵将,因为他身侧飘着一个半人高的蓝色怪兽。

看起来形体极长,盘旋宛转之间鳞甲熠熠生光,头颅昂扬之际,隐约能分辨出那双青黑的犄角以及飘扬的长须。

那东西怎么看都是一条龙。

“小子们,不要在大叔我面前动手动脚的。天儿冷,我老人家心里有点烦,也想练两下,如果你们真的手痒就找大叔我来过过招,怎么样?”

声音听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可是隐含的霸气却绝不容忽视。

四个灵将大眼瞪小眼,呆楞了片刻,然后同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您、您说笑了。我们无意冒犯您老人家,不知您在此休息,有打扰的地方还请您不要见怪,那个,我们这就走,马上。”

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想开溜。

“等等!”

那墨镜大叔显然没那么好说话。

“小子们也算是我的后辈了,看着你们这么没出息,我老人家也没面子,所以,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说话间,他瞟了流风和夜一眼。

两人心头一震,不知他有什么目的,心中有点害怕他对自己不利。说实话,所有人都被这人的气势镇住了。

“您,您老请说。”为首的那个疤脸灵将说话有点不自然,吓的。虽然这人没有特别露出压迫的气息,可是那种无形的威势仍让他们浑身不舒服。

“嘿,一帮不成气候的小东西,翅膀还嫩就学会打自己人了?你们也都算灵将吧?同出一脉,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没理由自相残杀。嗯?你不同意吗?”

有个灵将刚想辩解,那大叔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那灵将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哼,不成材的小子!我告诉你们,若是再让我遇上这种事,嘿嘿,说不得,我老人家也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了。”

说话间,他轻松写意地抡起超级巨大的战斧,也不做什么劈砍之势,只是随手往地上一戳。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一阵晃动,一道极深的裂痕向着远处延伸出去。

流风看着他的动作,眼光一闪,心中似有所悟,可是他并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局面。

四个灵将满头冷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行了好几个礼,结结巴巴地告辞,然后唯唯诺诺地互相拉扯着走了。

等到了远处,四人不约而同地狂奔起来,生怕这个古怪的大叔突然一个不高兴就追上来拿他们开练。

见那四个灵将走远,墨镜大叔这才扭过头来。他静静地瞥了流风和夜一眼,也不说话,居然站在那里看起天色来。

夜同样被他气势压迫,可她是个内里极为倔强的女孩,她可不肯露出半分怯意。

夜细细地打量了他几眼,确认这人的确是刚才卖刀给她的大叔,可是此时由于有气势衬托,这人给人的印象与刚才有着天壤之别。

夜思索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大叔,多谢您赠刀之恩,更要谢谢您刚才解除了我们的危机。”

那墨镜大叔翻了翻眼睛,没理她。

夜有点吃不准这人的意思了。

她原以为这人是善意,可是此时看来却又不像是如此。当然,也不像有敌意的样子,至少他没对自己表现出对那四人的不耐烦。

“大叔……”夜又想开口说些什么,流风却突然扯了夜的衣襟一下。

夜一愣,不明所以,却也知机的不再说话。

流风锁着眉头走上前去,也不跟那人说话,只是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蹲在那被战斧戳出的大坑看了好半天。

那大叔也不理他,自顾自地看天,似乎在等着什么。

夜有些纳闷地看着流风,心中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不过她知道流风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即使真的惹怒了这人,大不了跟流风一起拼命。

不一会儿,流风站起身,又绕着那墨镜大叔转了一圈,端详起那条小蓝龙来。

流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有点犹豫,半天之后才下定决心道:“大叔,这些东西都是假象?是你弄出来的?”

夜惊讶地啊了一声,不知流风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那墨镜大叔仰着头看天装酷,半天才嘿嘿地笑了两声,把目光收回来。

想要跟流风说话,突然觉得脖子仰了半天已经有些发僵,他不禁呻吟道:“哎哟哎哟,我老人家的脖子,哎,抽筋了……”

流风心中并不敢肯定,此时见这大叔突然如此古怪不禁有点发懵。

可这时夜却有所醒悟,她盯着那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又仔细地盯着他的胡子皱了半天的眉,试探地问道:“梅林大叔?”

“哎,小丫头,你总算认出大叔我来了。可比那臭小子强多了,明明知道我老人家用的是幻术,却不来认我,哼!”

梅林胡子一撅老高,做出十分气愤的模样。

他本以为以流风的性格必然会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解释,可流风的反应却让他大跌眼镜。

“大叔,我认识你?我们以前见过?”流风一边问一边歪头回忆着,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来。

“咦?臭小子,你不会这么狠心吧?连我这个对你恩重如山的人都不认,这也太没天理了,你小子小心出门被雷劈!”墨镜大叔气愤异常,指点着流风的手指像抽筋了一样,不停地抖着。

“啊?!恩重如山的人?”

流风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人,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记忆已被完全封印,以为已经斩断了跟过去的所有联系,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恩人,这使得流风愕然不知所措。

“哼,你小子少跟我装腔作势的,你那两套把戏我早就知道了,别以为在头上弄个封魔印就能装三只眼……嗯?封,封魔印?!真的是封魔印?小子,你……”

三人之中,只有夜知道前因后果,她从没想过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跟梅林重会,一时间也有些发呆,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

“大叔,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回去慢慢聊。”

梅林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鬼鬼祟祟地张望了几眼道:“嗯,的确不能在这里久留,那些家伙说不准还会回来呢。”

说话间,他随手把巨大的战斧往身后一扔,扑的一声,化成轻烟消失了。

片刻间,一直环着他身周的那种气势也消失无踪,地面上更是找不到那处极长的裂痕。

三人不再耽搁,小心翼翼地沿着僻静的道路,隐藏着身形向酒吧走去。

一路无话,很顺利的进了酒吧,没被什么特殊的人注意到。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刚走片刻,刚才打斗的那处废工厂附近,又有两个怪模怪样的人经过。

“大哥,你看这里,似乎有人打斗过。”一个黑袍人向前面的老者说道。

老者点道:“嗯,我看到了。你刚才没发现吗?宁风那四个小子灰头土脸的跑了,似乎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我估计是他们被谁修理了。”

黑袍人冷笑道:“那几个家伙活该!劝他们回归女一帐下,他们居然拿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借口来推托,真看不出他们原来是这种人。哼,要不是我们有任务在身,早就出手教训他们了。”

老者摇头叹息了一声,自顾自地摸出一把牌玩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道:“唉,算了,这种人不留也罢。按我的推算,他们将来很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早晚都会重逢的。”

黑袍人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凭空多出一把巨大的镰刀来,他阴森地道:“希望他们别遇到我们使者两兄弟。”

说话间,巨镰一挥,不远处的一根粗大的钢铁巨架轰然倒塌。

“算了,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

两人身形一闪,转眼间身形便完全消失。

酒吧中,气温适中,流风三人团团围坐着,除了仍呼呼大睡的老雷恩再没外人。

夜开始给梅林讲述一年来的经过。

那是一段充满无奈和绝望的过去,从一年前的原天城之战,到三人经历的几千里大逃亡,再到流风天戈山铸剑入魔,夜和龙若合力封印流风的力量,最后才在某个特殊的机会下进入风都城安定下来。

听着这段艰辛而又充满血泪的经历,老梅林一边吧唧吧唧地吃着夜端来的小糕点,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人的经历。

在别人听来本该是惊天动地的故事,可看他的表情竟像是听着好玩的故事,时不时的还嘿嘿笑两声,点头称好。

其实这段往事夜不只是说给梅林听,更主要的,她是讲给流风听的。

在此之前,流风曾多次追问关于自己的过去,夜却一直保守着这秘密,不让流风接触到半点与过去有关的东西。

夜一直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眼前安定的生活,并使流风挣脱一直以来的无奈命运。

可是当流风跟姬芙进入姬家时,夜才明白,对流风来说,这种隐瞒是一种错误,与其一直隐瞒欺骗,还不如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流风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来选择,别人替他安排的,无论多么完美都是一种错误,只有摸着自己的真心选择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无悔之路。

与梅林的重逢只是一个巧合,即使他不来,夜也决定不再对流风有所隐瞒了,他想知道的就全部告诉他。

一段从他人口中听来的经历,并不能使流风恢复记忆,可是那能使他知道自己过去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经走过一条什么路,这能让他不再迷茫。

听着夜的叙述,流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明明是在说自己,却完全无法切身地融入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就像是在听一个街角的大叔所讲的荒诞的传奇故事,主角遇到无数艰难险阻,后来辗转逃亡,再到最后死里逃生,这一切的一切都完全的陌生,很难去相信,那个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

现在的生活与那段历史相比,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流风完全明白了夜和龙若的苦心,她们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自己一直向往的道路。

如果一定要说她们有什么错误的话,那便是她们不清楚,即使是同一条路,主动的选择和被动的给予,也是具有不同意义的。

之后,三人又谈起梅林的经历。

对于这段经历,梅林胡诌八扯地一带而过,只是说,原天灭亡之后他就辗转于原天各地,后来气温突变,原天变乱再起,最终成为一块凶地。

至于遇到流风两人的事,他说的倒是比较详细。

梅林从原天弄了一批冷兵器,本想在风都卖个高价,可是风都城一直不怎么太平,从开始的第三方势力闹事,到后来平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机会出手。

最近,他听说风都高层斗争不断,市面很乱,警察体系的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于是便拉了几个怀着同样目的的家伙到那个小广场里贩卖,想藉此发一笔小财。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那几个灵将,他还认出那个疤脸的家伙叫宁风。

本来这并不关他的事,可后来他突然发现夜居然四处问人买刀,梅林知道夜不用刀,所以他推断夜是为流风买刀,于是便把自己弄到的一把最好的刀低价卖给了夜。

梅林的幻术出神入化,夜根本就没认出来他。

后来梅林跟在夜的身后见到流风,刚想相认却发现,那几个灵将也盯上了流风,于是他索性不认,并偷偷地跟了下来。

当夜问起梅林当时的那股气势由何而来时,梅林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

“大叔我别的不会,玩幻术那是没人能比得上我。幻术幻术,一切都是虚幻的,可是幻术的本义就在于欺骗,只要你的境界够高,无论什么都能骗,气势只是其中的一种。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假的如果能让所有人当成真的,那他自然也就成了真的。”

流风两人心中暗称神奇。回想当时梅林的表演,他们忍不住拍案叫绝。那时的梅林,无论气势还是语气,都是绝顶的高手。

当然,回想起来,梅林背后是一把冷汗啊!那个时候他心里也发虚,万一耍露了,他一定会被四个恼羞成怒的灵将撕成碎片的。

讲了许久,三人终于讲清了所有经过。

这时,一直忍着问题的夜终于向梅林询问道:“大叔,那个……原天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你说那里是凶杀之地?”

虽说想抛开跟过去的一切关系,可她始终不像流风那样完全地忘记过去,她还记得那片自己出生并成长的土地,还记得曾经在那块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她甚至记得那里泥土的气息和风的味道。

“那个地方啊……”

梅林的嘴一直没闲着——不停地吃着女孩端来的各种糕点,即使是听着流风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未曾停过,可听夜问到这里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叹了一声道:“那里的确已经沦落成一块凶杀之地了。”

凶杀之地。

夜的心头微震,她想不出那片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些不寻常的事,才能被称为凶杀之地。

第六章天气

说起原天的变化,还要从气温突然的转变讲起。

关于气候突变的原因,民间众说纷纭,人们在面对一些现有的知识无法解释的现象时,疑神疑鬼的毛病自然会显露出来。

这也难怪,这种天气突变的怪异之处,以及它在一年前带来的巨大灾难,让所有人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恐惧。

一年前,大战结束之时,风都的大部分人把目光盯向了原天,其中包括了平民,商家,还有政府。

深究起来,对原天的战争本就是为了刺激国内经济而发动的,到战争后期时,罗姆更以原天的资源为代价,换取了风都大总统的位置,从中不难看出国内对占领原天资源的迫切心情。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按照预料来发展的,战争胜利了,原天的控制权到手了,可是战前风都想要的东西却都没能得到。

战争甫一结束,喜爱旅游的风都人,便纷纷拿出自己的积蓄申请出境旅游。当时递出申请的人不计其数,差点把旅游局的大楼挤塌。

由于经济不景气,政府财政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再加上外在敌对势力已经不存在了,所以风都对出入境的限制放宽了许多。

在经过几天的考虑后,政府甚至开放了风都全境,以求大力发展旅游业,推动经济复苏。

另一方面,各大企业也纷纷出招,争夺原天的土地资源以及矿业资源的占有权和使用权。

为了解决劳动资源的问题,当时甚至还出现了一种以贩卖人口为主要目的的组织,其主要目的就是给各大企业提供廉价劳动力,当然,这些都是合法的,因为当初新任总统罗姆曾亲口许诺过。

就这样,大批大批的人涌进了原天……

最初一个月风平浪静,各旅游点纷纷设立办事处,有些旅游公司甚至出钱修复一些被战争破坏的建筑,各大矿业公司经过前期准备,也即将开始大规模运作,人口贩子们的生意也红红火火,在所有人看来,原天已经开始变成一个聚宝盆了。

然而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变化正迅速地发生。

首先出问题的是,天气状况。

风都的老气象专家们把胸脯拍的啪啪直响,向所有人保证:气温适宜,适合旅游,大家放心的玩吧!

深信不疑的人们穿着背心短裤休闲装,领着老婆孩子,带上简单的野营用品,开始在原天秀美的大地上游玩。

就在这个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肉眼可见的冷冽白气,如决了堤的潮水一样,从北方不断的涌来,大陆上的气温骤降,一夜之间从三十几度降到零下,冻死路旁的人不计其数。

之后,气温仍不断下降,一周以后气温降到了最低点,夜间的最低温度达到零下五十度。

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风都的气象部门应对及时,以最高功率打开了守护天幕,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寒流入侵国内。

可原天以及身处原天的那些人,则没那么幸运了。

在第一天的气温骤降中就有无数的人冻死,在之后的几天里,体质稍差的人也纷纷死去。

离北方圣龙山脉最近的迷茫森林中,树木甚至来不及枯萎就已经化成了冰雕,除极特殊的几种生物以外,全部没能逃脱。

如果说气温骤降是第一次大灾难,那么重新出现的妖兽,无疑是另一种令人恐慌的灾难。

自然界是拥有惊人的调和能力的,超级寒流从北方冰原涌入,在短期之内冻结了大陆的大片土地。

然而这并不能持久,寒流的喷发只是一种瞬时效应,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停止,此时包围着大陆的那片无比广阔的大海,便起了巨大的作用,寒流慢慢得到中和,气温缓慢回升,大地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

虽说四季变化被严重破坏,可一年之中仍能有一个短暂的夏日。

几个月以后,当第一波寒流效应结束后,大批的人走上街头进行庆祝,所有人都以为灾难已经过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可就是在那个时候,另一个爆炸性新闻传了出来——妖兽重新出现在大陆的各个角落!

其直接后果是,旅人被袭,城镇被毁,劫后余生的人们整日在死亡的绝望中挣扎。

苦苦支撑一段时间以后,风都的各大势力纷纷回撤,不再对原天那块无法受到保护的土地抱有幻想,只有少数实力雄厚的公司仍在拼着老本支撑着。

风都本有心派军队驻守,可后来才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原天领地早在战争时期就被严重的破坏过,设施不足,面积过大,再加上天气状况极为恶劣,少量军队根本无法驻防,可若是派遣过量的军队又会导致国内形势不稳,思量再三,风都政府最终撤回了军队。

军队的撤出使原天的形势更加恶劣,无奈之下,残存的原天人开始自发地形成组织,每一个村镇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武装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战争算是一场民族战争的话,那么此刻,原天真正作到了全民皆兵,可惜,此刻的全民皆兵只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场。

风都在原天领地上的疯狂掠夺、以及一些令人发指的恶行,使得原天人对风都侵略者痛恨入骨,接连的灾难所带来的毁灭,更加深了这种仇恨,原天的民间武装力量形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对风都势力的报复,仍滞留在原天领地的风都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

灾难到此并未结束。

原天组织起武装力量本是为了保护家园,在妖兽横行的世界里求得一片生存空间,可是在生存条件恶劣,资源不足的情况下,武装力量之间的斗争开始了。

那根本是一个混乱的凶杀之地,城镇之间不再有所谓的同胞观念,为了生存,即使是一块肉、一桶水也能引起百人甚至千人的流血冲突。

大家互相敌视着,在妖兽和同类的威胁下生存着。

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也没有对和错,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必须战斗。

从人道立场来讲,风都的行径可算是卑劣至极了,本该负有责任的他们选择了置身事外,凭借着强大的科技力量与军事力量,他们把妖兽拒于国门之外,偏安于自己的领地里,而把那片本该保护的土地完全抛弃了。

“如今的原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拥有美丽传说和秀丽风景的国度了,它已经沦为一块充满死亡和杀戮的凶地。唉,人啊……”

梅林感叹不已,至于他感叹的是人类的卑劣行为,还是看出了人类的惨淡未来,却没人知道。

长谈之后无一例外的是沉默,此时压在心头的已不再是什么家恨国仇,在大家心中都有一种悲伤和怜悯,那是不分性格国界种族,甚至不分物种的无界限的情感。

不过这些东西都太过遥远,或者说是太抽象太宏观,梅林是绝对不会激昂地大喊所谓的拯救人类的口号的,他怕麻烦。

而流风和夜则是不想再卷入永无止境的纷争,所以,对于那些悲惨的人们,他们也只能在心中为其默默地祈祷,期望死去的生灵能够安息,并祝福活着的人们能有一个光明的将来。

虽说有些自私,可真正伟大的人毕竟不多,大家都是人,都希望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为别人付出是无私,不付出也合情合理。

对原天的追悼就此告一段落,梅林以恩重如山的长者身分赖了下来,他们在等待龙若回家,跟她一起决定今后的去向。

可是等了好久龙若都还没回来。

流风心中有些不安,他持着桌子望向窗外喃喃道:“阿若早就该回来了,为什么……”

下着细雪的清晨,龙若穿着流风买给她的紫色皮衣去买早餐。女孩一直偏爱紫色,紫色的及腰长发衬着雪白细嫩的皮肤,高贵中带着几分神秘,那种独特紫色的气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小巧的皮靴踩在新雪上,清脆而明快的节奏伴着女孩的心情一起在雪中飞舞。每次走在雪中,龙若都会记起许久以前那段充满苦痛的时光,同样是寒冷的天气,可心情却全然不同。

那个时候一直孤独地逃亡着,而此时却生活在平静的幸福之中。女孩一个人的时候会经常不知不觉间地笑起来,总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遇到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人。

“阿若又来买早餐了啊,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店老板和蔼地跟龙若打着招呼。

附近的所有人都喜欢这个漂亮得有如水晶娃娃的女孩。

“嗯,三份。”

“好的,马上就好。”

“大叔,平时的那个姐姐怎么不在?生病了吗?”

“哦,是在问阿美吧?她结婚了,以后不会再来了。说来也真是可惜,那么能干的女孩还真是不好找呢。”

店老板细心地把早餐包好,递给龙若。

女孩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充满了不解:“结婚?结婚为什么就不能来了?”

“因为她有自己的家了,要跟爱人过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两个人的生活?”女孩还是有些不明白。

“等阿若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会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不愿意被别人打扰,想拥有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世界。”

“喔……”龙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付好钱提着早餐走出门口。

细雪依旧在飘,可女孩的心却不再能跟住它的节奏。

所有人都会结婚吧?大哥会不会也一样呢?到时候就会只喜欢过两个人的生活,不再喜欢我,也不再需要我……可是,我喜欢的人只有大哥啊,难道不可以在一起吗?

龙若突然叹了口气,呵出的白气随着细雪一起飘舞飞扬,久久不散。

天空很昏暗,白色的细小雪粒满天飞舞,如同夏季的浓雾,一个人跌跌撞撞地从身边跑过,带起一片短暂的空白。

突然加速的气流带起细小的雪花打在龙若的脸上,其中还夹着一股非常特别的气息。

龙若突然从心事中惊醒。

对正常人来说,那股气息是很难被感知的,可在龙若的感知世界中,那气息的存在就像看得见摸得着一样——那分明是一种妖气。

猛然间身边又有人影掠过,转眼便截住前面那人,即使以龙若的眼力也没能捕捉到他的身法轨迹。女孩心中一惊,意念一动之下身形蓦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她已躲到附近的一个暗影中去了。

“不要逃了,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可能从我的手底逃脱。”冷漠的声音来自那个神秘的追踪者。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虽是不同族类,彼此间却没什么恩怨,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们妖族过不去?”先前那人见无法摆脱追踪便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打算,一层层的黑色从体内泛出,似乎准备大打出手。

“哼哼,没什么恩怨吗?”追踪者缓缓扬起头,眼神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过去的某些画面。

“居然说跟我没什么恩怨,哈哈哈……如果不是你们,我缪斯又怎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四百年恍然如一梦,突然醒转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浑浑噩噩的时候就做下了许多错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甚至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那人声音突然转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受死吧!”

他双手猛地一扬,无数道白色雾气从肩背处涌了出来,随着他双臂的节奏一起舞动,气流飞舞之间,坚实的地面上现出无数道裂痕。

那个自称妖族的人见势不好,猛然发动了攻击。他功聚双臂,在身前凝成一个漆黑的大球,合身向对方撞去,想强行突入。

缪斯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略显苍白的双手只在虚空中轻描淡写地划了两下,那夹着巨大的力量的黑球连同那人身体便一起被绞成了碎块。

“嘿嘿,传说中的神使缪斯果然名不虚传,可惜,这种攻击对我们妖族是没用的。”

虽说身体被斩成了碎块,可受攻击的人却仍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原来那人早把自己的本体化成一团黑雾,趁着缪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人类身体时,迅速脱离了缪斯的攻击范围。

黑雾就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在半空中不停抖动跳跃。

“说实话,我来到你们人类世界,并不是想跟你做对,我只是在找一个失踪的同类,所以你我并不是敌人。当然,我也并不怕你,事实证明你是无法伤害到我的本体的,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希望再见面时不要是敌人。”

黑色魔魂的话傲气十足,从语气上听,仿佛是他不屑于跟缪斯做对一样。

话一说完,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不失面子又能安然脱身,回去一定会被同族当成英雄的吧。

可是当他得意洋洋地想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完全无法动弹。

“哼哼,若是让死去的朋友们知道我缪斯连个小小妖物都对付不了,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说着话,缪斯竖起一根手指,却见那手指上牵着一条白色细丝,循着细丝看去,它的另一端赫然系在黑色魔魂身上。

蓦然间,又有无数道细丝凌空飞出,瞬间把黑色魂体捆成一团,看上去宛如巨大的白色虫茧。缪斯手指轻动,那白茧便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的掌心上。

魔魂惊骇之下厉叫道:“缪斯,快放了我,如果我的同族知道你这么做,他们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吗?失去的永远无法再得回来,我早已一无所有,这世上再没什么能让我后悔的事了。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个妖物。”

缪斯一脸漠然,完全不把魔魂的威胁放在眼里。

如白雾一样的能量从他手上泛出,一层层地把白色巨茧裹在里面,白茧好像遇到了某种强烈的溶剂一样,开始迅速地缩小并溶化。

凄厉的嘶嚎从白茧之内发出,仿佛里面的妖魂正经历着无法忍受的痛苦,随后惨号声渐弱,白茧渐渐溶入缪斯的掌心,最终消失不见。

缪斯消灭了妖魂,可是脸上并没现出半分欢喜的神色,冷风吹起他那半黑半白的头发,看起来竟是分外的寂寞。

龙若呆呆地看着那一幕,不知不觉已是满头冷汗。她害怕的不仅是缪斯对妖族的仇恨,更多的担忧是来自妖魂的那句话——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同类。他们正在寻找的,莫非就是……

龙若越想越怕,再也不敢在原地耽搁,意念微动之际便施出了瞬移术,远远地离开了缪斯的感知范围。

龙若不知道的是,她的瞬移术刚一发动,缪斯便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扭过头盯向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龙若虽然脱离了危险,可心的困扰却并未消除。缪斯的能力她看得很清楚,以她现在这种程度是无法与其为敌的,而那个魔魂所说的话,则让她心中时时担忧。

困扰接踵而来,龙若心中虽然忧虑却又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尤其是对流风,她怕流风不再喜欢她,不再需要她。小龙若拎着早餐下意识地避开了回家的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风雪渐大,远近天地间白蒙蒙的一片,龙若越发的不知该何去何从了,突然间一阵低弱的犬吠声从脚边传了出来,小龙若低头看去,只见一只小花狗瘸着一条腿在雪地里挣扎。

看样子它已经筋疲力尽了,寒冷的气温使得它全身发抖,可是它仍不停地挣扎,仿佛不甘接受如此的命运,漆黑的双眼,水汪汪的,不知是在为自己悲伤,还是在憧憬着什么。

小龙若心疼地把它抱起来,意念微动之间,一层薄薄的护罩为小花狗挡住了风雪,也带来了暖意。

小狗用湿凉的鼻子拱了拱龙若的手,呜呜地叫了一声,便闭上眼不动了。龙若心中一惊,心念察看之下发觉,小狗竟然睡着了,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已经安心了,竟然一下就睡了过去。

龙若蹲在那里,抱着小狗,一直看着它,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去处,也没有未来,那感觉就像这积在大雪中挣扎的小狗,时刻会死掉,可又时刻地感觉到自己那份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不甘心得到这样的命运,如果不是遇到流风……

想起流风,龙若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暖意。

她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狗,喃喃道:“遇到一个能拯救自己,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真幸福。”

龙若沉浸在那种心情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不知不觉中又想起店老板的话,突然又患得患失起来。

大哥会不要我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大哥一定舍不得我,可是,如果大哥真的不要我了,如果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不再喜欢我了,那我该去哪?

龙若抬头望着满天的飞雪,眼里全是迷茫。她突然好怕,好想哭。

隐约间,手中捧着的小狗似乎动了一下。小龙若心头一震,清醒过来,低头看去,小花狗又在用它湿冷的鼻尖嗅着龙若白晰的小手。

龙若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她轻轻抚了抚小狗,竟发觉它身子居然渐渐冷了下来。

龙若赶紧运用自己的意念救治小狗,可是她不大懂,顶多只能把它身周的气温弄的更热一点,让它感觉更加温暖,可惜,小狗的体温仍然上不去,它在发抖,它睁大着眼睛看着龙若,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有龙若的影像。

龙若注意不到这些,她只是拼命地想让小狗好起来。

她突然又觉得害怕了,真的好怕,她就好像看着另一个自己,慢慢地死去,慢慢地消失。

它也是被同类赶出来的吗?它也无家可归吗?它一定很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一辈子。它其实没有什么追求的,只要饿不死,只要不被欺负,只要安静地活下去,这些就足够了,可是它没有。

眼泪止不住地从龙若眼里流出来,渐渐模糊了世界。

她没有力量拯救它,那谁又有力量来拯救她呢?大哥能吗?

突然间,凉气袭来,小龙若本能地退了一步。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个怪人站在了那里,在他手上,一只微微颤动着、奄奄一息的小狗睁大着眼睛看着龙若。

那人拂了一下头上的雪,细碎的雪粉从他半黑半白的头发上洒落下来。

第七章神使

“真是一个忧郁的天气啊!”那人没看龙若,缓缓地把目光挪向了小狗。“小狗啊小狗,你悲伤吗?就要死了呢!没人能救你了吗?你在看什么?等待别人来救你?或是期待下一次生命不再有这样无奈的命运?”

那人抬眼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命运?到底是什么呢?缪斯,你活在命运的掌控之中吗?”

小龙若惊恐地望着他,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他发现了,发现了她是妖族的。这个人类很古怪,精神力量好强大。

跑不掉的……

缪斯仿佛感应到了龙若的想法,突然回首道:“是啊,跑不掉的。命运,掌握着你。”

他指点着小狗的额头道:“小东西,你跑不掉的,因为你的命运让你死。”他突又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不对,不对!我是神使,我不受命运的束缚,我能改变命运的。小东西,想活吗?求我啊,我是神使,我能让你活。”

小狗歪着头,眼睛里映着缪斯狂笑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

“失去了那么多,失去了,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神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我能改变命运的,我不要这样的命运。”

突然间他把小狗抛上了半空,然后,一道白光缓缓抚过小狗的全身,小狗仿佛被沸水烫到了一样,全身缩了一下,等到落回缪斯掌中的时候,小狗已经拱着身子站了起来,那条瘸了的腿竟然也好了。

“看到了吗?我是神使,我改变了你的命运,所以,我不被命运束缚。”

缪斯一边狂笑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龙若突然明白,他的神智似乎有点问题。

小狗奇迹般地恢复了活力,它努力地挣扎着幼小的身子,想从缪斯的手中挣脱。

缪斯眼中现出怒意,“想从我这里逃掉吗?你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运由我掌握,你跑不掉的,嘿嘿嘿。”

龙若心中一阵发寒,她分不清缪斯说的到底是那只可怜的小狗还是自己。

小狗终于惹怒了缪斯,他扬手把小狗远远地扔了出去,隐约间只听见一声很凄厉的幼细的吠声。

缪斯终于转过脸,面对着龙若。

小龙若退了一步,靠着墙,惊恐地看着他。

“小姑娘,你是妖族?”缪斯脸上是一种很温柔的神情,那充满阳光般的笑容看上去让人心底安心,可是,他眼中却是冰冷的杀意。

龙若紧紧地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缪斯缓缓欺近,“你知道吗?我很恨妖族的,他们改变了我的命运,所以,我也想改变你的命运。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久不见光的手掌透着一种惨白,缪斯细长手指缓缓地伸向龙若。龙若不敢动,动了也没用。

酒吧又重新营业了,流风坐在吧台里,心神不宁。龙若还没有回来。

生活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命运的哪条路突然打了个结,所有的麻烦事都接踵而来。龙若没等到,却等到了两批闹事的。

天色太过阴沉,酒吧没多少客人,除了先后来到的两伙人之外,再没什么酒客上门。

流风很烦,因为龙若还没回来,他还很郁闷,因为此刻酒吧里的酒客似乎明显地分成了两伙,大家各据两边,彼此间并不说话,可眼神交错之间却分明地充满了火药味,看来麻烦事又来了。

“喂!小丫头,你这酒怎么淡的像水一样?不会是在耍大爷我吧?”其中一伙人在找夜的麻烦。

“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换。”夜冷漠地赔不是。

“换?我怎么觉得你越换越难喝啊?喂喂,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拿这种垃圾来骗大爷的钱吗?”

龙若还没回来,夜心里也烦。她早就看出他们是在存心刁难,也不跟那人多说,直接递过了帐单,那意思明显是说:你们可以走人了。

“哟,小妞很跩嘛。上次把我们少爷打的半死,送回去的时候都不敢见生人,现在又在大爷面前摆架子,看来不显显咱们兄弟的厉害,你还真不知道大爷的厉害!”那人啪地一拍桌子,身周一圈人全站了起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夜恍然大悟,原来这帮人是帮上次那三个闹事的家伙报仇来的。此时夜的一身功力已经全部恢复,完全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刚想给他们点颜色,却不料另一边的一伙人大声嚷了起来。

“哟呵,元老院那帮老家伙的走狗们又在猖狂了,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只这一句话,先头那伙人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过去。

“我还以为是谁呢?敢情是罗姆养的一群废物,别以为仗着总统的势力就能在我们元老院面前耍威风,大爷我不吃这套。”

两伙人之间的积怨似乎相当的深,你来我往,几句话的功夫就成了剑拔弩张的局势,还没等夜动手,他们就先对峙了起来,有喊爹骂娘的,还有掀桌子抡椅子的,眼看就要来场大火并。

流风和夜心里太郁闷了,他们真想出手把这些人都扔出去。可是,他们也都听到了这些人的话,他们背后有后台,会惹麻烦。麻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的生活可能转眼就会结束。

正左右为难之际,门口处又冲进了一批人,这些人个个全副武装,手持威力强大的武器,看架式只要谁敢再动,马上就会被当场处决。

看他们的行动配合之间非常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而从他们冲进来的时机看,则似乎早就有备而来。

酒吧中的两伙人虽都是拿打架当饭吃的,却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倒都给吓呆了,生怕对方真的不给面子立刻开火。

流风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后来闯进的那些人是哪路人马,至于目的,他就更猜不出了。

眼见局势被镇压下来,门口处又出现三个人,很显然这才是领头的人物。眼光触及那三人的面目时,流风不禁大吃了一惊,心中突然有很不妙的预感。

三人中为首的那人相貌还算斯文,右眼球漆黑的一片,明显是只电子眼,在他身后,两个人身材魁梧,脚步落地时锵锵做响,显然也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人。

“呵呵,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流风先生还记得我吗?”为首的那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俨然一副老朋友的样子。

“成匡秘书官。”流风戒备地盯着他,脑中开始迅速地盘算起来。

姬蓉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们一个都没死。他们找上门来了。

成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秘地一笑道:“一定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没死吧?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今天来只是希望能跟你好好地谈谈。”

流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经大概知道了他要说些什么。

成匡先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酒吧中的所有人全带了出去。等酒吧中的闲杂人等都被带出之后,成匡莫测高深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说道:“流风先生,还有你身边这个女孩,都是从原天过来的吧?”

成匡这种出人意料的开场白具有相当大的震撼性,即使心中有底,流风和夜心里也仍是一震。成匡开门见山,直接就透出了威胁的意思。

“你想怎么……”流风刚想开口,却马上被成匡从中打断。

“虽然没什么证据,可是在姬家时,我曾亲眼见到三位的超人能力,想来也只有原天的那些能人异士,才有这样的本领吧?另外,你们千万别小看了风都的情报系统,只要我们愿意,你们的一切活动都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成匡显然是有备而来,语气极为自信。流风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他知道对方早晚会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成匡眼中露出一丝赞许,接着说道:“你们大概也都猜出来了,我的确是没有敌意的,这次来只是想让各位帮我一个忙。不过在具体说明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这大陆上为什么会有原天和风都吗?两个国度之间为什么会对立吗?”

流风和夜互望了一眼,同时摇头。他们虽然清楚成匡来这里的目的,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要追溯到风都建国之前的那个混乱时代……”成匡突然叹了一声,脸上现出几分类似无奈的神情。

众所周知,风都建国前,大陆上处于一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那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杀戮的年代,民间传说都把那个时期称为“黑暗时代”,而历史学家们则称其为“后神话时代”。

关于这个时代,风都和原天的传说是共通的。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曾经拥有高度的文明,并且能够跟妖兽和平共处,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各种族之间却没有战争,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和平年代。

然而历史证明,和平是不可能永久地持续下去的,没有战争的天堂并不存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摩擦自然而然地产生,大家开始彼此厌恶,互相争吵,最后再升级到战争层面。人类和妖兽一族的战争就这样爆发。

对于那个时代,人们向往的不仅仅是那些被誉为奇迹的文明,更多的则是羡慕那个时代中人类所拥有的巨大力量。

在对抗拥有数千种族的妖兽的战争中,人类凭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战斗了数千年的岁月。

战争是残酷的,虽然最终人类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可是之前汇聚各族智慧所形成的文明,已经被摧毁。

没有了系统的文明,人类就如一盘散沙,即使取得了胜利,内部的争斗也仍在继续着。或者也可以说,战争后残余的力量因为失去了文明的制约,而变成了一股巨大的破坏力量,即使没有外在的敌人,人类最终也会被自己毁灭。

“我想你们也知道,战后的那个内战纷起的年代,就是我们所说的黑暗时代。在那个时代里,主要的破坏力量,就是那些曾经在战争中做为主力存在的灵将。”

据成匡讲,在之后的那个黑暗时代里,众多力量强大的灵将由战争英雄摇身一变,成为了毁灭文明的刽子手。

在强大的武力摧残下,大陆仅余的文明体系彻底瓦解,所有人都被卷入了一个充满苦痛与绝望,只能在死亡边缘徘徊的黑色漩涡之中。

渐渐的,所有人都开始痛恨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灵将,拥有灵将头衔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唾骂,在人们眼中,他们就像瘟神一样不被欢迎。

“这种对灵将的痛恨,并不是一两个人的感情,在那个年代,这种痛恨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漫长的岁月过后,强大的力量慢慢地在大陆上消逝,破坏接近尾声,人们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当时,一些有识之士聚集在了一起,怀着满心的希望,在满是废墟的大陆上开始了重建工作,这些人便是风都的开创者,那个重建的过程便是风都的建国史。

经过数百年的努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重建的行列,大家用自己的智慧重新勾画出人类未来的美好蓝图,并怀着满心的希望拼命地努力着。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允许加入到这个行列的,灵将就是那部分不被欢迎的人。

“我想,讲到这里你们也该明白了,风都与原天产生对立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风都建成之后,大陆逐渐趋于和平,人类渐渐回复生机。”

“鉴于之前的历史教训,同时也是呼应所有平民的心声,最初一代的领导者坚决否认灵将们的身分,他们拒绝接受灵将,不承认灵将是人类的一分子,即使是那些期盼和平的人也被拒之门外,灵将们就算勉强地在风都领地定居,也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斥。”

“不仅如此,初代领导者还成立了一个名为‘元老院-的机构,目的便是为了监督风都的政权,禁止他们接纳这些灵将。”

再后来的历史,就是众人都了解的那部分了。

一直不被承认的灵将们怀着自己的执着,使灵将的力量一代代地传承了下去。新生的灵将们无缘无故地受到排斥压迫,渐渐开始无法忍受那种制度,最终他们反出了风都。

当时反出风都的那些人中,七个卓越的领导者就是后来被称为七贤者的人。那场灵将们的建国战争,就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天空战争”。

在风都建国之后的漫长岁月里,许多历史的真实都被时光掩埋,人们渐渐地遗忘当初那个苦痛的年代,也因此淡忘了当初对灵将的痛恨。

那些无缘无故地受到歧视的新生灵将,得到越来越多的同情,不少人开始对风都制度生出不满,对于元老院的存在也产生了怀疑,就这样,当灵将们反出风都时,大批对这种制度不满的人,跟随他们一起离开了风都。

“我上面所讲的那些,便是风都和原天对立的历史根源。”

成匡所讲的这段历史的确够吸引人,流风听的相当入神,直到成匡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整个故事时,他才想起,现在面对着的仍是一个目的不明的危险人物。

“呵呵,你根本不必这样小心地防备着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确没有恶意。”成匡的眼神锐利如刀,马上便看出了流风的心理。

“成匡大人来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给我们上历史课吧?”夜冷冷地说道,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怀疑。确切地说,夜是讨厌那些打破自己平静生活的人。

“讲述那段历史只是想说明,其实原天与风都的对立只是一个历史原因,我们人类是要发展的,所以不应该让历史上的某段虚无飘渺的仇恨继续下去。做为风都政府的一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我们与你们这些来自原天的人之间,已经不再是敌对的关系了。”

流风心中微动,他知道成匡费尽口舌地表明彼此不是敌对立场,代表了他快进入正题了。

“哼,说的好听!若不是你们处心积虑地策画战争,原天又怎么会灭亡?既然不再是敌对的立场,你们为什么还要引起战争?”

虽说不想在涉足过多的纷争,可夜始终对原天抱有某种特殊的感情,在她看来,成匡只是戴着一个伪善面具的阴谋家。

“问的好!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我已经说了,因为那段惨痛的历史,风都的人开始时是很痛恨灵将的,可是到了后来,大家都不再深究以前的恩怨,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灵将的存在。”

“可由于元老院仍旧存在,这种敌对即使很没理由也不得不继续下去。在风都,最高权力都掌握在元老院手中,即使是大总统也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说到这里,成匡顿了顿,之后特别加重语气说道:“其实大总统是很同情你们的处境的……”

流风心中知道,他终于就要说到正题了。

果然,成匡继续道:“罗姆总统是很愿意接纳你们的,他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共同把风都建成一个文明之国的。可惜,现在他还不能公开做出这种动作,因为元老院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此来的目的就是向你们说明,原天已经灭亡,我们之间的敌对动机已不复存在,如果有对立,那也是你们与元老院这种旧有制度的对立,从私底下来说,大总统是愿意站在你们这边的。”

双方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有些话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大家心中早就明白了七八分。从成匡的这席话,便能再次印证姬蓉的话。

刚才的两伙人大打出手其实也不是什么怪事,他们之中一伙代表了元老院的势力,另一边则是支持总统罗姆的人,实际上,双方的冲突早就开始产生了,并且在向不同层面扩散,冲突越来越大。

“你们都是身怀奇术的人,这样的人才被埋没掉实在是太可惜了。大总统派我出来,就是为了寻访那些有志为国出力的人,希望他们能够一展所长,跟我们一起共商大计……”

流风以前的记忆已被封印,身体参加过原天与风都之间的战争,头脑中却对两国间的对立没什么概念,所以他对风都政府并没什么特别的反感,反倒是夜对成匡充满了莫名的敌意,她心中对那片曾经被称为原天的土地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对那些参与毁灭那个国度的人也深感厌恶。

没等成匡把话说完,夜便反驳道:“共商大计?指的是拉拢我们帮助你那个大总统铲除仍在抵抗着的原天残余势力,还是要我们去发动政变,帮他夺取大权?你所谓的共商大计无外乎铲除异己,争权夺利吧?”

面对夜如此尖刻的话,成匡莫测高深地一笑道:“我想你大概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吧?风都的情报网也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有某些势力在暗中捣鬼,对于那些有过不平凡事迹的人,我们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出他的资料。”说着话,成匡的眼睛瞟了流风一眼。

的确,流风这个刺杀原天城主的叛徒,曾经是大陆上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想藏匿身分是相当困难的。

夜冷冷道:“你这算是威胁?”

“嘿嘿,威胁谈不上,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太高估自己。风都能够在整个战争中赢得胜利,自然也不会把少数几个人放在眼里。”

“对我们来说,政府就是政府,平民终究是平民,双方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所以你们不值得我来威胁。”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身为政府人员,我也不需要威胁你什么,我们可以放出风声,让原天的残余势力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也可以凭借自己拥有的力量,去除掉你们。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的目的。我来这里是要找你们合作的,不违反本意的合作,既不需要你们这些小市民出卖自己的良心,也不需要你们奉献几条微不足道的生命,我要的只是你们的合作。”

从开始露面到现在,成匡第一次露出自己的锋芒,只凭着一席话就压得流风等人毫无反驳之辞,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与之前那略带阴险狡猾的小人眼神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成匡此次露面显然是胸有成竹,流风等人不是不想反驳,而是根本就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本钱。

对他们来说,过平静安稳的日子才是最理想的,可正如成匡所说,只要他的嘴稍稍动一下,眼前的平静生活便会化为云烟,他们所能选择的或许只是跟他合作。

思量良久,流风出声道:“好吧,至少先让我们知道,你到底想让我们怎样合作,合作的内容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想让你们去找出天气变冷的根本原因。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应该不会违背你们做人的宗旨,也不需要你们跟所谓的良心做什么斗争。你们觉得如何?”

第八章合作

关于气温问题,早在许多年前便是大陆上众学者的一大研究课题。

众所周知,圣龙山是大陆上最长的山脉,它由西向东绵延数万里,把大陆割成南北两块气候完全不同的地域。

圣龙山以北的面积约为整块大陆的三分之二,终年冰雪覆盖,据说那里的最高气温是零下三十度左右,最低气温可达零下百度。

在那样的环境里,理论上是没有任何生命可以生存的,当然,理论必须经过验证才能成为事实,风都为了验证这个理论,曾多次派出考察队前往北方的冰原,可惜所有考察队只要一过圣龙山就会失去联系,从此杳然无踪。

圣龙山以南面积略小,不过气候宜人,适合生物的成长,动植物种类极其繁多,所有人类都居住在这一区域里,其中包括了风都和曾经存在过的原天。

对于南北温差的为何会如此巨大,大陆上的著名学者曾竞相进行论证,其中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是:由于圣龙山脉过高,寒冷的空气比常温下降了许多,所以一般情况下,寒流是无法越过这道高大山脉直接流入南部大陆的。

可是,气温出现异常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这种说法产生怀疑,为此,风都曾动用大量科技力量进行侦测。

探测的结果是出人意料的,几乎所有数据都表明,寒流的源头位于圣龙山的最高山脉天戈山附近,也就是说,寒流的宣泄是一种点式的爆发,而不是之前所猜测的大面积的寒流越界。

用常规的理论已经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了,所以风都政府曾先后派出数队考察组前往探查,可惜,这些考察组大多数都在途中失去了踪影,妖兽的出现使这一旅途变得极为艰难,若想把妖兽的威胁降到最低,就需要通过原天领地,可是当地人对风都来客的威胁绝对不会比妖兽差。

在这种情况下,风都便只有一个选择——派出被誉为王牌的生化人战士。

可是在政局不稳的情况下,调动生化人部队会产生很大的骚动,若是消息泄漏,民间又会出现不小的恐慌。于是,罗姆不得退而求其次,找寻一些隐藏在风都城中能力高超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成匡给的说法,虽然合情合理,可是流风有理由相信,他这个时候不集中力量对付元老院,反而要自己去天戈山,这事绝对有问题。

流和夜跟成匡三人默默地对峙着。

成匡的话很跩,大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意思,可听者偏偏又无法加以反驳,因为他说的的确是事实,然而若说想凭这样几句话就吓倒流风等人,还是有些困难的。

既然不放在眼里,又为什么采取软硬兼施,逼迫自己这些人呢?这显然有些矛盾,在流风看来,如果成匡不是在虚张声势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有另外一层自己猜不透的原因,说不定这个大总统已经承受不了来自元老院的压力,终于要有大动作了。

对于这个问题,成匡的解释相当中肯:“这世上的东西并不是绝对的,解决一件事的办法也并不只一种,若说亲自动手除掉你们以绝后患是个下下之策,那么借原天残余势力去铲除你们也并非上策,前者搞不好要弄到自伤元气,后者虽说不用亲自动手,却也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真正的上上之策是你我联手,大家本着互利的目的进行合作,各取所需,你们要安定的生活我可以给你,前提是帮我们的忙。”

有些时候不去刻意地把自己伪装成善人,反倒更容易令人信服,成匡的话中虽仍有些威胁的味道,可流风听起来却也觉得跟事实差不多。

成匡见流风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便又趁热打铁加了一句:“想来你们也能够看得出来,此刻风都的政局仍没稳定下来,大总统跟元老院之间的摩擦屡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原则是多树敌不如多交友。元老院是永远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地位的,所以,你们唯一的选择便是罗姆总统。”

话既然说开到这种程度,流风也不好再加质疑了,如果表现的太不合作,那结果只能是立刻翻脸,从此无法在风都城安身。

幸好成匡倒也好说话,并不要求流风等人马上表态,他心中也清楚,这种事一定是要几人一起商量之后才能决定的,逼的急了,对双方都不好。

临走之前,成匡又回身说道:“我知道你跟姬家的关系不错,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暂时还没有动姬家的意思。不过将来的事我也不敢保证太多,那毕竟还是要看姬家的合作态度的。”

听完成匡的解释,流风不置可否,反倒是意味暧昧的盯着成匡的脸。

成匡心中一阵发寒,忍不住脱口问道:“怎么这样看我?有问题吗?”

流风淡淡地应道:“我只是在研究,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不是替身?”

“哈哈!说,说笑了……”成匡尴尬地笑了笑,额头上不知不觉地冒出了冷汗。

他总觉得流风刚才那一瞥似乎藏了几分杀机,见识过流风身手的成匡明白,若是眼前这两人真的想动手,自己绝对逃不出这个门口。

流风确实起过杀心,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非常讨厌别人的要胁,有那么一刻,他真有种杀了成匡然后逃之夭夭的冲动。

不过他明白,成匡说的是实话,能够赢得战争的风都政府,的确有资格不把自己这三两个人放在眼里,杀成匡容易,可若因此而与整个风都政府为敌,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解决一件事可以有不同的方法,流风希望找到一条两全其美的路。

这场谈话到此便算结束,成匡答应给流风等人几天的时间去考虑,之后便带着身后的兰金兰索两兄弟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酒吧,看得出来,他对流风并不是很有把握。

酒客们早就走光了,闹事的两伙人被带走之后也再没回来,此刻酒吧里空荡荡的,只有轻幽的音乐一直在暗影中浮动。

流风心中突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一直以来苦苦经营的一切都被搬空了。两人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此刻夜心中的感慨最多。

这一年里,她为了维持眼前这份生活吃了不少苦。

流风失去以前的记忆,而且经常会出现暂短性的失忆,单是照顾他一个人就相当的麻烦;龙若虽然比较懂事,可毕竟年纪还小,失去了超能力的她更让人放心不下。平常的日子里不但要照顾两个人的生活,还要小心翼翼地隐瞒着流风的过去。

夜是很了解流风的个性的。

最开始遇见流风时曾对他产生过误会,可相处之后她发现,流风跟自己有很多相似之处,大家都是因为某个特别的人而卷入无止境的纷争,其实内心深处是很讨厌那种生活的,一直想离开,可是总有太多的无奈阻挡住他离开的脚步,明明不喜欢眼前的生活方式,却也只能在其中挣扎,越想离开就陷的越深,那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无奈经常会引起夜的共鸣,让她觉得自己不孤单。

随着时间的推进,原天和风都之间的战争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混乱,就是在那个时候,流风突然对她说,想要离开,永远地离开眼前的纷争,夜明白,流风是真的失望了,他选择的是放弃一切。

她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就这样跟他一起离开,至少不会永远活在无奈之中,即使放弃了一切,身边还有一个能够互相慰藉的人。

然而生活总是不能如人所愿,就算想放弃也没有那个机会。在万里的追杀与逃亡生活中,夜同样感到绝望,如果说在那个时候她心中还存在着某种信念的话,那便是希望在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大家都能摆脱这种生活。

有时夜很羡慕流风,失忆未必不是幸福,她觉得对流风来说,以这种方式结束以前的生活已经很完美了,所以她一直不让流风知道过去发生的事。

其实隐瞒也是一种压力,夜是一个不喜欢说谎的女孩,尤其不喜欢欺骗流风,而不欺骗的结果,就是必须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无论流风怎样追问自己的过去,她都保持缄默。没人能理解她,在隐瞒的同时她心里也并不好受。

一年多来,夜所做的一切有一半是为自己,另一半则是为流风,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流风需要的是怎样一种生活。

可是当流风偷偷地跑去姬家时,夜才发现,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每个人的路都该让他们自己去选择,别人安排的即使是正确的也不会完美,于是夜决定不再对流风有任何隐瞒。

在姬家,流风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了今后的生活方式,生活又回复平静。

夜原以为这种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成匡突然出现并搅乱了一切。

有时候,夜会嫉妒流风和龙若之间那种毫没来由的亲密感,心情烦躁的时候会发火,偶尔会有甩手离开的冲动,可是直到眼前的平静真的被打破时,她发觉,自己还是从心底喜欢跟流风和龙若在一起的。

成匡的现身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里投下一颗炸弹,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有没有可能在帮了他之后过回那种生活。

正当两人满怀失落地坐在那里发呆时,梅林兴高采烈地推门走了进来,估计又骗了不少钱。他见酒吧中凌乱的场面不禁一楞,于是便向两人询问原因。

听了缘由之后,梅林眉头皱了皱,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思索片刻之后,他倒是一迭声地劝起流风来,听起来竟是希望流风接下这档子事。

“去吧去吧,说不定还能顺道捞点什么好处来。”梅林尽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藏一样。

流风一直在犹豫,他现在考虑最多的是,到底该选择相信成匡所说的话,还是选择逃离风都城,另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居住下来?

夜开始的时候也很犹豫,思索了一段时间后反倒放下了心事,她决定听从流风的安排。她知道,如果小龙若在,一定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她向来都是大哥说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她一贯的思考方式。

其实流风眼前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成匡所言都是事实,按正常来说,跟他合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而去天戈山找寻气温变化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所担心的是将来、还有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成匡说帮了他这个忙之后,就可以让他们过上平静的日子,这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信。

可是若真的不合作,那眼前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带着两个女孩和梅林,连夜逃出风都城!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成匡即使答应给他们考虑时间,就一定会做出相应的防备,先不说能否逃出去的问题,单就风都的科技手段而言,就算逃了出去恐怕也难有容身之处。

越想越觉得烦闷,流风信手推开酒吧的门,想透透气,不料门刚一打开,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人看上去像个想进酒吧喝酒的酒客,可是看他那种探头探脑的神态,却似乎是别有目的。

那人一开始倒是并没注意流风,他以为流风只是一个刚刚喝完酒的客人,正要离开酒吧,所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集中在酒吧里,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看到酒吧内凌乱的情形时稍稍楞了一下,这才把注意力放回流风身上。

在他的眼光接触到流风那的一刹那,他脸上突然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

开始时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愕然,然后瞳孔突然缩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而后在下一刻,他的脸上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中间夹着一种如见死神般的惊恐。转瞬间那惊恐便扩散到他的全身,那人竟隐隐地颤抖起来。

“你,你是流风……不,不要杀我!”

那人突然嗷地一声怪叫,气劲迸发之际,猛地向后跃去,同一时间一只巨大的双翼怪兽凭空出现他身下,转眼间便驮着他远远地飞了开去,片刻后便不见了踪影。

流风满头雾水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语道:“我长得虽然不帅,却也不至于把人吓成那样吧!”

流风身后,夜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人是个灵将,他见到你会有那种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天戈山一役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人。”

关于天戈山上发生的一些事,流风曾经听夜简单地提起过。

他隐约地知道,自己曾经在天戈山上铸过一把名为妖月的长刀,最后还因那把刀而入魔,斩杀了在场的许多灵将高手。

听夜的语气,那人应该是当时那些灵将高手之一,只是流风仍有些不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就那么可怕吗?只打了一个照面,就把身为灵将的人吓得屁滚尿流,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恐怖呢?

流风突地叹息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的夜知道他的心意,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年在原天城中,流风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城主穆铁岩,使原天在一夜之间陷入崩溃的边缘,早就被整个原天当成了第一大叛徒。

再后来,流风天戈铸刀,死在他手下的灵将举不胜举,可以说他早就成了原天人的公敌。刚才逃走那人身为天罚部队的精锐高手,不可能跟其他的灵将没有联系,这样看来,流风的行踪已经算是彻底暴露了,众人今后的日子将会变得极为艰难。

两相比较,风都方面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想再追究流风等人的身分,可原天的残余势力却不可能这么好说话,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流风进行报复,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成匡扰乱了正常的生活也就算了,又被原天的灵将发现了踪迹,以后想要平静的生活就更难了。

流风本来有些怀疑这是成匡在捣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只是一种巧合,因为站在成匡的立场来看,他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到了这种地步,流风知道,现在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便是与成匡合作。

与原天残余势力之间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了,若是再跟风都势力反目,那自己的处境就太艰难了。

当然,流风倒并不是担心自己,他只是不想连累一直陪在身边的两个女孩。至于梅林,流风根本就不为这家伙担心,因为夜说过,遇到危险时第一个开溜的一定是他。

流风终于决定接受成匡的条件,无论怎样,这是现在唯一可走的路了。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把龙若找回来。

第九章质变

缪斯缓缓地逼近龙若。

龙若一步步地后退。

缪斯心中觉得奇怪,这个小姑娘的能力真的很强,居然能让他浪费这么长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女孩,因为她眼里透出的那股执着让人心动。

隐约间,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背负着天下光辉的男子对他说过的话。

“缪斯,知道吗?我们都有自己的命运,可是,我们也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当两者不同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去抗争。”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满身光辉的男人坐在哪里,光就照到哪里。

“怎样抗争呢?炎,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男人淡淡一笑:“抗争有很多种,只要你够执着,一切都可以用来抗争,包括生命。”

“炎,为什么是你?让穆林去死好了,为什么是你而不是他?这不公平。”

“缪斯,你已经是名闻天下的神使了,还不明白吗?我跟他,我们两个走的是一条路,他比我更适合继续走下去,因为我只背负着光辉,而他,同时背负着光明和黑暗。”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死?我去杀了那些说闲话的人。你们都不需要死,这样你们就可以一起走下去了。”

炎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缪斯,你还没长大啊!知道吗?这个名叫原天的东西,本不该存在的,原天的存在违背了命运,即使能够勉强地让它诞生,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消亡,因为还不到时候。”

“可是,我抛不开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我必须为他们抗争,即使失去生命也要继续自己要走的路。我要给他们光明,哪怕只是一瞬间。”

缪斯低头看着小龙若,眼光有些迷离,黑白分明的头发在风雪中飞舞。

“小姑娘,你在执着什么?炎的执着让他失去了生命,而你呢?你将失去什么?”

龙若紫色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才高声说道:“想跟大哥在一起,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么?可是,你的命运是注定了的,你想抗争吗?你要用什么去抗争?我现在就掌握着你的命运,你要用什么来与我对抗?”

缪斯又欺近了一步,龙若的瞳孔缩了缩,又无处可退了……

就在这时,细弱的吠声传进耳鼓,小花狗又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它跑到龙若脚边,轻轻地啃咬着,期待着那双曾经在它最绝望的时候捧起它的手掌。

缪斯寒着脸看着它,喃喃道:“小东西,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为了她吗?你在执着着什么呢?会死的哟!”

缪斯的话音很温柔,可是听起来,寒气渗入心底。

龙若想护住小狗,可是缪斯还是抢先一步把它抓在了掌中。小狗挣扎着,眼睛一直望着小龙若的手。

缪斯盯着小狗,眼神一变再变。

“不遵守我定的命运,那你只好付出生命了。”

小狗完全听不懂,只是挣扎着,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龙若的小手。

缪斯眼中杀气迸发,手掌一紧,血内横飞。

龙若直勾勾地看着那飘洒下来的红色,想哭,哭不出。她完全明白了缪斯的心思,他在发狂,他想证明他能左右命运,而不是命运在左右他。

他憎恨着自己!

龙若突然明白了小狗最后的眼神,它想要的只是自己的手,就像自己一样,现在自己想要的,是大哥怜爱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

缪斯的眼中杀机更盛了。

他再次把手伸向龙若,可是在这时候,又有人声传来。

“阿若好像没在这附近,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嗯,我们再找找,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呢?”

“别担心,她一定没事的。”

流风和夜站在街边,旁边是一个很黑很狭窄的巷子,望进去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色。

大哥,我在这里……

女孩望着那个渐远的影子,心慢慢被绝望填满,仿佛在无边大海中漂流的人,失去了最后的救生圈,绝望越来越重,全世界都是背负不起的黑暗,她突然悲从中来,在心中大声地狂呼起来——大哥……

她真的很想告诉流风,自己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可是她做不到。只要她稍有动作,缪斯就会杀了她。

缪斯眼中现出很邪恶的笑。那意思好像在说,看看吧,你的命运,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因为我主宰着你的命运!

流风和夜慢慢走远,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片枯叶,叶子夹在雪中,落到了夜的头上。

流风默默地伸手去摘,可指尖刚触到那发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知为何,一股浓重的悲哀从心中生出,好像马上便要失去什么似的,那感觉就像是在看着心爱的瓷器缓缓地摔向地面,过程漫长而幽远,却偏偏没办法阻止。

夜楞了楞问:“阿风,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

“没,没有。只是好像听到有人在求救,似乎是幻觉……”

“求救吗?我没有听到,也许是听错了。”

流风点了点头,可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

曾经,似乎在很久以前,曾经失去过什么至为宝贵的东西,心头隐隐作痛,时至今日,已经完全无法记起当初失落的是什么了。可是在这一刻,他感觉,又要失去一个至为宝贵的东西。

“不舒服吗?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找阿若。”

流风迟疑了一下,向后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天道:“我们一起回去了,过会儿再找。”

龙若彻底绝望了。缪斯眼中邪恶的光芒更浓,他的手缓缓伸向龙若,周围一片寂静。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寂寞。

“阿若!我来接你了。”

缪斯看了一眼背后的流风,突然哈哈大笑。

“来了又有什么用?我会让你亲眼验证命运的残酷。”

流风只一眼就从龙若那里知道了全部。

龙若有这个能力。他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知道了缪斯的心境。

“阿若由我来保护,不会让你支配她的命运。”

说话间,流风展开身形向小龙若扑去,与此同时,缪斯的手也疾如闪电般地伸了出去。

那一瞬间,流风的心无比的坚定,他只是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失去,绝对不能再失去!

恍惚间,他的身子泛出无比纯正的金光,明明很远的距离,竟然让他在一瞬间超了缪斯的手,挡在了龙若的面前。

缪斯显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同一时间,他的神智似乎被那金光惊醒,他突然无比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就是这么一刹那,让小龙若有了机会,她带着流风一起展开大挪移,离开了这个危险的而且让她永生难忘的地方。

情势紧迫,那个灵将可能马上就会带着自己的同伴返回,而缪斯也不知何时会追上来。

小龙若带着流风一回来,几人带起了收拾好的东西,离开了酒吧。

家也不必回了,反正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流风带着两个女孩以及梅林直接前往成匡留下的地址,希望能够尽早找到他,出于合作者的立场,他或许会提供一些帮助。

“唉,前两天赢了不少钱,都埋在了酒吧后面那棵大树下了,可惜,没时间拿出来。上次临街那家快餐店老板借了我两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坐在云车里,梅林一直摇头晃脑地唠叨着,像只苍蝇一样,把流风烦的不行。

“对了,昨天还赢了一个价值不菲的木雕,刚才落在酒吧了,可惜可惜!”

听他突然提起木雕,流风不由得心中一动。自打从姬家回来以后,流风便把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黝黑木雕放在了家里,从此再没动过,这次走的太急,一时间竟把它忘到了脑后。

对流风来说,那木雕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东西,所以,他不顾三人的劝阻,交代几句之后便独自下车向回走去。

自从跟那巨石像打斗之后,流风又开始了习惯性地修炼,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爱好。

或许所有武者都是如此,平常的修炼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现在的流风,一身功夫几乎已经回复了当初在原天时的那种功力,所以在隐藏行踪的同时也能兼顾速度。

迅速地回到家,再从床底找出那块木雕,直到流风的手触到那木雕上奇异的纹路时,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此刻流风心中充斥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抚着那秀美的容颜,流风心中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平和,不需要记起什么,单单看着那美丽的面容就觉得满足。

看看时间,似乎没耽搁多长时间,即使是灵将也没有能力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流风知道,自己只要迅速离开这里,再请成匡帮忙隐藏起来,原天的灵将们就会再次失去自己的踪迹。

然而当流风一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赫然发现,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白衣怪人正站在门口处,看样子竟似乎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流风心头巨震,他很难想象,世上居然有人能够欺近到这种距离而不被自己发现,只一瞬间,流风手心中就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我缪斯身上还能发生那种事,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白衣怪人伸手撩起脸前那黑白相间的发丝,露出一张极为秀气的脸。虽为男子,那张脸的秀美更胜女子。

“怎么这样看我?难道不认得我了吗?呵呵,当年藏在面具下的那个缪斯已经死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七贤者之一的神使缪斯。”

流风怔怔地看着他,一方面惊于他面容的秀美,另一方面也为他的身分感到震惊。

失去记忆的他不再记得缪斯跟自己的过节,只是隐约地听夜提起过这人,知道他才是导致原天灭亡的真正幕后黑手。流风心中暗自奇怪,不明白这个缪斯为什么像是很熟悉自己的样子。

“咦?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对你来说,我应该是一个值得痛恨的人吧?怎么,不想报仇吗?不会是害怕了吧?这可不像是你哟!”缪斯脸上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缓缓抬脚向流风走近。

“站住!”流风戒备地退了一步,道:“说实话,我的确不记得你是谁,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即使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过节,我也不想再知道,过去的一切都不再跟我有关,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想过普通生活的普通人。”

流风一边保持着与缪斯的距离,一边慢慢地向窗口靠近着,他口中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以前跟我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一个一心想过平静日子的普通人。”

缪斯楞了楞,似乎没想到流风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的记忆里,流风应该算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不过当他的眼光落在流风额头上那片散发着奇异光泽的封魔印时,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缪斯突然叹息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走吧!”说罢,他背过身去,示意流风赶快离开。

流风心中一松,见缪斯似乎真的有意放自己走,便又返回身戒备着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

就在流风把门打开想要出去的时候,缪斯突然又出声叫住了他。

流风一阵紧张,不解地回头看着缪斯。

缪斯并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子问道:“我想再见一下那个妖族的小女孩?”

流风楞了一下,不明其意,正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时,缪斯猛地一回头,双眼神光暴现。

流风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下意识地答道:“好!”

这个字刚一说出口,流风就后悔了,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缪斯语气不善。

“我很想见见她,你能带我去吗?”

流风心中一凛,脱口而出道:“不能!”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打算放过你的……”

缪斯的语气渐显阴沉,双手微微舞动之间,隐隐有雪白细丝延伸开来向流风缠去,竟是没打一声招呼就动起手来。

流风想要躲闪,却觉得脚下一紧,只见地上不知何时起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丝,其中几道已经缠上了脚踝。

流风脚下运力一挣,只觉得细丝上传来一股绵软之力,虽是跳离了原地,可缠上来的细丝却没能挣脱!

流风不敢大意,曲指轻弹,气劲凝聚成刀,嚓的一声割断白丝,紧接着再次闪身,刚好躲过跟进袭来的攻击。

“许久不见,你的身手似乎迟钝了不少啊!不过既然你喜欢玩,我就陪你玩下去好了,我倒是想看看他的弟子到底有几分能耐!”

说话间绵软的白丝不断涌出,横竖交织,形成巨大的网,转眼间就布满了整个房间。

流风此时正全力闪躲,根本就没有闲暇去注意缪斯在说什么。

眼见周围的白丝越来越多,渐渐地遮住了视线所及,能够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可供闪躲的空间也不断缩小……

此时的情形就像是蜘蛛捉蛾一样,蛛网围在外面,蛾子只能在网内的有限空间里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蛛网越来越密,被困的蛾子早晚要落网。

流风眼见自己已经被逼的无路可走,心中一急,双手抱拳把全身功力聚集一点,趁着身形还能施展开的时候全力攻了出去。淡蓝色的光华层层地裹着流风的双手,能量强劲无比,破空时隐隐含着劈啪的爆裂声,蓝色电光不时窜出能量表面,使得流风双手聚集的能量团好像刺猬一样。

若单是这种程度的攻击,缪斯是不会放在眼里,唯一令他惊奇的是,流风的身形还处在半空时竟突然化成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夹击而来,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缪斯大感兴趣,双手一舞,两道白色细丝组成的光幕分别卷向左右两个人影,然而出乎缪斯意料的是,流风那如刺猬一样的能量球在接触到光幕的那一瞬间,竟改砸为推,能量球突然间化成如流水般的能量流,眨眼间便穿过光幕攻到缪斯身前。

在武道方面,缪斯最自负的便是对能量的控制技巧,单就对气的控制技巧而言,即使是龙也难以与其相比,此刻缪斯见流风对气息的控制居然能达到这种地步,心中不无赞许。

然而赞许的同时,缪斯心头的怒火也被勾了起来!

虽说流风的力量分散化以后,即使是打在缪斯身上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可对于缪斯来说,这是一种对他自尊心的挑战,如果连一个年轻后辈的攻击都挡不住的话,那可就太没面子了。

缪斯冷哼一声,突地挥袖一抖,两道白色气劲狂卷而出,轻松地挡住了两边的能量,转眼便把流风的两个身影全部击飞了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左面那个流风突然碎成无数小布块,原来那人影竟是流风在攻击的一瞬间甩出外套,用幻术伪装成的。

流风的真身在半空中轻巧地一翻,想借着反弹之力回到原来的落脚点,不料缪斯双手突地虚空握成了拳状,一直散在流风身周的白色线丝像猛地受到某种力量的拉扯一样,同时绷紧,形成一个遍布整个空间的巨网。

最可怕的是,这些白丝坚韧无比,被强行拉直以后,其锋利程度甚至超过了利刃,而那些来回穿插的白丝则比钢针还坚硬,就连周围那些复合金属的建筑外墙都被笔直穿透。

流风猝不及防,周身上下同时被割出无数道伤口。

这还是缪斯手下留情,不然此刻的流风已经被割成无数碎块了,即使这样,流风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他身处巨网之中,无数道白丝贴着他的身体紧紧地绷着,只要稍动一下身体就会被割裂,根本无法再做出任何反抗。

缪斯见已经制伏了流风,双手突然一松,细密的白丝突又软化下来,如蚕丝一样一圈圈地把流风捆在里面。

“怎么样?还要再打吗?只要你乖乖地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我就放了你。”缪斯轻笑着来到流风面前,一副吃定了流风的神情。

流风冷冷地把头一转,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找她干什么?”

“嘿嘿,我是看在龙的面子上才不杀你,你别以为我的耐性有多好。那女孩是妖族的,我绝对不允许妖族大摇大摆地生活在人类中间。”

“阿若是妖族的又怎样?她从没害过人!”

“妖就是妖,只要对他们稍存善念,他们便会反过来利用你,害得你一生痛苦。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阿若从不害人,你不用浪费口水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流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缪斯逼得越紧流风越倔,到了最后甚至闭起了双眼,摆明不愿意再搭理缪斯。

缪斯冷笑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我这神使之名可不是白白得来的。神使指的是我的医术通神,而真正的医道不只需要了解人的身体,还要能够左右人的精神……”

说着话,缪斯伸出右掌压在流风的头顶,“人的记忆是最诚实的,只要你记得她在哪,我就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流风吃了一惊,奋力挣扎了几下却未能躲开缪斯的手。他只觉得头顶突然传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虚无中的某处被破开了一个豁口,心中的秘密一下子便完全的裸露了出来!

流风心中一急,一直潜伏在脑中的精神力条件反射似的涌了出来,全力地保护着自己的记忆。

缪斯同样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可以轻松地知道流风心中的秘密,哪知道刚刚嵌入流风的精神里,便受到一股精神力量的强力抵制,若不是缪斯做事一向稳妥,事先做好了准备,只这一下便能让他受到重创。

然而缪斯并非一般人可比,他对力量的认知远比流风更深入,对精神方面的了解也比流风多得多,所以缪斯只是稍做了点手脚,便让流风的精神力再次陷入瘫痪状态。

流风在精神方面上的修为毕竟只是半路出家,跟龙若那种天生的超能力者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只是片刻功夫,流风的意识就陷入了昏迷。

其实说昏迷也不是很恰当,此刻流风的心神就好像受到缪斯的牵引一样,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在脑海深处挖掘着最底层的记忆,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如幻灯一样飞快在眼前晃过。

那种经历非常的特别,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可感觉上就像经历了千万年一样,沉重的记忆之门被缓缓推开,刺眼的光亮在眼前划过,身体无止境地下坠,整片天空都被这下坠之抛撕得粉碎,而后流风掉进了一片广阔无比的空间……

那是一个有如传说中仙境般的美丽世界。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金色,青翠的绿色无止境地向天边延展,巨木古藤之间珍异灵兽相互追逐嬉戏,红花白果之下隐隐有幼细的鸟鸣传出,这根本是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奇幻天地。

然而这种平静只保持了一瞬间,随着缪斯和流风两人神识的侵入,天地突然晃动了一下,整个世界被惊动了。

仿佛感受到了危机一样,这片天地中的所有生命,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在坠落的流风的身躯上,蓦然之间兽嚎鸟鸣响彻长空,百多道颜色各异、奇形怪状的身影向流风扑了过去。

缪斯惊骇欲绝,心神稍一松动,流风立刻清醒了过来,可还没等他弄清怎么回事,青红不一的身影便已扑了过来。

“排除杂念,千万不要心存排斥!”

缪斯急促的声音适时地在流风耳边响起,流风来不及分辨他是否心存恶意,眼见攻击已经及体,暂时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便下意识地按缪斯所说的去做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百多个形态各异的身影在触及流风时,突然都化成了色彩鲜明的能量体,转瞬间融入了流风的意识体之中。

众多能量体的加入,使得流风的意识体突然暴长数倍,若不是缪斯竭尽全力维护着,流风的意识肯定已经烟消云散了,可即使如此眼前的形势仍是凶险万分!

此时各色的能量一刻不停地在流风的意识体内翻滚跃动,只要流风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压力,他的意识马上就会瓦解,从此永远消失,而跟流风的精神体紧紧相连的缪斯,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流风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缪斯心中却很明白。

眼前这种情形便是每个灵将都会有的经历——妖兽之心在孵化之后,与灵将的精神体进行最后契合的阶段。

一般来说,灵将在把妖兽之心孵化完全之后,都要有一个融合期,这段时间长的会多达十几天,短的则只有几分钟,那是人的精神体与妖兽的精神最终契合的过程。普通灵将在这个过程中要把自己的意识沉入灵魂深处,去寻找妖兽与其融合成一体,最终做到心灵相通一体两命。

大多数的灵将在最后的融合关头,意识都是陷入沉睡状态的,流风当初也是如此。

找到妖兽之前,灵将的意识处于清醒状态,可当双方达成协议同意进行融合之后,灵将的意识将会下意识地进行沉睡,这样便不容易产生排斥心理,融合才能更顺利的进行。

可是流风此刻的情形,与普通人成为灵将的过程并不完全相同,两者间最大的差别是,眼前要与流风进行融合的是一百多个妖兽的精神体!

理论上来说,即使是以七贤者的能力也是无法承受这种巨大压力的,流风就更没法承受了。

另外还有一种不同是,流风曾经拥有过灵兽,也就是在天戈山上自动离开的火凤。

虽说火凤的力量已经离开,可它跟流风进行过的融合痕迹仍在。

那种融合就像是水与海绵的关系一样,彼此之间进行互补,双方各存在于对方精神体之内,几乎可以达到无所不在的程度,这种程度的融合一旦定型就无法分开,所以流风精神体内可供融合的空间实在是有限得很,这样一来更加剧了危机。

缪斯深知此中厉害,所以拼尽全力加强流风精神体的承受能力,可即使如此,一百多只妖兽所带来的压力,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

流风此刻所承受的痛苦远非常人所能想象,那是一种超越肉体极限感觉,仿佛受地狱冥火的煎熬一样,痛苦充斥在整个灵魂体中。

渐渐的,缪斯的力量开始减弱,流风的精神体出现了一种急剧的抖动,就好像一个被不断加热的水壶,排气的壶嘴被塞住,于是热气便不住地向壶盖冲击,当压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壶盖便会被巨大的压力炸飞!流风的身体正如一个脆弱的容器,在强大的力量压迫下,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

流风的意识在强烈的苦痛之中仍保持着一分清醒,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感受得到来自缪斯的充满无奈的叹息。

“唉,当初我就觉得你会是个大麻烦,早知这样我真不该手下留情,现在可好,连自己都陷进来了。”

流风此刻根本无力说话,只好无奈地苦笑。

其实他也很无奈,记起还在等着自己的两个女孩,流风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除去对龙若的那种没来由的依恋不谈,他对夜也同样怀有一种难以舍弃的感觉。那个女孩平时虽然装作冷冰冰的样子,内心中却有着和外表完全不同的热情,那让流风感到温暖。

两人都知道大限将至,心中都有无奈的感觉,这种感觉通过彼此的精神联系传到对方的意识中,使他们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情——那是一种还有事未做的遗憾。

感受着对方传来的那种相似的心情,两人间的敌意突然减少了许多,隐约间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果不是敌人的话,或许能是朋友呢!

怀着这样的心怀,两人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可就在那时,这个世界中又产生了另一种无法理解的变化。

第十章出发

流风和缪斯本已放弃了希望,可是突然之间传来异常能量的反应,使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四周看去。

他们赫然发现,原本飘浮在四周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淡金气息开始迅速的凝聚,只片刻,便在流风身周围成一个巨大的金蛋。

那种金色鲜明至极却又绝不刺眼,给人以极为柔和的感觉,是一种至纯至正的色彩。

对于眼前的情景,即使是缪斯也摸不清状况了。

两人只能呆呆地注意情形的变化。

说是金蛋也不确切,那金色的气息就像朦胧的雾霭一般,光环流转之间隐约地能看见身处里面的流风。

此时流风的精神体已经承受不住那百多妖兽带来的巨大压力,慢慢地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意识凝集而成的躯体散发出淡淡的光华,身体变得朦胧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

然而就在那缓缓散乱出去的意识流接触到那金色气息时,又一种出人意料的变化发生了。

那一直围着流风缓缓流转的气息仿佛突然找到了宣泄点,纯正的金色如流水一般沿着流风的意识流出的方向,冲了下去!

从缪斯的角度看来,那就像流风的意识流在破散的那一刹那突然又发生了逆流,不但原本的意识流返回体内,还牵动着外部的金色气息注入他的身体。

眨眼间,金色能量便被流风完全吸收,淡淡的金色在他的皮肤表面缓缓流动,看起来虽只是薄薄的一层,可是在流风体内挣扎滚动的那些妖兽的精神体,却再也无法冲出来。

那感觉,就像本来接近破碎的容器,在最后的关头突然被加固了一样,虽然内里仍含有爆炸性的气息,暂时却已无大碍。

那金色就那样缓缓地流着,被困在里面的精神体无法进行融合,却又无法冲出去,于是在那坚固的金色壁垒的压迫下,慢慢地散乱成更为细小的能量体,小部分慢慢地渗进流风体内,而更多的则融入了那层淡金之中。

缪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以他的见识,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比之下,身处其中的流风则远没有缪斯那样轻松,他甚至无暇去观察周围发生的一切。

此刻在他的意识体中,汹涌翻滚的巨大且混杂的能量流,早就把他弄得痛不欲生了,可他偏偏又能保持着一分清醒,就是这一分清醒,使他完整地体会了这段几乎无法忍受的痛苦的滋味。

流风还记得缪斯的话,不能排斥,也就是说,他不但不能拒绝,还必须让自己怀着一种满怀欣喜的心情,去对待那些妖兽的精神体,这就好像一个人在挨揍的同时,还要满脸笑容地说:我好开心,再打我两拳吧……那种心情真是无法形容的郁闷。

当然,流风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郁闷,直接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时刻不停地折磨着他。

幸好,这个过程并不很长,当冲入流风体内的所有精神体全部被压迫得分散开来时,这种痛苦开始慢慢地消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比舒泰的感觉,仿佛刚刚经历过一次重生,身体各处都充盈着无穷的力量。

当所有的精神体都融合完毕之后,覆在流风精神体表面的那层淡金,突地发出一阵清脆至极的兽鸣,仿佛是另一个生命体在庆祝自己的重生,紧接着光华一闪,那层金色竟然脱离了流风的身体,远远地飞了出去。

流风和缪斯隐约地看见,那团金色似乎不断地幻化成各种形态的妖兽,直到最后才稳定成一个头顶长角的金色巨兽。

当然,由于那金光飞离的速度太快,只一转眼便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所以他们都不能确定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缪斯盯着那金光消失的方向发了一阵呆,扭头想跟流风说话时突然又楞在原地。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真的是流风吗?

流风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背后四对几近透明的淡蓝色翅膀有规则地拍动着,头顶处,一根细小晶莹的白色独角从长发中钻出来,虽然很小,可是散出的晶莹光华却绝不会被忽略。

原来的右手已经化成一只覆满鳞片的兽爪,满头及腰的长发像突然受到催生一样,一直拖到脚下。

在蓬乱的头发下,古怪的符号布满流风的皮肤,令缪斯想起某个喜欢在身上脸上画满图腾的特殊民族,当然,最扎眼的,还是流风身后那几条不知该算是尾巴还是尾翼的东西。

这种变异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识范围,缪斯甚至可以确定,在整个人类史上,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出现这种状况。

流风倒是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变化,在他的感觉中,自己似乎跟原来没什么两样。见缪斯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他突然记起缪斯是敌人而不是朋友,于是马上露出戒备的神色。

缪斯见状马上回过神了,他又满含深意地看了流风一眼才道:“算了,不再难为你了。”

说罢袍袖一摆,两人的意识立刻回到了身体中。

恢复正常时,两人的样子都很狼狈,缪斯雪白的长袍上遍布裂口,而流风则不止是衣服,连皮肤上都有或深或浅的细小伤痕。

刚才的经历几乎使两人筋疲力尽,意识刚一回来,两人便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互相凝视片刻,他们突地同时苦笑出声,彼此间的敌意倒是淡了许多。

缪斯摇头叹息道:“真没想到你身上有这么多古怪,连我都差点栽进去。”

流风耸耸肩无奈地道:“我自己也不清楚啊!”

“哈哈哈!”

两人再次同时笑起来,仿佛已成了知心好友。

“你这小子的确有趣,怪不得飞月会对你另眼相看,连他也收了你做弟子,唉……”

缪斯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想起昔日的同伴如今皆已不在人世,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凄凉。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恢复了少许,流风便起身在散乱的房间里找出了两件还算完整的衣服,把其中一件递给缪斯之后,便自顾自地把身上的破烂衣服换了下来。

缪斯也不推辞,顺手扯下身上的白袍换上了流风递来的衣服。

多年以来,缪斯一直戴着面具生活在黑暗之中,皮肤比一般人白得多,再加上他面容俊美无比,此时再换上流风的衣服,看上去竟像是一个跟流风差不多大的俊美无伦的美少年。

见流风目光有些古怪,缪斯纳闷地对着墙壁上碎掉了半边的镜子照了照,见到镜中的自己先是一楞,之后又微微地皱了下眉,显然对自己这个形象不大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收拾妥当之后,流风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可以放我走了吗?”

流风真的是害怕缪斯了,在他面前,自己似乎没什么取胜的机会。此刻见缪斯好像不再怀有敌意,流风才有此一问。

缪斯瞥了流风一眼,神色瞬息数变。

自从天戈山顶纳兰飞月唤回他的理智之后,他便记起了所有的事。

回首往事,缪斯心中充满悔恨,浑浑噩噩中便做下了无数的错事,无故害了许多人,更失去了许多宝贵的东西,从那一刻起,他心中对妖族的痛恨便开始了。

再次遇到流风时,缪斯感到很意外,想起以前的种种,他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年轻人,是以一直没起过杀心。

可是在灵魂世界中,流风突然变成一种不伦不类的东西,使他不由自主地记起对妖族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恨,杀念不知不觉中产生,然而面对这种奇怪的现象,做为一个被世人称颂的神医,他内心之中又非常想彻底地研究一下这种变异的原因,所以他又有点犹豫。

思忖片刻后,缪斯缓缓点头道:“我不再为难你了。”

流风心头一喜,想起梅林等人还在等他,便想立刻离开跟他们会合。

“可是,我有个条件……”

正要开门离开的流风心头一沉,转过头去看向缪斯。

“我答应不为难你,可是我不能保证其他来自原天的灵将能放过你,无论事实如何,你在他们心中都是一个叛徒,是个必杀之人,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们。另外,想让我不再找你麻烦,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跟在我身边。”

缪斯的打算很简单,他想研究流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医生的好奇心胜过了其他的一切。

“不可以!还有同伴在等着我。”流风断然回绝。

“不可以?”缪斯楞了一下,“你认为凭你的能力能从我手中逃脱?”

“打不过也要打。”流风完全不买他的帐。

缪斯的脸色一变,想要继续说几句狠话吓吓流风,可看到流风坚定的神色,他突又改变了主意,“那这样吧,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了。”

流风闻言也是一楞,他没料到缪斯居然会做出让步。

“这……还是不行,你无非是想利用我找到阿若,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保证不碰那个小丫头总可以了吧?你再敢说不我就杀了你!”

缪斯有点急了,他是第一次对人这么忍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流风不解地看着他,见他不像在说谎话,不禁犹豫起来。

“你放心,我缪斯说到做到,绝对不会骗一个年轻后辈。”缪斯脸色有点发青,可为了取信于他却不得不做出保证。

见他把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流风也无法再坚持,因为眼前根本就没第二条路可走。

若是不答应他,他很可能会立刻出手,反正他已经做出保证,就暂且相信他吧!思忖再三,流风点头应允,就这样,身为七贤者之一的缪斯跟他混在了一起。

跟成匡约定见面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座普通别墅,到达那里时,龙若和夜都在门口张望。

见到流风的身影时,龙若开心地张着双臂迎了过去,夜则默默转身走进别墅。对于两个女孩截然不同的态度,流风早已习惯,他也同时张开双臂迎接龙若即将到来的拥抱。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刚走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眼中露出明显的惊恐。

流风楞了一下,之后似有醒悟,龙若那种天生的超能力,比自己这种简单的念力强大了许多,她大概凭着自己超人的直觉感受到了缪斯的可怕。

缪斯一直刻意地走在流风身后,以他的能力只要稍加掩饰,外人就根本无法发现流风身后有人。

此时他见离这么远便被这个女孩发现,心中不禁有点惊奇,忍不住探头打量龙若,这一看之下他也被吓了一跳,他赫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的面孔竟然与四百年前那个妖族女子一模一样。

缪斯会寻找龙若,是因为那天龙若使用远距离瞬移时,无意中泄漏了自己妖族特有的气息,当时便被缪斯察觉。

由于当时的街上完全没有行人,所以缪斯猜测,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女孩就是这股气息的来源。

出于对妖族的痛恨,缪斯开始根据气息消失的方向进行搜索,无功而返后,他又委托他见过的一些原天灵将帮助寻找,这便是那个被惊走的灵将为什么会找到酒吧的原因。

“阿若别怕,这位是缪斯先生,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哦……”

听流风这样一说,龙若心神稍定,不过她仍不敢太过靠近缪斯,只要他离的距离稍近,龙若便会条件反射似的逃开。

此刻的缪斯对龙若倒是真的没什么敌意了,他更在意的是这个女孩本身,以及她跟那个妖族女子的关系。

别墅外早有成匡的随从等候多时,三人在随从的带领下径直向里走去。

在大厅中,成匡和兰金兰索兄弟也已等候多时,见到流风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流风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使得他们喜出望外,所以对跟在流风身后的缪斯也颇为友好,还没等流风引见,兰金便主动上前打招呼,开头几句倒也没什么,可是他最后一句玩笑话却吓得流风差点捂住他的嘴。

“这位美丽的小姐也是你的同伴吗?你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啊!”

听了这话流风只觉得头皮发麻,偷偷瞅缪斯一眼,果然见他眼中杀机暴现。

流风赶紧拦在缪斯身前解释道:“啊,那个,这位是缪斯先生!”

他生怕缪斯在这里闹出点事来,那样他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缪斯狠狠瞪了流风一眼,似是怪他多管闲事,接着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来算是不打算追究了。

兰金兰索兄弟能够担当总统的贴身护卫,自有其过人之处,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对于杀气相当敏感。

刚才缪斯杀气及体的那一瞬间,兰金差点吓得当场坐倒在地,他从未想象过,单只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就能恐怖到这种程度。

成匡功夫不行,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虽然不大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可从流风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以及兰金那种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中,他清楚看出一件事——这个头发半黑半白的家伙绝对不能招惹。

本着这一原则,成匡殷勤地向缪斯问候,不敢稍有得罪。

这时,夜和梅林也凑了过来。

夜不善客套,冷漠地冲缪斯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她可从未想过眼前这人便是传说中那个始终戴着面具的神使缪斯。相比之下,梅林则热情得多,他也是不等流风介绍便打起招呼来。

“这位贤侄是阿风的朋友吧?呵呵,不用多礼,以后跟他一样叫我大叔就可以了。”

豆大的汗珠从流风额头上滑下来,他恨不得当场把梅林掐死。

见缪斯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流风赶紧又把他挡在了身后,一边打圆场岔开话题,一边猛使眼色。

幸好梅林是个成了精的人物,见到流风的神色便知不妥,于是赶紧开溜,躲过了一劫。

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废话之后,流风很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么快选择跟成匡合作,是因为被原天的残余势力发现了行踪,为了避免麻烦,他愿意帮成匡去完成那个麻烦的任务,不过条件是成匡必须帮助自己隐匿行踪。

成匡在这事上表现得非常大度,对于流风的要求他不加考虑便应允了。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之后的事就不用你去担心了,他们马上就会再次失去的你踪迹。不过,这位缪斯先生……”

提起一直站在流风身后的缪斯,成匡的语气显得格外谨慎,既不敢直接询问他的来历,又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怀疑。

流风对缪斯也有些头痛,对于成匡的疑问他也不知如何解答。到后来,倒是缪斯自己站了出来。

“我是他的朋友,希望能够跟他一起为你们效力,成匡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呃,说笑了……欢迎,非常欢迎!”成匡先是楞了一下,这使他的话显得有点缺乏诚意,说完之后,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又补充道:“我们需要的就是缪斯先生这样的人才,你能主动提出帮忙就再好不过了,我在这里代表风都政府向你表示感谢。”

虽然说成匡表现的满脸诚意,可流风还是有些怀疑。

关于这次的任务,流风心中总是有几分疑惑,用各种方法搜罗出一大批对风都政府没有丝毫忠诚心的人,去调查一件看来并不起眼的事,这种做法无论怎样看都透着点离奇。

对于跟成匡合作这种事,流风心中总有几分怪异的感觉,他从未想过,前一天还被自己当做是敌人的人,可是如今却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与自己谈笑。

有这样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朋友的敌人就一定是敌人呢?若以姬家姐妹的立场来看,成匡该算是敌人,可是此刻看来,成匡却在帮助自己。

当然,流风心里很清楚,他与成匡之间只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彼此像朋友一样互相帮助,心中却互相戒备,大家都不能确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彼此会不会突然拔刀相向。

对这次行动的目的,流风心中也存在不少疑问,其他的不说,单看成匡居然会跟队同行,便知道这次天戈山一行的意义非同一般。

成匡表面上是个跑腿的小人物,实际却是重权在握,换句话说,他的身分相当于一个拥有将军权力的小兵,如果有什么事能够让他亲自出马,那这事就一定拥有相当的分量。

此外,梅林的加入也多多少少让流风吃了一惊。

按常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老家伙一定会避而远之,可是这一次他像是拥有相当大的兴趣一样,居然主动要求一起前往。

成匡开始时并不同意,没人会喜欢一个扯后腿加吃闲饭的人物跟在后面,梅林怎么看都是那种最碍事的家伙。

可是当梅林摆出自己许久以前的身分时,成匡突又眉开眼笑的邀请他参加这次远行队伍。

说来还真是不可思议,这个怎么看都像一个诈骗犯的不良中年人,居然曾经担任过风都大总统的首席顾问,算是个极具威望的人物。

众所周知,首席顾问可不比成匡这种幕僚,那可是相当于总统的老师兼资深专家的身分,说的再直白一些,就是风都的首席军师兼国师级人物。

“原来是梅老先生,您可是我最敬仰的人物之一呢!欢迎,欢迎,您能主动加入真是太好了!若是大总统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原本皱着眉头把梅林看成苍蝇的成匡,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奉承地围着梅林跑前跑后。他暗地里核对过,眼前这家伙的确就是二十几年前享誉风都的那位特级顾问。

如果梅林真想再次从政的话,现今的大总统一定会乐得合不上嘴,到了那时,梅林的地位自然不是他这种人能比的,为了将来的前途着想,他觉得还是把这老家伙哄得开开心心的比较好。

梅林此刻的表现倒是颇有风度,微笑着点头,亲切地攀谈,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超然的气度。

流风和夜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仿佛亲眼看到一只黄鼠狼摇身一变成了牧羊犬。

梅林当然注意到了他们的神色,趁成匡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向流风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仿佛在说,看到了吧!你大叔我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正经人。

梅林的加入使得这次行程变得精采起来,他的见闻之广博,是常人难以相比的。

开始时,缪斯对他的态度还有些傲慢,他对那些跟风都官场有关系的人都有反感,对梅林这个曾经在官方任职的家伙,自然也不例外,可是相处之后他才发现,梅林在某些方面的常识与见解,竟然比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灵将还高上一筹,不知不觉间,他便产生了亲近之心。

有成匡随队而行,风都境内的这一路上特别顺利。

众人不疾不徐地前进,跟那些藉考察为名,利用公款旅游的学者们没什么区别。经过某些城镇的时候,成匡还会主动要求大家停留半天,尽兴地游玩一番。就这样,用了大约一周的时间,一行八人终于走出了风都边境。

其实说那是边境也有些不妥,确切地说,那是一片缓冲地带。一直以来,风都都以强国自居,只要风都不生事,原天一般是不会主动上门招惹的,所以风都的国境不会受到来自原天的威胁。

另一方面,由于妖兽早就在大陆上绝迹了,来自它们的威胁几乎等于零,所以风都没必要死守着一条虚设的边境线。

在这样的条件下,许多风都边境地区的居民都扩大了活动范围,有的甚至干脆把自己的家园建在国境之外。

久而久之,在国境线上就形成了一条宽阔的边境住民区域带,据说这一区域曾经相当繁华,可是此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一片荒芜景象。

单从眼前那些住宅建筑的破败程度就知道,这里已经被废弃多时,而某些建筑上残留着的古怪伤痕则说明,这里曾被妖兽攻击过。

另外,楼宇的暗面处凝结的厚厚冰层则显示出,外界的气温比被天幕覆盖着的国内要低了几分。

穿过这片被废弃的住民区再向前行不远,便到了那片广阔的荒原地带。

由于一行人依旧是以云车为代步工具,所以到这里行程开始变得艰难起来,没有植被的区域里,风沙的巨大破坏力远超出想象之外,即使排除了这个因素,那种干燥寒冷的气流也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流风一直觉得奇怪,以成匡的身分而言,从军队中调出几部先进的机甲兽是非常容易的,可他偏偏选择了这种平民的做法,这颇有些蹊跷。

问到这个问题时,成匡很有耐心地进行了解释。

在此之前,风都政府曾派出过几支调查队,都是乘坐军方调派过来的机甲兽,令人费解的是,机甲兽遭遇妖兽袭击的概率出奇的高。

相比之下,后来派出几支没有乘坐机甲兽的考察队,所遇到的袭击却少得多。虽然不明白其中具体的缘由,成匡还是觉得以这种方式前进会安全一些。

既然成匡这样说了,大家也就不再有任何疑问。

云车行驶在这天气里虽然有些勉强,却总好过自己走路。

当然,选择这种行进方式只是为了使受到袭击的机率降低,并不足以保证能够完全躲开妖兽。

当众人走到荒原带的中心地带时,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妖兽。